李昭：胡耀邦身后的“名門閨秀”

程錦

胡耀邦與妻子李昭相識于革命戰(zhàn)爭年代，在烽火歲月中結下了情緣，攜手走進婚姻殿堂。48年攜手共進、風雨相伴，他們的故事也因此充滿浪漫與傳奇。

一、出身名門，投身革命

李昭出生于1921年12月20日，祖籍湖南省寧鄉(xiāng)縣偕樂鎮(zhèn)東鶩山。父親李仲侯，家境優(yōu)渥，畢業(yè)于兩江陸軍測繪學堂和安徽講武堂，幾經(jīng)輾轉后，來到了安徽宿縣（今宿州市）。在這里，李仲侯認識了李昭的母親——宿縣城里高公館的二小姐高慧蘭。幼時的李昭冰雪聰明，父親對她非常鐘愛，如果沒有什么意外，李昭的童年應該是十分幸福無憂的。然而，自李仲侯受其同鄉(xiāng)兼好友、同盟會會員、湘軍第1師1旅旅長葉開鑫邀請人湘一同開創(chuàng)新局面后，常年征戰(zhàn)在外，夫妻倆聚少離多，漸生嫌隙。在一次激烈的爭吵后，高慧蘭帶著李昭回到了高公館里生活。轉眼間，李昭便到了蒙學的年紀，母親把她送到宿縣城里最好的學校啟秀學校讀書。從小學到高中，李昭一直品學兼優(yōu)。

1938年，臺兒莊戰(zhàn)役打響，已在第五戰(zhàn)區(qū)從軍的李仲侯在一次村落爭奪戰(zhàn)中不幸中彈犧牲。當父親陣亡的噩耗傳來，正值二八年華的李昭殺敵報仇心切，毅然褪去學生的衣裙，在宿縣參加了由中共領導的婦女戰(zhàn)地服務團，主要負責對從戰(zhàn)場上退下來的士兵做思想政治工作，鼓勵他們堅定抗戰(zhàn)信念，不當亡國奴。

1938年5月18日徐州失守，國民黨軍隊敗退。19日，日軍占領宿縣，僅在宿縣夾溝就殺害當?shù)乩习傩?00多名。面對日軍的瘋狂殺戮，國民黨當局卻開始實行“消極抗日，積極反共”的方針，不斷制造摩擦。與此同時，趙匯川（新中國成立后，曾出任北海艦隊副司令員）領導的宿縣抗日游擊隊在宿縣西北蔡橋子同日軍打了一場激烈的遭遇戰(zhàn)。這同國民黨的消極抗戰(zhàn)形成了鮮明對比。在此過程中，李昭等人愈發(fā)堅定了跟著共產(chǎn)黨走的信念。他們先找到了永城農(nóng)村地下黨員王鳳梧家，向他坦露心跡，表明抗日救國的決心。后經(jīng)王鳳梧安排，李昭等20多名青年加入了趙匯川領導的抗日游擊隊。游擊隊抗戰(zhàn)熱情高漲、軍民團結的氛圍也讓他們感受到家的溫暖。在這里，他們還受到了根據(jù)地領導彭雪楓的親自接見，有幸聆聽彭雪楓給游擊隊員作的報告。每當彭雪楓講到革命圣地延安，講到黨中央、毛主席時，游擊隊員們眼里滿是崇拜和向往之意。據(jù)《宿縣縣志》記載，中共宿縣縣委曾經(jīng)動員300多名有志青年去延安。游擊隊里除了一位名叫王大瑞的因病表示去不了，其余人紛紛踴躍報名想要到延安去，到毛主席身邊去。

1939年1月，李昭一行在彭雪楓的支持下，身著笨重的棉衣，冒著刺骨的寒風，向延安出發(fā)了。臨行前，趙匯川為他們開具了去延安的介紹信并給他們30塊大洋做路費。可喜的是，這二三十名青年中的不少人在新中國成立后成為了負有相當責任的領導干部，繼續(xù)為新中國的建設發(fā)光發(fā)熱。

二、情定耀邦，夫唱婦隨

1939年7月，經(jīng)過長途跋涉，一路上吃盡了苦頭，受盡了磨難的李昭來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延安，進入延安中國女子大學學習。因為受過良好的教育，李昭在入學之后被編人高級研修班。在這里，她潛心攻讀馬克思主義，認真學習科學文化知識，成為一名品學兼優(yōu)的高級研修班學員，并于1940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也正在此時，她結識了一生的摯愛胡耀邦。

1941年，26歲的胡耀邦和即將年滿20歲的李昭喜結良緣，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雖然條件艱苦，但李昭總是能將兩人的婚后生活安排得浪漫而溫馨。當時延安的食品供應非常匱乏，一天三頓飯都是小米，菜就是土豆和南瓜。時間久了人就會營養(yǎng)不良，加上胡耀邦又沒日沒夜地工作，整個人看上去面黃肌瘦。李昭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就想弄點肉來給胡耀邦補充營養(yǎng)。在這之前，胡耀邦吃不慣羊肉，但是西北塞上羊多豬少，豬肉很難買到。迫于無奈，李昭只好買些許羊肉，親自下廚烹調。胡耀邦回來老遠就聞到一股香味，大聲問：“什么東西，這么香？”李昭故意不挑明是羊肉，說：“你覺得香你就吃吧?！贝蚰且院螅顫u漸地也能吃羊肉了。

1946年6月26日，國民黨軍隊進攻中原解放區(qū)，挑起了全面內戰(zhàn)。黨中央根據(jù)局勢變化迅速作出決定：延安各總部機關的干部到各根據(jù)地充實基層，加強部隊建設。胡耀邦馬上給時任中央軍委參謀長葉劍英打報告，要求下部隊，到前線去參加作戰(zhàn)。這時，李昭懷著的第二個孩子就快要出生了。為了不給丈夫拖后腿，李昭跟胡耀邦商量把孩子打掉，跟著上前線去。胡耀邦考慮到這畢竟是一條生命，而且打胎對身體也不好，便沒有同意。孩子生下來才40天就被送給了陜北當?shù)氐睦相l(xiāng)劉世昌家。孩子被抱走的那天，李昭的心里像被針扎了一樣疼痛，但為了將革命事業(yè)進行到底，為了不給丈夫的工作添累贅，李昭忍痛割愛。

1948年夏，胡耀邦擔任華北野戰(zhàn)軍第1兵團政治部主任。在太原戰(zhàn)役發(fā)起前，徐向前曾設法同駐守太原的國民黨軍第30軍軍長黃樵松取得聯(lián)系，曉之以大義，希望他能棄暗投明，率部起義。黃樵松派來的聯(lián)絡代表王震宇在與胡耀邦見面時帶來了黃樵松決定率部起義的消息，但為了確保起義成功，希望解放軍派出代表隨之入城協(xié)助起義。胡耀邦當即決定親自前往?；氐郊抑?，他對李昭說道：“我要親自前往太原城，力勸國民黨部隊起義，爭取和平解放太原。我這一去，可能兇多吉少……”未等胡耀邦說完，李昭擔心地問道：“這是組織的決定，還是你自己的主意？”“當然是我自己的主意，從入黨那天起，我就把一切都交給黨了，現(xiàn)在任務重大，我責無旁貸?！焙顢蒯斀罔F地說道。李昭思慮良久，說道：“我支持你的壯舉，祝你勝利平安歸來！”后經(jīng)徐向前慎重考慮，沒有同意胡耀邦的請求，而是另派第8縱隊參謀處長晉夫和縱隊偵察隊副隊長翟許友隨王震宇人太原城。令人唏噓的是，因黃樵松手下師長戴炳南告密，起義失敗，黃樵松、晉夫、翟許友被逮捕押送南京，執(zhí)行槍決。

1949年末，胡耀邦率領第18兵團南下四川，與第二野戰(zhàn)軍會師成都，消滅國民黨胡宗南的部隊。新中國成立后，胡耀邦被任命為川北行署主任、黨委書記、軍區(qū)政治委員。四川自古因蜀錦而聞名，而川北行署所在地南充又號稱“西部綢都”。抓好絲綢生產(chǎn)，既能夠搞活川北經(jīng)濟，又能夠出口賺取外匯。胡耀邦上任伊始就把絲綢生產(chǎn)作為當?shù)氐闹еa(chǎn)業(yè)來抓。當時三大改造還沒有開始，南充市的工礦業(yè)還處在勞資雙方合作共管的特殊階段。由誰來出任南充第三絲綢廠黨委書記，這不僅關系到生產(chǎn)問題，更關系到政治問題。胡耀邦思來想去，想到了一個合適人選——李昭。當時李昭已經(jīng)任南充市委副書記，讓她去絲綢廠當黨委書記是降職使用，但為了支持胡耀邦的工作，她二話不說，三天后便輕車簡從上任了。在李昭的帶領下，第三絲綢廠的工作開展得紅紅火火，生產(chǎn)蒸蒸日上，一度成為川北的龍頭企業(yè)。

三、勤儉持家，熱心助人

1952年7月，胡耀邦到共青團中央任書記，李昭也隨之入京。在北京安家后，生活條件較之前有了不小的改善，但他們依然保持著革命戰(zhàn)爭年代艱苦樸素、勤儉節(jié)約的作風，衣不厭舊，食不求精，從來不因身份地位的提高而搞特殊化。

胡耀邦到北京后的家在迺茲府關東店20號，是一座三進的老式四合院。因為年久失修，大門上的朱漆早已斑駁脫落。胡耀邦和李昭住在中院的北房，臥室則是由一間東跨房一分為二隔出來的，一半是衛(wèi)生間，一半是臥室。這樣的居住條件，在當時胡耀邦這個級別的領導干部中是比較少見的。夫妻二人平日里吃飯就是糙米飯加兩小碟菜，菜是以辣椒和豆豉為主。有時全家吃頓餃子、烙餅，李昭都舍不得吃，總要省下來給家中的老人和孩子多吃兩口。穿衣方面也很簡樸。外出參加會議時，胡耀邦總是穿一雙舊皮鞋和一件中山裝，里面的襯衫五粒紐扣都不一樣，而李昭則是把胡耀邦穿得不能再穿的衣服拿來改一改自己穿，或者裁剪小了給孩子穿。

三年困難時期，糧食定量一減再減，胡耀邦家里上有母親、岳母，下有幼子、幼女，就那么一點東西，吃到李昭嘴里的能有多少！盡管如此，每逢家里來人，李昭總是熱情慷慨地把家里能吃的都拿出來招待客人。胡耀邦不喜歡待在團中央的辦公樓里，他大部分時間是在家里辦公。來他家談工作的人也是一茬接著一茬。每每到了飯點，不管是黨政軍領導干部，還是普通的司機工人，胡耀邦都會留他們一起吃飯。有一段時間，應酬客人也給胡耀邦一家造成了不小的經(jīng)濟負擔。他們兩人的工資經(jīng)常入不敷出，讓秘書去機關借錢是常有的事兒，等到發(fā)了工資再還回去。

1977年，胡耀邦出任中共中央組織部長，主持平反冤假錯案，落實干部政策。一些多年來飽受冤屈而要求平反的同志紛紛踏人胡耀邦家中，他們都受到了李昭的熱情接待。很多人都沒有想到，在他們眼里貴為耀邦夫人的李昭是那么的謙虛、樸實、熱情、真誠和富有同情心。一傳十，十傳百，李昭在人們心中的口碑和形象越來越好。很多人找到李昭請她給胡耀邦轉遞信件和材料，李昭都能做到件件有著落、事事有回應。一時間，李昭所在的北京市紡織局辦公樓被人們戲稱為“中央辦公廳第二信訪局”。

四、淡泊名利，兩袖清風

李昭淡泊名利，不戀地位和職務。胡耀邦擔任黨中央最高領導職務后，按照李昭當時的資歷和級別，完全可以擔任副部級或部級領導。當有人提議安排她到北京市委或紡織部、全國婦聯(lián)擔任領導職務時，被胡耀邦嚴詞拒絕。她完全支持胡耀邦的決定，主動從北京市紡織局長職位退下來，以身作則推動干部年輕化。1980年后，她作為領導夫人，從不在公眾面前露面。唯一的一次則是1986年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訪華期間，胡耀邦為了答謝1983年訪日中曾根設家宴款待，也在中南海設家宴回請，這次李昭負責接待陪同中曾根夫人蔦子。

李昭光明磊落，從不以權謀私。由于家里子女多，又有母親和婆婆在身邊，胡耀邦又酷愛買書，家里的收入捉襟見肘。1973年，李昭的母親去世，因無錢料理后事，不得已才從單位“互助金”中借了700元應急。胡耀邦擔任總書記后，港臺商人、海外華人千方百計找到李昭，給她贈送巨額禮金，她一概不接受。她退居二線去北京服裝協(xié)會之后，一些大型國企也紛紛提出給協(xié)會買車，這些也都被她一概謝絕。

習近平總書記曾經(jīng)指出：“領導干部的家風，不僅關系到自己的家庭，而且關系到黨風政風。”胡耀邦之所以能成為一個毫無私心、襟懷坦蕩、正直清廉的領導人，跟李昭的無私支持和理解密不可分。他們之間互相幫助，互相成就，互相體貼，共同踐行著“萬水千山走過，摯愛之情不改”的誓言，為后人留下了一段佳話。

（責任編輯：時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