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晉宋以來,皇弟皇子府等諸府僚佐幾乎成了士族起家與遷轉(zhuǎn)過程中必經(jīng)的歷官,按制府佐須隨府主赴任。而從《法寶聯(lián)璧序》所載庾肩吾的結(jié)銜來看,他並未隨府主湘東王蕭繹赴任荊州,仍在東宮任通事舍人要職。而這並非個案,早在宋齊時期,就有以皇弟皇子府高階參軍兼中書通事舍人之例,舍人長期兼任,參軍本官則主要用以標識官資。至梁代,這種任官形式逐漸推廣:兼官從中書通事舍人,推及東宮、臺省清要官以及學(xué)官;本官則從高階參軍,擴及行參軍乃至宗王國官;府主則從在京宗王,擴及出鎮(zhèn)宗王。這些參佐大多不隨府任職,而是長期在建康任兼職,這樣其參軍本官就只有標識班資之用,出現(xiàn)散階化,這種用法不見於北朝。諸曹參軍分文、武,文職參軍可與五等大夫高低搭配,武職參軍可與散號將軍配合使用??梢娔铣奈渖⒐俚碾r形初具,只是發(fā)展緩慢,沒有形成西魏、北周那樣成熟的散官體系。
關(guān)鍵詞:庾肩吾 參軍本官 兼通事舍人 參軍制新變 散階化
開府置佐是身份與地位的體現(xiàn),南朝哪些人能開什麼樣的府,以何種形式、以哪些人爲僚佐,府主與僚佐之間的關(guān)係如何等等,是理解南朝政治、制度與文化的重要窗口,中外學(xué)界也已有非常深入的討論。東晉以來,軍府與公王府僚佐的地位逐漸提高,公王府行參軍成了士族起家官,故宮崎市定、越智重明、中村圭爾等人討論南朝起家官都會論及。東晉時期州將出鎮(zhèn),多加一將軍號,持節(jié)都督/督/監(jiān)一州或幾州軍事,擔(dān)任一州或幾州刺史,有軍府與州府兩套僚佐體制。至南朝,宗王到一定年齡須出鎮(zhèn)地方,亦高選文武僚佐隨之出鎮(zhèn)。而這些隨府府佐,無疑是東晉南朝地方行政制度中重要的一環(huán)。嚴耕望在討論南朝地方行政制度時,對出鎮(zhèn)的府主及其僚佐作過系統(tǒng)梳理。這些府佐中,諸曹參軍規(guī)模最大,受到的關(guān)注也最多,如石井仁梳理了六朝軍府參軍事等僚佐的起源,後又分別以簡文帝蕭綱集團與梁元帝蕭繹集團爲例,討論南朝的隨府府佐。野田昭俊從起家官角度討論宋齊至梁陳參軍制的演變。晉宋時期的置佐府主要有三類,即公府(包括位從公)、督府與其他軍府,至梁武帝改革官班制,據(jù)府主身份將各類置佐府細分爲八級,其中皇弟皇子府最受關(guān)注。趙立新系統(tǒng)梳理了南朝皇弟皇子府的發(fā)展脈絡(luò),對府佐的規(guī)模、選拔、遷轉(zhuǎn)、府主與府佐的關(guān)係以及制度史意義等問題,做了全面、深入的討論。一般認爲府佐與州佐的府主爲一人,可以互相遷轉(zhuǎn),但鍾盛注意到入梁後二者在官班上差別較大,難以形成相對固定的對應(yīng)關(guān)係,客觀上給系統(tǒng)間的人員流通製造了障礙。此外,甘懷真、陳侃理、徐沖等人討論了這一時期府主與僚佐之間的關(guān)係。在出鎮(zhèn)宗王身邊,聚集了大批文士,這是南朝地方“文學(xué)集團”得以形成的重要條件。
由於南朝的墓誌、造像記等新出材料較少,以上討論大都建立在這些府佐(尤其是軍府府佐)隨府主一同赴任的基礎(chǔ)之上,而且所據(jù)多是南朝五史(《宋書》《南齊書》《梁書》《陳書》《南史》)與《北齊書》《周書》《隋書》等書,而這些史書所載並不完全可信?!斗▽毬?lián)璧序》末所附庾肩吾的結(jié)銜,可以重新解讀《梁書》與《南史》之《庾肩吾傳》所載庾肩吾在中大通三年(531)至六年的遷轉(zhuǎn),進而對以皇弟皇子府爲代表的諸府僚佐是否隨府主出鎮(zhèn),有新的認識。以此爲綫索,重新解讀南朝五史所載任諸府參軍諸人的遷轉(zhuǎn),審視南朝諸府參佐制的新變,進而討論其制度史意義。
一、《法寶聯(lián)璧序》中庾肩吾結(jié)銜所見齊梁參軍制之新變
梁武帝中大通六年(534),二百二十卷《法寶聯(lián)璧》編撰完成,主持編撰的太子蕭綱請荊州刺史湘東王蕭繹作序,文載《廣弘明集》卷二〇。該序之末詳列參撰三十八人的結(jié)銜、郡望、年齡與字,研究價值甚高。趙立新詳細統(tǒng)計了其中諸王參軍等僚佐,其中,王脩、劉遵、王穉、陸罩、蕭瑱、劉孝儀、謝禧、庾肩吾、蕭清等九人,時爲太子宮佐。王規(guī)、謝僑、徐喈、徐摛、韋稜、王訏、劉藴、張孝總、謝嘏等九人,在現(xiàn)任官後均加“前某東宮官”,他們中大通三年至六年間曾任太子宮佐。蕭繹在他們的現(xiàn)任官之後加上前宮官,是對其太子故佐身份的刻意強調(diào),而非爲標示其前資。劉孺、褚澐、庾仲容、劉孝威等四人,是蕭綱藩邸舊佐。因此從與蕭綱關(guān)係角度,可將序末所列除蕭繹之外的三十七人分爲四類:太子蕭綱的宮佐、前宮佐、藩邸舊僚與其他?!斗▽毬?lián)璧序》末所載庾肩吾的官職——“平西中録事參軍、典書通事舍人”,是考察齊梁時期參軍制演變的重要綫索,以下討論將圍繞這條綫索展開。
(一)皇弟皇子府高階參軍兼東宮通事舍人
據(jù)《梁書·庾肩吾傳》,中大通三年蕭綱爲太子後,庾肩吾隨之轉(zhuǎn)入東宮,“兼東宮通事舍人,除安西湘東王録事參軍,俄以本官領(lǐng)荊州大中正。累遷中録事、諮議參軍,太子率更令,中庶子”?!赌鲜贰も准缥醾鳌坊緭?jù)以抄録。而《梁書》與《南史》之庾肩吾本傳,均未載庾肩吾任“典書通事舍人”事?!短屏洹贰疤油ㄊ律崛恕睏l注引《齊職儀》,詳載此職的員額、品服與職守:
(太子)庶子下有內(nèi)典書通事舍人二人,品服同舍人,擬中書通事舍人,掌宣傳令書,內(nèi)外啓奏。
《齊職儀》乃南齊長水校尉王珪之所撰,凡五十卷,永明九年(491)詔付秘閣。所載尤詳,蕭子顯等人多有參考,唐初仍存?!锻ǖ洹分^此職“梁亦有之。視南臺御史,多以餘官兼職”?!端逯尽份d其班次僅爲一班,雖然班次、品秩較低,但與中書通事舍人相類,多以他官兼領(lǐng),均由太子最信任的人長期擔(dān)任,職權(quán)甚重。庾肩吾長期追隨蕭綱,故有此腹心之任。
一般認爲蕭綱爲太子後不久,梁武帝蕭衍即將蕭綱最信重的宮佐庾肩吾、徐摛調(diào)出東宮,以削弱其勢力。然而,據(jù)蕭繹此序所載庾肩吾中大通六年的結(jié)銜,基本上可以斷定這個説法不成立。至遲在中大通六年,庾肩吾仍兼東宮通事舍人,至大同五年(539)仍兼此職(詳下引《梁書·殷不害傳》),這期間他均未被外調(diào)。而庾肩吾所任之湘東王平/安/鎮(zhèn)西諸參軍(録事、中録事、諮議等參軍),只是太子通事舍人的本官,主要用以標示其官資、班次而已。蕭綱最倚重的徐摛、庾肩吾兩位,自起家即追隨蕭綱。蕭綱被立爲太子,二人即隨入東宮,被委以重任(徐摛爲太子家令兼掌管記,庾肩吾則一直兼東宮通事舍人要職)。此後,只有徐摛被調(diào)出任新安太守;三年任期一滿,即重返東宮任職。庾肩吾則始終兼任東宮機要之職,並未被外放。
如此,再回過頭來看《梁書·庾肩吾傳》所載庾肩吾這段遷轉(zhuǎn),尤其是“除安西湘東王録事參軍”與“累遷中録事、諮議參軍”,就不應(yīng)理解得太實,這裏的“除”與“遷”,指的都是參軍本官,而東宮通事舍人一職則長期兼任,工作地點也一直未變動。學(xué)界此前未注意這一問題,認爲庾肩吾剛?cè)霒|宮任東宮通事舍人不久,就被除安西湘東王録事參軍一職,即被外放至荊州,其實是被《梁書》的記載所誤導(dǎo)。《梁書·韋粲傳》所載韋粲丁父憂、服闋後的遷轉(zhuǎn)與之類似:“除安西湘東王諮議,累遷太子僕,左衞率,(東宮)領(lǐng)直並如故。”韋粲是蕭綱雍府舊僚,蕭綱入爲太子,即隨遷步兵校尉,入爲東宮領(lǐng)直。服闋後,除安西湘東王諮議,但他顯然未實際赴任荊州,而是仍在建康,任東宮領(lǐng)直。其實,不止《梁書》,類似的情況在《南齊書》《陳書》《南史》等書中還有不少。這就提醒我們,對中古史傳中所載南朝官員的除授等遷轉(zhuǎn)記載,要多一份警惕,不應(yīng)過分依賴。
像庾肩吾一樣以皇弟皇子府高階參軍兼東宮通事舍人者,在梁代頗多,劉勰、劉杳、何思澄、殷不害都有類似經(jīng)歷:
(劉勰)天監(jiān)初,起家奉朝請,中軍臨川王宏引兼記室,遷車騎倉曹參軍。出爲太末令,政有清績。除仁威南康王記室,兼東宮通事舍人。
(劉杳)出爲?zhàn)N姚令,在縣清潔,人有饋遺,一無所受,湘東王發(fā)教褒稱之。還除宣惠湘東王記室參軍,母憂去職。服闋,復(fù)爲王府記室,兼東宮通事舍人?!衙魈愚?,新宮建,舊人例無停者,敕特留杳焉。……尋爲平西湘東王諮議參軍,兼舍人、知著作如故。
(何思澄)遷秣陵令,入兼東宮通事舍人。除安西湘東王録事參軍,兼舍人如故。
(殷不害)大同五年,遷鎮(zhèn)西府記室參軍,尋以本官兼東宮通事舍人。是時朝廷政事多委東宮,不害與舍人庾肩吾直日奏事,梁武帝嘗謂肩吾曰:“卿是文學(xué)之士,吏事非卿所長,何不使殷不害來邪?”其見知如此?!吣辏龞|宮步兵校尉。太清初,遷平北府諮議參軍,舍人如故。
劉勰以仁威南康王記室參軍兼東宮通事舍人,在天監(jiān)十年(511)至十六年間,而府主南康王蕭績時爲南徐州刺史。劉杳先後以宣惠湘東王記室參軍、平西湘東王諮議參軍兼太子通事舍人,府主均爲湘東王蕭繹,任宣惠記室參軍時蕭繹爲丹陽尹,而任平西諮議參軍時蕭繹爲荊州刺史。另,劉杳前後兩次所侍之太子不同:前者爲蕭統(tǒng),後者爲蕭綱。何思澄以安西湘東王録事參軍、殷不害以湘東王鎮(zhèn)西記室參軍兼東宮通事舍人,與庾肩吾大約前後或同時,名義上的府主都是湘東王蕭繹。以上所列皇弟皇子府高階參軍兼東宮通事舍人諸人,任職方式與庾肩吾基本相同,他們實際上都未隨府主出鎮(zhèn)地方,而是一直在東宮任職。
(二)皇弟皇子府高階參軍兼中書通事舍人
事實上,南朝的中書舍人、中書通事舍人多長期兼任,且“梁用人殊重,簡以才能,不限資地,多以他官兼領(lǐng)”,如周捨“日夜侍上,預(yù)機密,二十餘年未嘗離左右”,裴子野亦在禁省兼中書通事舍人十餘年,庾於陵也在天監(jiān)中長期兼任中書通事舍人。他們的本官,則正常遷轉(zhuǎn),如裴子野從六班的著作郎掌國史、起居注,到六班的通直正員郎(通直散騎侍郎)領(lǐng)著作,再到九班的中書侍郎、鴻臚卿;庾於陵則先後以驃騎録事參軍(6班)、太子冼馬(6班)、散騎侍郎(6班)、中書侍郎(9班)、黃門侍郎(9班),兼任中書通事舍人。值得一提的是,周捨、裴子野、庾於陵等人的本官,多是相關(guān)職能機構(gòu)的京官,理論上可以兼顧到。而上文所舉出鎮(zhèn)皇子府參軍兼東宮通事舍人,理論上卻無法兼顧,因爲按照慣例他們須隨皇子赴鎮(zhèn),而實際上他們卻一直在建康。從這個角度來看,這些人所任之本官,其實已有散階化之趨勢。
南朝的中書舍人是特殊的群體,因其“掌機要”,中外學(xué)界已有非常多的討論。當(dāng)然,這些中書舍人多兼領(lǐng)西省、郡守等他官,趙立新則注意到宋齊時期不少中書舍人曾擔(dān)任過皇弟皇子府參軍,如阮佃夫自南臺御史遷皇弟司徒參軍、楊運長曾任皇弟安成王車騎中兵參軍、紀僧真曾任皇弟太尉中兵參軍、呂文顯於永明中任皇子司徒中兵參軍、茹法亮曾任皇子司徒中兵參軍,但認爲這些都屬於遷轉(zhuǎn),並未注意到這些人其實仍留在舍人省。值得注意的是,這幾位中書舍人的本職,除楊運長外均爲公府參軍,而楊運長之府主宋安成王劉準時爲車騎將軍、揚州刺史,仍在建康。梁武帝蕭衍即位後,以中下層士族長期兼中書通事舍人,並於天監(jiān)七年增加中録事、中記室參軍,改革官班制。此後,皇弟皇子等府高階參軍逐漸成爲中書舍人/中書通事舍人常用的本官。有些甚至是出鎮(zhèn)宗王府的高階參軍,如司馬褧、傅岐都曾以鎮(zhèn)南諮議參軍兼中書通事舍人,而且傅岐前後至少以三任王府參軍兼中書通事舍人:
至都,除廷尉正,入兼中書通事舍人,遷寧遠岳陽王記室參軍,舍人如故。出爲建康令,以公事免。俄復(fù)爲舍人,累遷安西中記室,鎮(zhèn)南諮議參軍,兼舍人如故。
寧遠岳陽王,乃蕭統(tǒng)之子蕭詧,中大通三年六月由曲阿縣公進封岳陽郡王,加寧遠將軍之軍號,當(dāng)在封王後不久。而安西將軍與鎮(zhèn)南將軍,均爲出鎮(zhèn)諸王所加之軍號。如此,至少在任安西中記室與鎮(zhèn)南諮議兩任參軍之時,傅岐並未隨王出鎮(zhèn),而是在建康繼續(xù)任中書通事舍人。在此之前,庾於陵於天監(jiān)中以驃騎録事參軍兼中書通事舍人,臧盾以安右録事參軍兼中書通事舍人,劉顯於普通中以驃騎鄱陽王記室兼中書舍人。在此之後,孔子袪以雲(yún)麾廬江公記室兼中書通事舍人。因安右將軍之號“止施在內(nèi)”,故臧盾非出鎮(zhèn)宗王府的僚佐,而劉顯則爲出鎮(zhèn)皇弟(驃騎大將軍、荊州刺史鄱陽王蕭恢)的軍府僚佐,庾於陵則不確定是否爲出鎮(zhèn)諸王僚佐。而臧厥以驃騎廬陵王(蕭續(xù))諮議參軍兼中書通事舍人,時間並不長,大約在大同五年至七年之間?。廬陵王蕭續(xù)於大同五年正月至六月在建康,七月即出爲荊州刺史。故臧厥驃騎廬陵王諮議參軍之任,若在七月之前,則爲在都城的皇子府參軍;若在七月之後,則爲出鎮(zhèn)皇子府參軍。
蕭綱即位後亦沿用此制,曾以湘東王府記室參軍姚僧垣兼中書舍人。陳代亦延續(xù)此制,如徐儉於太建初以鎮(zhèn)北鄱陽王諮議參軍兼中書舍人,以公事免後,又以中衞始興王限外諮議參軍兼中書舍人。第一次府主爲出鎮(zhèn)宗王,第二次則爲在京宗王。不管是出鎮(zhèn)諸王府參軍,還是在都城的王府參軍,這些中書舍人的實際職務(wù)都是值中書省。由於中書舍人是機要之職,且須輪值,所以即便是任在京宗王府參軍者,也很難兼顧並實際到任;而任出鎮(zhèn)宗王府參軍者,顯然不能兼顧,也不能實際隨宗王出鎮(zhèn)。如此看來,他們所任之各級宗王府參軍,恐怕主要是用以標示其班次與官資,呈現(xiàn)出比較明顯的散階化特徵。
當(dāng)然,皇弟皇子等府高階參軍並非齊梁中書通事舍人唯一的本官,其時亦以驍騎將軍等禁衞武官作爲中書舍人的本官。沈約《封三舍人詔》即載南齊永元中三位中書通事舍人的完整結(jié)銜,可據(jù)以討論:
門下:輔國將軍、驍騎將軍、南高平太守兼中書通事舍人沈徽孚,給事中、驍騎將軍、臨淮太守兼中書通事舍人王咺之,寧朔將軍、南濮陽太守兼中書通事舍人裴長穆,並以素胄清才,服勤禁省,契闊劬勞。自須多難,軍國務(wù)殷,內(nèi)參帷幄,外濟師旅,忠規(guī)款志,義感朕心。宜錫茅社,同蒞賞冊,可封三百戶開國縣伯,本官、郡、驅(qū)使並如故。主者速施行。
從詔書中對“本官、郡、驅(qū)使”三類官的區(qū)別,不難看出“驅(qū)使”應(yīng)即中書通事舍人(即引文中加下劃綫者),而輔國將軍、驍騎將軍,給事中、驍騎將軍,寧朔將軍則分別是沈徽孚、王咺之、裴長穆三位舍人的本官(即引文中加波浪綫者)?!翱ぁ?,即三人所帶之郡太守,三人所帶之南高平、臨淮、南濮陽三郡,均僑置在晉陵郡,並無實土。中書舍人帶此類郡太守,其實是藉以抬高他們的政治身份和經(jīng)濟水平。詔書是第一手文獻,能真實反映出時人(尤其是官方)對官職的稱名與區(qū)別。而長期“服勤禁省”的中書通事舍人,被稱爲驅(qū)使,也可見當(dāng)時此類任官形式的地位以及對中書舍人長期任職的定位。
二、參軍新制在梁陳的推廣
(一)以皇弟皇子府高階參軍兼東宮、臺省等清要官
不僅是中書與東宮通事舍人,南朝中後期,還常以皇弟皇子等府高階參軍兼尚書左右丞以及太子中舍人、東宮管記等清要官。比如,陶季直早在齊明帝蕭鸞時,就以驃騎諮議參軍兼尚書左丞。至梁,蕭子雲(yún)以北中郎廬陵王諮議參軍兼尚書左丞。陳世祖陳蒨即位後,殷不佞以始興王諮議參軍兼尚書右丞。其中,蕭子雲(yún)爲出鎮(zhèn)皇子(北中郎將、南徐州刺史廬陵王蕭續(xù))的軍府府佐,其餘兩位爲在京諸王的府佐。明山賓天監(jiān)初以北中郎諮議參軍,侍皇太子讀,太子侍讀須常入東宮,實際上不可能隨這位北中郎將(應(yīng)即豫章王蕭綜)出鎮(zhèn)。
另,沈衆(zhòng)於大同中以驃騎廬陵王諮議參軍兼太子中舍人;陸瓊於陳文帝天嘉中以新安王文學(xué)兼東宮管記;陸琰、陸瑜兄弟於陳宣帝太建初,先後以武陵王明威府功曹史、桂陽王明威將軍功曹史兼東宮管記。太建中,傅縡以鎮(zhèn)南始興王諮議參軍兼東宮管記,陸琛以衡陽王主簿兼東宮管記。其中,沈衆(zhòng)、陸琰與傅縡等人的府主是出鎮(zhèn)宗王,其餘府主則多爲在京宗王。
皇弟皇子府諮議參軍九班,尚書左丞同班居前,太子中舍人與尚書右丞爲八班。故皇弟皇子府高階參軍兼太子中舍人、尚書右丞,與兼中書/東宮通事舍人類似,都是高班兼低班;兼左丞則屬同班,本官與兼官之間的班次差異不大,因此與皇弟皇子府高階參軍兼東宮/中書通事舍人有較大的不同。而東宮管記,即記室之任,本是太子舍人之職,但此職甚重,加之太子舍人遷轉(zhuǎn)較快,實際很難履職,故梁代一般由太子中舍人、太子家令(10班)、中庶子(11班)等東宮高階清要官兼任。陳代則亦以非東宮官兼此職,以上所舉皇弟皇子府參軍等府佐即是其例,既有五班的新安王文學(xué)、六班的皇弟皇子府功曹參軍,也有九班的皇弟皇子府諮議參軍,範圍放寬,兼此職的本官的班次也低於梁代。按皇弟皇子文學(xué),並非府佐,而是諸王的王官,較府佐甚至還要更清要一些。而從這種任官方式來看,諸王王官似乎也被納入到了散階化的本官序列。
(二)以中低階參軍兼臺省等低階官
與高階參軍兼臺省、東宮等清要官不同,皇弟皇子府的中低階參軍則只能兼一些班次較低的官。如當(dāng)時已經(jīng)不甚清要的尚書省郎,何遜即以安西安成王參軍事兼尚書水部郎;庾持以輕車河?xùn)|王府行參軍兼尚書郎,經(jīng)過幾次遷轉(zhuǎn)之後,他就以鎮(zhèn)東邵陵王府限外記室兼建康令。也有個別人兼廷尉正等獄官,如虞荔以西中郎外兵參軍兼丹陽詔獄正。尚書郎還勉強算清官,而廷尉正等獄官,相對而言則是較濁之官。天監(jiān)九年,梁武帝下詔命尚書五都令史,革用士流,並選五位“才地兼美”的士族子弟“首膺茲選”,所選五人之中,有三人是以皇弟皇子行參軍作爲本官兼某曹都令史:“以太學(xué)博士劉納兼殿中都,司空(臨川王蕭宏)法曹參軍劉顯兼吏部都,太學(xué)博士孔虔孫兼金部都,司空法曹參軍蕭軌兼左戶都,宣毅墨曹參軍王顒兼中兵都。”其中,王顒的府主爲宣毅將軍、南兗州刺史晉安王蕭綱,可知王顒實際上並未隨蕭綱至廣陵赴任。
到了陳代,以皇弟皇子等府參軍兼他職的情況更爲普遍,甚至還以中階參軍兼秘書省著作郎、撰史學(xué)士、撰史著士等史職以及某殿或東宮學(xué)士。如阮卓先後以新安王翊右記室、晉安王府記室?guī)ё分浚悼f以驃騎安成王中記室兼撰史學(xué)士。天嘉初,沈不害以衡陽王府中記室參軍兼嘉德殿學(xué)士,陸琛以司徒主簿直宣明殿學(xué)士。太建初,陸瑜以軍師晉安王外兵參軍兼東宮學(xué)士。張譏在陳宣帝時,先後以建安王府記室參軍、武陵王限內(nèi)記室兼東宮學(xué)士;陳後主即位後,仍以南平王府諮議參軍兼東宮學(xué)士。需要強調(diào)的是,無論是阮卓之撰史著士,還是張譏之東宮學(xué)士,均是長期兼任,而作爲其本官的皇弟皇子府參軍,恐亦爲標識其各個時期的班次與官資。
也有不少兼學(xué)官者。天監(jiān)四年,梁武帝詔置五經(jīng)博士各一人,明山賓以右軍記室參軍掌治吉禮,後兼五經(jīng)博士。嚴植之先後以後軍騎兵參軍事(天監(jiān)四年)、中撫軍記室參軍(天監(jiān)五年)兼,卞華以安成王功曹參軍兼。五經(jīng)博士與皇弟皇子府録事、記室參軍同班(6班)而居前,故梁多以皇弟皇子府記室與正參軍(4班)兼之,班次相差亦不大,總體上仍是以低兼高。五經(jīng)博士之下,太學(xué)博士、國子助教(均2班)的班次較低,故多以皇弟皇子府參軍、行參軍(3班)兼之。如卞華於天監(jiān)初,以臨川王參軍事兼國子助教,幾次遷轉(zhuǎn)之後,就以安成王功曹參軍(4班)兼五經(jīng)博士;褚脩初以輕車湘東府行參軍,並兼國子助教;許亨解褐時,即以梁安東王行參軍兼太學(xué)博士。也常以皇弟皇子國常侍(2班)、國侍郎(1班),去兼太子博士、國子助教,如何思澄天監(jiān)中以安成王左常侍兼太學(xué)博士,沈峻以王國侍郎、孔子袪以長沙嗣王侍郎兼國子助教。只是相對於皇弟皇子府行參軍而言,國官的班次和清望都更低。所以,就皇弟皇子府行佐、國官兼太子博士、國子助教這種任官形式而言,皇弟皇子府行參軍是以高兼低,國官則是以低兼高,兩者在班次上相差其實都很小。
(三)武職參軍兼武職驅(qū)使
以上所論多是諸府中的文職參軍,諸曹參軍之中,中直兵、中兵、外兵、騎兵、防閣、城局等曹參軍爲武職,齊梁時期逐漸成爲中下級禁衞武官的本官。動蕩之時,中兵等曹武職參軍常被作爲直閣將軍、軍主等領(lǐng)兵武官的本官。沈約《常僧景等封侯詔》,即詳載常僧景等人封侯時的完整結(jié)銜,爲討論這一話題提供了便利,茲引文如下:
門下:廬陵王中兵參軍事、〔直〕(宣)閣將軍、軍主、新除右軍常僧景,車騎江夏王參軍事、〔直〕(宣)閣將軍、新除右軍中郎將薛元嗣,安東廬陵王參軍事、振武將軍徐元稱,假寧朔將軍、廬陵王國侍郎、延明主帥殷係宗,前軍將軍、〔直〕(宣)閤、格虎隊主馬廣,或氣略強果,或志識貞濟,或忘家奉國,誠著夷險。方寄戎昭,克清時難,宜命爵啓土,以奬厥勞。可封一千戶開國縣侯,本官、新除、驅(qū)使悉如故,主者施行。
陳慶元詳考以上諸人,認爲此詔作於南齊東昏侯永元元年(499)至二年間。按詔書中有“克清時難”語,“時難”當(dāng)指崔慧景永元二年三月舉兵攻京師建康事,而常僧景等五人封侯,或即酬其平定崔慧景之功,故此詔應(yīng)作於永元二年四月平定崔慧景不久。據(jù)此詔,常僧景以廬陵王中兵參軍事兼直閣將軍、軍主,薛元嗣以車騎江夏王參軍事兼直閣將軍,徐元稱以安東廬陵王參軍事兼振武將軍,而殷係宗則以廬陵王國侍郎爲本官兼直閣將軍。據(jù)詔書末尾“本官、新除、驅(qū)使悉如故”一句,可知這裏皇弟皇子府參軍與皇弟皇子國侍郎爲“本官”,而軍主、延明主帥爲“驅(qū)使”。
江夏王爲蕭寶玄、廬陵王爲蕭寶源,二人爲齊明帝蕭鸞之子,建武元年(494)十一月同日封王。蕭寶玄於永元元年八月進號車騎將軍,出爲南徐、兗二州刺史,次年五月被殺,故此詔作於此前;廬陵王蕭寶源,永泰元年(498)五月至和帝中興元年(501)爲會稽太守、安東將軍。二王均爲出鎮(zhèn)宗王,作爲他們的府佐,常僧景、薛元嗣、徐元稱、殷係宗四人本應(yīng)隨之出鎮(zhèn)。但實際上,他們均在建康,負責(zé)宮城禁衞,並在建康立功封侯。而皇弟皇子府參軍、國官,實際上只是用以標識其身份與班次。只是,與文職府佐不同的是,到達一定班資、地位之後,他們還會得到一個與其身份相對應(yīng)的將軍號。
以上五位以皇弟皇子府參軍或國官兼軍主、主帥等武職驅(qū)使,時在南齊永元末。而這種任官方式在蕭道成在位時期似乎就已出現(xiàn),比如有部曲數(shù)百人的江悅之,於蕭道成即位之初,就“以荊州征西府中兵參軍,領(lǐng)臺軍主”,此後又“遷屯騎校尉,轉(zhuǎn)後軍將軍”,成爲禁衞武官。而臺軍一般駐扎建康及其城郊,所以江悅之的征西中兵參軍這一本官,可能並非隨府主出任荊州。需要指出的是,以上五人均爲武人,且均是寒人,尤其是殷係宗原本爲延明主帥,而給他加的廬陵王國侍郎,其實是下等士族的起家官。而常僧景、薛元嗣、徐元稱三人所授之皇弟皇子府參軍,在齊梁時期也是流內(nèi)較清之官。這也就意味著寒人殷係宗等四人已然入“二品”,進入了流內(nèi)序列,對他們而言意義非凡。而給寒人軍將授予皇弟皇子府參軍、國官這樣的清官,並作爲標識其班資的本官,這種任官形式在南齊永元末恐非個案。至天監(jiān)初,梁武帝改革官班前後,就有士人批評永元末清官濫授寒人之現(xiàn)象,如潁川鍾嶸就曾上疏梁武帝批評永元末不少吏姓寒人因軍功而“遂濫清級”。鍾嶸的上書,梁武帝確實有回應(yīng),即“敕付尚書行之”。在梁陳的史傳材料裏,確實很少再看到授寒人皇弟皇子府參軍、國官爲其本官的例子??梢娏何涞鄣墓僦聘母锎_實有效,但這並不一定就是梁武帝根除其弊,也有可能只是墓誌、詔書等記載官員全部結(jié)銜的第一手文獻太少。
三、作爲兼職之本官的諸府參佐及其制度史意義
(一)南朝諸府參佐散階化的發(fā)展過程
以上討論皇弟皇子府參佐作爲本官,兼其他官的任官形式。有一個關(guān)鍵問題需要解決,即這種任官形式,何時出現(xiàn),又始於何官。從史傳所載的遷轉(zhuǎn)實例來看,最早出現(xiàn)以皇弟皇子府高階參軍作爲本官的,是宋、齊時期的中書舍人/中書通事舍人。前文所討論的阮佃夫、楊運長、紀僧真、呂文顯、茹法亮等人,即是其例。如所周知,宋、齊的中書舍人多用寒人,且長期兼任,至梁初方革以士流。不少寒人出身的中書舍人權(quán)重之後,便試圖謀求士族身份,比如南齊永明中,中書舍人紀僧真既已富貴,又爲子娶士族之女,便向齊武帝蕭賾乞作士大夫。但決定權(quán)在士族領(lǐng)袖手中,皇帝也不便直接干預(yù),因此即便這些中書舍人權(quán)重,也很難真正獲得士人身份。不過,皇帝雖然不能直接給予這些中書舍人以士族身份,卻可以給他們一個士族才能正常授予的清官作爲本官,甚至還令之帶一近畿僑置之郡或加一軍號??梢哉h以皇弟皇子府高階參軍作爲這些中書舍人的本官,在劉宋時期就已出現(xiàn),至南齊成爲重要的任官形式。
在宋齊時期,這樣的任官形式,實際上已經(jīng)讓寒人出身的中書舍人躋身清官序列。他們的中書舍人一職雖長期兼任,本官則可以就在清官序列中依官資不斷遷轉(zhuǎn),而皇弟皇子等府參軍這類清官,通常是士族起家與遷轉(zhuǎn)之官。從這個角度而言,這種任官形式,其實間接地給了寒人出身的中書舍人群體,以士族的權(quán)利甚至身份,這也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因此對他們來説意義重大。對於士人而言,儘管他們不願意承認,這些寒人還是藉助皇權(quán),部分達到了這一目的,至少享受到了士族才擁有的一部分特權(quán)。只不過,到天監(jiān)初梁武帝革選士流,梁武帝多選中下層士族有才學(xué)者長期兼任中書通事舍人,對於寒人而言,這種任官方式也與他們已基本無關(guān)了。
齊梁以後,這種任官形式逐漸推廣開來。就兼官而言,從中書舍人/中書通事舍人,推及東宮通事舍人,後又擴及東宮、臺省等清要官、學(xué)士、史官以及學(xué)官等。就皇弟皇子等府僚佐而言,從諮議、録事、記室等高階參軍,擴及諸曹正參軍,再到低階的行參軍以及國官,甚至還波及皇弟皇子友、皇弟皇子文學(xué)等王官;就府主而言,從在京的宗王,擴及出鎮(zhèn)宗王。需要一提的是,以上所論作爲兼官本官的諸府參軍,最高是諮議參軍,最低是行參軍。史傳中幾乎沒有長史、司馬、從事中郎等長吏,被當(dāng)作這些兼官的本官之例。這大概是因爲長吏肩負重任,對於府主而言不可或缺,尤其是幼王。而這些以諸府參軍所兼之官,無論是中書通事舍人、東宮通事舍人等要職,還是東宮管記、某殿學(xué)士與東宮學(xué)士、國學(xué)學(xué)官、撰史學(xué)士等,有一個共同特徵,即有才幹與才學(xué)。以上所列諸人,終官不高者,多入南朝五史之《文學(xué)傳》與《儒林傳》,即其佐證。這些人往往出身中下等士族,個別甚至是寒族,很難實授朝中清要官,而這種以兼官的形式,可以達到因才選官之目的。晉宋以後,皇弟皇子府等公王府僚佐尤其諸曹參軍地位的逐漸提高,也給這種兼職提供了可能和方便。
陳與後梁基本沿襲梁代官制,前文已述陳代以皇弟皇子等府參佐作爲本官長期兼他官的例子較多,而在現(xiàn)存文獻中,很難找到後梁士人有類似任官形式的記載。原因可能有二:其一,後梁沿襲梁制的同時,還兼采用北周、隋的制度,是雙軌制,因此有可能采用甚至整合了北周、隋代的文武散官制度。其二,後梁的相關(guān)文獻較少,尤其是記載官員遷轉(zhuǎn)與完整結(jié)銜的第一手材料太少。後梁士人的傳記,被集中安排在《周書·蕭詧傳》,作爲附傳的形式出現(xiàn)。這些人基本上都是蕭詧、蕭巋在位期間的重臣,要麼是宗室、外戚、甲族,很少會擔(dān)任諸府參佐;要麼是蕭詧早年的雍州舊僚,《周書》對他們早年仕履著墨較少。而少數(shù)幾方後梁墓誌以及有後梁經(jīng)歷的隋唐墓誌,要麼是後梁宗室墓誌,要麼仕履太簡單,也沒有這種任官形式的記載。相較之下,似乎還是第二種可能性更高。
前文已述,中書通事舍人(4班)與東宮通事舍人(1班)職權(quán)雖重,班次卻很低,在班次上與皇弟皇子府高階參軍相差很大,故以皇弟皇子府高階參軍兼之,無疑是以高班兼低班。而無論是以皇弟皇子府高階參軍兼臺省與東宮清要官,還是以中低階參軍兼臺省、學(xué)士、史官、學(xué)官,本官與兼官在班次上相差都不大,而且形式較爲靈活,既有高班兼低班者,也有低班兼高班者。也就是説這種散階化的本官與兼官之間,其實存在一定的班次差。對於這種班次差,南朝時期並未得到特別關(guān)注,在南朝的《職官志》/《百官志》以及官員的結(jié)銜中,都沒有體現(xiàn)。到了唐代,隨著文、武散官制度的成熟,散官與職事官之間的階差被重視,於是就有了制度化的“行”(散官階高於職官階曰“行”)與“守”(散官階低於職官階曰“守”)。
以上大致梳理了以參軍制新變在南朝的發(fā)展脈絡(luò),即以皇弟皇子府參軍作爲本官,在宋齊時期開始出現(xiàn),至梁代初期逐漸成熟並出現(xiàn)制度化的傾向。這是大致的趨勢與脈絡(luò),因所列大多是從正史傳記中找到的具體個案,所以很難看到同一時期的百官之中,這種任官方式所占的比重有多大,即這種任官方式在南朝官員中的普遍性。要討論這一問題,須有分析的樣本,樣本須滿足以下條件:具列官員姓名與結(jié)銜。南朝文獻中符合這樣條件的樣本並不多,史傳中所載州郡起兵的移檄以及中央回應(yīng)的符文或檄文,往往會詳列參與起事的將佐名單,包括姓名、結(jié)銜以及統(tǒng)兵的兵種與數(shù)量,如謝晦、鄧琬、沈攸之、蕭穎胄、蕭衍等人舉兵檄文中均有這種名單。不過,起兵州將的檄文,與中央調(diào)兵遣將的檄文或符文,所列諸人的身份有較大差別,前者所列諸人基本上都是起兵者所在州郡的軍府府佐與州郡將佐,個別有可能拉攏到的他州刺史,而軍府參佐在後者中則出現(xiàn)較少。而這些參佐(尤其是軍府參佐)大都實際就任。除移檄文中所列將佐名單之外,《爨龍顔碑》與《蕭秀西碑》碑陰的府州佐吏題名,也是重要的州府僚佐名單,趙立新注意到其中參軍占了相當(dāng)?shù)谋壤?,而這些人也都是隨府主赴任的。
此外,佛教文獻中也有類似名單,即《弘明集》所載天監(jiān)六、七年間給釋法雲(yún)回信的朝貴名單以及《法寶聯(lián)璧序》末所附三十八人名單。梁天監(jiān)六年至七年間,高僧法雲(yún)致書六十四位建康朝貴,相示梁武帝蕭衍的《敕答臣下〈神滅論〉》,在這六十四人中,王府參佐有三位:豫章王(南徐州刺史蕭綜)行事蕭昂、豫章王主簿王筠、豫章王功曹參軍沈緄。蕭昂因爲嫡母守喪而在建康,而王筠與沈緄並未赴南徐州就職,更可能是以其皇子府參佐爲本官長期兼一京官。需要指出的是,《弘明集》所載的六十四位朝貴的結(jié)銜大多並非全部,雖然很難判斷這些朝貴的結(jié)銜是本官還是兼官,但基本上可以認爲這種任官方式在天監(jiān)初所占的比例並不高?!斗▽毬?lián)璧序》末所附三十八人中,除庾肩吾外,皇弟皇子等府參佐還有四人:安北中記室參軍潁川庾仲容、宣惠記室參軍南蘭陵蕭滂、宣惠主簿謝嘏、安北外兵參軍彭城劉孝威,但四人均未兼他職??梢娭吝t在梁中期,這種任官方式在當(dāng)時並不普遍。
以上不難看出,宋齊時期出現(xiàn)的皇弟皇子等府參軍新制,在中央的臺省、東宮較多,所兼之官多是臺省、東宮的清要官以及學(xué)官等;而在地方州府則很少看到,由此也可以看出這種任官方式在南朝地方影響不大。而即便是在建康,同一時段內(nèi),這種任官方式在公卿百官中也並不多,總體占比也比較低。而從任官群體來看,以皇弟皇子府參軍爲本官長期兼任某職者,往往擁有兼任該職所需要的才學(xué)與才幹,他們大多是文苑、儒林中人。從出身來看,他們大多是中下層士族,他們的起家官較低,經(jīng)過幾次遷轉(zhuǎn)才能進入皇弟皇子等府參軍這樣的清官序列。以皇弟皇子府爲代表的諸府參佐,從一班到九班,班次序列完整,在他們成爲十班以上的高層官員之前,他們都可以用此作爲本官來標識他們的班資(詳下)。齊末動蕩之際,偶爾還會授予個別有軍功的寒人軍將,但此非常制,梁代以後很少見。而這一新制在梁代逐漸得以推廣,也是梁武帝有意拔擢次等士族中的才學(xué)之士的結(jié)果與體現(xiàn)。
(二)南朝諸府參佐散階化的制度史意義
按慣制宗王出鎮(zhèn),其府佐須隨之出鎮(zhèn),並承擔(dān)其相應(yīng)職守,而庾肩吾等人的任官情況,一方面説明皇弟皇子府高階參軍在齊梁時期已成爲班次遷轉(zhuǎn)中重要的官職,一方面説明它們已有標示班次、官資的散階化之趨勢。這也必然會帶來一些問題,即那些未實際到職的僚佐(尤其是出鎮(zhèn)宗王府佐)占了府佐的員額,勢必會影響到出鎮(zhèn)宗王僚佐的徵辟/版授與遷轉(zhuǎn)。一府之中,正參軍以上的中高階府佐員額,大致是固定的,被占去的員額越多,出鎮(zhèn)宗王府佐的實際員額就會相應(yīng)減少。這樣一來,府主的徵辟之權(quán),多少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削弱。因此,從府佐徵辟來看,諸府參軍制度的新變,也意味著地方實力有一定程度的削弱。這種任官形式,也提供了進一步觀察南朝中後期中央與地方關(guān)係的新視角,尤其是在出鎮(zhèn)宗王府僚佐選用等方面。
其次,那些未實際到任的僚佐,與府主是否仍有名義上的“二重君臣”關(guān)係、對府主是否仍有服喪之義務(wù)或者説是否仍須盡“吏節(jié)”等等,這些問題也值得討論。尤其是以皇弟皇子府高階參軍兼東宮管記、太子通事舍人、太子中舍人等清要官這類情況,這些人多是太子最爲倚重的宮臣,但他們名義上還是某皇弟皇子的僚佐。如果他們?nèi)匀粦{藉這層關(guān)係,與那些都督揚、荊、雍、江等大州的皇弟皇子保持緊密聯(lián)繫,其潛在威脅難以想象。這些人其實並未實際隨府主出鎮(zhèn)地方,即便這種名義上的“二重君臣”關(guān)係存在,在實際的運作中恐怕也已被逐漸淡化。
此外,南朝中後期皇弟皇子府等公王府參軍散階化的趨勢,在南朝散官制度的發(fā)展演變上,也有其意義。此前已有不少學(xué)者注意到南朝的散號將軍有散階化的趨勢,而如前文所論,南朝諸府參軍中的中直兵、中兵、騎兵等曹武職參軍,也被用作直閣將軍、軍主、殿主帥等中下級武職驅(qū)使的本官,與録事、記室等曹文職參軍相似,也有一些散階化的因子。另外,由於南朝的文武區(qū)分與士庶之隔,皇弟皇子國常侍、國侍郎等國官,也會被用作寒人武官的本官?;实芑首訃J膛c國侍郎,雖不屬於參軍序列,班次亦較低,卻也是中下士族的起家官,因而對於寒人而言,這種任官形式對他們意義重大。
當(dāng)然,觀察南朝諸府參佐新制的政治史、制度史意義,不能僅限於南朝,也應(yīng)與北朝諸府參佐制以及南北朝的散官制度對比,才更有意義。首先是諸府參佐新制的南北之別,南朝出現(xiàn)的諸府參軍散階化新制,在北朝則毫無蹤跡,北朝的諸府參佐基本上都是跟隨府主實際任職的。雖然北朝後期,也出現(xiàn)了少部分人以公王府參佐兼任他官的情況,總體來看在東魏、北齊較多,而在西魏、北周則甚少。與南朝相比,北朝記載官員遷轉(zhuǎn)與結(jié)銜的文獻層次更爲豐富,尤其是大量的墓誌、墓碑和造像碑、造像記等石刻文獻,多題署參與官員的姓名與結(jié)銜,不少州鎮(zhèn)長官主持造的造像碑會在碑陰題刻州府佐吏名單。然而,檢北朝五史、北朝墓誌與造像碑/記等文獻,北朝諸府參佐兼他官(非府州佐職)的實例,這些兼職的參佐大多是公府參佐,少部分是軍府參佐。而前者所兼之官,多是臺省郎官以及在京公王侍讀等官;後者所兼之官,則多是府主任大行臺的行臺屬官。理論上他們都可以兼顧,而且實際上也都隨府任職,因而北朝並沒有出現(xiàn)南朝那樣以出鎮(zhèn)宗王僚佐作爲建康京官的本官之例。
自北魏孝文帝太和二十三年(499)頒布《職令》(即《後職令》)之後,北朝對諸府及其府參佐的劃分,遠比宋齊乃至梁天監(jiān)初的十八班制的等級劃分細緻。閻步克注意到這一現(xiàn)象,認爲梁代十八班中各類府與府佐等級劃分顯然借鑒了北魏《後職令》。而柴芃則注意到《後職令》與《前職令》(太和十七年詔下)在諸府與諸府僚佐設(shè)置上的變動,認爲《太和前令》更接近魏晉官品,《太和後令》則更接近梁十八班,而《太和後令》的變化是模仿十八班的結(jié)果?!短歪崃睢返倪@些變動意味著諸府的規(guī)模進一步擴大,另一方面公府、皇子府與其他軍府及其府佐,在品階與清望等方面的差距也在拉大。這些制度與理念以及諸曹參軍分正、行、長兼以及對記室、録事等曹的重視,非北魏自有,亦非魏晉之制,確應(yīng)主要來自宋齊。即北朝諸府參佐制,太和改制時借鑒宋齊制度,然而一直到隋末,諸府參佐雖有兼他官的情況,但都並未成爲標識官員位階的散官,即未散階化。當(dāng)然,北朝文武散官發(fā)展成熟,也不需藉助這種形式。
其次,南朝諸府參佐散階化在南北朝散官發(fā)展過程中的實際位置與意義。南朝武職參軍散階化的兼官體制,顯然與隋唐武散官的體系不同,也很難説二者有淵源關(guān)係。一般認爲隋唐的散官緣於北朝,閻步克認爲北朝的位階全面領(lǐng)先南朝,且南朝散官階官化停滯不前。這些看法從總體上看無疑是準確的,但也必須要看到,從南朝諸史相關(guān)傳記所載官員遷轉(zhuǎn)實例來看,至少在宋齊時期,就已出現(xiàn)了皇弟皇子府高階參軍兼中書通事舍人的情況,中書通事舍人這一兼官實際上長期兼任,而參軍本官則按照年資遷轉(zhuǎn),主要用以標識班次,出現(xiàn)了散階化。隨著這種任官實例的增多與普及,到梁陳時期,逐漸出現(xiàn)了制度化的傾向。而此前學(xué)界討論南朝文武散官,多關(guān)注光祿大夫、太中大夫、中散大夫等五等大夫以及散號將軍。近年來,柴芃注意到十八班中的大部分官職都不同程度地位階化,周文俊則注意到軍府僚佐職位的閑散化程度不斷加劇。
與光祿、太中、中散等五等大夫以及散號將軍、西省散職等相比,皇弟皇子等府參軍以及皇弟皇子國官的班次稍低,往往用於中下層士人,乃至寒人。也就説,這三類散階化的官,在任官層次上有一定的區(qū)分度,可以做到高低搭配,而且在南朝官員的實際遷轉(zhuǎn)中也已大量出現(xiàn)。值得一提的是,皇弟皇子府諮議參軍,作爲皇弟皇子府最高階的參軍(9班),其班次恰好可與五等大夫中最低階的中散大夫(10班)接上(詳見表1)。在班次上,二者確實可以無縫銜接,理論上完全可以高低搭配使用。需要指出的是,表1僅列皇弟皇子府參軍與皇弟皇子國官的班次,皇弟皇子府之外,梁代還有另外七類府參軍;而諸王國官,除了皇弟皇子之外,也還有嗣王、蕃王兩級。每一班次都會有幾種參軍、每一類參軍也能對應(yīng)幾種班次,即各種排列組合也就更豐富、多樣。
以皇弟皇子等府參佐長期兼任某官,其實是給予他們額外的官資、政治、經(jīng)濟等方面的權(quán)利,也是重用的一種表現(xiàn)。而南朝的五等大夫則多是“以養(yǎng)老疾”之職,卻是一種不被重用的體現(xiàn)。如此,二者在任官形式以及針對的官員群體等方面,其實是有很大差別的。在南朝官員實際遷轉(zhuǎn)之中,也很難找到以高階參軍爲本官的人再遷轉(zhuǎn)時以五等大夫作爲本官的例子。也就是説,諸府參軍、西省散職與五等大夫雖然都有散階化的傾向,但三者很少配套使用,即便它們在南朝中後期同時大量出現(xiàn)。此外,就授予的地域而言,三者多用於中央,地方官則很少被授予這樣的官,這也和北朝存在較大的差距。誠如閻步克所言,南朝的位階體制最終停留在“犬牙交錯”的狀態(tài)之上,並未形成一套完整的、成熟的體系。
即便如此,仍可以説南朝已經(jīng)初步具備了高低階兼?zhèn)涞奈奈渖⒐匐r形。同一時期北朝的官制改革,實始於北魏孝文帝改革,而其文武散官的真正成熟,則要到西魏、北周。因此,若從時間上説,南朝諸府參佐的散階化,其實遠早於北朝。只是,南朝皇弟皇子等府參佐只用於中下層官僚群體,諸府參軍以外官的散階化進程緩慢,互相之間又未能有效地配合使用,並沒有形成像西魏、北周、隋唐那樣成熟的文武散官體系。因此,既不能忽視南朝官制中這種散階化的因素,也不能過分拔高其實際的制度史意義。
(本文作者爲復(fù)旦大學(xué)中國古代文學(xué)研究中心副教授)
[日]宮崎市定著,韓昇、劉建英譯《九品官人法研究:科舉前史》,中華書局,2008年,第143—153頁;越智重明《魏晉南朝の貴族制》,東京:研文出版社,1982年,第256—262、341—344頁;中村圭爾《六朝貴族制研究》,東京:風(fēng)間書房,1987年,第173—226頁。
嚴耕望《魏晉南北朝地方行政制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151—224頁。
石井仁《參軍事考——六朝軍府僚屬の起源をめぐって》,《文化》51,1988年,第219—240頁;《南朝における隨府府佐——梁の簡文帝集團を中心として》,《集刊東洋學(xué)》53,1985年,第34—49頁;《梁の元帝集團と荊州政權(quán)——“隨府府佐”再論》,《集刊東洋學(xué)》56,1987年,第1—19頁。
野田俊昭《宋斉時代の參軍起家と梁陳時代の蔭制》,《九州大學(xué)東洋史論集》25,1997年,第79—99頁。
趙立新《南朝官品制度中的“皇弟皇子府”及其意義》,《早期中國史研究》2017年第9卷第1期,第1—61頁。詳參趙立新《南朝宗室政治與仕宦結(jié)構(gòu):以皇弟皇子府參軍爲中心》(簡稱“趙文”),臺灣大學(xué)博士學(xué)位論文,2010年。
鍾盛《南朝州佐制度的演進與變革——以梁朝州佐制爲中心》,《魏晉南北朝隋唐史資料》第32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36—62頁。
甘懷真《中國中古時期君臣關(guān)係》,《皇權(quán)、禮儀與經(jīng)典詮釋:中國古代政治史研究》,華東師範大學(xué)出版社,2008年,第188—224頁;陳侃理《“送故”吏與送“故吏”——讀〈世説新語〉札記之一》,《中華文史論叢》2012年第3期,第90頁;徐沖《漢唐間的君臣關(guān)係與“臣某”形式》,《中古時代的歷史書寫與皇帝權(quán)力起源》附録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第270—294頁。
參李猛《〈法寶聯(lián)璧序〉與南朝文學(xué)集團的産生》,《文學(xué)遺産》2021年第2期,第92—94頁。
趙立新發(fā)現(xiàn)三十七人之中,有二十七人曾爲諸王僚佐,十二人曾仕於湘東王或湘東王府(趙文,第107—108頁)。
詳參李猛《〈法寶聯(lián)璧序〉與南朝文學(xué)集團的産生》,《文學(xué)遺産》2021年第2期,第86—87頁。
《梁書》(點校本二十四史修訂本)卷四九《庾肩吾傳》,中華書局,2020年,第766頁。據(jù)《梁書·元帝紀》,蕭繹中大通四年進號平西將軍,大同元年進號安西將軍,且《法寶聯(lián)璧序》亦謂庾肩吾時爲“平西中録事參軍”,則《梁書·庾肩吾傳》“安西湘東王録事”中的“安西”當(dāng)爲“平西”之誤。另參[日]清水凱夫著,韓基國譯《六朝文學(xué)論文集》,重慶出版社,1989年,第188頁;曹道衡、沈玉成《中古文學(xué)史料叢考》,中華書局,2003年,第578頁。
李林甫等撰,陳仲夫點校《唐六典》卷二六,中華書局,1992年,第671頁。
《南齊書》(點校本二十四史修訂本)卷五二《文學(xué)·王珪之傳》,中華書局,2017年,第995頁。關(guān)於《齊職儀》,參閻步克《品位與職位:秦漢魏晉南北朝官階制度研究》之《南齊官品拾遺》,中華書局,2002年,第284—296頁;黃楨《〈齊職儀〉與官修政典的興起》,《文獻》2021年第6期,第5—12頁。
杜佑撰,王文錦等點?!锻ǖ洹肪砣枴短油ㄊ律崛恕罚腥A書局,1988年,第828頁。
《隋書》(點校本二十四史修訂本)卷二六《百官志上》,中華書局,2020年,第813頁。
曹道衡、沈玉成《中古文學(xué)史料叢考》,第578頁;傅剛《永明文學(xué)至宮體文學(xué)的嬗變與梁代前期文學(xué)狀態(tài)》,《社會科學(xué)戰(zhàn)綫》1997年第3期,第118—126頁;沈意《梁代中期文壇之爭的實質(zhì)》,《貴州社會科學(xué)》2007年第1期,第142—145頁。此説其實被《梁書》《南史》之庾肩吾本傳所載“除安西湘東王録事參軍”與“累遷中録事諮議參軍”誤導(dǎo)。
據(jù)《梁書》卷五《元帝紀》,蕭繹普通七年出爲西中郎將、荊州刺史,中大通四年進號平西將軍;大同元年進號安西,三年進號鎮(zhèn)西,五年入爲安右將軍、護軍將軍領(lǐng)石頭戍軍事(第129頁)。蕭繹的軍號晉升較快,而庾肩吾的録事、中録事、諮議等參軍之府號也會隨之變動。
《梁書》卷四三《韋粲傳》,第671頁。
《梁書》卷五〇《文學(xué)下·劉勰傳》,第788頁。
《梁書》卷五〇《文學(xué)下·劉杳傳》,第795頁。
《梁書》卷五〇《文學(xué)下·何思澄傳》,第792頁。
《陳書》(點校本二十四史修訂本)卷三二《孝行·殷不害傳》,中華書局,2021年,第478頁。
據(jù)《梁書》卷二九《蕭績傳》,蕭績天監(jiān)十年進號仁威將軍,天監(jiān)十六年進號宣毅將軍(第472頁)。
《隋書》卷二六《百官志上》,第803頁。
《梁書》卷二五《周捨傳》,第416頁。
《梁書》卷三〇《裴子野傳》,第490頁;《梁書》卷四九《文學(xué)上·庾於陵傳》,第765頁。
柴芃《十八班的實質(zhì)及意義》認爲宋齊時期中書舍人的職務(wù)是舍人,此外的其他官職一般都可以視爲位階(《文史》2018年第3輯,第107—149頁)。周文俊《南朝兼官制度新探》則認爲南朝的兼官(職)與本官(資)雖然相對獨立、暫時分離,但兼官形態(tài)下的“所居官”,通常來自名位化、閑散化的職位,其實質(zhì)仍是官職,並未虛化爲位官階符號(《學(xué)術(shù)研究》2015年第9期,第123—129頁)。從出鎮(zhèn)宗王府的高階參軍作爲中書舍人與東宮通事舍人的本官來看,這些高階參軍並未實際到職,散階化更明顯。
相關(guān)研究較多,僅列幾篇代表性研究:唐長孺《南朝寒人的興起》,《魏晉南北朝史論叢續(xù)編》,中華書局,2011年,第107—140頁;榎本あゆち《梁の中書舍人と南朝賢才主義》,《名古屋大學(xué)東洋史研究報告》(10),1985年,第33—61頁;王鏗《論南朝宋齊時期的“寒人典掌機要”》,《北京大學(xué)學(xué)報》1995年第1期,第100—106頁;呂春盛《“寒人掌機要”的實情與南朝政治的特質(zhì)——以中書舍人爲中心之考察》,《臺灣師大歷史學(xué)報》第44期,2010年,第1—36頁。
趙文,第148—150頁。
《梁書》卷四〇《司馬褧傳》,第630頁。按梁之鎮(zhèn)南將軍,多與江、郢、湘等州刺史同授。司馬褧任鎮(zhèn)南諮議參軍在天監(jiān)七年至十六年之間(據(jù)《隋書·禮儀志三》,天監(jiān)五年司馬褧已在祠部郎任上,七年仍爲禮官,而《梁書》本傳載天監(jiān)十六年出爲宣毅南康王長史),其時的鎮(zhèn)南將軍只有建安王蕭偉(天監(jiān)九年六月至十二年九月間爲鎮(zhèn)南將軍、江州刺史)。
《梁書》卷四二《傅岐傳》,第668頁。
《梁書》卷三《武帝紀下》,第85頁。
中大通三年以後的安西將軍分別爲:湘東王蕭繹(大同元年十二月—三年九月),武陵王蕭紀(大同三年九月—九年十一月);鎮(zhèn)南將軍爲江州刺史湘東王蕭繹(大同六年十二月—太清元年正月)。
《梁書》卷四九《文學(xué)上·庾於陵傳》,第765頁。天監(jiān)中,只有臨川王蕭宏與王茂曾加號驃騎大將軍和驃騎將軍,王茂天監(jiān)十二年九月至十四年四月任江州刺史,而蕭宏未曾任揚州以外的州刺史。
《梁書》卷四二《臧盾傳》,第666頁。
《梁書》卷四〇《劉顯傳》,第633頁。按據(jù)《梁書·武帝紀下》,征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荊州刺史鄱陽王恢於普通五年正月進號驃騎大將軍,七年九月薨於任內(nèi),則劉顯任其記室參軍當(dāng)在此間。
《梁書》卷四八《儒林·孔子袪傳》,第754頁。廬江公,不詳何人。
《隋書》卷二六《百官志上》,第816頁。
《梁書》卷四二《臧厥傳》,第667頁。
?"據(jù)《梁書》卷三《武帝紀下》、卷二九《蕭續(xù)傳》,廬陵王蕭續(xù)大同五年正月由護軍將軍遷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七月出爲荊州刺史,中大同二年卒於任上(第93、475頁)。而臧厥於大同八年去世,在驃騎廬陵王諮議參軍兼中書通事舍人之後,又遷員外散騎常侍兼司農(nóng)卿,故任職時間約在大同五年至七年間。
《周書》(點校本二十四史修訂本)卷四七《藝術(shù)·姚僧垣傳》載“及梁簡文嗣位,僧垣還建業(yè),以本官兼中書舍人”(中華書局,2022年,第913頁),而侯景圍建業(yè),梁武帝授戎昭將軍、湘東王府記室參軍,侯景攻陷建康後,姚僧垣歸吳興,直至簡文帝即位,並無新職,故這裏的“本官”,應(yīng)該是此前梁武所授湘東王府記室,戎昭將軍乃所加之軍號。
《陳書》卷二六《徐儉傳》,第380頁。
《文苑英華》卷四一六《封三舍人詔》,中華書局,1966年,第2106—2107頁;陳慶元校箋《沈約集校箋》卷二,浙江古籍出版社,1995年,第45頁。
參胡阿祥《東晉南朝僑州郡縣與僑流人口研究》,江蘇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113頁。
《梁書》卷五二《止足·陶季直傳》,第844頁。
《梁書》卷三五《蕭子雲(yún)傳》,第570頁。
《陳書》卷三二《孝行·殷不佞傳》,第479頁。
《梁書》卷二七《明山賓傳》,第448頁。按天監(jiān)初年加北中郎將之號者,難考其人,但此號一般加給建康以北諸州刺史,例須出鎮(zhèn)。
據(jù)《梁書》卷五五《豫章王綜傳》,天監(jiān)中前期軍號爲北中郎將者,僅蕭衍次子豫章王蕭綜(天監(jiān)五年至十年)(第919頁)。
《陳書》卷一八《沈衆(zhòng)傳》,第273頁。按《陳書·沈衆(zhòng)傳》敘此事在侯景之亂前,未載確切時間,廬陵王蕭續(xù)於大同五年春爲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七月即出爲荊州刺史,至太清元年卒於荊州任內(nèi)。而沈衆(zhòng)任驃騎廬陵王諮議參軍之前,曾任鎮(zhèn)南湘東王記室參軍、太子中舍人等職,後又曾以兼散騎常侍身份聘東魏。而湘東王蕭繹於大同六年出爲江州刺史、鎮(zhèn)南將軍。據(jù)此,沈衆(zhòng)以驃騎廬陵王諮議兼中舍人事應(yīng)在大同末,其時廬陵王蕭續(xù)爲荊州刺史。
《陳書》卷三〇《陸瓊傳》,第447頁。新安王爲陳伯固,天嘉六年封新安郡王,廢帝嗣立(即天康元年)出爲雲(yún)麾將軍、彭城瑯邪二郡太守(《陳書》卷三六《新安王伯固傳》,第559頁)。
《陳書》卷三四《文學(xué)·陸琰、陸瑜傳》,第521頁。武陵王爲陳伯禮,據(jù)《陳書》卷二八《陳伯禮傳》,他“太建初爲雲(yún)旗將軍、持節(jié)、都督吳興諸軍事、吳興太守”(第409頁)。按這裏“雲(yún)旗將軍”有誤,太建九年,陳伯禮因在郡恣行暴掠而被有司所劾,陳宣帝下敕“特降軍號”。而據(jù)太建十一年御史中丞徐君敷奏彈陳伯禮之文,知太建九年被降之後的軍號是雲(yún)旗將軍,而之前的軍號應(yīng)爲明威將軍。沈不害即於太建中任“戎昭將軍、明威武陵王長史,行吳興郡事”(《陳書》卷三三《儒林·沈不害傳》,第504頁)。而此處“雲(yún)旗將軍”之誤,應(yīng)非文字訛誤,而更可能是姚思廉本人之誤,《梁書》與《陳書》類似錯誤頗多。桂陽王爲陳伯謀,《陳書》卷二八有傳,太建七年爲“明威將軍,置佐史。尋爲信威將軍、丹陽尹”(第410頁)。則陸瑜以桂陽王明威將軍功曹史兼東宮管記時,陳伯謀在京。
《陳書》卷三〇《傅縡傳》,第455頁。鎮(zhèn)南爲始興王陳叔陵,太建四年出爲湘州刺史。平南將軍,太建六年進號鎮(zhèn)南將軍;至太建九年春,已進號爲中衞將軍。
《陳書》卷三四《文學(xué)·陸琛傳》,第523頁。衡陽王,即陳伯信,太建初爲丹陽尹,四年爲中護軍,六年至十一年爲揚州刺史,即太建時期基本上都在建康。
《隋書》卷二六《百官志上》,第807頁。
《梁書》卷四九《文學(xué)上·何遜傳》,第769頁。《陳書》卷三四《文學(xué)·庾持傳》,第515頁,修訂者指出此處疑有脫文,所據(jù)爲《南史》卷七三《庾持傳》載庾持“後兼建康監(jiān)”(點校本二十四史修訂本,中華書局,2023年,第1978頁)。另據(jù)《隋書》卷二六《百官志上》,陳代的建康監(jiān)與建康令同爲七品,而建康監(jiān)之位稍後(第826頁)。
《陳書》卷一九《虞荔傳》,第288—289頁。
《隋書》卷二六《百官志上》,第802頁。
《梁書》卷四《簡文帝紀》載蕭綱天監(jiān)九年“遷使持節(jié)、都督南北兗青徐冀五州諸軍事、宣毅將軍、南兗州刺史”(第117頁);同書卷二《武帝紀中》載“天監(jiān)九年正月景子,以輕車將軍晉安王綱爲南兗州刺史”(第56頁)。
《陳書》卷三三《儒林·沈不害傳》,第502頁;《陳書》卷三四《文學(xué)·陸琛傳》,第523頁。
《陳書》卷三四《文學(xué)·陸瑜傳》,第521頁。
《陳書》卷三三《儒林·張譏傳》,第500—501頁。
《梁書》卷二七《明山賓傳》,第448頁;《梁書》卷四八《儒林·嚴植之傳》,第746頁;《梁書》卷四八《儒林·卞華傳》,第751頁。
《梁書》卷四七《孝行·褚脩傳》,第730頁;《梁書》卷四八《儒林·卞華傳》,第751頁;《陳書》卷三四《文學(xué)·許亨傳》,第516頁。
《梁書》卷五〇《文學(xué)下·何思澄傳》,第792頁。
《梁書》卷四八《儒林·沈峻傳》,第753頁;《梁書》卷四八《儒林·孔子袪傳》,第754頁。
《文苑英華》卷四一六《常僧景等封侯詔》,第2106頁上;另參陳慶元校箋《沈約集校箋》,第44頁。
陳慶元校箋《沈約集校箋》,第45頁。
《南齊書》卷五〇《明七王·江夏王寶玄傳、廬陵王寶源傳》,第955—956頁。
《魏書》(點校本二十四史修訂本)卷七一《江悅之傳》,中華書局,2017年,第1924頁。按南齊建元間,僅齊高帝蕭道成次子豫章王蕭嶷與第三子臨川王蕭映曾任荊州刺史,但只有蕭映任荊州刺史時的將軍號爲征西將軍,故江悅之其時的府主應(yīng)爲臨川王蕭映。
南朝臺軍常駐建康,有時也會被外派參與平叛等軍事行動,例子較多,不贅舉。偶爾也會受命護送出征的邊州刺史赴鎮(zhèn),並一同出征,如梁普通中,宣猛將軍、文德主帥陳慶之,就曾受命率軍二千,送豫章王蕭綜出鎮(zhèn)徐州(《梁書》卷三二《陳慶之傳》,第509頁)。
鍾嶸謂“永元肇亂,坐弄天爵,勳非即戎,官以賄就。……若吏姓寒人,聽極其門品,不當(dāng)因軍,遂濫清級”(《梁書》卷四九《文學(xué)上·鍾嶸傳》,第770頁)。鍾嶸雖然未明確提到常僧景等人以皇弟皇子府參軍、國官這樣的清官爲其本官的任官方式,但這種方式畢竟讓這些寒人軍將獲得了“清級”,應(yīng)該也在批評之列。
按“參佐”,爲南朝人常用語,多指軍府司馬以下的諸曹正行參軍與掾?qū)?,如果府主爲皇弟皇子,也多包括王官、國官。前文所舉以皇弟皇子府僚佐兼他官的諸例中,也有以主簿、掾?qū)?,甚至皇弟皇子友、學(xué)等王官以及國官作爲本官的,其範圍已經(jīng)超出參軍,而府佐涵蓋的範圍又太寬,與參佐所涵蓋的範圍大致吻合,故下文以“參佐”代替“參軍”與“僚佐”。
《南史》卷三六《江斅傳》,第1041頁。
陳仲安、王素《漢唐職官制度研究》(增訂本)即認爲梁陳時期的中書舍人都是有特殊才能的士族(中西書局,2018年,第52頁)。
《周書》卷四八《蕭詧傳》,第942—950頁。
秦漢簡牘中就有大量“行”與“守”的用例,“行某官/某事”,一般認爲是臨時代理職務(wù),而守官則要兼理本職與主官的職務(wù)。前者,南朝仍有類似用法,如宋元嘉三年謝晦檄京邑之文所列諸將名單中,就有“行冠軍將軍、竟陵內(nèi)史、河?xùn)|太守謝遯”“行南義陽太守周超之”〔《宋書》(點校本二十四史修訂本)卷四四《謝晦傳》,中華書局,2018年,第1471頁〕,此二人之職,均是謝晦起兵前後新授,可知這兩處“行”均指暫行。又元嘉二十二年范曄、孔熙先等人謀反,所造檄文中也有“行中領(lǐng)軍蕭思話、行護軍將軍臧質(zhì)、行左衞將軍孔熙先”之謂(《宋書》卷六九《范曄傳》,第1993頁),二者用法相同。
沈攸之舉兵,尚書符征西府的符文所列征討諸將有四位結(jié)銜中出現(xiàn)了軍府僚佐:龍驤將軍、驃騎行參軍、軍主召宰,輔國將軍、後軍將軍、右軍中兵參軍事、軍主茍元賓,寧朔將軍、撫軍中兵參軍事、軍主郭文孝,龍驤將軍、撫軍中兵參軍事、軍主程隱雋。撫軍,爲晉熙王劉燮,因其年幼,實由其府長史、郢州行事蕭賾控制。茍元賓的府主右軍將軍不詳,不過他實際上受蕭賾節(jié)度。驃騎,即驃騎大將軍蕭道成。如此,四人之中,召宰爲蕭道成府佐,其餘三人爲郢府僚佐。另,此尚書符文,《宋書》卷七四《沈攸之傳》與《南齊書》卷二四《柳世隆傳》、《江文通集》卷六所載各有不同,三者的發(fā)出對象與時間都不完全相同,並不能以一文視之(參龐博《論〈宋書〉〈南齊書〉兩篇尚書下荊州符之關(guān)係》,《文學(xué)遺産》2024年第4期,第177—180頁)。
趙文,第154頁。
參李猛《梁武帝〈敕答臣下神滅論〉與梁初佛教》,《國學(xué)學(xué)刊》2020年第3期,第42頁,收入氏著《齊梁皇室的佛教信仰與撰述》,中華書局,2021年,第253頁。
梁武帝重用次等士族中有才學(xué)者,學(xué)界已有普遍認識,日本學(xué)者安田二郎將其稱爲新貴族主義,榎本あゆち稱之爲“賢才主義”,分見安田二郎《六朝政治史の研究》第八章《梁武帝の革命と南朝門閥貴族體制》,京都大學(xué)學(xué)術(shù)出版會,2003年,第335—381頁;榎本あゆち《梁の中書舍人と南朝賢才主義》,第33—63頁。
相關(guān)討論較多,可參甘懷真《皇權(quán)、禮儀與經(jīng)典詮釋:中國古代政治史研究》,第188—224頁;徐沖《中古時代的歷史書寫與皇帝權(quán)力起源》,第270—294頁;陳侃理《“送故”吏與送“故吏”——讀〈世説新語〉札記之一》,《中華文史論叢》2012年第3期,第90頁。
爲這些以皇弟皇子府高階參軍兼東宮清要官的宮佐們所選的府主,也值得注意。比如蕭綱爲太子的中前期,兼東宮通事舍人的諸人(庾肩吾、殷不害、劉杳、何思澄等),都是以湘東王蕭繹軍府高階參軍作爲本官,且庾肩吾與殷不害同時以湘東王府參佐兼任。
代表論文有:陳蘇鎮(zhèn)《南朝散號將軍制度考辨》,《史學(xué)月刊》1989年第3期,第30—33頁;陳奕玲《魏晉南朝軍號散階化的若干問題》,《燕京學(xué)報》第13期,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2年,第81—106頁;岡部毅史《南朝時代における將軍號の性格に関する一考察——唐代散官との関連から》,《魏晉南北朝官人身分制研究》,東京:汲古書院,2017年,第184—188頁。
其中,北魏永平二年(509)所立《嵩顯寺碑》、北魏永平三年涇州刺史奚康生所造《南石窟寺碑》、東魏興和二年(540)潁州刺史敬顯儁所造《禪靜寺剎前銘敬史君之碑》以及近年新出的《大代持節(jié)豳州刺史山公寺碑》,碑陰都有比較完整的州府佐吏題名。四方造像碑碑陰拓片與録文,前三方可參顔娟英主編《北朝佛教石刻拓片百品》,臺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2008年,第30—35、100—104頁;《山公寺碑》,可參吳葒、張隴寧、尚海嘯《新發(fā)現(xiàn)的北魏〈大代持節(jié)豳州刺史山公寺碑〉》,《文物》2007年第7期,第89—96頁。其他造像記題名不贅舉。
北齊後主高緯開文林館,有一部分人就是以公王府參佐的身份待詔文林館,如司徒戶曹參軍古道子、前司空功曹參軍劉顗、太尉中兵參軍劉儒行、司空祭酒陽辟疆、司空士曹參軍盧公順、司徒中兵參軍周子深;而王友伯、崔君洽、魏師謇三人爲開府參軍,李師上、溫君悠爲開府行參軍,不詳府主爲何人。而開文林館之初,蕭愨與顔之推分別以齊州録事參軍與趙州功曹參軍身份追入〔《北齊書》(點校本二十四史修訂本)卷四五《文苑傳序》,中華書局,2024年,第667—668頁〕。另,李正藻於武平末,以儀同開府行參軍判集書省事(《北齊書》卷二二《李義深附子正藻傳》,第352頁);魏明朗,以大司馬府法曹參軍兼尚書金部郎中(《北齊書》卷二三《魏蘭根傳附族弟明朗傳》,第362頁);王晞,以中外府功曹參軍帶常山公演友(《北齊書》卷三一《王昕傳附弟晞傳》,第462頁),類似例子還有,茲不贅舉。在北朝墓誌中也有體現(xiàn),如崔芬於東魏武定初以“開府行參軍總大行臺郎中”〔《魏威烈將軍行臺府長史崔公(芬)之墓頌》,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臨朐縣博物館《山東臨朐北齊崔芬壁畫墓》,《文物》2002年第4期,第9頁〕。
《後職令》將各類府分爲十四類九級,而梁天監(jiān)七年改制才明確分爲八類五級。府分爲公府、王府、軍府三類;《後職令》與梁官班制兩者在公、王府上差別並不大,在將軍府上的差異則甚大。二者均據(jù)諸王身份將其府細分爲四個等級:蕭梁的王府有皇弟皇子、嗣王、皇弟皇子之庶子、蕃王四級;《後職令》則分爲皇子、始蕃王、二蕃王、三蕃王等四級。梁之軍府有庶姓公府與持節(jié)府,而《後職令》則按將軍品次將其各類軍府細分爲七級:從第一品將軍府、第二品將軍府、從第二品將軍府、第三品將軍府、從第三品將軍府、四品正從將軍府、五品正從將軍府。此外,《後職令》中對諸曹參軍的等級劃分也比十八班更細緻,不一一列出。
閻步克《北朝對南朝的制度反饋——以蕭梁、北魏官品改革爲綫索》,《傳統(tǒng)文化與現(xiàn)代化》1997年第3期,第39—51頁,收入氏著《品位與職位:秦漢魏晉南北朝官階制度研究》,第377—412頁。
柴芃《十八班的實質(zhì)及意義》,第107—149頁。
《宋書》卷三九《百官志上》詳載曹魏、西晉至東晉、劉宋之間,公督府置佐及其沿革(以參軍、掾?qū)僮顮懺敿殻?325—1326頁)。另參趙立新《南朝官品制度中的“皇弟皇子府”及其意義》,《早期中國史研究》2017年第9卷第1期,第1—61頁。
參陳寅恪《隋唐制度淵源略論稿》,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第91—110頁;閻步克《品位與職位:秦漢魏晉南北朝官階制度研究》第十章《東西官階互動與南北清濁異同》,第527—579頁。
閻步克《論北朝位階體制變遷之全面領(lǐng)先南朝》,《文史》2012年第3輯,第199—220頁。
柴芃《十八班的實質(zhì)及意義》,第107—149頁;周文俊《魏晉南朝官品與官資秩序研究》,中山大學(xué)博士學(xué)位論文,"2013年,第191頁。周文俊《魏晉南朝官品與官資制度秩序研究》進一步認爲南朝沒形成散官階官化潮流的一個原因,是南朝制度自身已經(jīng)存在一套“整體的位階序列”,呈現(xiàn)出一種“超乎尋常的內(nèi)在穩(wěn)定性”(高等教育出版社,2022年,第190、271頁)。此前不少學(xué)者如岡部毅史等人也注意到類似問題,但多未充分展開,參岡部毅史《魏晉南北朝の官制における“階”と“資”——“品”との関係を中心に——》,收入氏著《魏晉南北朝官人身分制研究》,第124—132頁。
除了皇弟皇子、嗣王、蕃王之外,蕭梁其實還有汝陰、巴陵二王,並非宗室封王,而是封劉宋、南齊帝室後裔爲王,即“二王”,較特殊。二王府佐的班次遠低於前三者,均屬於位不登二品者,已非流內(nèi)序列,非士族起家、遷轉(zhuǎn)之官(《隋書》卷二六《百官志上》,第814—815頁),故這裏並未將其作爲一級。
《隋書》卷二六《百官志上》,第80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