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煥文 背著相機的古鎮(zhèn)守望者

文 唐亮 攝影 嚴煥文

雖然我生活在江南，睜開眼睛就能看到小橋流水、粉墻黛瓦之景，隨便在小巷里走走，也能隨時聽到吳儂軟語、評彈琴音，但是我只覺得身邊的江南是一種景觀，一種背景，缺少一種能夠置身于生活情景中的實在感，而這種感覺需要從什么地方才能找到呢？

江南主人翁，記錄著古鎮(zhèn)蘊藏的光陰

其實，我很喜歡小說中的江南，也喜歡看電影中的江南。這些創(chuàng)作作品中，江南故事、江南人物，更具有現(xiàn)實感。我忽然有所感悟：江南的風光再美，卻需要有江南故事相配、相融合，才能顯示江南的魅力。

尋找著江南的故事，我來到江南古鎮(zhèn)。也許是我從小生活在古鎮(zhèn)的緣故，隨著童年時代的記憶被喚起，潛藏在心中的江南印記浮現(xiàn)了出來。那小街小巷的石子路面、小石橋、石埠上洗衣的婦人、小船上“耥”螺螄的人，還有沿河岸邊竹竿上曬的腌肉腌魚、咸菜、雪里蕻……即使是屋檐與屋檐間掛著的衣服都能將我回到幾十年前的生活狀態(tài)之中。江南的風味不就是體現(xiàn)在散散淡淡、平平常常的生活之中嗎？生活的遺風只有在古鎮(zhèn)上還有留存，也就是這些點點滴滴的細節(jié)，觸動著我的心弦，那種只有在江南故事中才會有的生活場景。

當然在鎮(zhèn)上還能遇到一些人，他們其實是江南情景中的活標本，江南故事中的主人翁，因為有了他們，江南文化才能得到弘揚和發(fā)展，因此我稱他們是江南的守望者。甪直的嚴煥文就是其中之一。

我認識嚴煥文也有快有20年了。他退休后熱衷于攝影，照相機已經(jīng)換過幾臺，而且越換越好，再配上鏡頭，目前的一臺配置也達四萬多元。許多人對此不解，玩這么貴的家伙值得嗎？嚴煥文不這么想，他玩攝影就是要把古鎮(zhèn)的影像記錄下來。他每天背著照相機，在古鎮(zhèn)上逛，隨時捕捉著古鎮(zhèn)的方方面面，從大小活動，到人員往來，記錄的都是古鎮(zhèn)的風情風貌。嚴煥文常常能捕捉到人們不易看到的畫面。我每次去，他都要給我看他的作品。它們引起了我強烈的情感共鳴，使我從中忽然找到了歲月流逝中所存留的碎片：那河道中的船纜石，讓人想起來往船只沿河買賣的生活情景；屋脊上的雕塑，讓人想起孩提時代在納涼時，所聽到的神話、傳說；河道中的鴨鵝引領著船只，那種生活趣味勾畫出田園般的詩意；古井邊的人們，談笑風生，使我仿佛置身于其中；還有田里的油菜花、老門上的鐵環(huán)……他的照片就像是時光容量，蘊藏著幾十年的光陰。

水鄉(xiāng)收藏家，傳承著江南文化的溫度

更有魅力的，是他所拍攝的各種人物，不但有前來甪直的明星、藝術家，更多的是古鎮(zhèn)上的普通人，從老到少、從男到女，他們不經(jīng)意的表情固定在了鏡頭中。嚴煥文經(jīng)常說：“我從不擺拍，我照片中的人，都是自然狀態(tài)中的表情?！蔽矣X得這些表情是最生動的古鎮(zhèn)表情，也是江南表情。只要細細體味這些表情，和其他地方的人做一番比較，就會發(fā)現(xiàn)，江南人細膩的情感中能傳遞出那種溫淳的、淺淺的、含蓄的笑意，即使是一種憂傷的表情，也是淡淡的，似乎一揮就會散去的愁云。因此他的照片就像是江南表情包，從中能讓人體味出世間的百感交集。

后來，嚴煥文手機中安裝了“美篇”軟件，將他的攝影作品不定期地展現(xiàn)在里面。每次發(fā)出，他都會在微信中先發(fā)我看一下，我則寫上幾句點評，其實是我的一些感受。因為我通過他的照片，認識了什么是江南的內涵：江南是一個文化符號，更是一種文化精神。

當然不單是我，他的攝影作品也引起了專業(yè)攝影家的認可。《中國藝術家》雜志刊登了幾期他的攝影作品專輯。北京一個攝影作品展，也是通過“美篇”發(fā)現(xiàn)了他的作品，特邀他以“江南專題”入駐展覽。在甪直鎮(zhèn)上，他也辦過個人攝影展覽。除了攝影，他還收藏水鄉(xiāng)服飾。因為水鄉(xiāng)服飾是漢民族服飾的標志，中央電視臺及其他好幾個電視臺拍攝的古鎮(zhèn)系列節(jié)目都介紹到了他的收藏。在電視中看到他的介紹，我真的為江南感到驕傲，江南正是有了像嚴煥文這樣的有心人守護，文化才得以保存。正如有的人收藏香爐，有的人收藏瓦當，有的人收藏花窗，江南就在這些收藏中得到文化上的傳承。

在嚴煥文的家里有個資料庫，分門別類記敘著古鎮(zhèn)的歷史。他收集甪直的民間故事，其中古吳軒出版社出版的《吳中民間故事·甪直卷》就用了他的12篇故事。他還告訴我，自己專門寫了水鄉(xiāng)服飾的專著，希望能找到出版方。他在各種報刊上也發(fā)表了眾多有關甪直人文史料的文章。因此有人稱他為“甪直通”一點也不為過。每次我到甪直與他見面，總能讓我受益匪淺，他就是古鎮(zhèn)的活化石，之所以能做到這樣，正因為他深愛古鎮(zhèn)，這種愛是他一生的積累、一生的體驗所匯聚而成的，這種愛也是江南情調的體現(xiàn)。

嚴煥文是古鎮(zhèn)的一員。類似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因為他們的故事，使得江南的內涵更豐富，江南的文化更多彩，江南的情調更迷人。我心中的江南是什么？那就是充滿人情味的、堅持守望的、有故事、有溫度、有詩意、有浪漫、有生活的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