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凱旋
陳望道
陳望道原名參一,又名融,字任重,是我國近現(xiàn)代著名的馬克思主義思想家、教育家、語言學家,《共產(chǎn)黨宣言》中文全譯本首譯者。陳望道早年就讀于金華中學,1915年初赴日留學。留學期間,陳望道與當時的日本社會主義學者河上肇、山川均等人交往甚密,因受到他們的影響和鼓勵,青年陳望道潛心研究馬克思主義理論。1919年,歸國后的陳望道投身于新文化運動,參與組建上海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成為黨的早期創(chuàng)始人之一,為研究與宣傳馬克思主義以及推動早期工人運動發(fā)展作出不可磨滅的貢獻。
1891年1月18日,陳望道出生于浙江義烏的一個農(nóng)民家庭,他天資聰穎,勤奮好學,德智體全面發(fā)展,1908年以優(yōu)等的成績考入浙江省立金華中學。1915年,為了實現(xiàn)“實業(yè)救國”和“科學救國”的理想,陳望道決定前往日本留學。在日留學期間,他投身于抵制“二十一條”,反對洪憲帝制等由中國籍留日學生發(fā)起的愛國活動。1917年,俄國十月社會主義革命勝利的消息傳到日本,激起了留日學子們的強烈共鳴,陳望道開始廣泛地研讀河上肇等人所譯的馬克思主義書籍和文章,并逐步意識到“挽救國家不僅要創(chuàng)辦工業(yè),而且要搞社會革命。”此后,他開始大力宣揚十月革命與馬克思主義。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fā),面對國內風起云涌的革命局勢,陳望道決定回國。同年秋天,已歸國的陳望道受聘于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以下簡稱“一師”)任國文教員。在“一師”任教期間,陳望道與李次九、夏丏尊、劉大白等人一道,投身于新文化運動之中,成為促進社會改革的“急先鋒”。
新文化運動期間,著名學者經(jīng)亨頤任“一師”校長。在經(jīng)亨頤的支持下,陳望道和其他國文教師一道提倡新思想、新文化,反對舊思想、舊文化;提倡思想解放,反對封建禮教。在國學教育方面,提出并踐行了一系列頗具成效的改革舉措:如,倡導白話文。陳望道等人主張要實現(xiàn)教育的改革和普及,首先要解決的問題就是國文,并提出要實現(xiàn)國文受教育所主導的宗旨,就要在國文教學中進一步推廣白話文等觀點。再如,編撰并推出了一系列國語圖書。陳望道先后參與了《新式標點用法》《國語法》《注音字母教授法》等書籍的編輯工作。與此同時,陳望道等人對于國語教授問題也進行了深入研究,并在此基礎上編寫國語教材、修訂國語教授大綱等,這一系列舉措對傳統(tǒng)教學產(chǎn)生了強烈沖擊。
“五四”時期,除了學校國語課堂,各種進步報刊也是傳播新文化的重要陣地。陳望道在“一師”任職期間,為了宣傳新文化、新思想,在學校里開設了報攤,售賣《新青年》《解放與改造》《教育潮》《星期評論》《每周評論》等進步報刊。此外,他還支持學生俞秀松創(chuàng)辦了“一師”周刊《校友會十日刊》,后更名為《浙江新潮》?!墩憬鲁薄肥钦憬谝粋€以宣傳社會主義為宗旨的刊物。陳望道先后在《校友會十日刊》《學燈》等報刊上發(fā)表了《改造社會底兩種方法》《擾亂與進化》《浙江的一顆明星》《我之新舊戰(zhàn)爭觀》等評論文章。文中,他以辯證唯物主義的視角,對擾亂與進化之間的關系、新舊戰(zhàn)爭之間差異性、社會改革之具體措施等問題進行深刻探討與闡釋。正是在這一過程中,陳望道也逐漸成長為初具共產(chǎn)主義思想意識的知識分子。
新文化運動如火如荼之際,北洋政府橫加干涉,并將矛頭直指“一師”,進而引發(fā)“一師風潮”。1919年11月,“一師”學生施存統(tǒng)在《浙江新潮》上發(fā)表了《非孝》一文,提出“必須徹底改革,才能改變社會”,并要求廢除封建家族制,建立一個嶄新的社會。這篇文章給當時的浙江文教界造成巨大沖擊,也引起北洋政府的強烈不滿。陳望道、夏丏尊、劉大白、李次九等四位教員因為擁護新思想、新文化,遭到了北洋政府的罷黜和調查。經(jīng)亨頤由于拒絕執(zhí)行省政府的指示而被撤銷了校長職務。在得知這一消息后,學生們奮起反抗,將學校的大門關閉,拒絕新校長到任。反動政府派出大量的軍警妄圖使用武力鎮(zhèn)壓,后經(jīng)師生們的殊死抗爭及社會各界的聲援又不得不作出讓步,這一事件史稱“一師風潮”。“一師風潮”是五四運動后反帝反封建斗爭在浙江的延續(xù),也是新文化運動在浙江得到進一步發(fā)展的重要標志。在“一師風潮”后,陳望道與另外三位教員迫于政府壓力不得不“自動離職”。這也使陳望道更加堅定同舊體制作斗爭的決心。他發(fā)現(xiàn),無論什么東西,都不能單純地用新老來區(qū)分,“只談新還不行,要學會從制度上來看待問題”,“這更高的辨別的準繩,便是馬克思主義”。于是他開始學習運用馬克思主義對新老進行區(qū)分與篩選,并將馬克思主義作為拯救國家、改造社會、推進革命的思想武器。
在新文化運動中,陳望道為了表達自己對社會主義的追求和向往,改名為“望道”,寓意“尋求救亡圖存之道”。在接下來的幾年間,陳望道屹立于馬克思主義研究和宣傳最前沿,并堅持從馬克思主義中汲取智慧和力量,為國家的救亡圖存和社會的進步不懈奮斗。
“一師風潮”過后,陳望道接受了上海《星期評論》的邀請,在浙江義烏的家中試譯《共產(chǎn)黨宣言》(以下簡稱《宣言》)。在陳望道翻譯《宣言》之前,《每周評論》曾刊登過一篇介紹《宣言》的文章。李大釗在《新青年》第六卷第五號、第六號上連續(xù)發(fā)表的《我的馬克思主義觀》一文中,也曾摘錄了《宣言》中的部分章節(jié),翻譯工作由朱執(zhí)信完成。然而,由于馬克思主義的迅速傳播以及革命形勢不斷向前發(fā)展,對《宣言》進行全面的譯介已成為當務之急。在翻譯過程中由于缺乏可供參照的材料,陳望道只能根據(jù)手中的日文本和英文本來進行譯文。陳望道后來回憶:日文本“是由戴季陶送給我的,是以日本學者幸德秋水和堺利彥合譯的,以《社會主義研究》第一期收錄的《共產(chǎn)黨宣言》為基礎;英文本則是陳獨秀從北大圖書館李大釗處借來的”。“由于參考資料的匱乏,……費了平常譯書五倍的功夫,才把彼徹底全文譯了出來”。
1920年4月底,在歷經(jīng)幾個月的緊張工作后,首部《宣言》中文譯本終于問世。隨后,陳望道又開始馬不停蹄地聯(lián)系譯本的出版事宜,可是因為政府禁令,原先計劃刊登《宣言》中譯本的《星期評論》被迫關閉,只好重新選擇出版社。直到1920年8月,上海社會主義學社將《宣言》中譯本在全國范圍內進行了首次公開發(fā)行?!缎浴分凶g本一經(jīng)問世,就得到了讀者極其熱烈的回應,第一次印刷的3000多冊迅速售罄,很多沒能買到該書的人,陸續(xù)向各大出版社寄去信件,打聽再版的消息。為滿足讀者需求,進一步宣傳馬克思主義,同年9月《宣言》中譯本再版。1921年9月,中共在上海創(chuàng)辦的人民出版社,將《宣言》中譯本列入其出版的馬克思著作目錄。至1926年5月,《宣言》中譯本已發(fā)行了17版。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在其1936年著的《西行漫記》中曾記錄了毛澤東的一段話:“有三本書特別深刻地銘刻在我的心中,建立起我對馬克思主義的信仰。我一旦接受了馬克思主義是對歷史的正確解釋以后,我對馬克思主義的信仰就沒有動搖過。這三本書是:《共產(chǎn)黨宣言》,陳望道譯,這是用中文出版的第一本馬克思主義的書;《階級斗爭》,考茨基著;《社會主義史》,柯卡普著”??梢?,《宣言》中譯本在當時影響之廣泛。
《共產(chǎn)黨宣言》初版書影
除翻譯《共產(chǎn)黨宣言》外,在1919年至1921年間,陳望道還翻譯了《空想的和科學的社會主義》,并撰寫了《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個人主義與社會主義》《馬克斯底唯物史觀》《唯物史觀底解釋》《勞農(nóng)俄國的勞動聯(lián)合》《勞動運動通論》《勞工問題的由來》《產(chǎn)業(yè)主義和私有財產(chǎn)》等多篇系統(tǒng)介紹、研究馬克思主義新思潮的文章,為傳播馬克思主義起到了推動作用。
編輯《新青年》宣傳馬克思主義。陳望道的另一個重大的成就,就是大力宣揚馬克思主義,堅決地、毫不妥協(xié)地與一切反對馬克思主義的思潮作斗爭。陳望道翻譯完成《宣言》后,于1920年4月受星期評論社之邀,前往上海從事刊物編輯工作。后由于《星期評論》被迫???,他又應陳獨秀之邀,參與了《新青年》的編輯工作。1920年12月,陳獨秀前往廣東任職,陳望道則接任陳獨秀繼續(xù)擔任《新青年》的編輯工作。
陳望道接手《新青年》工作后,著重于理論方面的研究,在李漢俊和李達的協(xié)助下,把它作為上海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傳播馬克思主義的一個主要陣地。在辦刊過程中,他提出了“樹旗幟”的辦刊方針。所謂的“樹旗幟”就是要“把新的放進來,把馬克思主義的東西放進來,先打出馬克思主義的旗幟”。在陳望道擔任《新青年》編輯期間,先后刊發(fā)了《平民政治與工人政治》(李守常,即李大釗)、《馬克思主義底社會主義》(施復亮,即施存統(tǒng))、《共產(chǎn)主義歷史上的變遷》(高一涵)等文章,文章在從多個視角對馬克思主義及其所蘊含的社會主義理論進行細致剖析的同時,對反馬克思主義的種種傾向進行了深刻批評,促使中國的進步知識分子對馬克思主義的信仰信念更為堅定。在編輯《新青年》的同時,陳望道還擔任《民國日報》增刊《覺悟》的編輯。直至五卅運動前,《覺悟》成了繼《新青年》之后傳播馬克思主義的重要輿論陣地。除上述兩本刊物之外,陳望道還為上海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創(chuàng)辦的工人刊物《勞動界》提供了幫助。他曾在《勞動界》先后發(fā)表過《平安》《真理底神》《女子問題和勞動問題》《勞動者唯一的“靠著”》等文章,在文中,他對人剝削人、人壓迫人的萬惡社會體制進行了無情揭露與批評?!秳趧咏纭纷鳛槲尹h最早創(chuàng)辦的一份工人周刊,可以說是中國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推進馬克思主義大眾化的最初嘗試。
除辦報辦刊宣傳馬克思主義之外,陳望道與其他具有初步共產(chǎn)主義思想意識的知識分子一道,與胡適、張東蓀等人進行了激烈的論戰(zhàn),共同抵制反馬克思主義的各種社會思潮,推動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為中國共產(chǎn)黨創(chuàng)建積極進行思想準備。
1920—1921年,陳望道直接參與了中國共產(chǎn)黨的創(chuàng)建工作,極力推進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工人運動相結合的歷史進程,為中國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的建立與發(fā)展作出重要貢獻。
陳望道是中國早期馬克思主義的傳播者,也是中共早期組織的發(fā)起人之一。在《新青年》工作期間,陳望道直接參與了上海馬克思主義研究會和上海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的籌建工作。為了深入探討馬克思主義,陳獨秀、陳望道、李達等人經(jīng)常在《新青年》雜志社舉辦各類理論座談會,主要圍繞什么是社會主義以及如何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改造中國社會等問題展開討論。經(jīng)過反復商討,大家對于在中國建立一個共產(chǎn)黨組織逐漸達成共識。“部分人開始認識到空談是無法救國的,要想救國必須要學會從制度上看問題,遂組織‘馬克思主義研究會’”。1920年5月至8月,陳望道參與了上海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將《新青年》改組為黨的機關報這一活動。自1920年9月第8卷第1號起,《新青年》開始以全新的面貌公開宣傳馬克思主義。1920年8月,上海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在上海正式成立,陳望道是核心成員。后來陳望道回憶說:“這是一個沒有綱領的秘密組織,會員入會也不需要履行任何手續(xù)。參加者有:陳獨秀、邵力子、陳望道、李漢俊、沈雁冰等。先由陳獨秀負責,不久后陳去了廣州。如遇緊要事,由李漢俊、陳望道等人討論”。1920年11月,陳望道又參加了《共產(chǎn)黨》月刊的創(chuàng)刊工作?!豆伯a(chǎn)黨》月刊是我國首個以共產(chǎn)黨命名的刊物,由李達負責編輯。11月7日出版第1號,共出版發(fā)行了6期?!豆伯a(chǎn)黨》正式出版后,努力宣傳共產(chǎn)主義思想,介紹俄國共產(chǎn)黨建黨經(jīng)驗和馬列主義建黨學說,為中國共產(chǎn)黨的成立奠定堅實理論基礎。
隨著馬克思主義的廣泛傳播,一批初具共產(chǎn)主義思想的先進分子在上海、北京、廣州、長沙、濟南等地相繼建立了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的時機也日趨成熟。1921年7月23日,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上海召開,陳望道曾被推選為上海代表,但因故未能出席。
1920 年11 月3 日,上海機器工會成立。圖為《勞動界》刊登的相關消息
陳望道作為早期中共黨組織的發(fā)起人之一,為推動工人運動的發(fā)展作出重要貢獻。陳望道曾在上海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中任勞工部部長,在他的直接領導發(fā)動下,上海工人階級建立起來的第一個新型工會組織上海機器工會1920年11月正式成立。該工會的章程中寫得很清楚:“為本工會之利益,為其社員之疾苦?!覀兊墓?,不是資本家,不是政客,不是無賴,不是鄉(xiāng)下人,不是機械工人,而是全體職工,我們要為這個聯(lián)盟,建立一個強大的工會。”這幾條簡潔而又堅決的規(guī)定,使工人們易于接受,并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在陳望道等人的組織和宣傳下,工會首批吸納的成員多達370余人,并創(chuàng)辦了《機器工人》雜志。此后,陳望道又先后組織、創(chuàng)建了上海印刷工會、紡織工會、郵電工會等多個工會組織。“上海紡織工業(yè)發(fā)達,工廠密集,工人多”,“印刷業(yè)和郵電工業(yè),都是宣傳馬列主義的直接對象,它們的成立就是為馬克思主義的宣傳服務”。
除了發(fā)動工人組建工會,陳望道還參與創(chuàng)建了平民女校、職工夜校。平民女校是中國共產(chǎn)黨創(chuàng)辦的第一所培養(yǎng)婦女干部的學校,主要吸納的是一些反對三從四德,有思想有覺悟的進步女性。參加學習的有王劍虹、王一知、丁玲、王會悟、高君曼等30多人。職工夜校開設的主要目的是利用晚上的時間向工人們灌輸馬克思主義的思想,提高工人的階級覺悟,增強工人的斗爭意識。陳獨秀、陳望道、沈澤民、高語罕、邵力子、沈雁冰、張?zhí)椎榷荚诼毠ひ剐?、平民女校任教、講學。在陳望道等人的共同努力下,職工夜校、平民女校逐步成為宣傳馬克思主義、組織工人進行革命斗爭的陣地,對上海工人運動的興起發(fā)揮重要作用。
(責任編輯 黃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