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校園氛圍與初中生網(wǎng)絡欺凌行為的關系：越軌同伴交往的中介和親子親合的調節(jié)作用 *

張 野 劉致宏 鞠 萍 楊 碩 于 濤

(沈陽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沈陽 110034)

1 引言

對當代青少年而言，互聯(lián)網(wǎng)是其維系人際互動與社會關系的重要平臺，深刻影響著他們的認知與行為方式。目前，青少年的線上人際互動較以往更加頻繁，網(wǎng)絡負性人際交往事件時有發(fā)生，引起全社會的高度關注。網(wǎng)絡欺凌(cyberbullying)是指個體或群體通過使用電子通信工具(如微信、微博等) 對他人進行惡意傷害的攻擊行為(Smith ＆ Slonje,2009)。網(wǎng)絡欺凌與青少年的一系列心理健康問題密切相關，是青少年內外化問題的直接預測因素(Kowalski et al.,2014)。調查結果表明，我國約有52.2%的青少年在過去一年中至少有過一次網(wǎng)絡欺凌行為，且初中生群體的網(wǎng)絡欺凌水平明顯高于高中生群體(汪瑤,王玉龍,2021)。因此，深入探究初中階段學生網(wǎng)絡欺凌行為的產(chǎn)生與防范機制對促進青少年身心健康具有重要意義。

學校是影響青少年發(fā)展最直接的微觀系統(tǒng)之一，對青少年行為塑造具有重要意義(Bronfenbrenner,1979)。與前一階段相比，青春期個體與家人的相處時間逐漸減少，他們將更多時間投入到學校生活中(Hofferth ＆ Sandberg,2001)。因此，校園氛圍在青少年問題行為的發(fā)展中變得越來越重要(Kasen et al.,1998)。校園氛圍是指對學校成員的經(jīng)歷和行為產(chǎn)生影響的環(huán)境特征，具有相對穩(wěn)定性(Hoy ＆ Hannum,1997)。研究發(fā)現(xiàn)，同伴支持、教師支持等校園氛圍的積極成分能夠負向預測青少年網(wǎng)絡欺凌行為(Bartolo et al.,2019)，積極校園氛圍感知者的網(wǎng)絡欺凌行為的發(fā)生率也較低(Wang,Zhao,et al.,2021)。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設1：感知校園氛圍能夠負向預測初中生的網(wǎng)絡欺凌行為。

越軌同伴交往是指個體與違反學校紀律、社會規(guī)范，甚至法律法規(guī)的友伴進行交往的現(xiàn)象(楊邦林,黃瑾,2022)。相較于遺傳，環(huán)境對個體結交越軌同伴具有更重要的影響(Bullock et al.,2006)。研究發(fā)現(xiàn)，校園氛圍能顯著影響越軌同伴交往(Zou et al.,2022)。感知到消極校園氛圍的青少年可能經(jīng)歷了較多的排斥與孤立，導致其發(fā)展需求(如安全、支持和親密)受到阻礙(Wang et al.,2017)，這種社交狀態(tài)促使他們通過尋求越軌同伴的認同來維系其社交紐帶(Wang ＆ Dishion,2012)，并期望在與他們的互動中獲得歸屬感，以滿足缺失的心理需求(Bao et al.,2015)。

此外，青少年的不良同伴交往狀況往往容易衍生出更多的攻擊、欺凌等危險行為(Wang et al.,2020)。研究表明，青春期個體更傾向于在同齡人身上花費較多時間，并與其建立復雜關系(Nelson et al.,2016)。社會學習理論(social learning theory)指出，青少年會通過對不良同伴的觀察和模仿來習得越軌行為(Bandura,1977)。因此，與不良同伴交往的青少年更容易接受攻擊性態(tài)度并出現(xiàn)網(wǎng)絡欺凌行為(Yang et al.,2021)。由于青少年長時間處于學校環(huán)境中，其內部同化過程會促使群內成員表現(xiàn)出與群體規(guī)范相一致的行事方式(Trach et al.,2018)。因此，參與越軌同伴交往的個體為了避免群內排斥，便可能更頻繁地實施網(wǎng)絡欺凌等攻擊行為。需要強調的是，根據(jù)社會發(fā)展模型(social development model)，家庭、學校、同伴和社區(qū)等社會化單位依次影響個體行為(Mazerolle,2015)。學校氛圍越消極，青少年結交越軌同伴的可能性就越大，也就越容易引發(fā)其實施網(wǎng)絡欺凌行為。據(jù)此，本研究提出假設2：越軌同伴交往在感知校園氛圍與初中生網(wǎng)絡欺凌行為之間具有中介作用。

雖然校園氛圍會直接或間接影響網(wǎng)絡欺凌，但該影響程度可能受到某些因素的影響，表現(xiàn)出一定個體差異。受生態(tài)系統(tǒng)理論啟示(Bronfenbrenner,1979)，研究者近年來不僅關注學校、家庭等背景對青少年發(fā)展的單獨作用，同時還探究不同背景間的交互影響。親子親合是指子女與父母在家庭互動過程中的親密程度以及彼此的心理距離(王美萍,張文新,2007)。研究發(fā)現(xiàn)，親子親合是青少年抵抗眾多不利環(huán)境的保護性因素(Wang,Zhang,＆Liu,2021)，例如良好的親子關系能有效緩解青少年的內外化問題(Sampasa-Kanyinga et al.,2020)。保護因子-保護因子模型(protective-protective model)指出，當兩個保護因素共同作用于青少年身心發(fā)展時，可能存在增強型或對抗型兩種交互作用模式(Cohen et al.,2003)。增強型交互作用是指一個因素可以增強另一因素的保護作用，產(chǎn)生如虎添翼的功效；對抗型交互作用則是指一種因素會削弱另一種因素的保護作用，如當個體擁有了高水平親子親合時，積極校園氛圍對其健康發(fā)展并不會產(chǎn)生更明顯的促進作用。在以往探究學校因素和家庭因素對個體的交互影響時，研究者發(fā)現(xiàn)了上述兩種不同交互作用模式。有研究發(fā)現(xiàn)，良好的親子關系可有效緩沖不良同伴關系對青少年外化問題行為的消極影響(張永欣 等,2018)。楊琴等人(2022)在研究中發(fā)現(xiàn)，隨著師生關系水平的提升，親子關系對神經(jīng)質的負向預測作用逐漸變弱。上述結果支持了增強型交互作用模式。但是，也有研究支持了另一種模式。例如有研究結果表明，對低學校聯(lián)結質量的個體而言，親子關系對友誼質量具有顯著正向預測作用，而對于高學校聯(lián)結的個體來說，親子關系對友誼質量的預測作用并不顯著(陳秀珠 等,2017)。鑒于以往研究對校園氛圍與親子親合的協(xié)同作用關注甚微，本研究將對親子親合在校園氛圍與網(wǎng)絡欺凌和越軌同伴交往之間的調節(jié)作用進行探索性分析，對具體的交互作用模式不作具體假設。綜上，本研究提出假設3a 和3b：親子親合在感知校園氛圍與初中生網(wǎng)絡欺凌和越軌同伴交往之間均具有調節(jié)作用。此外，交互作用模型的“緩沖模式”指出，一種良好的人際關系可以緩沖另一種不良人際關系所導致的外化問題行為(田菲菲,田錄梅,2014)。既然同伴友誼可以有效抑制消極父母養(yǎng)育方式引發(fā)的攻擊行為(Lansford et al.,2003)，和諧的親子關系也能緩解同伴侵害對青少年攻擊行為的影響(Li et al.,2022)，那么，親子親合亦能夠緩沖不良同伴關系所導致的網(wǎng)絡欺凌行為。據(jù)此，本研究提出假設3c：親子親合在越軌同伴交往與網(wǎng)絡欺凌行為之間具有負向調節(jié)作用。

綜上，本研究結合社會發(fā)展模型、保護因子-保護因子模型及交互作用的緩沖模式建構了一個有調節(jié)的中介模型(圖1)，為青少年網(wǎng)絡欺凌行為的預防與干預提供理論依據(jù)和實證支持。

圖1 理論假設模型

2 研究方法

2.1 被試

采用整群取樣法，選取遼寧省2 所普通中學的初中生為被試，發(fā)放問卷1250 份，問卷回收后，刪除了來自單親家庭被試填寫的問卷和答案填寫不完整以及規(guī)律作答的問卷，最終確定有效問卷1202 份，有效率為96.16%。其中，男生597 人(49.67%)，女生605 人(50.33%)，平均年齡13.68±1.08 歲。

2.2 研究工具

2.2.1 校園氛圍感知量表

采用楊雪等人(2013)修訂的校園氛圍感知量表。該量表共25 個條目，包括教師支持、同學支持和自主機會3 個維度，采用4 點計分，得分越高表示學生感知到的校園氛圍越積極。本研究中該量表的合成信度(CR)為0.94，收斂效度(AVE)為0.42，驗證性因子分析表明問卷結構效度良好(χ2=1131.08,df=266,CFI=0.91,TLI=0.90,RMSEA=0.06,SRMR=0.05)。

2.2.2 越軌同伴交往問卷

采用宋靜靜等人(2014)修訂的越軌同伴交往問卷。該問卷共8 個條目，采用5 點計分，得分越高表示個體結交的越軌同伴越多。本研究中該問卷的合成信度(CR) 為0.88，收斂效度(AVE) 為0.47，驗證性因子分析表明問卷具有較好的結構效度(χ2=62.99,df=12,CFI=0.98,TLI=0.96,RMSEA=0.07,SRMR=0.04)。

2.2.3 親子親合問卷

采用張文新等人(2006)修訂的親子親合問卷。該問卷包括父子親合和母子親合兩個分問卷，每個分問卷都包含10 個條目，采用5 點計分，得分越高表示親子親合的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該問卷的合成信度(CR)為0.90，收斂效度(AVE)為0.46，驗證性因子分析表明問卷結構效度良好(χ2=923.89,df=154,CFI=0.96,TLI=0.95,RMSEA=0.07,SRMR=0.05)。

2.2.4 網(wǎng)絡欺凌問卷

采用張野等人(2015)編制的中學生網(wǎng)絡欺凌/受欺凌問卷。問卷共21 個條目，本研究選用實施網(wǎng)絡欺凌分問卷進行測評，包括言語欺凌、權益欺凌和關系欺凌3 個維度。采用5 點計分，得分越高表示被試的網(wǎng)絡欺凌行為的頻率越高。本研究中該問卷的合成信度(CR) 為0.93，收斂效度(AVE)為0.55，驗證性因子分析表明問卷結構效度良好(χ2=233.51,df=34,CFI=0.97,TLI=0.96,RMSEA=0.07,SRMR=0.04)。

3 結果

3.1 共同方法偏差檢驗

采用雙因子模型對本研究可能存在的共同方法偏差進行檢驗(溫忠麟 等,2018)。結果顯示，未加方法因子的模型擬合指數(shù)：CFI=0.72，TLI=0.65，RMSEA=0.17，SRMR=0.13；增加方法因子的模型擬合指數(shù)：CFI=0.75，TLI=0.64，RMSEA=0.17，SRMR=0.13；變化量均小于臨界值(ΔCFI＜0.10,ΔTLI＜0.10,ΔRMSEA＜0.05,ΔSRMR＜0.05)，表明研究中存在的共同方法偏差不嚴重。

3.2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tǒng)計與相關分析

各變量的均值、標準差和相關系數(shù)見表1。結果表明，感知校園氛圍、越軌同伴交往、親子親合和網(wǎng)絡欺凌兩兩之間均呈顯著相關。由于性別和年齡與研究的核心變量相關顯著，為了減少虛假效應的影響，在后續(xù)分析中將其作為協(xié)變量進行控制。

表1 各變量平均數(shù)、標準差和相關系數(shù)(n=1202)

3.3 越軌同伴交往的中介作用檢驗

為提高建模效率，本研究對量表題目進行打包處理。根據(jù)吳艷和溫忠麟(2011)的建議，采用因子平衡法將越軌同伴交往和親子親合兩個單維量表分別打包成三個潛變量指標，采用內部一致性法將感知校園氛圍和網(wǎng)絡欺凌這兩個三維量表的維度分別合成為三個潛變量指標。首先檢驗感知校園氛圍對網(wǎng)絡欺凌的直接效應，結果顯示模型擬合良好：χ2=41.84，df=8，CFI=0.98，TLI=0.97，RMSEA=0.07，SRMR=0.04。感知校園氛圍顯著負向預測網(wǎng)絡欺凌(γ=–0.24,Z=–6.13,p＜0.001)。其次，在此基礎上加入越軌同伴交往作為中介變量，結果顯示模型擬合良好：χ2=154.08，df=24，CFI=0.96，TLI=0.94，RMSEA=0.06，SRMR=0.06。越軌同伴交往對網(wǎng)絡欺凌的效應顯著(γ=0.47,Z=8.82,p＜0.001)，感知校園氛圍對越軌同伴交往的效應顯著(γ=–0.43,Z=–10.23,p＜0.001)，中介效應的95%Bootstrap 置信區(qū)間為[–0.29,–0.14]，占總效應的74.63%，表明越軌同伴交往在感知校園氛圍和網(wǎng)絡欺凌之間起中介作用。

3.4 親子親合的調節(jié)作用檢驗

采用方杰和溫忠麟(2018)推薦的潛調節(jié)結構方程(latent moderated structural equations,LMS)檢驗親子親合的調節(jié)作用。第一步，檢驗不含潛調節(jié)交互項的基準模型，基準SEM 擬合指標均良好：χ2=309.62，df=48，CFI=0.97，TLI=0.95，RMSEA=0.07，SRMR=0.05。第二步，檢驗包含潛調節(jié)交互項的模型。結果顯示，基準模型AIC=37356.68，加入交互項后AIC=37329.58，ΔAIC=27.10，表明有調節(jié)的中介模型有改善。此外，基準模型的Log Likelihood=–18636.34，加入交互項后Log Likelihood=–18619.79，–2LL=16.55，Δdf=3，–2LL 值的卡方檢驗顯著(p＜0.001)，以上結果均表明有調節(jié)的中介模型優(yōu)于基準模型。第三步，檢驗潛調節(jié)交互項的顯著性。將親子親合納入模型后，如表2 所示，感知校園氛圍與親子親合的交互項對越軌同伴交往的預測作用顯著(γ=0.14,Z=4.11,p＜0.001)，越軌同伴交往與親子親合的交互項對網(wǎng)絡欺凌的預測作用顯著(γ=–0.13,Z=–4.09,p＜0.001)，感知校園氛圍與親子親合的交互項對網(wǎng)絡欺凌的預測作用顯著(γ=–0.10,Z=–2.91,p＜0.01)，說明親子親合在中介過程的前半段路徑、后半段路徑以及直接路徑上均起調節(jié)作用。

表2 有調節(jié)的中介模型檢驗

進一步采用簡單斜率檢驗分析親子親合的調節(jié)作用。按照親子親合的平均分加減一個標準差將被試分為高親子親合組(M+1SD)、低親子親合組(M–1SD)。結果顯示，在低親子親合組，感知校園氛圍對越軌同伴交往的預測更為顯著(γ=–0.27,Z=–5.13,p＜0.001)，隨著親子親合水平的提升，感知校園氛圍對越軌同伴交往的負向預測作用有所降低(γ=–0.25,Z=–4.79,p＜0.001)。其次，在低親子親合組，越軌同伴交往對網(wǎng)絡欺凌的預測作用更加顯著(γ=0.54,Z=13.37,p＜0.001)，隨著親子親合水平的提升，越軌同伴交往對網(wǎng)絡欺凌的正向預測作用逐漸降低(γ=0.28,Z=5.63,p＜0.001)。最后，在低親子親合組，感知校園氛圍對網(wǎng)絡欺凌的負向預測不顯著(γ=–0.04,Z=–0.79,p>0.05)，高親子親合組的感知校園氛圍對網(wǎng)絡欺凌的負向預測顯著(γ=–0.16,Z=–3.06,p＜0.001)。

4 討論

4.1 越軌同伴交往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結果表明，感知校園氛圍顯著負向預測網(wǎng)絡欺凌行為，與以往研究結果相一致(Shi et al.,2021)。積極的學校氛圍能夠使初中生從支持系統(tǒng)中獲取有利于自身發(fā)展的外部資源，從容、理性地應對現(xiàn)實和網(wǎng)絡中的逆境事件，從而減少網(wǎng)絡欺凌行為。此外，越軌同伴交往在感知校園氛圍和網(wǎng)絡欺凌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學校聯(lián)結的增強能使青少年與學校傳遞的正確價值觀、規(guī)范和信念保持一致，從而與越軌同齡人之間保持距離(Wang et al.,2017)；相反，對于生活在消極校園氛圍中的青少年而言，他們的學校滿意度、歸屬感和學習成績均較低，這無疑會使其心理需求難以得到滿足，于是，他們便會通過尋求不良同伴的認可與接納來彌補歸屬感、安全感等情感支持的不足(Jia et al.,2017)。隨著與不良同伴群體相處時間的增多，這些青少年的不良價值觀、態(tài)度和行為可能會被動地得到強化，促使其主動模仿越軌同伴的網(wǎng)絡欺凌行為(Wang et al.,2020)。此外，還有部分初中生會擔心遭受越軌同伴群體的排斥而導致其同伴關系的全部喪失，迫于壓力，他們不得不遵循該群體的不良規(guī)范，進而表現(xiàn)出網(wǎng)絡欺凌等問題行為(Trach et al.,2018)。

4.2 親子親合的調節(jié)作用

本研究發(fā)現(xiàn)，親子親合調節(jié)了感知校園氛圍與網(wǎng)絡欺凌行為的關系，支持了假設3a，即隨著親子親合水平的提升，感知校園氛圍對初中生網(wǎng)絡欺凌行為的負向預測作用逐漸減弱。本研究結果支持了保護因子-保護因子模型的增強型交互作用(Cohen et al.,2003)，積極校園氛圍與親子親合作為保護性因素均對個體的外化問題行為起明顯抑制作用(Sampasa-Kanyinga et al.,2020)，能夠感知到積極校園氛圍且擁有高親子親合水平的青少年可以獲得充分的社會支持、高家庭凝聚力及開放移情式溝通，這無疑有助于防止其實施侵犯行為(López et al.,2008)。此外，當個體感知到消極的校園氛圍時，高水平親子親合可以促進父母對子女的情感與行為支持，進而增加子女的應對資源，以緩沖不利的校園環(huán)境(如校園排斥)，從而減少網(wǎng)絡欺凌等問題行為(張野 等,2020)。

其次，親子親合調節(jié)了感知校園氛圍與越軌同伴交往的關系，支持了假設3b。該結果還支持了保護因子-保護因子模型的對抗型交互作用(Cohen et al.,2003)，即相較于高親子親合初中生，感知校園氛圍對越軌同伴交往的預測作用在低親子親合初中生中更強。但是，對抗型調節(jié)模式并不意味著親子親合是越軌同伴交往的風險因素，親子親合與校園氛圍之間之所以未實現(xiàn)相互增強，可能在于感知到積極校園氛圍的初中生的越軌同伴交往總體上處于較低水平，無需家庭系統(tǒng)發(fā)揮作用。相反，對于與學校聯(lián)結水平較低的個體而言，親子親合才能夠增進青少年友誼質量的發(fā)展，從而對越軌同伴交往起到保護作用(陳秀珠等,2017)。正如交互作用的緩沖模式所指出，一種良好關系可以緩沖另一種不良關系對個體造成的消極影響(田菲菲,田錄梅,2014)。因此，對低親子親合水平的初中生而言，他們的積極校園氛圍感知對其避免結交不良同伴具有更大意義。

最后，本研究結果還證實了親子親合在越軌同伴交往與網(wǎng)絡欺凌間的調節(jié)作用，支持了假設3c。隨著親子親合水平的提升，初中生的越軌同伴交往對網(wǎng)絡欺凌行為的預測作用逐漸減弱，該結果同樣支持了交互作用的緩沖模式(田菲菲,田錄梅,2014)。良好的親子溝通可以為青少年提供情感性和工具性支持，這有利于他們在面對越軌同伴的教唆及不良同伴群體規(guī)范時能夠制定出應對性策略(Elgar et al.,2013)，從而彌補了枯竭的積極同伴關系并削弱由越軌同伴造成的消極影響(呂紹平等,2019)。反之，不良親子關系給予子女的消極反饋則能夠降低青少年的自我評價(丁倩 等,2020)，導致其缺乏信心，擔心被群體排斥，因此更容易在越軌同伴群體的壓力下實施網(wǎng)絡欺凌(Sun et al.,2022)。

綜上，本研究構建的有調節(jié)的中介模型不僅揭示了感知校園氛圍對初中生網(wǎng)絡欺凌行為的具體作用機制，尤其明確了家庭內部的親子互動質量在其中的區(qū)別化價值，并為開發(fā)制定具有針對性的初中生網(wǎng)絡欺凌行為的防治方案提供了依據(jù)。一方面，學校應致力于幫助青少年與同齡人建立積極關系，甄別不良同伴群體并對參與欺凌的學生加以干預，同時鼓勵家長加強親子溝通，建立積極親子關系，杜絕心理與行為控制。另一方面，本研究結果啟示家長和學校在干預初中生網(wǎng)絡欺凌行為時要注重家庭和學校干預措施的靈活結合，進而實現(xiàn)雙重保護。

本研究還存在一定局限。第一，研究證實了學校環(huán)境及同伴因素對青少年網(wǎng)絡欺凌行為的影響，而近期研究表明GABRG1 基因對外化問題行為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Trucco et al.,2020)，未來可考察環(huán)境因素與個體基因型對網(wǎng)絡欺凌行為的綜合作用機制。第二，已有證據(jù)表明，青少年的心理與行為問題會影響其對校園氛圍的感知(Way et al.,2007)，未來可采用追蹤設計進一步揭示校園氛圍與青少年網(wǎng)絡欺凌行為的相互作用關系，動態(tài)考察親子互動與同伴交往在其中發(fā)揮的作用。

5 結論

(1)感知校園氛圍與初中生網(wǎng)絡欺凌行為呈顯著負相關。(2)越軌同伴交往在感知校園氛圍與網(wǎng)絡欺凌行為間起中介作用。(3)親子親合調節(jié)了感知校園氛圍對初中生網(wǎng)絡欺凌行為中介效應的前半段路徑、后半段路徑和直接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