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華市博物館館藏指墨畫賞析

杜華 周凱

摘要：指墨畫是指采用手指頭作畫的一種中國畫創(chuàng)作技法，其雖小眾但不失雅趣，常被冠以“落墨有雅趣”“妙手涂抹、丹青自娛”的美譽。自唐始，歷代皆有之，終在清代達到頂峰，其藝術價值不可小窺。文章以金華市博物館館藏清代以來的指墨畫鑒賞為主題，闡述指墨畫的歷史發(fā)展進程，并就金華指墨畫派的形成及其傳承進行初步剖析，從而論證金華指墨畫派在特定歷史時期的成就和地位。

關鍵詞：金華市博物館；館藏；指墨畫；傳承

指墨畫，又名指頭畫、指畫，它是指傳統(tǒng)中國畫中采用以指代筆形式進行創(chuàng)作的技法，作為一種特殊的非主流畫法，別有一種情趣與技巧蘊含其中。

指墨畫始現于唐代，唐代《歷代名畫記》中有張藻手摸絹素使畢宏甘拜下風的故事，開創(chuàng)了指墨畫的先河。清代方薰《山靜居畫論》有云：“指墨畫起于張藻，張藻作畫或用退筆，或以手摸絹素。”然而由唐至清初，指墨畫遺跡始終鮮有發(fā)現，直至清康熙年間高其佩（1660—1734）指墨畫作品的大量問世。高其佩大膽地創(chuàng)造出別具情趣的舍筆而求之于手的表現技法，其指墨畫在勾、摸、蹭當中表現出獨特的神韻，畫風清奇渾厚，其“吾畫以吾手，甲骨掌背俱，手落尚無物，物成手卻無”的藝術情操讓指墨畫大放異彩，使得指墨畫發(fā)展達到頂峰，后世更評價高其佩為指墨畫的“開山鼻祖”。其余代表人物包括甘懷園、趙成穆、李世倬、馬芳等?，F代美術教育家、畫家潘天壽也熱衷于指墨畫的創(chuàng)作，他曾言：“余作毛筆畫外，間作指頭畫。何哉？為求指筆間運用技法之不同，筆情指趣之相異，互為參證耳。運筆，常也；運指，變也。常中求變以悟常，亦系鈍根人之鈍法歟？”潘天壽通過變化找到毛筆與指頭之間不同的技法和情趣，從而打破毛筆作畫的常規(guī)，使藝術創(chuàng)作得以開拓創(chuàng)新，并寄予濃厚的精神追求。在指墨畫發(fā)展繁榮的清代至民國時期，除了以高其佩為代表的北方指墨畫派外，在江南地區(qū)同樣也有所發(fā)展和傳播，并形成了一定的藝術氛圍與規(guī)模，影響深遠。

金華市博物館館藏有一批指墨畫，且作畫者多為清代以來金華籍人士?，F介紹如下：

清乾隆四十六年（1781）姜岱指墨《山水》，縱154、橫91厘米，紙本（圖1）?？钭R：“群峰疊疊聳高秋云外山泉水飛流，憶昔銅巖嶺（臺山）上遇寫來狂記應時游。乾隆歲次辛丑春月上澣題于卷石山房，古婺州姜岱指墨。”鈐“臣姜岱印”（白文）、“大學校書”（朱文）兩印。

清代姜岱指墨《山水雪景》，縱168.5、橫94.2厘米，紙本（圖2）?？钭R：“墟煙寂歷歸村路，山色蒼然釀雪天，仰山姜岱指墨?！扁j“臣姜岱印”（白文）、“外史氏”（朱文）兩印。

清代姜岱款指墨《山水》，縱125、橫62.7厘米，紙本（圖3）?？钭R：“魯巖姜岱指墨?！扁j“魯巖”（朱文）、“姜岱之印”（白文）兩印。

清乾隆四十七年（1782）王備指墨《松鶴圖》，縱163.5、橫93厘米，紙本（圖4）?？钭R：“乾隆壬寅仲春月，婺城王備指墨?！扁j“王備之印”（白文）、“仲周”（朱文）兩印。

清代王備指墨《獅圖》，縱149、橫85.2厘米，紙本（圖5）?？钭R：“古婺王備指墨?！扁j“王備之印”（白文）、“仲周”（朱文）兩印。

清代諸葛豫指墨《松鶴圖》，縱166.3、橫91厘米，紙本（圖6）。款識：“古婺諸葛豫指墨。”鈐“諸葛豫印”（白文）、“擷秀”（朱文）兩印。

清代姜文瑋指墨《山水》，縱84.5、橫152.5厘米，紙本（圖7）。款識：“□□□□□□月下浣□□□□□□姜文瑋指墨?！?/p>

清代朱明誠指墨《山水》，縱65、橫116.7厘米，紙本（圖8），寫于1889年?？钭R：“己丑夏四月古婺性甫指墨。”鈐“朱明誠印”（白文）、“古婺性甫”（朱文）、“暢聚幽清”（白文）三印。

清代倪淦指墨《人物》，縱128、橫67.1厘米，紙本（圖9）。款識：“雙溪樵子、倪淦指墨?！扁j“顛道人”（朱文）、“倪淦印信”（白文）兩印。

清代呂煥章指墨《山水》，縱125、橫30.8厘米，紙本（圖10）?？钭R：“呂煥章指墨?！扁j“呂氏宛陵”（朱白文）、“俊臣書畫”（朱文）兩印。

1943年蔣鴻指墨《山水》，縱96、橫34厘米，紙本（圖11）?？钭R：“快雪時晴，癸未歲朝為嗣德先生正之，蔣鴻指墨?！扁j“讓伯”（朱文）一印。

1946年金玉湘指墨《山水》，縱113.4、橫32.5厘米，紙本（圖12）?？钭R：“秋高氣爽，民國卅五年初夏，甦翁指墨燈下于古婺耐寒軒?！扁j“甦指畫”（白文）、“□□□相六十□之品”（朱文）兩印。

1964年鄭仁山指墨《松》，縱146、橫81.6厘米（圖13）。款識：“蒼松清泉萬畝田，和風麗日兆豐年。公元一九六四年元月三日老人鄭仁山指墨。”鈐“鄭仁山印”（白文）、“仁山老人”（朱文）兩印。

現代潘天壽指墨《設色花鳥》，縱124.5、橫60.5厘米，紙本（圖14）。款識：“壽以生夾宣試作指墨，尚能得淋漓之趣并記?！扁j“壽先生”（朱文）、“阿壽”（朱文）、“之之廬”（朱文）、“壽康寶”（朱文）四印。

指墨畫在繪畫過程中，需留有一定的指甲，但又不宜過長。常用食指、拇指和小指，畫大塊潑墨時食指和中指、無名指并用，擴大面積時可用整個手掌貼著紙張進行涂抹，如操琴一般，生出無窮變化。紙張則適宜選用半生熟的宣紙，這樣會產生出濃淡干濕的層次感。指與心連、墨與指連，回歸傳統(tǒng)但又不局限于傳統(tǒng)。上述指墨畫作品展現了金華地區(qū)指墨畫成就的最高水準。據考證，金華指墨畫派形成于清乾隆年間，相較于北方地區(qū)偏晚，代表人物有杜鰲及其弟子姜岱、王備、諸葛豫等。此后，姜文瑋、蔣鴻、朱明誠、章鏜、金玉湘等均擅指墨畫并有作品傳世，可謂傳承有序。

首創(chuàng)金華指墨畫派的杜鰲，婺州金華人，字海山，號一齋，清乾隆六年（1741）選貢生。據清代馮金伯《墨香居畫識》記載：“工詩、善畫，能以指頭畫山水、花卉，極精雅，畫石尤妙?！逼渥髌返胤教厣珴庥?，畫法上吸收宋元之妙法，但師古不泥古，主張創(chuàng)新求變，構成了清代中后期指墨畫南方山水典雅、蒼潤的畫風格局。受其影響，金華指墨畫派在南方地區(qū)的影響逐漸蔓延開來，輻射至整個浙江，又與北方地區(qū)遙相呼應、相得益彰。

金華指墨畫派主要成員有以下幾位：

姜岱（生卒年不詳），浙江金華人，生活于清乾隆至嘉慶年間，字仰山，又字魯巖。清乾隆三十年（1765）拔貢，曾官至寧海教諭。其為杜鰲弟子，擅指畫，兼工書，亦能詩。

王備（生卒年不詳），字竹溪，號仲周，浙江金華人。自幼喜丹青，與姜岱及其兄弟王惠等同為杜鰲弟子。

諸葛豫（生卒年不詳），為杜鰲弟子，擅指畫。

倪淦（1864—1907），字泌泉，又字謙甫，號顛道人，浙江金華常山石門人。少時曾在金華麗正書院求學，與黃賓虹、蔣蓮僧等同窗，他比黃賓虹年長1歲。

朱明誠（生卒年不詳），字性甫，清光緒年間人，曾當過蘭溪縣衙小吏。私淑姜岱，其所畫指墨山水用墨簡潔、構圖空靈，自有清新之感。

呂煥章（生卒年不詳），字云泉，又號鳧山云泉，安徽旌德人，客居浙東（今金華）。尤工山水、花卉，善指墨。

蔣鴻（生卒年不詳），字讓伯，浙江金華人。金華指墨畫派后期成員。

蔣蓮僧（1865—1943），學名蔣瑞麒，初字蓮蓀，號蓮道人，別號古寧越蓮僧、赤松山民、小鄒魯人等，浙江金華人，清光緒初年秀才。生平致力金石書畫，與黃賓虹、倪淦一起學畫，畫藝精湛。

章鏜（1869—1951），浙江金華人，字介臣，號老匋、匋道人、道癡子。清末廩生，擅琴棋書畫，尤善寫竹。曾與齊白石等在北平舉辦畫展，得吳昌碩贊評。

金玉湘（1886—1964），原名琢章，別號蘇翁，浙江金華人。其精通山水、人物、花鳥，還長于指墨畫。

鄭仁山（1894—1984），浙江江山人，原名淳安，字止安，號江郎山人，是劉海粟、馬公愚、豐子愷的入室弟子。在傳統(tǒng)繪畫與篆刻藝術上造詣頗深，尤擅于指畫。

縱觀中國繪畫史，指墨畫被視為旁枝末節(jié)，一直不入主流，甚至清代錢泳在《履園畫學》中曾斥其為與“求乞計”同。然而指墨畫具有渾厚樸拙、變化莫測之妙，非毛筆所能及。手指作畫存在蓄墨小、不易長線、不易精細、畫面易瑣碎等局限，難度也不亞于筆墨。

是否為指墨畫，筆者也有幾點技巧及心得供借鑒：一是所畫線條看似斷非斷、似續(xù)非續(xù)，不是顯得太濕就是太枯；二是用墨觀之濃淡分明，不會產生多種墨色的變化；三是落款中常有“指墨”或“指畫”字樣，如無落款文字，還需觀察有無“指頭生活”“指頭畫”等鈐印，以便與毛筆畫區(qū)分。其實，繪畫無論用何種技法，核心要素還是歸結于畫中的境界，以及畫中的人心、人情與人性。指墨畫不拘一格，“傳神寫照，在半甲半肉之間”，金華指墨畫的藝術成就是巨大的，無論山水、花鳥或人物，在畫風上都清新文雅、超前脫俗。而金華指墨畫學派之所以能夠形成，又與當時各位畫家深厚的藝術造詣不無關系，其歷史、藝術及研究價值巨大，且對后世指墨畫技藝的影響更是值得充分肯定的。

參考文獻：

[1][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M].南京：江蘇鳳凰美術出版社，2007.

[2][清]方薰.山靜居畫論[M].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1959.

[3][清]馮金伯.墨香居畫識[M].清道光刻本.

作者簡介：

杜華（1981—），女，漢族，浙江富陽人。大學本科，教育管理專業(yè)，文博館員，研究方向：書畫研究與鑒賞。

周凱（1984—），男，漢族，浙江金華人。大學本科，漢語言文學專業(yè)，文博副研究館員，研究方向：博物館藏品保管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