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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條子

      2023-12-31 00:00:00秦省利
      短篇小說(原創(chuàng)版) 2023年12期
      關(guān)鍵詞:貨郎攤子表弟

      雖說張貨郎光棍一條,可走得并非了無牽掛。臨了,眼都沒閉上。

      一大早,三起背著糞籃子逛蕩著走到爐屋后,想去一旁看煙的小屋里暖和暖和腳,順便找貨郎用那臺卷煙機(jī)卷根洋煙抽。這大冷的天,貨郎怎么躺在門口睡著了,“哎!咋不進(jìn)屋啊?不冷?。俊比晝陕暡淮饝?yīng),三起在心里吸了下,蹲下一摸,都涼了半截了,嚇得他一拽糞籃子就往莊里跑……

      最先趕來的是四掙子,一試鼻子沒了氣息,氣得嘴里直嘟囔:“不是昨晚說好了,今天回老家起條子嗎?那還結(jié)個屁婚??!”張貨郎就數(shù)和四掙子交往甚密,倆人偷空就湊在一起抿兩口,昨晚倆人喝完酒拉到下半夜。四掙子一邊說,一邊幫貨郎合上那雙眼,可就是閉不上,無奈,只得等著雪她娘過來了。

      雪她娘以為別人跟她開玩笑,可來到俯下身一摸,都硬邦邦的了。她也想幫貨郎合上那雙眼,還是閉不上,這會兒貨郎那雙眼似乎瞪得還更大了,像要把雪她娘一股腦兒地全都裝進(jìn)去。雪她娘也沒轍,蹲那兒干瞅了半天,啥話沒說,站起來踢了張貨郎一腳,就跩了跩地回了家。旁邊看熱鬧的娘們兒在那里嚼舌頭:“你看雪她娘鼻窩里那兩顆‘滴淚痣’,俗話說一個痣一個男人,這張貨郎還沒爬上她的炕,就撂了貨郎攤子……”雪她娘那個眼硬啊,愣是一滴淚沒掉出來,回到家關(guān)上門,又朝大門踢了兩腳。

      畢竟是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人又死在了小李家莊。隊(duì)長馬上安排隊(duì)里的人去張貨郎的沂水老家送信兒,催著來人給貨郎辦后事,又讓四掙子找了塊席頭子給他蓋上,吩咐兩個老光棍在那里守著。崔大喇叭就會背后罵皇帝:“張貨郎那一包針,一個頂指,還有給孩子吹的那個豬尿泡,換了這間小屋住。”當(dāng)初隊(duì)長給張貨郎騰出這間看煙的小屋,也是可憐他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沒個落腳的地兒,如今安排幾個人幫著辦理一下后事,那也是人之常情。

      雪她娘在家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會兒天井里,一會兒房屋里,心里空落落的,魂兒好像掉在爐屋旁了。都說沒有過不去的坎,可眼前這道坎雪她娘就犯難了,此時她的腦子里無數(shù)個“小人”大戰(zhàn)了好幾十個回合。最后她還是毅然決然地敞開大門,徑直去了大隊(duì)辦公室,見了書記,就要跪下,非要著搖通公社食品站的電話,快來把家里那頭半大不小的豬拉走。

      豬悲切切的哀號聲撕裂了整個村子,也撕裂了雪她娘的心。雪她娘心疼的不全是貨郎,還有她自己:真是生就的骨頭長就的肉,活該自己守寡的命!一個女人拖個油瓶子,想想就難,哪睡過一個囫圇覺,時不時地墻根下冒出個學(xué)貓叫的,前頭剛噘走,后邊就有人往家里扔石頭……可不管怎樣,一個寡婦女人,褲腰帶往緊里系總歸沒毛病,她早已習(xí)慣了把褲腰帶里三道外三道地系結(jié)實(shí)了,有次著急解手,摸索了好半天,連自個都解不開了。唉,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老天爺既然安排雪她娘遇見了貨郎,眼看著月牙兒就要變成圓月了,可今天為什么又這般捉弄人呢?

      雪她娘把錢揣進(jìn)兜里,又抬頭看了看天,快晌午了。在心里盤算了一下附近的集,最近的圈子集也得二十里開外,還要翻過一座山,山路上蓋著大雪,不好走啊,甭說是去買東西,送給東西都愁去拿。那也得去啊,顧不得那么多了。

      雪她娘從集上扯回來布,摸黑回到家,飯都沒顧上吃一口,就去扒拉針線笸籮。在洋油燈底下,連夜趕做了一身新衣裳,新表,新里,連瓤都是秋后剛彈下的新棉花。摸著手里這身新衣裳,雪她娘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想著去年夏天剛認(rèn)識貨郎那會兒,貨郎下鄉(xiāng)路過前河沿,坐在大柳樹下的沙阡上,涼快涼快歇歇腳。碰巧雪她娘在河里擺衣裳。雪她娘來的時候就瞅著這里很安靜,四下無人,這不脫了衣裳,就躺進(jìn)了河水里。沒承想柳樹下鉆出來個貨郎……

      眼前這幅“高山流水畫”早就把個貨郎看直了眼,邪涎都淌下來了,那倆“爪子”硬是把地上抓了兩個大窩子。柳樹上的小鳥兒都驚得撲棱一聲飛跑了,雪她娘聽到動靜,忙四處撒摸,老遠(yuǎn)看見是貨郎,噘開了:“你個不要臉的死貨郎!快滾,還等老娘把你貨郎攤子給砸了?!必浝商羝饠傋雍俸傩χ吡?,沒走多遠(yuǎn),隱約聽見河沿那邊傳來雪她娘“啊”的一聲叫喚,貨郎急忙放下攤子跑過去,一看,是一條螞皮正弓著腰往雪她娘的小腿肚子里鉆呢。常聽老人說,螞皮鉆到人的身體里去,會吸人身上的血,直到把人身上的血吸干為止。雪她娘嚇得臉都煞白了,三魂掉了兩魂半。貨郎也急了,頭上直冒汗,趕緊脫下自己的一只鞋,一手攥住雪她娘的腳脖子,另一只手握著鞋,用鞋底子使勁挆雪她娘的小腿,右手挆累了,再換左手,好不容易才把螞皮給挆出來了。雪她娘的小腿也挆腫了,貨郎赤著一只腳,又跑去地里拔來兩棵“婆婆丁”,放手里揉搓出汁后摁在了雪她娘小腿的傷口處,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張貨郎來這小李家莊下鄉(xiāng)四五年了,三天兩頭搖著那貨郎鼓:“拿頭發(fā)換針啊!”孩子們就都知道是張貨郎來了:

      貨郎貨郎本姓張

      一根扁擔(dān)挑兩箱

      走大街來串小巷

      貨郎鼓子梆郎當(dāng)

      針線頂指扎頭綱

      糖豆泥哨吱吱響

      走過一村又一莊

      誠信為本走四方

      張貨郎恣得呵呵笑著,慢慢放下扁擔(dān)。都說光棍子行事兒毒,不喜歡孩子,可他是個例外,常拿些糖豆分給圍過來的那些孩子。孩子們拿到糖豆,蹦啊跳啊的,有些調(diào)皮的還搶過貨郎鼓來胡亂梆郎當(dāng)兩下。

      剛開始的時候,貨郎走到哪里住在哪里,自從隊(duì)長讓保管給他騰出那間看煙的小屋,他出去轉(zhuǎn)悠一天早晚都回來,他掛著雪她娘。那天從河涯回來,貨郎就魔怔了,心整個像被掏空了一樣,滿腦子都是雪她娘了,還有她胸前跟豬尿泡似的那兩坨子肉。

      第二天他索性把貨郎攤子放在了雪的家門口,雪她娘聽著貨郎鼓子聲,就從門縫里往外瞧,看著圍著幾個大人孩子也就沒出去。待會兒不見動靜了,雪她娘拿著把頭發(fā)出來了,“給,換倆針!”

      貨郎一手接著頭發(fā),眼直勾勾地瞅著雪她娘那胸。大襟褂子的扣子都扣在一邊,前面也沒個縫啊,眼珠子掉出來也只能隔著衣服去揣摩了?!澳翘爝€沒看夠?再看剜出你那狗眼來!看著眼里去可扒不出來了!”

      “看不夠!扒不出來,那就留在我眼里!嘿嘿!”

      “快給我拿針!”

      貨郎拿出一大包:“快拿著使吧!”

      貨郎心里長滿了草,隔三岔五就挑著攤子來到雪的家門口。這天,雪她娘正在欄里出糞,貨郎挽了挽袖子和褲腿,過去奪過鐵锨就下了手。晚上雪她娘撈上了一個咸鴨蛋,扮了個辣疙瘩咸菜,又去莊里聯(lián)社打了瓶散酒,留貨郎吃飯。貨郎走順了腿,這會子聞著雪她娘放的屁都香。人們不用聽貨郎鼓子聲,只要換針、換線,就去雪的家門口。

      勞力們“揚(yáng)鞭催馬送糧忙”,雪她娘好幾天沒去上坡,這幾天雪一直在發(fā)燒,藥社里大夫說孩子不像感冒,像要出疹子,可過了幾天疹子沒出來,身上還一塊一塊地發(fā)紫,可把雪她娘嚇壞了,忙去叫來了雪的二嫲嫲。貨郎見她急急火火的,也跟著跑了過去,二嫲嫲指著孩子的身上說:“這是人了里了,疹子一時半會兒出不來,快抱著去公社找大夫給瞧瞧吧!”二嫲嫲這么一說,雪她娘嚇傻了,貨郎一聽,也嚇了一大跳,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起孩子就往公社跑,雪她娘在后面攆,貨郎一路上哪敢怠慢哪。到了醫(yī)院放下孩子,就累趴下了,一腚蹲在地上,喘得不行了。大夫一邊給孩子檢查打針,一邊埋怨:“你們這當(dāng)?shù)锏脑趺椿厥聝??再晚來會兒恐怕這孩子就給耽擱了!”雪她娘聽到這話,嚇成了一攤泥。觀察了小半天,孩子終于有精神了,大夫說:“疹子慢慢出來,就沒事了。

      “大哥,今天多虧你了!要不是你在跟前兒……”

      “嘿嘿,你突然嘴不熊了,我還有點(diǎn)兒不習(xí)慣。你心眼兒那么好,老天爺都看在眼里,能讓孩子出啥事兒?”

      雪她娘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眼瞅著貨郎回老家過年這都快一月了,雪她娘心里長了杈子,沒事抬腿就往西門口跑。那年在戲園子里練功摔斷腿的劉瘸子,碰見雪她娘就唱:

      手搭涼棚西南望

      來來回回的沒見著有人挑擔(dān)杖

      貨郎年前回家鄉(xiāng)

      這一天不見心里癢

      三天不見我心里慌

      你個死貨郎

      你個浪貨郎

      你不知道老娘我哪天都在想

      西門口外我一天瞧幾趟

      來這西門口瞧你我穿破了鞋兩雙

      一塊坷垃拽過去,“叫你癢,老娘再把你那條腿打瘸了!”

      “西門口外那一溜都讓你踩得不長草了,還不興我唱。”

      雪她娘哪里知道,貨郎年初二就從家里挑著攤子出來了,走到嶺前水庫,貨郎不想轉(zhuǎn)路,就抄了近道,從水庫冰面上走。結(jié)果,剛進(jìn)水庫幾十步,“撲通”一聲人就掉下去了,幸虧緊緊抓住了扁擔(dān),可使上吃奶的勁兒就是爬不上來。多虧邊上有拿著鎬在水庫里砸凍凍拿魚的,幾個人先后跑過去把貨郎拖了出來,常下鄉(xiāng)的人都相熟,他們認(rèn)出了貨郎,趕忙把這半死不活的貨郎送回了家。

      貨郎這一折騰,好像生了一場大病,十多天才爬頭。挑起攤子又出了門。雪她娘端著一耙子雞蛋、二兩紅糖去小屋里看貨郎。劫后余生的貨郎見到雪她娘,激動得一把攬進(jìn)了自己懷里。

      “梆鋃鐺,梆鋃鐺……拿頭發(fā)換針?。 ?/p>

      “嗷,貨郎回來了!”伴隨著那一嗓子,孩子們吆喝著躥到大街上。

      貨郎攤子前多了些拿頭發(fā)換顏色的,過寒食嘛,哪家不換些顏色來染蛋,五顏六色的鵝蛋、鴨蛋、雞蛋,那是孩子們的最愛。雪她娘染的大鵝蛋送給了貨郎一個,貨郎哪舍得吃,沒人的時候就拿出來,瞅著鵝蛋嘿嘿傻笑,好像那鵝蛋就是雪她娘的臉蛋兒,用手摸得都掉了色。男孩碰雞蛋,女孩蕩悠千。雪也嚷嚷著讓她娘給她在天井里吊悠千,這話貨郎拾到了耳朵里,沒幾天工夫就搶在頭里把悠千吊好了,還把雪她娘拖到了悠千板上,雪她娘這悠千蕩得那叫一個美,起若嫦娥奔月,落如七仙女下凡,這一蕩,蕩出了青春,蕩出了希望,也蕩出了煙火氣兒,胸前那倆牛蛋都快飛出來了。這下可把走在墻外的那些老光棍饞得直叫喚,什么難聽說什么,酸不啦唧的,夾槍帶棒。此刻,貨郎和雪她娘卻聽不見了,依舊笑得嘎嘎的,那陣陣笑聲伴隨著悠千的起伏在空中飛蕩,貨郎瞪大了眼珠子,挖挲開雙手接著,生怕雪她娘從悠千上掉下來。

      樹上蟟一聲聲刺耳的尖叫讓人們煩躁,都想把心也掏出來涼快涼快。貨郎也經(jīng)常偏到河沿去,坐在柳樹下,幻想著去年那一幕,雪她娘在河里生動地描繪著那幅“高山流水畫”。若不是“嗞”的一下賞了一臉蠊尿,半天也回不過神來。八月十五那輪圓月爬上了樹梢,爬上了田間勞作的莊戶人的肩頭。雪她娘從地里回來,去抽屜里找出僅有的一兩糧票,去聯(lián)社換了一個月餅,和孩子吃了一大半,那一小半送給了貨郎,貨郎自是不舍得吃,得空就拿出來瞅兩眼,放鼻子上聞聞,“嗯,香,真香!”像是聞到了雪她娘身上那股香胰子味兒。整天飽一頓餓一頓的,吃不了口熱乎飯,貨郎落下了老胃病。這天胃病又犯了,疼得一天沒吃飯,雪她娘便去藥社拿了藥,又下了碗粗面面條,給貨郎端了過去。見了雪她娘胃也不疼了,也來勁了,拉拉開沒完,幾次雪她娘起身想走,也沒走成,“哎,不行,雪自己在家里我得回去!抽空再拉吧!”站起來剛要往門口走,貨郎一把拽住了她,從后面緊緊地抱著不撒手了,雪她娘有些生氣,幾次想扒開貨郎的手,最終還是讓貨郎摁在了他困覺的地鋪上。

      “你個死貨郎!你想干嗎?”

      “我想要你!”

      “你想要俺,得去找個媒人說和說和這事兒?!?/p>

      “我這就想要!”

      “滾!扯了證你怎么要都行?!辈铧c(diǎn)兒就著了火!扎腰帶子都讓貨郎給拽斷了,鋪的席蹬了一個大窟窿。雪她娘爬起來打搫打擎身上的土,捋了捋頭發(fā),瞪了貨郎一眼,就提著褲子回了家。雪她娘終于松口了。貨郎心里那個恣兒啊,興奮得一個勁兒地在屋里轉(zhuǎn)圈兒。扯證得先回老家起條子,他掐著指頭算了又算,來來回回得七八天,眼看就要“大雪”了,嘴里一邊念叨:“老天爺啊,你可千萬別下雪??!”

      四掙子去公社出夫了,一回來拿著倆咸鴨蛋就跑到貨郎這兒來了。

      “你來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呢!”

      “啥事兒?”四掙子一臉蒙?!翱煺野车苊萌ジ┧镎f和說和……”

      “咋了?有戲了?”四掙子瞅著貨郎一臉的壞笑,“是不是我不在家這兩天,你把人家那三畝二分荒地給開了?”

      “哪里,哪里啊,她不依。連個尿泡都沒摸著?!?/p>

      四掙子媳婦一進(jìn)門見了雪她娘就拉:“他嬸子,一個鍋里省,兩個鍋里費(fèi),恁倆快一起搭伙過吧!家里沒個男人撐著不行啊。”媒人挺妥,也算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這事兒就這么成了。兩人的婚事訂在了農(nóng)歷十一月十一。莊戶人興在冬天辦喜事,冬天地里活少,大家伙都閑著,湊個人場方便,關(guān)鍵是手里也不緊巴了,大伙子湊湊就辦了,公事嘛。

      貨郎吃了晚飯,拿出這些年的積蓄,蘸著唾沫點(diǎn)了兩遍,一共五十九元九角八分錢,湊夠五十整的用紅布包了包,又拿了根紅線腰帶,就去了雪的家,雪早早就睡了。你別看貨郎平日里走街串巷的,搖著個貨郎鼓子吆喝起來一套套的,可這會兒嘴卻瓢了,東扯葫蘆西扯瓢的,說不著埝,道不著窩,沒用的話拉了有一花簍,這才把紅包連同扎腰帶子一塊拿出來遞給雪她娘,說讓她看著置辦點(diǎn)兒東西,可雪她娘只留下了那紅線帶子,紅包說啥也不要,“家里就缺個男人,你來個人就中了!”

      貨郎趁雪她娘沒注意,把紅包偷偷掖在了席底下。貨郎這前腿剛邁出屋門口,又回過頭來摟住了雪她娘……雪她娘使勁兒咬著貨郎的嘴唇,貨郎的手這會兒才摸到了那對“豬尿泡”?!捌鸹貤l子來扯了證,這身子都給你。”

      明天回老家起條子了。貨郎早早收了攤,讓去趕集的捎著割了二兩死豬子肉,叫了四掙子,倆人喝開了。四掙子非要問問雪她娘那倆“牛蛋”怎么樣,就倆牛蛋,貨郎跟四掙子拉到半夜……

      雪她娘把剛做好的那身衣裳一件件疊好,用紅包袱仔細(xì)包裹起來,系了一個蝴蝶結(jié)。又從箱子底找出自己準(zhǔn)備結(jié)婚穿的花棉襖、青棉褲、繡花鞋,還有貨郎給她的那條紅線扎腰帶子,把它們一一穿戴好,就對著鏡子坐了下來。鏡子里的女人不算老,也不難看,柳葉眉、杏核眼、高鼻梁、櫻桃嘴,裝扮起來還能拿出門吧,想當(dāng)年自己可曾是這十里八莊的一朵花呢。

      雪她娘拿木梳蘸了水,把額前的頭發(fā)一縷一縷地梳整齊,盤過耳后,在后腦勺裹成一個圓圓的簪子,別上了貨郎進(jìn)貨給她捎回來的那個發(fā)夾。又拿鍋底的灰棒棒描了眉,把裁好的紅紙對折后放在唇邊印紅了嘴唇,打了胭脂。本來那條紅圍巾是做紅蓋頭的,這會兒她系在了脖子上……鏡子里亮起來了,她對著鏡子又坐了一陣子,這才緩緩起身,摸了摸正在被窩里熟睡的雪,給雪掖了掖被角,悄悄出門去了爐屋。

      守著張貨郎的那倆老光棍一個叫單仁國,一個叫韓義民,也不知道哪個有學(xué)問的前輩給他們起得這“好”名字,也怪祖宗無德,倒真讓他倆打了光棍??吹窖┧锎虬绲孟駛€仙子樣兒走來,倆人忙站起來。

      “正好恁兩個給我搭把手,把這衣裳給貨郎換上?!?/p>

      站在一邊的這倆悶葫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這是演的哪一出???

      “這村里的風(fēng)俗都是旁門別姓做證婚人,今天恁倆在算是巧了,我要嫁給貨郎!”旁邊的這倆光棍子驚呆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躺在地上的死貨郎,最后把目光砸在了雪她娘身上,怪不得這一身花花綠綠的打扮?。∵@回倆人明白了,雪她娘這是自斷后路啊,她這不是要把自己的后半輩子也跟著搭進(jìn)去嗎?這個女人,唉!倆人點(diǎn)頭答應(yīng)著,嘴里卻咬得牙齒咯吱咯吱地響,沒想到以前只有在戲臺子上和電影里才能看到的劇情,今兒個在這里上演了,他倆為雪她娘感到不值是真的,卻也被感動了,干枯的眼睛里都擠出了淚水。

      你還別說,這會兒雪她娘把手往貨郎眼上一放,眼立馬就合上了。

      去沂水送信的來來回回用了一集,老家來了貨郎的一個堂兄和舅家的一個表弟。他倆找著隊(duì)長商量辦貨郎的后事。隊(duì)長從貨郎攤子里找出來九元四角二分錢,光買棺材就十二,堂兄兩腳踹不出個屁來,不知道的還尋思是根木頭橛子杵在那里,愁得沒了譜。光知道犯愁有啥用?事兒還得辦啊。隊(duì)長又喊人把二牛、三起、四掙子幾個人叫來,掏出煙袋摁上了把煙末,表弟還算看眼色,忙湊前給隊(duì)長點(diǎn)上,咂了兩口,隊(duì)長開腔了:“貨郎這些年沒少接濟(jì)咱隊(duì)里的人,二牛,那年恁兒掉灣里差點(diǎn)淹死了,還是人家貨郎一頭扎灣里去給撈上來的,現(xiàn)在辦公事還差那么幾元錢,攤子里那些針和線,大伙子拿去分分,也都出出手,五角不多,一角不少,咱把這事兒給辦了!”

      表弟又提出來:“我聽隊(duì)里的人說,表哥算是娶了雪她娘,看看能不能讓表哥挨著雪她爹葬了?”隊(duì)長朝著鞋底磕了磕煙袋,“我看夠嗆,干費(fèi)唾沫。雖說雪她娘跟貨郎結(jié)了陰陽親,這能算個事兒嗎?再說了,即便是雪她娘點(diǎn)了頭,那也白搭,她家族里那些老家伙還不都蹦出來,一個個腦袋搖得跟貨郎鼓一樣!”

      堂兄和表弟想想也是。

      這下堂兄又沒了主意,“咋整?不好往回搬弄??!”

      表弟又合伙著堂兄去找隊(duì)長:“隊(duì)長,恁給出出譜,看看能不能在隊(duì)里找塊地阡子把俺表哥葬這兒?”

      “不好弄??!地都是集體的,我還得請示大隊(duì)書記。再說了,把貨郎留在這里,不成了孤魂野鬼了,逢年過節(jié)也沒人給他上上墳。”

      “要不,隊(duì)長幫著再雇上五六個人,把表哥抬回老家吧?”

      “行啊,行!”堂兄附和著。

      第二天,隊(duì)長把人安排好,當(dāng)然少不了二牛和四掙子。隊(duì)長吆喝了一聲“起——”大伙子就抬起了貨郎,出了爐屋,一路往南去。大人孩子出來了不少,老人們不住地用襖袖子抹著淚,都來送送貨郎。雪她娘領(lǐng)著雪也跑出來跟著送了好遠(yuǎn),蹺著腳站那兒大半天才回家,算是給貨郎發(fā)了喪。

      一行人剛走到前河涯,繩子“咔嚓”一下斷了,把前頭抬棺的那倆人閃了個趔趄。這才出村子繩子就斷了,表弟心下琢磨著,難不成表哥是想要在這里住下?這樣一想,他就順口喊了一句:“大家伙先停下吧,抽袋煙歇歇!”表弟又四處撒摸了下,這塊地邊上有棵大柳樹,背面是沙阡,前面是河灘,好風(fēng)水!就這兒了!干脆把人偷偷埋在這里算了。他湊到四掙子跟前兒說了自己的想法,四掙子當(dāng)然同意,就把大伙兒都招呼過去,“今天這事兒我做主了,把貨郎埋在這里吧,正好地處三縣交界,屬于三不管地帶,回家誰都不要說!哪個嘴不嚴(yán)實(shí),我割他的舌頭撕爛他的嘴!”四掙子找人去鄰村借來兩把锨,一袋煙的工夫就掘出了一個大窩子,把貨郎下了葬,怕莊里知道了不依,也就沒敢留個土堆。表弟拿出還剩下的一元兩角錢,交給了四掙子,四掙子自己沒要,二牛剛要伸手接,又縮了回去,最后也沒要,都分給了其他人。四掙子又一再囑咐大伙天黑了再回家,在家待兩天再出來,以免引得村子里的人猜疑。

      這事兒最后還是讓四掙子媳婦兒透露給了雪她娘,雪她娘佯裝去河涯摟柴火,來到大柳樹下哭了一場。柳樹上的葉子早已經(jīng)掉光了,幾只鳥雀在樹枝上嘰嘰喳喳地叫,這會兒都被雪她娘的哭聲驚飛了,它們一起飛上了灰白的天空,連同那些飛舞的紙錢,打著旋兒,越飛越遠(yuǎn),越來越模糊,隱到云層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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