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畢業(yè)之后,我踏上了自己找工作的道路。那時候剛步入社會,一臉茫然的我面對著各種行業(yè),十分不知所措。由于有朋友在上海,在他的幫助下,我進入到了上海的一家鋼材倉庫里工作。
那家倉庫里上海市區(qū)很遠,在黃浦江邊上。我清楚的記得:去報道的那天是個特別晴朗的日子,冬日的陽光斑駁地跳躍在枝干上,好像一朵朵盛開的白色小花。和煦的金色,透過稠密的樹葉灑落下來,成了點點的光斑,一切仿佛都帶著安逸。坐地鐵倒了好幾趟車,大概用了兩個小時,我終于到了目的地。一到倉庫,看著周邊全是陌生的面孔,我的心里瞬間覺得很壓抑,與和煦的陽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經理大概交待了工作事宜后,就派了一個人領我先去宿舍安排住處。那個人很瘦,顴骨突出,個子很高,卻總是有點駝背,大概有50多歲的樣子。
他一邊走著,一邊順手就把我的行李提在了自己手上,像閑聊似的問道:“怎么來這里上班了?這里的工作可不輕松??!”我沒精打采的回答道:“是朋友介紹的?!蔽叶Y貌性的問了下他的名字,他說別人都叫我老安,你也這么叫就行。我心里想著:他幾乎跟我父親是同樣的年紀,應該叫叔叔更合適吧。老安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拍了拍我肩膀說道:“沒事,就這么叫吧,這樣顯得我年輕?!边@一句話,拉近了我們彼此的關系,也讓我低落的心情慢慢變得晴朗起來。
很快就到了宿舍。我進去一看,是上下鋪,一個屋子里有四個位置。老安連忙打掃好一個下鋪,把我的行李給鋪好了。他說:“屋里原來就我一個人住,現(xiàn)在你來了,我也有個伴了?!蔽椅⑽⒁恍?,把笤帚拿過來想要打掃衛(wèi)生,他沖我擺擺手,示意不讓我動。
后來的日子里,我和老安處成了很好的朋友,我們在一個班組,一起上夜班,一起吃飯,一起在休息的時候去各處游玩。和老安一起的時候,我漸漸地不再覺得他是大我很多歲的長輩,更像是一個年紀相仿的摯友。上夜班的時候,他會替我盯著,讓我時不時睡一覺。吃飯的時候,他會習慣性的把肉放進我的碗里。休息的時候,他會把飯?zhí)嫖掖蚝?,放在床頭。
過年要回家的時候,我問老安:“你什么時候買票?”老安遲疑了很久,帶著溫暖的笑容回答道:“我今年不回去了,反正倉庫得有值班的人,我留下。”我說那好吧,等我回來給你帶家鄉(xiāng)特產。老安說好,拿出了一盒禮品塞進了我的手里,說這是他給我父母帶的。
那一年過完年,我沒有再回去上班,去了別的城市。
后來我通過其他人才知道,原來很多年前,老安的家里發(fā)生了重大變故,只剩下了他自己。他年年都待在倉庫里,從不回家過年,大概是害怕回到那個傷心的地方。
多年之后,每到冬日的暖陽灑在身上時,我的腦海里還是會浮現(xiàn)起那個面孔:消瘦,樂觀,總是在照顧人。每每想起,我的嘴角都會因為那段情誼而上揚。這時我忽然明白一個道理:原來在這人世間,我們遇到的大多數(shù)人,在相逢的時候,已經注定是永別。但他們都曾溫暖過我們,就像冬日的暖陽那般,被我們輕輕柔柔的藏在了心里,帶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