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保護、傳承、弘揚黃河文化既是推動黃河流域生態(tài)保護和高質量發(fā)展的重要任務,也是事關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千秋大計。文化記憶理論將文化、記憶與認同相關聯,通過媒介建立起過去與現在之間的聯系,為傳承與弘揚黃河文化提供了新視角,帶來了新抓手。喚醒、重塑并不斷強化黃河文化記憶不僅有利于延續(xù)黃河的歷史文脈,而且有助于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增強人們的身份認同,提升人們的文化自信。
黃河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近年來,以習近平總書記為核心的黨中央著眼發(fā)展全局,將黃河流域生態(tài)保護和高質量發(fā)展上升為國家戰(zhàn)略,強調要把握好推動黃河流域生態(tài)保護和高質量發(fā)展的一系列重大問題,發(fā)出為黃河永遠造福中華民族而不懈奮斗的時代號召。黃河孕育了璀璨奪目的黃河文化。習近平總書記在黃河流域生態(tài)保護和高質量發(fā)展座談會上明確指出,黃河文化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中華民族的根和魂。保護、傳承、弘揚黃河文化,講好新時代黃河故事是中華兒女的責任與使命。文化記憶理論強調記憶與文化、認同之間的相互關聯。在時間維度上,力圖通過媒介建立起過去與現在之間的聯系,實現文化歷史上的傳遞;在社會維度上,則通過本身的定型及規(guī)范作用構建起共同的身份認知與文化認同。可以說,文化記憶理論為傳承與弘揚黃河文化提供了現實基礎和實踐路徑。
文化記憶理論的主要內涵
文化和記憶都是人類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關于二者之間關系的探討由來已久,而且遍及社會學、心理學、歷史學、人類學等領域。文化記憶理論的出現打破了學科之間的壁壘,為研究者提供了新的融合視角。下文主要梳理文化記憶理論領域相關的三種重要觀點。
哈布瓦赫的集體記憶理論
20世紀以前,關于記憶的探討主要集中在生理學角度,哈布瓦赫及其集體記憶理論的出現標志著記憶研究向社會學角度的轉變。哈布瓦赫指出,記憶不僅是個體的生理行為,還與他人、社會和環(huán)境有著密切的關系。記憶首先需要他人、環(huán)境的刺激才能被喚醒,并且在與他人的共同對話的過程中得以不斷加強。同時,個人與他人共同對話的平臺構成一個集體性框架,這個框架能夠反過來作用于個體的記憶,幫助個體定位記憶,重構記憶。哈布瓦赫將這個社會性的框架稱為集體記憶。哈布瓦赫認為,集體記憶絕對不是個體記憶的機械相加,而是一個承載和體現著每個時代、每個社會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文化傳統(tǒng)等的整體性框架。另外,哈布瓦赫提出,集體記憶具有“當下性”,其本質是立足于當下對過去進行的重構。與之同時代的阿拜·瓦爾堡也關注記憶與文化傳承的關系,將圖像符號視作藝術表現手段,提出了集體圖像記憶的觀點,也就是社會記憶理論。
皮埃爾·諾拉的記憶場理論
20世紀80年代,法國歷史學家皮埃爾·諾拉在《記憶的場所》中明確提出了“記憶場”概念。他認為,集體記憶的研究應該從“場所”出發(fā);任何能夠在集體層面與民族身份和過去聯系起來的文化現象都被稱作“記憶場”。諾拉將記憶場分為三類,即物質性記憶場、象征性記憶場和功能性記憶場。記憶場既可以是物質性存在物,如紙質檔案、字典以及保存這些物質資料的博物館、圖書館、文獻資料中心、數據庫等機構,具有紀念性的建筑;也可以是帶有象征意義的紀念慶典、節(jié)日等時空性場所;還可以是具有功能屬性的協(xié)會、團體、自傳作品等。諾拉對“記憶場”的生成機制也進行了探究。他指出,從內部來說,記憶場本身是由記憶凝聚而成的,既包含著記憶,也體現著記憶。記憶場不是一成不變的,會因為受到外部力量(如歷史變遷)的影響而發(fā)生改變或進行重塑。記憶場要想發(fā)揮作用,就需要人的參與。人必須通過舉辦一系列活動如節(jié)日慶典、儀式性活動等來維系記憶場的功能。
揚·阿斯曼的文化記憶理論
德國學者揚·阿斯曼及其妻子阿萊達·阿斯曼在20世紀80年代首次提出“文化記憶”的概念,將記憶理論正式引入文化視野之中。揚·阿斯曼夫婦首先探討了文化和記憶的關系,認為記憶一方面具有儲存功能,能夠實現文化生產的連續(xù)性,另一方面也具有重建功能,能夠在文化出現斷裂時實現文化的再生產。在哈布瓦赫觀點的基礎上,他們對集體記憶進行了細分,將其分為交往記憶和文化記憶。交往記憶主要是社會的短時記憶,在個體與他人的互動實踐和日常交往中實現。因為交往記憶的主體必須是鮮活的個體,建立在對話交流及其他形式的互動之上,所以周期一般較短,多維持在三代人到四代人之間。與之相反,文化記憶主要是長時記憶。文化記憶脫離了實時的交流溝通,通過文本系統(tǒng)、儀式系統(tǒng)、意象系統(tǒng)等載體得以保存、固化和延續(xù),同時又在當下社會環(huán)境里進行調整和重構,因此文化記憶可以在時間維度上實現代際的跨越,無限延伸,具有長久性和固定性。通過文化記憶,每個時代的社會都在傳遞并不斷鞏固著自己的特定形象,打造著群體的獨特性和自我認同性,因此文化記憶對民族身份和文化認同具有重要作用。
文化記憶理論從產生以來一直是學界研究的熱點。文化記憶呈現出的時間的綿延性與空間的廣闊性與黃河文化廣博深厚的特點相契合,將文化記憶理論引入黃河文化研究必將為研究帶來新思考,提供新借鑒。
文化記憶理論與傳承與弘揚黃河文化的適應性
文化記憶理論為傳承與弘揚黃河文化提供新視角
文化記憶是一個國家和民族在歷史發(fā)展長河中形成的以文化方式記載和傳承的共同記憶,是一個民族最獨特的文化標識。文化記憶力求在過去與現在之間建立關聯,通過文字、儀式等媒介形式喚醒群體和社會對過去的回憶,并不斷融入當下的社會框架之中,使記憶得以延續(xù)、鞏固和更新。
作為中華民族的母親河,黃河穿越古今,見證和記錄了中華民族的發(fā)展史、奮斗史,形成了底蘊深厚的黃河文化。歷史的洪流滾滾向前,黃河文化也在不斷豐富著自身的內涵和外延,成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在農耕時代,黃河記錄著中華兒女與自然的和諧共生及其在自然面前不屈的抗爭。在近代,黃河見證了中國革命的發(fā)展壯大,孕育了延安精神、太行精神等革命文化。自改革開放以來,隨著黃河流域經濟社會大發(fā)展,黃河文化的時代意蘊也變得更加鮮活??v觀當下,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提出要推動黃河流域生態(tài)保護和高質量發(fā)展,保護、傳承和弘揚好黃河文化是其中的應有之義。在文化記憶理論視角下開展黃河文化研究,厘清和延續(xù)黃河文化的歷史脈絡,在現實框架下深入挖掘黃河文化的時代價值,探究黃河文化的現代性復刻和創(chuàng)新,既連接過去,又立足當下,著眼未來,有利于形成黃河文化記憶傳送鏈,在文化回憶中實現認同與延續(xù),進而促進黃河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
文化記憶理論為傳承與弘揚黃河文化帶來新抓手
文化記憶依靠各種文化層面的符號和象征而得以保存、復刻和再現。這些媒介載體蘊藏著文化歷史,能夠向公眾投射回憶,激活公眾的文化記憶,有利于實現文化的賡續(xù)與弘揚。
要實現黃河文化基因的傳承,講好新時代黃河故事,非常重要的一點是要將黃河文化元素落實到“實體化”“活態(tài)化”的媒介載體中,讓它在文化記憶中活起來、傳下來。在歷史變遷歷程中,黃河流域有3000多年是全國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文化根基深厚,文化資源燦若繁星。黃河流域分布有鄭州、西安、洛陽、開封等古都,保存有殷墟、晉祠、龍門石窟等豐富的物質文化遺產,形成了各具特色的戲曲、武術、民俗、傳統(tǒng)技藝等非物質文化遺產。這些都凝聚著中華兒女關于黃河的共同記憶。充分保護、激活這些媒介的功能有利于實現黃河文化“實體化”傳承的延續(xù)和嬗變。在此基礎上,廣泛探討黃河文化與當下現實生活的關聯性,在現代化情境下進行黃河文化媒介重塑,如建設黃河文化博物館,打造黃河文化旅游帶,塑造黃河文化活動品牌等,建構起能夠附著黃河文化記憶的新象征,是實現黃河文化“活態(tài)化”傳承的時代命題??傊?,在文化記憶理論視角下建構與重塑黃河文化的媒介載體是促進黃河文化再登場,實現黃河文化傳承與弘揚的重要抓手。
文化記憶理論視角下傳承與弘揚黃河文化的路徑
喚醒記憶:用足黃河文化資源,建構文化記憶空間
黃河流域積淀下來的種類眾多、數量龐大的黃河文化資源是中華民族的寶貴財富。充分梳理并利用好這些資源是喚醒民族黃河文化記憶的重要條件。要充分發(fā)揮政府相關部門職能,做好整體規(guī)劃、資源統(tǒng)籌,堅決貫徹黨中央關于黃河流域高質量發(fā)展的重要部署,激活具有地方特色的黃河文化記憶,做好分區(qū)、分類、分級保護。具體來說,要充分發(fā)揮黃河名勝、歷史遺跡的作用,探索文旅融合模式,不斷完善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建設非遺場館,開設非遺課堂,為激活群體文化記憶提供空間場所,讓個體走得進來,憶起過去,建構起黃河文化的話語表達。文字是文化記憶中最可靠和穩(wěn)固的媒介方式。要保護好黃河文化的紙質檔案、地方志等資料,留存歷史的記憶;要充分發(fā)揮保存這些物質資料的博物館、圖書館、文獻資料中心等具有紀念性的建筑的功能,建立有效運營機制,讓這些“冷門”場館熱起來,喚起人們的黃河記憶,發(fā)揮這些建筑弘揚黃河文化的作用。
重塑記憶:辦活黃河文化活動,創(chuàng)新文化記憶表達
建構文化記憶并不是簡簡單單地回憶過去,將過去復制、粘貼過來,而是找到過去與現在的契合點,在現行社會的框架模式下進行重構,只有這樣,才能充分發(fā)揮黃河文化的時代價值,使黃河文化真正被群體接受。首先,要充分利用各種節(jié)點、契機,將記憶與時代場景相勾連,讓黃河文化記憶“活起來”。舉辦黃河文化宣傳展示活動,通過展示光輝燦爛的黃河文化遺產,幫助觀眾更好地認識和了解黃河文化,感受黃河文化的重要價值,理解黃河文化的深刻內涵,增強民族自豪感。其次,舉辦黃河文化實踐體驗活動,形成文化活動品牌。例如,將黃河文化傳承和人們的日常生活相融合,舉辦黃河沿線健步走等活動,讓人們在運動中領略黃河壯美。再次,要充分激活各方力量,創(chuàng)新黃河記憶的表達方式。大力發(fā)揮各類民間組織的力量,群策群力重塑文化記憶,例如調動藝術創(chuàng)作研究機構的積極性,鼓勵創(chuàng)作者積極創(chuàng)作與黃河文化相關的文學、藝術作品,發(fā)揮各類相關協(xié)會、學會力量,開展相關研究與實踐活動,打造黃河文化宣傳讀本等,豐盈功能性記憶媒介。最后,還要舉辦各類黃河文化交流研討活動,發(fā)動專家、學者對黃河生態(tài)環(huán)境保護、黃河資源利用、黃河文化傳承與創(chuàng)新等方面展開研討,合力推進黃河流域高質量發(fā)展。
強化記憶:調動全媒體平臺,增強文化記憶功能
在信息化時代,人們的日常生活已經與互聯網技術、大數據技術、智能技術深度交融。記憶的傳遞也不再局限于儀式和文本,還可以通過電子化、數字化媒介實現。在黃河文化傳承的過程中,充分利用全媒體平臺一方面可以突破時空局限,實現記憶的存儲功能;另一方面可以還原、再現黃河文化元素,實現全程、全息、全員、全效傳播,建構起全方位的黃河文化敘事框架,強化受眾的文化記憶,增強群體的文化認同。在利用全媒體平臺時,要注重將主流媒體與新興媒體相結合。要依托主流媒體的公信力,巧借新媒體東風,打造黃河文化傳播矩陣,多維發(fā)力共同講好黃河文化故事,不斷強化受眾的黃河文化記憶。此外,還要注重增強敘事的吸引力。近年來,《唐宮夜宴》《洛神水賦》《國家寶藏》等節(jié)目反響熱烈,既得益于其將電視化表達與網絡化傳播相結合,依托短視頻迅速“出圈”,也是因為這些節(jié)目將專業(yè)性與故事性相結合,注重文化的落地表達,以更加真實的、親切的方式闡述文化內涵,喚醒文化記憶,拉近了與受眾之間的距離。這些節(jié)目為講好黃河文化故事樹立了樣本。在全媒體時代,充分利用各種媒介手段,建構起多維度黃河文化敘事空間以及多層面黃河文化互動框架,才能讓黃河文化進入更多人的耳中、眼中,讓文化記憶長留更多人的腦中、心中。
文化記憶理論將文化、記憶與認同相關聯,建立起過去與現在的聯系。在建構與重塑文化記憶的過程中,具有奠基意義和鞏固根基意義的過去能夠打破時空局限不斷得到固化和延續(xù),群體也在不斷鞏固和強化身份的認同。反過來,群體在獲得身份認同、尋找到歸屬感之后,也會主動參與到文化回憶中去,自覺承擔起傳承與弘揚文化的使命,這是一個雙向循環(huán)的過程。在文化記憶理論視角下探索傳承黃河文化的傳播價值和路徑,喚醒、重塑并不斷強化黃河文化記憶,不僅是延續(xù)黃河的歷史文脈和民族根脈的重要方法,而且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增強中華文化認同的關鍵。
(作者單位:濱州職業(yè)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