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型人物報道的大時空觀

在自媒體勃興、融媒體繁榮的時代，在集體追求短、平、快的閱讀氛圍影響下，典型人物報道由于篇幅較長、字數較多、閱讀耗時長等特性變得不易傳播。如何增強典型人物報道的可讀性是擺在新聞采編人員面前的重要課題。結合筆者典型人物報道的采寫實踐，現從“參與的宇宙”視角和大時空觀出發(fā)，闡述增強典型人物報道可讀性的可作為空間及創(chuàng)作體會。

新時代，“中國夢”激發(fā)了人們壓抑已久的追夢熱情，一時間涌現出許許多多追夢人，他們真抓實干，干出一番利國利民的偉業(yè)，探索出創(chuàng)新發(fā)展之路。各個領域都活躍著勇?lián)姑臅r代英雄，他們結合所學所長為履行大國擔當提供方法與路徑，為加快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鼓與呼。

作為黨和人民的喉舌，新聞工作者肩負著反映輿論、引導輿論的使命，應當敏銳捕捉社會動態(tài)，積極響應時代召喚，聚焦活躍在各個領域里的英才、勞模和群眾代表；并通過典型人物報道來傳正聲、樹新風，為廣大基層建設者、追夢人提供成長范本，傳承榜樣精神。

典型人物報道是我國特有的新聞樣式，曾經以其巨大的影響力感染著全國的受眾，掀起一股股向典型學習的熱潮。然而，在社會發(fā)展進程中，典型人物報道受諸多因素的影響一度走向衰落，其社會教化功能也難以充分發(fā)揮。在自媒體勃興、融媒體繁榮的時代，如何避免千人一面的典型人物形象，提升典型人物報道的可讀性，進而提升媒體的影響力和品牌效應，是擺在當下主流媒體人面前的一個重要課題。本文試圖從采寫典型人物的立意著眼，結合筆者在《中華英才》半月刊社擔任記者的一線采訪實踐，從具體案例切入，分別從采寫前的準備、采寫過程中的可能性挖掘以及報道后的效果評估與反饋角度闡述筆者對增強典型人物報道可讀性的幾點體會。

立足于“參與的宇宙”，追求客觀真實與主觀參與的辯證統(tǒng)一

典型人物報道是新聞報道的特殊形式，典型人物報道的采寫要遵循新聞寫作的普遍性原則，即真實性、時效性、準確性和公開性；同時其也有自身特點，要盡可能全面地了解典型人物的生平軌跡，挖掘典型事件的真相及其背后的人物精神，既要有深度又要有溫度，既要有大背景又不可失典型情結和關鍵細節(jié)。不可否認，不論主觀意愿有多么強烈，記者在采訪前、中、后期做了多少切實的努力，也很難全息式了解被采訪對象及其典型事件的全貌。那么，如何平衡二者之間的關系呢？

現代量子理論的重要旗手之一、核裂變理論先驅、“黑洞”概念的提出者阿奇博爾德·約翰·惠勒通過“參與的宇宙”理論向我們傳達了這樣一個思想：我們所了解的宇宙并不是獨立于作為觀察者的我們之外的存在，而是由觀察者的參與所構造的時空圖景。這就是說，純粹的客觀的觀察是不可能的，觀察者必然成為參與者。

“參與的宇宙”理論對于寫作，特別是對于典型人物報道的采寫以及記者主觀創(chuàng)造性的發(fā)揮具有很大的啟示作用。新聞寫作隸屬于非虛構寫作，不同于虛構性文學作品的創(chuàng)作，不可以天馬行空地以主觀意志決定所報道故事的走向，也不能隨意左右局部細節(jié)的真實性。但是新聞寫作畢竟屬于創(chuàng)作范疇，需要記者保持高度理性，冷靜地旁觀整個事態(tài)發(fā)展過程，尊重事實。記者可以在采寫過程中最大限度地提高自身的參與度，投入盡可能多的時間和精力做積極的準備和擁有應對未知變數的良好心態(tài)，從而釋放自己的熱情。這就是說，記者可以通過前期的采訪準備、中期的互動交流、后期的稿件撰寫（其中還包括針對采訪過程中不完備或未曾涉及的內容有了新的發(fā)現而進行的追蹤采訪和補充采訪），以及稿件的確認與發(fā)布，始終以為時代傳正聲的使命擔當，為英雄榜樣立傳的責任感為驅動，參與到被報道對象的生命過程中。這里結合筆者采寫和報道上海弘歷電氣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何紅芳的過程，具體談談筆者為典型人物報道《何紅芳：從追求美好生活到守護萬家幸福》采寫所做的兩方面的努力以及體會。

第一，通過恰到好處的提問、循循善誘的引導最大限度地調動被訪對象的表達熱情，使其從被動接受采訪的狀態(tài)自然地切換到主動系統(tǒng)梳理人生故事的狀態(tài)。從典型事件的回顧中升華其之前未總結的或總結不具體、不詳備的成長歷程及其對該段人生經歷的感悟，在助力其完成個人情感升華的同時為新聞報道提供更豐富的第一手材料。

第二，在撰寫稿件的過程中，從錯綜復雜的素材提煉典型人物的精神特質與志趣稟賦；隨著典型人物報道的傳播，旨在追求讀者與典型人物“以神會神”的效果。

受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影響，何紅芳在被困在某酒店期間接受了筆者的視頻采訪，這不利于全息式地了解人物及其企業(yè)風貌。由于事先了解這一情況，在對方負責人提供了一些素材（企業(yè)文化手冊、關于何紅芳本人的其他媒體的報道等）的基礎上，筆者提前關注該企業(yè)的微信公眾號，通過每條動態(tài)了解該企業(yè)員工的精神風貌以及企業(yè)的責任感、發(fā)展歷程、發(fā)展定位等，以做出一份比較詳細的采訪提綱。

在這期間，筆者不禁思考，一個沒有突出的學歷背景、沒有對口行業(yè)經驗的女性卻可以在男性占絕對優(yōu)勢的電力行業(yè)站穩(wěn)腳跟，并將企業(yè)發(fā)展成深耕智慧能源運營服務的全產業(yè)鏈集團公司，在業(yè)界口碑良好，獨占鰲頭，其中的動力究竟是什么？為什么這樣的女性能夠敏銳捕捉到時代的發(fā)展趨勢？而該企業(yè)將社會責任、公益事業(yè)擺在非常重要的位置，這又在傳達什么？于是，在接下來的溝通中，筆者有意識地引導對方談論其心路歷程及其堅持不懈的精神支撐。

果然，何紅芳回憶起走過的路，滿懷感恩，昔日的激情重燃起來，開始娓娓道來。她強調雖然每個階段都有不少困難，但更有不少“貴人”和轉折的契機。于是，筆者追問契機從何而來？何紅芳更開心了，將一次次似有如神助的轉折歸功為自己無心的善舉，也就是一個人對社會傳達了發(fā)自內心的、純樸的愛，就會有更多愛的能量在其中往返流動起來，即人們常說的“愛出者愛返”。

康德有句名言：“有兩種東西，我對他們的思考越是經常和持久，他們在我心靈中喚起的驚奇和敬畏就會日新月異，不斷增長，這就是我頭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p>

作為新聞從業(yè)人員，記者必須恪守做人的基本準則和行業(yè)道德，既要對采訪過程、采訪對象懷有“盲人摸象”般的探索心和“掛一漏萬”的謙卑心，又要對主觀能動的有限性保持警惕心，如此才能在表達中避免言之鑿鑿。不論某種新技術在當時看起來多么有創(chuàng)造力或有益于社會，不論某種精神在當時多么被推崇，記者始終要為讀者保留一定思考空間，留給時間去考驗。

時代與個體、事件與社會的交融疊加

科技的迭代發(fā)展將人類帶進了一個信息爆炸、資訊鋪天蓋地、萬物互聯(lián)的時代。典型人物報道如何從快餐式文化中突出重圍，并于行業(yè)中獨樹一幟，保持常新常青？如何在快速、有效地傳遞正聲的同時讓承載典型人物靈魂的報道引發(fā)廣大讀者的共鳴、經得起時間的考驗？或許記者需要在熱情與理性的共同加持下牽引著創(chuàng)作的方向。那么記者應如何抓取并有效呈現人物的靈魂呢？這就像作詩一樣，需要多下一些“之外功夫”。

最重要的“之外功夫”莫過于追隨經典，借助古圣先賢的智慧拓寬個人格局與寫作視野。《道德經》有云：“天道無親，常與善人?！钡瑫r又說：“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眱上鄬φ?，那么，常與善人的“善”絕不可作常規(guī)意義的“善良”之意講，“善人”是指遵循天道的人。結合上文所提到的何紅芳案例，她每一步質的飛躍，看似是“貴人”的幫扶、機緣的來臨，實質上可能是她遵循天道之后的水到渠成。那么天道又是什么？竊以為，就人的主觀層面而言，天道就是“不以善為善”“不以美為美”，只是遵從一個人于天地之間做事不為外界所擾的本心。

何紅芳偶然見到《我送紅軍過大江》這一攝影作品，為照片中劃船女子的背影所感動，但她沒有止于片刻的感動，而是私下里做了很多調研工作，以了解照片背后的故事及劃船女子的原型。何紅芳了解到該女子的原型竟然是她的同鄉(xiāng)，隨即出資打造了一尊雕塑捐獻給家鄉(xiāng)，以弘揚這種紅色精神。此后，她也一直以該前輩為榜樣，無私奉獻，有志于做國家需要的事業(yè)。何紅芳的一系列作為正是從自發(fā)到自覺地弘揚無私奉獻精神、賡續(xù)紅色基因的體現。從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何紅芳之所以能夠在電力行業(yè)異軍突起，并不完全勝在企業(yè)的專業(yè)實力，而是因為其在做事業(yè)的過程中放開了格局，提升了認知維度，吸引了無限的資源。這些是何紅芳做事業(yè)之外的“之外功夫”，而這正是時代所需，大勢所趨。

“天人合一”思想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集中體現。因此，新聞工作者在提取典型人物、典型事跡的過程中，切不可拘泥于人、事、物、理、情的層面，宜“抬望眼”，仰望星空——天時。有道是“時勢造英雄”。社會的發(fā)展必然會催生出當時所需的英雄和榜樣，典型人物必然希望于順勢而為中引領潮流，建功立業(yè)。那么，回歸到典型人物的采寫，在掌握典型人物的第一手資料之后，筆者通常并不會急于投入寫作，而是透過素材捕捉與時代使命相契合的“字眼”“關鍵詞”，從中挖掘有溫度、有深度、有力度、有高度的信息。

以《中華英才》半月刊2022年第22期的封底人物《吳念博：以德固本澤千秋 因愛生慧福萬家》為例，筆者試圖從企業(yè)責任上下功夫挖掘這家企業(yè)的獨特之處。單從產值上看，這家企業(yè)并不算“大企”“強企”，但是在全國乃至全球都有較大的影響力和良好的口碑；國內外同行紛紛前來學習這家企業(yè)的管理之道，就連國外一些政要、研究機構等都紛紛來取經，試圖找到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精神內核”。筆者以為原因主要在于這家企業(yè)具有的高度社會責任感，而這種責任感則來自企業(yè)的創(chuàng)始人吳念博對文化自信、幸福中國有著深刻的理解和迫切的使命感。

單純追求發(fā)展速度、追求數字增長的時代已一去不復返，以國內發(fā)展為主的雙循環(huán)格局，“雙碳承諾”的問世，逐漸步入老齡化社會……中國的大國責任和大國擔當已為世界所矚目。全世界都在看中國如何處理平衡發(fā)展與生態(tài)保護的關系、如何協(xié)調人們物質生活極大豐富與精神生活得不到滿足之間的矛盾，如何在履行大國責任的同時保證人民的幸福。

與許多炒作概念、玩概念經濟的企業(yè)家不同，吳念博基于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制定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體系——固锝模式，基于生產型企業(yè)的根基做出了一系列驚人之舉：取消夜班，每年組織為期五天半的全員輪班制脫產學習等。通過采訪，我們感受到了員工們內在滿滿的幸福感，感受到了這家企業(yè)深厚的社會影響力，以及其在行業(yè)內的極高聲譽。而這正是當代企業(yè)應該努力的方向。

但這對于典型人物的客戶是遠遠不夠的，這是成績，是“果”，那么“因”是什么？又或者說，追根溯源，結出這樣豐碩的發(fā)展之果的種子到底是什么？吳念博從二極管企業(yè)起步，如何在30年時間摸索出一條通過傳統(tǒng)文化來濡養(yǎng)企業(yè)的道路呢？個人的成長絕非一日之功，這就需要將其納入人生、家族乃至地區(qū)、國家的發(fā)展維度中去考量。

通過采訪發(fā)現，吳念博非常重視家庭建設、家風建設，在企業(yè)內部提倡“家文化”。企業(yè)是一個兩三千人的“大家”，而他的“小家”正是他追夢、圓夢的基石。吳念博追蹤家族歷史，以吳姓始祖泰伯作為“家文化”的源頭和精神依托，以愛構建人與自我、人與他者、人與環(huán)境的關系。他又有機地將吳氏家庭與吳文化核心地蘇州的歷史結合起來，提出“至善治理”概念，讓員工作為生命的主導者來進行自我管理，感受作為大家庭一員的榮耀感、幸福感、自豪感?；蛟S，正是基于這樣的大時空觀，他才敢于提出“創(chuàng)辦千年企業(yè)”的發(fā)展理念。

就筆者而言，采訪典型人物是基本業(yè)務。但是完成報道之后再反芻報道對象的精神氣質以自勉應成為一種提升業(yè)務能力、思想水平的“習慣性動作”，進而讓這個“習慣性動作”自己滾動發(fā)揮作用，成為采寫典型人物報道的主觀能動的基本要素。

筆者認為，在增強典型人物報道的可讀性，切實發(fā)揮典型人物報道的社會教化功能與輿論引導作用方面。新聞工作者有著極大的作為空間，必須腳踏實地，親近經典，于實踐中拓寬胸懷格局，構建大時空觀，最大限度地調動并發(fā)揮自己的才情與能力，不斷探索，以開放的心態(tài)圍繞采訪對象收集更多的信息，從而寫出與民族文化“同氣相求”、與典型人物“以神會神”、與廣大讀者“心心相印”的應時之作。

（作者單位：《中華英才》半月刊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