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媽”初體驗：我在美國高中上養(yǎng)育課

在美國，少女懷孕生育已成為嚴重的社會問題。很多少女在懷孕生育后，不得不中止學業(yè)，毀掉本該美好的人生。與此同時，嬰幼兒的遺棄率大幅上升，激發(fā)各種社會矛盾。據(jù)美國疾病防控中心估算，少女懷孕和生育問題每年給美國帶來109億美元的損失。

為了降低少女的懷孕率和生育率，美國衛(wèi)生部門和社會各界多年來致力于開展宣傳教育，勸告青少年謹慎對待性行為。美國有些高中甚至設置了“養(yǎng)育課程”，通過瑣碎而辛苦的養(yǎng)育體驗，勸退那些被愛情和激情沖昏頭腦的少男少女。

南京女孩盛茜在美國讀高中期間，就親身體驗了這門令無數(shù)少男少女聞風喪膽、苦不堪言的養(yǎng)育課程……

奇異課程

2022年8月初，16歲的南京女孩盛茜飛往美國。在姑媽盛曉莉的安排下，她即將進入美國俄勒岡州的一所私立高中讀書。

盛曉莉已移民美國多年。得知盛茜中考失利，未能考上心儀的高中，盛曉莉便向哥哥盛凱提出建議，讓她到美國讀書。見女兒十分心動，愛女如命的盛凱便不顧學費昂貴，委托妹妹為女兒聯(lián)系學校。

一切都是新鮮的，盛茜心里除了激動，也有些許緊張。8月17日是學校報到的日子，除了學習資料，盛茜居然還領到了一個被裝在嬰兒籃里的“仿真機器寶寶”。她還沒明白這是怎么回事，提在手里的娃娃就突然大哭了起來。盛茜嚇得驚叫一聲，連嬰兒籃帶娃娃一起扔到了一邊。一個名叫查理的老師見狀，嚴肅地對她說：“我是養(yǎng)育學科的指導老師，很抱歉，你因為摔打嬰兒被扣掉3分！”

盛茜目瞪口呆，指著被摔在地上的“嬰兒”，用不太流利的英語發(fā)問：“我要照顧它嗎？可我是來學習的。”在那一瞬間，她突然有些懷疑，難道自己被騙到了傳說中的“野雞學校”？查理看出了她的疑惑，便對她做了一番解釋……

原來，少女懷孕一直被視為美國的社會問題之一。美國很多州立法禁止墮胎，而少女生育帶來的最直接后果就是單親媽媽增加。美國有一半的少女媽媽沒能完成高中學業(yè)，而美國單親媽媽的家庭貧困率高達42%。美國疾病防控中心估算，少女懷孕和生育問題每年給美國帶來109億美元的損失。這些年，美國衛(wèi)生部門和社會各界一直致力于降低少女的懷孕率和生育率，通過開展宣傳教育，勸告青少年謹慎對待性行為，學會自我保護。為此，美國部分高中設置了“養(yǎng)育課程”，旨在通過復雜瑣碎、極其辛苦的養(yǎng)育體驗，勸退那些被愛情和激情沖昏頭腦的少男少女。

一番解釋后，查理再次提醒盛茜：養(yǎng)育課程是一門必修課，如果掛科，將會影響到畢業(yè)證書的發(fā)放。盛茜看著手中的“嬰兒”哭笑不得：我自己才剛脫離父母照顧，怎么就被迫升級成“家長”了？

盛茜仔細研究起那個機器娃娃，發(fā)現(xiàn)它是用硅膠制作而成，內(nèi)置電腦程序，跟一個手環(huán)連接，手環(huán)上有一把鑰匙，在照顧嬰兒時，必須把鑰匙插入卡槽，才能啟動計分器，記錄嬰兒被照顧的情況。此外，嬰兒籃里還有一張“出生證明”，上面寫著這個嬰兒的名字和出生年月。

當天晚上，盛茜和媽媽通視頻電話時，說起這門匪夷所思的課程：“你知道嗎？我剛到美國就當媽媽了！我的女兒名叫珍妮，已經(jīng)三個月大了！”說著，她向媽媽展示了她的硅膠寶寶。媽媽劉珍一頭霧水，好不容易才搞明白這是怎么回事。此前，劉珍一直擔心遠隔重洋的女兒能否照顧好自己，此時她又多了一層擔心：一向嬌生慣養(yǎng)的女兒能做好一名合格的“媽媽”，順利拿到畢業(yè)證書嗎？

劉珍的擔心不是多余的。她才剛和女兒結束通話沒多久，女兒又打視頻電話來了。這一次，盛茜一臉愁容，求助道：“它一直哭，我該怎么辦？”劉珍提示女兒：“它可能餓了？”盛茜手忙腳亂，找到扔在一邊的奶瓶，塞到娃娃嘴里，這時候娃娃身上響起了提示音：“喂奶必須滿15分鐘，才能達到標準。”盛茜一手舉著奶瓶，一手翻看仿真娃娃的說明書，可15分鐘過后，娃娃依然啼哭不止。盛茜心煩意亂，她知道如果娃娃繼續(xù)哭下去，自己恐怕會被鄰居投訴擾民。

無奈之下，盛茜只好打電話求助查理老師。查理提醒她：“喂完奶以后拍嗝了嗎？你要好好看看說明書，上面寫了拍嗝的正確方法?！笔④绱颐Φ乐x，然后掛斷了電話，照著說明書上模仿拍嗝姿勢。幾分鐘后，嬰兒終于停止了啼哭。

當“媽”不易

珍妮讓盛茜體會到了為人父母的不易。這個硅膠寶寶和真正的人類嬰兒一樣，常常毫無預兆地哇哇大哭，啼哭的原因可能是餓了，可能是拉便便了，也可能是冷了熱了，如果不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安撫好它，就會被扣分。照顧珍妮的第一天，盛茜就因為沒有在喂奶后及時拍嗝被扣了分。而她的同學也不比她幸運，他們被扣分的原因五花八門：有的給嬰兒洗完澡后忘了做撫觸，有的沒有及時給嬰兒更換紙尿褲，有的在天氣變化時沒有及時給嬰兒增減衣物……如果扣分太多，就意味著必須付出更多的時間重修這門課程，直到及格為止。

和盛茜一樣，這些高中生個個苦不堪言。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嬰兒一哭，他們就得放下手中的一切，手忙腳亂地喂奶、緊張不安地哄睡，更有人像盛茜一樣，因為無法找到嬰兒啼哭不止的原因而崩潰……少男少女疲態(tài)盡顯，本應充滿青春活力的臉上卻常常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照顧珍妮一周后，盛茜就肉眼可見地消瘦了。忍無可忍的她跑到姑姑家哭訴，央求姑姑：“你能不能替我養(yǎng)它一段時間？這太讓人崩潰了，我已經(jīng)連續(xù)幾天沒有好好睡過覺了！”盛曉莉當然心疼侄女，可理智告訴她，對于一直生活在溫室，不知人間疾苦的盛茜來說，這無疑是一個最好的體驗機會。更加重要的是，紐約的開放程度絕非國內(nèi)可比，她擔心盛茜經(jīng)受不住外界誘惑而早戀懷孕。為此，她必須讓盛茜親自體驗養(yǎng)育嬰兒的辛苦，以達到警示的目的。于是，盛曉莉一狠心，拒絕了盛茜的請求。

和盛茜一樣，很多同學因為承受不了育兒的辛苦，向父母求助。于是，這些高需求硅膠寶寶，不但折磨了高中生，還折磨了他們的父母，讓一家人苦不堪言。盛茜的同學露西對她吐槽：“我的媽媽說，這孩子比我小時候麻煩一萬倍！她還警告我，千萬不要在大學畢業(yè)之前生孩子，否則，我就是天下最蠢的女人！”

露西的吐槽讓盛茜意識到，這門養(yǎng)育課程不但警示了高中生，也在一定程度警示了他們的父母，讓他們對孩子加強監(jiān)督教育，這效果可比單純的說教好多了！

沒有姑媽的幫助，盛茜只好繼續(xù)自己“帶孩子”?？粗鴳牙锏摹靶雰骸?，她有一瞬間的恍惚：多年前，年輕時候的媽媽是不是也曾這樣抱著我？面對哭鬧的我，她是不是也這樣手足無措？此情此景，讓盛茜忍不住感嘆：“這真是時光的輪回呀！”

照顧“嬰兒”的過程，讓盛茜體悟到了父母的不易，她嘗試用一顆溫柔有愛的心去對待珍妮這個“小生命”。可即使如此，她仍有崩潰痛苦的時刻。一次，盛茜感冒發(fā)燒了?？烧淠莶粫虼梭w諒“媽媽”，依舊哇哇大哭。無奈，盛茜只好強打精神爬起來喂奶，接著又完成了“拍嗝”的程序?？墒?，珍妮依然啼哭不止。盛茜想盡辦法，仍然找不到原因。

這時，珍妮已經(jīng)整整啼哭了半個小時。盛茜的情緒逐漸失控，她一把抓起珍妮，重重地把它摔在地上。隨著一聲電腦提示音“您的養(yǎng)育學科因為暴力毆打嬰兒不合格”，盛茜才從暴躁中回過神來：慘了，自己掛科了！意識到這個后果后，盛茜再也顧不上生病虛弱的身體，抱起珍妮急匆匆往學校趕去。

盛茜找到查理老師，真誠道歉。得知盛茜生病了，查理老師表示諒解。其實，學校設置這門課程，目的是讓青少年體驗為人父母的不易，從而讓這個無比艱辛的過程，成為青少年荷爾蒙沖動時的滅火器。這門課程的得分，并非衡量學習的依據(jù)。因此，在得到盛茜“好好照顧珍妮”的保證后，查理又給了她一次機會。

別樣收獲

取得查理老師的諒解后，盛茜拿回了計分被清零的“珍妮”，這也意味著她必須從頭開始，學著去做一個合格的媽媽。猶如“劫后余生”的盛茜，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小學時光：那年的母親節(jié)，在學校的安排下，各班都開展了“保護雞蛋”的活動：每個同學的衣服上都被系上了一枚生雞蛋，一天時間內(nèi)，能夠保證生雞蛋完好無損交回老師手里的同學，將會獲得一朵小紅花。時隔多年，盛茜仍記得老師的那句話：你們的爸爸媽媽，就像你們此刻保護雞蛋一樣，小心翼翼地呵護著你們。

養(yǎng)育課程不但讓盛茜體會到父母的不易，從而對父母充滿感恩，也讓她對生育行為有了敬畏之心。每次好不容易安撫好珍妮，她就會在心里警示自己：大學畢業(yè)之前，我絕不越雷池半步！

此時，16歲的盛茜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班上一個名叫威廉的男孩常常主動為她輔導英文，兩人漸漸成了朋友。只是，相處久了，威廉看盛茜的眼神開始有了變化。他時而迷離的眼神，讓盛茜有些不自在。

少男少女懵懂的感情是美好的，但一旦越過雷池，便可能造成沉重的后果。這是養(yǎng)育課給盛茜的深刻體會。因此，當威廉又一次向她示好之后，盛茜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想法：“我希望和你做朋友，是有界限感的朋友哦！”

聰明的威廉當然聽懂了盛茜的言外之意，但他仍忍不住游說：“這在美國很正常，我們有自由戀愛的權利?！笔④绮粸樗鶆樱骸翱晌襾碜灾袊?，我必須遵循父母教導我的傳統(tǒng)和規(guī)矩。再說，學業(yè)未成，談何將來？”盛茜的拒絕干脆利落，威廉一時無話可說。就在此時，威廉身邊的嬰兒籃傳來哭聲，威廉眉頭一蹙：“真麻煩，又到了喂奶時間。”他口里說著最狠的話，手上卻做了最“慫”的事兒——只見他麻利地抱起“兒子”，插入鑰匙，喂奶，拍嗝，換紙尿褲，一氣呵成。

做完這些，威廉早已把告白這件事情拋諸腦后，也許是青春的沖動來得快、去得也快，又或許是嬰兒的及時哭鬧，成為沖動的攔路虎——畢竟，早戀有風險，鮮衣少年可不想早早被禁錮在奶瓶紙尿褲的煩瑣中。于是，威廉話鋒一轉(zhuǎn)，對盛茜說：“能不能替我照顧一下孩子，我還要去打球呢！”這個要求，盛茜沒有拒絕，她接過威廉手中的嬰兒籃，說：“走吧，我的朋友，你不會拒絕我看你打球吧？”威廉高興得手舞足蹈：“當然，女士，我非常愿意你做我的觀眾！”一場有可能發(fā)生的“青春事故”，就這么在仿真嬰兒的哭聲中提前結束了。

轉(zhuǎn)眼，時間來到了2023年6月，養(yǎng)育課即將結業(yè)。按照查理的要求，在養(yǎng)育課程的最后，盛茜和同學們都需要各自提交一份關于養(yǎng)育嬰兒的報告，這份報告不但包含養(yǎng)育嬰兒過程中的心得體驗，還需要計算養(yǎng)育一個嬰兒的開銷。在詳細了解并計算奶粉、紙尿褲、衣物等嬰兒用品的價格后，盛茜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這么小的孩子，竟需要這么大的開銷？

盛茜進一步想到，父母把自己養(yǎng)到這么大，又送出國求學，這需要耗費多少金錢和心血呀！論金錢，尚可回報，可父母付出的愛和心血，又如何衡量、如何回報呢？養(yǎng)兒方知父母恩，提交養(yǎng)育報告后，盛茜突然十分想念父母。那天，通過視頻通話，她第一次對媽媽表達了感謝：“媽媽，我愛您！把我養(yǎng)這么大，您辛苦了！”女兒懂事了！劉珍禁不住淚流滿面……

在美國的第一個學年，盛茜不負父母厚望，門門功課成績優(yōu)異，就連養(yǎng)育課也拿到了接近滿分的成績。養(yǎng)育課結業(yè)，就意味著要交回日夜相處九個多月的“女兒”珍妮。莫名的，盛茜心里閃過一絲不舍，雖然常常被折磨得夜不能眠、幾近崩潰，但她早已習慣照顧嬰兒這件事，并逐漸跟“女兒”珍妮產(chǎn)生了感情。但是，如果問盛茜“還想繼續(xù)照顧嬰兒嗎”，或是“是否愿意照顧一個真正的嬰兒”，她還是會堅定地搖頭。畢竟，她很清楚自己必須完成學業(yè)，做好心理上和經(jīng)濟上的一切準備后，才能真正承擔起母親的責任。

給珍妮當“媽媽”的這段經(jīng)歷，注定成為盛茜青春歲月里不可磨滅的記憶。在盛茜看來，美國高中設立養(yǎng)育課程，可謂把防患于未然做到了極致。大多數(shù)少男少女在親身體驗過養(yǎng)育兒女的艱辛后，都能像盛茜一樣，意識到養(yǎng)育一個嬰兒絕非易事。因此，面對沖動和誘惑，他們就可能三思而后行，而不是率性而為。畢竟，在品嘗過帶娃的狼狽和辛苦之后，誰不想珍惜恣意飛揚的青春時光呢？

編輯/朱艷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