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能訴說
給你說一聲吧:
我要去一個語言不能到達的地方。
那里有孩童、爵士和花朵。蜂王留下寓言,
一個唱民謠的人,鞠躬謝幕。我吃肉丸子,
喝浙江茶葉——一個黑人在唱往事。
我面前的杯子盛滿月光。窗外開始下雨,
我聽爵士樂:夢見父親拿著賬目,
計算我的虧欠。
我得給親人明確的說法:我站在正確的一方,
一手拿著文藝的證詞,一手端著壞事的例證。
我敗于晚霞——一生寫下稚嫩的文字,
已經(jīng)找不到地址。
甘泉歌
十月,槐樹還站在我身邊。
我看流水沿途販賣黃金,喜鵲不看我。
秋天留下的火焰在雛菊上燃燒。
我路過的理發(fā)店里,五條人在歌頌喝酒。
銀川的樓宇下,風(fēng)似流水。北緯三十八度,
有多少人,像水,在起伏的微瀾里,
把陽光送到山邊,看著月光淹沒河流。
北地謠
風(fēng)吹蒿草。流水易老。
騰格里邊緣,沙蜥沉默。
夕陽呵!不要落下,還有一只鷂鷹在云邊,
展開今天的翅膀。
蝸" 居
椅子在書桌前抒情——
它曾經(jīng)的森林里駐足過幾只斑鳩?
茶杯清澈,幾枚互不干涉的茶葉,
曾經(jīng)在枝干上遇到一縷春風(fēng)。
《博物志》的紙頁是新的,故事很舊,
舊到我們未曾經(jīng)歷的過去。
夜晚,被窗戶切出完美的長方形,
把星象藏在玻璃后。
綠蘿沒有花朵。我把它們擺在一起,
便于訴說各自的私密。
我只看遠(yuǎn)處的燈光照耀路途——
那些晚歸的人,有可能奔赴愛。
也有可能在地球的表面,尋找家園。
我拿著一個布滿傷口的蘋果,
試圖想起圓月——
它曾在不遠(yuǎn)的湖水里,濕淋淋的,沒有殘缺。
歌" 手
我請你看看這些詞語:像貧窮的刀子在閃光。
舞臺上的燈光照進誰的心里:
他的故事是降E調(diào)的。
天空上的云朵,在虛構(gòu)故事里的人,
他離開了自己。哦,歌聲在林間留下影子。
我拿出積攢的石頭和花朵,
雨點滴在屋頂,
保持沉默,它想象的颶風(fēng)里,
有一個是我,有一個是秋風(fēng)吹落的花朵。
東門歌
從骨頭里,從雨水里,從初春的陽光里,
攢下的新鮮葉片、紫花槐,現(xiàn)在要托付給秋風(fēng)。
我出東門,跟隨前面的人——她帶領(lǐng)著三棟樓宇,
她在九樓的時候還是青年,現(xiàn)在走老了。
她回過頭,看到我花白的胡須。
我臉上的葉片,是舊的。東門的陽光照耀人群。
我還要奔波半生,帶著我的葉片。體內(nèi)的河流,
已經(jīng)到了枯水期,卻總有雷聲不斷響起——
我收回眼中一閃而逝的流星。
與茶葉有關(guān)的夜晚
路途遙遠(yuǎn)。一棵垂柳說:
安心,不要搖曳自己的內(nèi)心。
雷鬼的曲子里,多么安靜的人吶!
他們回歸自己,拿著自己的甜。
星宿的石頭,紋路清晰。有人喜悅,
有人在紙張上計算愛。
煙火的插曲奏響,你,
可以對著黑夜的鏡子,
重新審視三十年前的河流:
“唰唰”的聲音,多么寂靜。
現(xiàn)在,回到今天的夜晚,
那杯茶水澆灌胸中塊壘。
不要寂寞,有人聽歌,有人記錄書目。
比如:莫迪亞諾的《夜巡》,
比如一個漫步者的遐想。
都有各自的主張。你呀,
要看到光,新月還未升起,
心有戚戚的漢字里,
需要你的眼光,交付一個完整的夜晚。
星" 象
一條河閃爍的回聲里,有斑駁的氣象。
我在指認(rèn)的那顆行星,在走過你的窗前時,
一步一回頭。是呵!它有猛獸的樣子,但,
它不能露出爪牙——你看它的眼睛,
一閃一閃,全是溫柔的笑意。
雨" 水
那一日,我們互道晚安。
我把另一個我放在遠(yuǎn)處,
在細(xì)雨的下面,收集夢里的情節(jié)。
一片葉子掉落在地。我在這里看著雨水,
不辨牛馬。秋天無窮盡。
我們還要互道早安,被雨水浸濕的早晨,
我又見到的那棵皂莢樹,
一次又一次挽留葉片,
一次又一次放棄葉片。
河激歌
昨晚雨急。我看了十遍典籍,都是關(guān)于人的。
昨晚的圓月,今天凌晨才遲遲離去,
我拿著書,看里面的詞語訴說流水的去向。
一杯茶里,有森林淹沒的水聲。
你列舉了三條緣由。我說,沒事,
我們是看過大海的人。細(xì)流匯聚,
是要守住山巒的倒影。
年底,北風(fēng)襲來,將有無數(shù)花朵,開在高空。
霜" 降
你知道,將有一場雪,會橫在你和我之間。
密集的云朵,隱含多重暗示。你看,西山上,
那輪滾燙的紅日,也在失眠。我說向南,
蹚過一條河流,翻過三座山巒,哎呀,
那叫遙遠(yuǎn),那叫清晨的寒霜,閃耀的星座。
一個接一個,安放在沿途的村莊。
向" 南
那時,我指給你一棵枯槐的枝干——
它伸出的手,指著西邊降落的夕陽。
夕陽是紅色的。那時,你在我身后,
風(fēng)往北面吹。山里面的起伏,
我都會記在紙頁上。整個天空的烈火,
現(xiàn)在還在你眼中噼啪作響。
多好?。∶總€落寞的夜晚,
你都可以拿出一節(jié)火光,
照亮沿途的香樟木,紫丁香。
行路難
星宿全部在后退,后退到東山上,迎來圓月。
我說不來湖泊里安靜的水,都藏下了什么?
一尾游魚看著槐樹悄悄擋住月光,一言不發(fā)。
我向北,隨著一條河流,前往山畔——
那里有地平線的隱喻,而后,我得向上走,
如果,能走到一朵云邊,
我將會回頭,
再次打量這深愛的人間,這遼闊的人間。
責(zé)任編輯:王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