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遠遠地就注意到停在他家門前的那輛半新不舊的電動車,車座后面有送外賣的藍色方箱,上面還有卡通的餐食圖案。林郁自然能斷定這就是一輛送外賣的電動車,就是滿大街跑的那種。他注意到,那輛車子擦拭得非常干凈,顯然是每天都精心打理的,似乎可以揣摩出這位外賣員的心境和對這份工作的態(tài)度。
他匆匆上樓,輕輕打開屋門。一進門就聽見那位輔導老師給兒子分析課題的聲音,聲音是從兒子房間傳出的。兒子的房間開著一條門縫,林郁能看到那位輔導老師的背影,看到他那件藍色的外賣服裝。林郁躡手躡腳靠近兒子房間,仔細聽那位輔導老師的講解。老師說著不太標準的普通話,但吐字清晰、流暢,用詞準確嚴謹、簡潔,每一句話都能使人感到文化修養(yǎng)和底蘊。林郁聽著這有口音的普通話,感受著那種語境和氛圍,一下子就嗅到了那種久違的感覺。林郁忘不了這種感覺,忘不了那種彌漫著濃濃感情的氛圍,盡管已經(jīng)過去幾十年了。
林郁的兒子還有三個月就要參加高考,兒子一直把考取北大清華作為自己目標,可臨近考試了,卻對實現(xiàn)自己目標有點底氣不足了。
林郁的愛人說,她單位同事向她推薦了一位家教老師,說這位老師是清華大學的碩士畢業(yè)生,輔導講課水平很高,當時,林郁正在外地出差。他贊同妻子的決定,還特意和兒子通了電話,兒子對這件事不怎么看好,還是同意了。
出差回來以后,林郁問起兒子那位老師輔導的情況,兒子滿意地“嗯——”了一聲,說:“很棒!真的很棒。對我啟發(fā)很多,我信服他、佩服他,這位老師兩個小時的輔導,比我自己20天的復習收獲都大。”兒子說著,眼睛里閃動著一種由衷的敬重。林郁有點吃驚,他清楚,讀了不少科學、文學書籍的兒子一向很自負,少有對一個人從心底的信服和贊嘆。
一旁的妻子迫不及待地用一種林郁并不是很熟悉的口吻對他說:“這位教師是一位外賣小哥,單位同事剛給我推薦時,我還有些猶豫。后來聽說,他是一家外企的高級技師,外企撤離,失去工作,又一時找不到適合的崗位,便送起了外賣?!逼拮友劾镩W出一種贊許又有點惋惜的目光,接著說:“那天,他給兒子輔導后,便馬上開始接單,急著送外賣去了?!?/p>
妻子眼光一閃,分明在想什么,而后又說:“那天,我把事先說好的講課費拿給他,他卻遲疑了一下,說自己不要這個錢。我有點吃驚,不知他為什么不收講課費。這位輔導老師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自己現(xiàn)在送外賣已經(jīng)能夠維持生活,通過對孩子有價值的輔導證實自己的知識對社會還有用,就已經(jīng)使自己感到欣慰了。我注意到,他說這些話時,一雙睜大的眼睛時不時會轉(zhuǎn)向你掛在墻上的那幾張照片?!?/p>
林郁聽妻子說,目光掃過那幾張老照片。那幾張照片其實并沒有多精彩,只是不同尋常,那是好多年前,他在一個偏僻貧困山村留下的與那里山村教師相關的一個個難以忘懷的瞬間。
林郁眼前似乎又出現(xiàn)了那兩座山之間的大山溝,又走在了那其實沒有路的山路上,似乎又看到腳下山羊的蹄印和它們留下的糞便,又遇見了突然竄出的野兔子和撲棱著翅膀飛過的野山雞。
他那時還很年輕,是一位剛?cè)肼毜挠浾?,還沒有結(jié)婚生子,如果是現(xiàn)在,他還能走完那些路嗎?林郁在想,又看了看墻上掛著的那幾張照片,看了看照片上的山、水和人。
林郁當時去的是那里的山村學校采訪,要訪問、慰問、幫助那個地方的幾位民辦教師。那個學校就在這個山溝的最里端。他當時要去見的是山村小學一位姓石的老師。他事先了解到,石老師干了14年的教師,還是臨時代課教師,連個民辦教師的名分都沒有,1個月只有100多元的收入。
進了村子,找到那所小學的時候,石老師正在上課。林郁沒有聲張,默默從敞開的后門進去坐在最后一排聽他的課。
這位石老師是那種講課特別有激情的類型。聲音特大,從離教室百米開外就聽到了??吹剿掷锬弥鴰坠?jié)掰斷的樹枝,借助著有些夸張的手勢,正試圖用最直觀、最形象的方法給他那幾位一年級的新生講數(shù)字8的概念。在這所學校,石老師從一年級到六年級的課都教。見有陌生人進來,他并沒有停下來。
下課后,林郁與這位樸實的老師聊了許久,還到他的家里看了看。石老師的家在村西頭,住房是村里借給他的一間土窯。屋子里能看見的就有兩樣東西:一個大炕,每晚石老師、妻子和兩個孩子擠在上面睡覺;一口大鍋,一日三餐做出的除了莜面和煮土豆,還是莜面和煮土豆。如果說此外還有什么,那就是鍋臺上的煤油燈了。
林郁注意到被煙火熏得黑黑的鍋臺的最邊緣有用白色塑料布包裹著的書本。
“這是什么?”林郁問。
“我晚上備課和記日記的時候,就在這里。”石老師說。
“我能看一下嗎?”林郁把石老師那本厚厚的日記本拿在手上,摸著問。
“看吧,沒什么保密的東西?!笔蠋熣f,爽快地笑了笑。
林郁翻看了石老師的日記,發(fā)現(xiàn)其中記的最多的是學生的情況,比如哪個學生這一天回答問題積極,回答得正確;哪個同學在哪方面悟性高應該注意啟發(fā);哪個同學下課活動時不小心碰著了,以后應如何提醒大家;哪個同學可能沒有吃飽,家里是不是有難處了等等。
一頁頁翻著,林郁還看到了這樣的內(nèi)容:“某某年因?qū)幖疑岽逋跄衬?個孩子上學供應不起,代交學費30元;某某年,王亮軍、王惠因家庭困難即將失學,代墊支學費各25元;某某年,高建生因母親患病無錢上學,代交學費35元……”
林郁算了一下,這位代課教師14年里,累計為學生代交的學費有400元之多。
看到這里,林郁只覺得心里似乎突然涌進一股酸溜溜熱乎乎的東西,并不斷地翻騰著,他嘴唇動了動,但最終沒有說出什么。心里想,這個石老師連民辦教師的身份都沒有,每月的工資報酬只有100多元,而且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呀!
林郁沉思著把日記本慢慢合上,問他:“這些年,你覺得最難的事情是什么?”
“學生們不能成才?!笔蠋煹幕卮饚缀鯖]作思索。
林郁一愣,沒有想到這位石老師這樣回答。林郁本想他會聽到石老師傾訴自己這個“臨時代教”的苦衷或者會談自己每月100元的微薄收入,或是自己和老婆孩子一日勉強湊合的三餐??墒蠋熯@位代課教師腦袋里裝的東西與林郁預想的風馬牛不相及。
這時,有點沉默的石老師又開始卷“煙”吸了。林郁這是幾次看到他吸煙了,他注意到這位老師特別愛吸煙,石老師有點自嘲地笑了一下,說那是自己走下講臺后唯一的精神慰藉。林郁盡管不吸煙,但也能聞出石老師吸的煙味道有點特別。他問:“石老師,你吸的什么煙?”石老師笑了一下,說他抽不起卷煙,當?shù)睾禑熑~又不能生長,于是石老師就在一塊空地上種了幾十棵小蘭花——一種味道近似煙草的替代植物。
第二天清晨,石老師帶著林郁看了他種的小蘭花。在陽光的照耀下,這種黃土高原的特有植物正洋溢著一種倔強而燦爛的生命力。
看到林郁帶著相機,石老師說:“給我和小蘭花拍張合影吧!我最離不開它了?!?/p>
相機里留下了這位老師像那天的藍天一樣純凈高遠的笑容,也留下了林郁和他的合影。
多少年過去了呀?林郁想,仔細看著墻上他和石老師在小蘭花前的合影,又想起石老師的大兒子石山。像極了他爸爸的小石山和他爸爸一樣眼睛雖然不大,但黑亮亮的,總是閃著堅定、和善、樂觀的光亮,衣著雖然破舊,但干凈、整潔,林郁記得石山當時還有半年就要小學畢業(yè)升入中學了。當時,林郁也為石老師送來了慈善資助款,但他想到了這個即將升入中學的孩子今后的生活無疑會遇到困難,便提出資助小石山上完中學直至大學。石老師雖然很感激,但還是謝絕了。小石山也拍著自己的胸脯對林郁說:“請叔叔放心,我還幫助爸爸和媽媽在山坡上種莊稼,我們能克服困難,我也一定能考上中學、大學的!”林郁看著眼前這個懂事的孩子,眼淚差點兒沒流出來,心想眼前這半大小子還真有山一樣的堅韌挺拔。
這些年,林郁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和妻子、兒子和他的許多朋友講過他曾經(jīng)見到過的那位石老師和他的學生、孩子,他們艱難的生活、他們的思想境界和樂觀豁達的生活態(tài)度實在讓他感動、難以忘懷。
兒子面前的這位輔導老師會與那位石老師有某種關系嗎?會是石老師的那個兒子嗎?林郁想。可他問過妻子了,這位老師并不姓石呀!
這位也來自山區(qū)的輔導老師會是哪位教師的學生或者孩子呢?
林郁又看了看墻上的照片,想起他當時采訪的另一位姓臧的山村教師。
那時,為找到這位教師他們的汽車一大早出發(fā),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了近3個小時。
看到了,他們要到的村子。
眼前,一條清澈的溪流正蜿蜒著流淌,溪水潔凈得幾乎透明,水流的嘩嘩聲在山谷里回響。溪流兩岸是兩座比較平緩的小山,山坡上的樹叢中散落著幾十棟房屋??|縷炊煙正從一些房屋的屋頂裊裊升騰。
真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可是,村民們賴以生存的田地在哪里呢?幾乎看不到,因為它們都太分散了,都是一小塊一小塊的。
幾位老人正坐在小道邊一處向陽的房屋山墻前享受陽光的溫暖。林郁走過去,彎腰問:“老人家好!跟您打聽個人,小學校的臧老師,您知道住在哪里嗎?”
一位相對年輕一點兒的老人站了起來,往不遠處指了指。還坐著的幾位老人,七嘴八舌地說:“你們看哪處的房子最破,那一準兒就是他家?!?/p>
往山坡上走了不遠的路,看見一位50歲左右的男子正站在一間小屋的門前朝他們張望。想必那就是臧老師了,他早就站在他家的屋子前面了,他知道林郁他們要到他家里,學校的校長事先已經(jīng)告訴他了。
“您就是臧老師吧?”林郁微笑著問。
臧老師忙不迭地點頭,寒風中,他黝黑的臉龐上浮現(xiàn)出映著陽光的微笑。
在臧老師的引導下,林郁和朋友張望著走進了他的家門。
一進門,他們就驚呆了。
黑黢黢的,滿屋都是黑黢黢的。四壁和屋頂、房梁都黑得像鍋底,這一定是常年煙熏火燎造成的。屋里除了土炕和灶臺就沒有別的家具了。一些當用的盆盆罐罐就放在地上,試圖走進去的人都無從下腳。數(shù)九寒天呀!已經(jīng)破了的窗戶紙在寒風中就像是幾只白蝴蝶在風中飛舞……
天啊!這一家四口人過是什么日子呀?
林郁看著臧老師,努力著笑了一下,盡量顯得輕松地說:“我們知道您是一位很優(yōu)秀的教師,這些年為貧困偏遠山區(qū)的教育教學做了很多……”
林郁還沒有把話說完,就見臧老師眼睛里的淚水已經(jīng)默默地流淌了,卻不知道是因為他內(nèi)心被認可的感激還是面對家中窘?jīng)r的委屈和痛苦。林郁還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臧老師的老伴兒,一個看上去比臧老師還蒼老,在屋子里挪動腳步都顯得有些困難的婦女,眼圈兒也紅了。
來臧老師家之前,林郁他們已經(jīng)采訪過了他所在學校的校長。當談到這位老師,那位校長的眼睛即刻閃出一種激動不已的光亮,說:“臧老師是我們這深山溝里一位少見的優(yōu)秀教師,他在我們這里當教師已經(jīng)25年了,3次被評為市里的優(yōu)秀教師,差不多年年都是縣里的優(yōu)秀教師,各種獎狀、證書一大摞,他教的學生學習成績、道德品行都是全校最好的,特別難得的是,他的一個學生,一個窮山溝里的農(nóng)村娃娃,居然得了全國奧林匹克數(shù)學競賽三等獎和華羅庚數(shù)學競賽二等獎。這在全國大城市里也算是很杰出的成績了。沒有人能計算得出,臧老師為之付出了多少心血、辛勞和汗水?!?/p>
說到這里,那位校長嘆了口氣,才又接著說:“臧老師的家庭負擔其實是很重的,他的愛人身體有殘疾,干不了什么活兒;年邁的老父親一直有病,去年去世的;兩個上學的孩子也幫不上多大的忙,家里、地里全得靠臧老師一個人。可他一心撲在教學上,就連放農(nóng)忙假時他也不放假,為了不讓一個學生掉隊,白天黑夜地給學生們補課,只能趁學生們做作業(yè)的一小會兒工夫,趕緊跑上山割上幾把麥子背回家?!?/p>
校長又嘆了口氣,對林郁說:“你們不是還要到他家里去嗎?去看看他家那亂糟糟的勁兒,就能知道他整天都忙成什么樣了!”
此時,當林郁他們走進臧老師的家時,不禁又想起了校長的那番介紹。臧老師對林郁說,他的老父親去世之后,他供養(yǎng)著全家四口人,一個身有殘疾的老伴兒和一雙上學的兒女。他當教師的工資從開始十幾元錢,一點點長,去年剛長到160元。此外,山上還有五塊不大的土地種著玉米和小麥。盡管基本上能吃飽肚子,但家里常常會捉襟見肘,有快要過不下去的感覺。
他告訴林郁,他的兩個孩子都非常懂事。家里這種經(jīng)濟狀況,供不起兩個孩子繼續(xù)上學了,只能有一個繼續(xù)深造。兩個孩子你推我讓,都真心想讓對方繼續(xù)上學。因為哥哥考上了縣里的重點中學,妹妹便以此為由堅持讓哥哥繼續(xù)上學,而自己則跑去城里的棉紡廠打工,幫助家里,供哥哥上學。可沒承想,上學的兒子又突然得了重病。
這次到臧老師家之前,林郁他們也采訪了他的學生。學生們說,他們看見臧老師一個人在辦公室的時候,常常低著頭發(fā)呆。他們都知道臧老師心里很苦,卻不知道怎樣才能幫助臧老師減輕內(nèi)心的痛苦。這一段時間里,臧老師面對他們,并不說自己孩子患病的事情,依舊一絲不茍地給他們講課,啟發(fā)他們理解疑難問題,只是很難看到老師臉上的笑容了。
那天,林郁把300元慰問金和他們帶去的棉衣被、棉鞋、大米、食用油等物資送給臧老師時,他流淚了,說:“這對我太重要了,甭說300元,就是30元,對我也是十分重要的?!绷钟糇⒁獾?,他的腳上穿著的是露著腳趾的布鞋。他用他那如老樹皮一樣粗糙的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說:“我心里的苦水很多,但我盡量把苦水咽下去。我不愿意讓人家說我太脆弱。我常想,我當民辦教師確實窮,但我的精神上還是富有的??墒恰边@時,臧老師的目光從林郁的臉上移開,瞥了一眼他一無所有卻又亂糟糟、黑黢黢的家,淚水禁不住又要流出來了。
從臧老師那里離開之后,林郁聯(lián)系愛心人士和慈善組織為臧老師募集了3000元善款,及時送到了他的手里,用來給孩子治病。
當時,備受感動的林郁寫了好幾篇有關山區(qū)民辦教師的文章,在報紙上發(fā)表后,社會反響非常之大。不但慈善組織積極發(fā)起募捐,教育部門也采取了改善民辦教師和代課老師待遇的重要措施。他們的狀況有了很大的改善。
后來,林郁聽說臧老師的兒子和他的好幾個學生都考上了全國的名牌大學,都出息了。林郁想,那位送外賣的老師會不會是臧老師的兒子或者學生呢?
林郁的妻子說那位輔導老師也不姓臧,可見也不可能是他的那個兒子了。
在那個地方,那個美麗卻貧瘠的山村,林郁采訪、慰問的那些民辦教師都令他感動,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看到,每一位山村教師都有值得一提的光榮歷史和令人為之嘆息的辛酸故事。
此刻,林郁曾經(jīng)采訪過的那些鄉(xiāng)村教師一個個在眼前呈現(xiàn),他想:有這么好的教師,一個個優(yōu)秀的學生走出大山就不奇怪了。
他會是那里哪位教師的學生或孩子呢?
林郁又從兒子房間的門縫看了看那位輔導老師的背影,繼續(xù)仔細聽那位輔導老師與兒子之間的交流,他越聽越感到那位老師的口音的熟悉與親切。他斷定這個年輕的老師一定來自那片土地。
這時,他聽見兒子對那位老師說:“謝謝您老師,您的講解對我啟發(fā)很多?!笨磥?,今天的輔導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林郁想。
他聽見那位老師說:“不單是我的講解,好多時候是我們倆的共同討論。你的悟性很高,有獨立思考的能力,能舉一反三,這很好,是你的優(yōu)勢。我們常說要有自信。我體會,自信不是對我們過往的沾沾自喜,不是墨守成規(guī),而是對自己不斷修正的能力,創(chuàng)新的能力,相信我們能不斷學習新的知識,這樣才能不斷進步。”
兒子說:“我贊成您的觀點,這對我很重要?!蔽葑永锍聊艘粫?,林郁又聽見兒子說:“您又要開始接單,又要去送外賣了嗎?”
老師輕松又認真地回答:“是的,馬上就有來單了?!?/p>
兒子說:“我覺得這對您有些不公,有點替您感到難受,您有這么好的學問,有這么多知識……”
老師微笑著打斷兒子的話,說:“這沒什么,我得面對眼下的現(xiàn)實和生活。你知道嗎?我是從非常貧困的大山里走出來的。我從我兒時的老師、我的父母親、我敬重的導師那里懂得了這樣的道理——真正的救贖,并非戰(zhàn)斗后的勝利,而是能在苦難中找尋生的力量和內(nèi)心的安寧。我從他們身上看到并懂得了,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帶著傷痛勇敢地活下去?!?/p>
一陣短暫的沉默,林郁又聽見那位老師對兒子說:“你知道嗎?我在送外賣的同時,依舊還在擠出時間學習新的知識,思考新的問題,我相信,我的知識一定還會派上用場,還會對社會有新的貢獻?!?/p>
林郁在外聽著,愣愣地聽著,仿佛又看到了那些山村教師,看到了那片秀美的、貧瘠卻不屈的山川,心里的暖流一陣陣涌起,眼睛也不知不覺濕潤了。
李玉林,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一級作家,曾任《城市人》《慈善》《中華慈善年鑒》主編。出版小說集、散文集等25部。曾獲天津市第一屆、第三屆魯迅文藝獎,全國網(wǎng)絡文學獎金獎等獎項。
責任編輯:王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