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鑫
(杭州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浙江杭州 311121)
目前的木心研究已呈現(xiàn)出十分豐富的樣態(tài):一是在評論家童明所開設的道路上繼續(xù)行走,論證木心與傳統(tǒng)的關系、語言上的努力及美學思維等概念;二是研究木心的批評思想、美學趣味等;三是具體討論木心創(chuàng)作中的“重寫文本”,如盧虹貝提出的“文本再生”,以及后來者提出的一些相近的“新”概念。但這些研究卻鮮有提及木心的《魔輪》,尤其針對木心重寫文本的研究。實際上,在對木心重寫的討論中,透過《魔輪》這一與色諾芬原作高度重合的“反常文本”,或許更能夠把握木心重寫的動機與創(chuàng)新?!赌л啞访媾R著如黃錦樹論說馬華文學“經(jīng)典缺席”的尷尬:“缺席的責任不全在文學作品,評論的缺席才是件更要命的事。”[1]因此,本文以被大多數(shù)評論者忽略的《魔輪》為研究對象,分析木心在原文本形式與內容上的繼承與擴充,并據(jù)此透析木心重寫的意義。
木心的重寫行為實際上與其身份息息相關,不論“五四遺民”還是“飛散作家”,還是當代作家之外的作家都不太容易與木心的重寫發(fā)生關系。讀者不應忘記木心海外華人與藝術家的身份,以及身處紐約這一現(xiàn)代藝術中心的事實。這些史實可以說明為何木心不懈地對他文本進行“微創(chuàng)手術”般的重寫,甚至某種程度上還將當代“現(xiàn)成品”藝術的技法移植入文學創(chuàng)作中。而在重寫的過程中享受到的愉悅,令他不惜身擔抄襲之險,這是出于木心天才的原創(chuàng)性誘惑,“木心的種種詩學嘗試證明自己絕非一個墨守成規(guī)的‘文化標本’。他在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中國與世界的‘相悖的二律之間的空襲’游戲和寫作中,創(chuàng)造出最具文言古意而又脫盡陳腐之氣的世界文學范本”[2],又是飛散在外的華人對漢語的執(zhí)著。甚至也可以用來解釋木心的現(xiàn)代性與中國性究竟在何處顯現(xiàn):“子民的亂離和摧折不只成為歷史的一部分,更幾乎成為中國現(xiàn)代性—現(xiàn)代中國性的內在屬性?!盵3]
在“海外華人”與“藝術家”的身份下,“經(jīng)典”作為一個關鍵詞應該在木心研究中占據(jù)一席之地。作為一個擁有大量中外藝術經(jīng)典知識背景的藝術家,在他的創(chuàng)作中能發(fā)現(xiàn)而今已經(jīng)淪為達姆羅什(David Damrosch)所說的“影子經(jīng)典”的作家或作品。同時,在他的重寫中也能夠發(fā)現(xiàn)他的“反經(jīng)典”意圖。達姆羅什定義的“反經(jīng)典”與木心的創(chuàng)作十分貼切:“反經(jīng)典主要是指非主流的、有爭議的作家,他們在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時所使用的語言人們學的較少,或者雖然他們用的是大國的主流語言,但是它隸屬于小的非主流的文學傳統(tǒng)?!盵4]當然,在這里需要注意的是,木心的創(chuàng)作不僅是文學的創(chuàng)作,更是藝術的創(chuàng)作。本文試圖細讀木心改寫自色諾芬《回憶蘇格拉底》第三卷第十一章的作品《魔輪》,并將之放在木心的全部創(chuàng)作中進行考量,以期對木心重寫的動因及審美效果給出一種可能的結論。
由于蘇格拉底的述而不作,關于蘇格拉底言行的記錄都是來自別人對他的回憶。于是,人們先通過回憶再現(xiàn)了蘇格拉底的形象,再訴諸文字再現(xiàn)回憶。這“再現(xiàn)的再現(xiàn)”,難免令人想起與真理有著兩層之隔的“模仿的模仿”。這在蘇格拉底的形象中留下了一個有趣的空間,得以讓柏拉圖之外的那些人(諸如色諾芬與阿里斯托芬)的記錄存活下來。同時,鑒于柏拉圖在哲學史上(尤其是在講述蘇格拉底的章節(jié)中)享有超經(jīng)典地位,色諾芬和阿里斯托芬筆下的蘇格拉底很難在其中擁有一席之地。在這樣的哲學史敘述中,柏拉圖就是蘇格拉底的代言人,即便他們身處不同章節(jié):“他(柏拉圖)把握了蘇格拉底的基本原則的全部真理。”[5]對此,克爾凱郭爾(S?ren Kierkegaard) 則表述得更為明白:“柏拉圖感覺到自己和蘇格拉底不可分割地交融于精神的統(tǒng)一之中,以致所有知識對他來說都是與蘇格拉底的共識。蘇格拉底謝世之后,柏拉圖的這種渴求從他的口中聽到自己心聲的欲望變得愈來愈強,被他神化了的蘇格拉底起死回生而與他難分難解地融為一體,你我之混淆愈來愈大?!?/p>
木心曾用諷刺刻薄的語調說道:“色諾芬寫過蘇格拉底,不敢恭維。柏拉圖寫過蘇格拉底,幫蘇格拉底忙,色諾芬?guī)吞K格拉底的倒忙?!盵6]鑒于木心沒有再費唇舌說明色諾芬到底幫了什么倒忙,在此不得不再回到克爾凱郭爾那里。而克爾凱郭爾不斷地論證只是為了證明“色諾芬止步于蘇格拉底的外在直接性,因此必定在很多方面都誤解了他”。他認為,色諾芬筆下的蘇格拉底顯得溫和且絮叨,是一個“和善的庸人”,并且由于割除了“身上所有的危險之處”,變得“荒謬絕倫”。同時,色諾芬讓蘇格拉底“各種對話、言談的背景就像條直線一樣淺薄、無形無色”,而使蘇格拉底式的敏銳無處施展。同樣,色諾芬筆下蘇格拉底的對話也顯得乏味不堪,講求功用,“清醒冷靜,拘于有限性”,詭辯術取代了反諷。
克爾凱郭爾對色諾芬寫作的貶斥在一段時間內成了主流。對此,施特勞斯(Leo Strauss)認為反對色諾芬的人實際上預設了色諾芬的不可靠。他與克爾凱郭爾不同,他認為在諸多關于蘇格拉底的作品中,“色諾芬是唯一一個既了解蘇格拉底本人,又用實際行動表明他愿意做一個探究者(historian)的人”“我們認識蘇格拉底的重要來源,應該是色諾芬關于蘇格拉底的作品”[7]。在色諾芬被哲學家遺忘的20 世紀,只有施特勞斯還堅守著色諾芬。在他看來,“色諾芬要比柏拉圖簡潔、含蓄、羞澀得多”[8]。施特勞斯將色諾芬奉為隱微寫作的典范,甚至他效仿著色諾芬的寫作方式。
在克爾凱郭爾與施特勞斯之間考察 《魔輪》對《回憶蘇格拉底》第三卷第十一章的重寫。在重寫的過程中,木心嘗試著背離色諾芬,卻始終沒有走出色諾芬。實際上,他在克爾凱郭爾處短暫停留后,便走向了施特勞斯。首先他為這一章缺失的背景做了補充,無非是為了說明賽阿達女 泰之美:雨中披著薄紗行走,引得全城男人等雨觀看; 將香液擦拭軀體各部,“猶詩之分句”;芳名從墻上消失,無法以金錢衡量。憑這三件事,驚動了蘇格拉底。由此寫美,就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對海倫的召喚。在賽阿達女 泰的面前,男人失去了其心智,文藝被其俘獲,金錢失去了作用。正是在如此漩渦前,蘇格拉底被吸引而去。不過,讓蘇格拉底前去的與其說是賽阿達女 泰的智慧,倒不如說是蘇格拉底的敏銳。這一段背景的增加其實頗具深意,暗含著對色諾芬繪畫與言語觀的顛覆。在色諾芬那里,可以畫出賽阿達女 泰,卻舍棄了言語,因為“無法用言語形容”[9]。在木心這里,言語和繪畫都可以達到它們的目的。但言語卻比繪畫更勝一籌,因為它如蘇格拉底的智慧一樣,早已自知其無知——賽阿達女 泰“美得無法用言語形容”。
隨著蘇格拉底與賽阿達女 泰對話的展開,木心離克爾凱郭爾越來越遠,而與施特勞斯?jié)u漸靠近。其實這早可以料到: 因為克爾凱郭爾早就在文中貶斥這一章中蘇格拉底的談話是“自吹自擂令人惡心,就像一個人老珠黃,卻自以為依然風韻動人的女人令人作嘔一樣”[10]。但木心顯然不是這么認為的。他沒有改動色諾芬的蘇格拉底談話的方式。換言之,著名的蘇格拉底的方法——產婆術,并未在這里現(xiàn)身,而這方法被克爾凱郭爾認為是蘇格拉底的敏銳之處。
施特勞斯對此章的注疏頗具啟發(fā)意義,甚至他在其中暗示,蘇格拉底和賽阿達女 泰可以被理解為是一個人的兩面。木心在重寫時以不同的標點與格式,將文本談話區(qū)分為4 個部分,正可與施特勞斯的注疏遙相呼應。第1 部分,蘇格拉底首先發(fā)起“關于正義的問題”,再轉到賽阿達女 泰的何以為生上;第2 部分,“蘇格拉底在此像在別處一樣,暗示忒奧達特,技藝比運氣更可取”,教導賽阿達女 泰,她捕捉獵物的羅網(wǎng)便是她的靈魂;第3 部分,賽阿達女 泰“同意蘇格拉底的論斷,即她必須順其自然地或正確地接近朋友,而不是用暴力(違反自然)”,并請求蘇格拉底與她一起獵取朋友;第4 部分,蘇格拉底拒絕了賽阿達女 泰,他沒有教賽阿達女 泰說服的技巧,而“就連美得難以言喻的人也需要言辭,講話的技藝,一邊利用美貌為自己謀取好處”。在文章的最后,木心添了兩段原文沒有的話,聲稱賽阿達女 泰再沒有與蘇格拉底談話,因為“總有比賽阿達女 泰更可愛的人與蘇格拉底在一起”[11],將色諾芬的未盡之言悉數(shù)奉上。
在施特勞斯的注疏的對照閱讀中可以發(fā)現(xiàn),就形式來說,木心“微創(chuàng)手術”般重寫著《魔輪》,而在內容上,重寫卻以“注疏”的方式進行。柏拉圖筆下的蘇格拉底“完美”,很難找到像色諾芬筆下的蘇格拉底所擁有的間隙,供以此種重寫方式游戲其間。
關于“魔輪”,在文本中,木心對其解釋幾乎完全依據(jù)吳永泉的注釋。但魔輪除了生物學意義上的鳥、巫者綁鳥的輪之外,還有什么意義? 上文已經(jīng)說到,在《魔輪》中,蘇格拉底與賽阿達女 泰實則為一體兩面。他們二者的不同之處在于,蘇格拉底知曉講話的技藝,但是賽阿達女 泰對此卻一無所知。由此,“蘇格拉底是真正的有情人,能夠使其他人熱切地渴望跟他在一起待在言辭之中”[12]。所謂的“魔輪”——除了戀愛術與符咒之外,是講話的技藝、言語的技藝,而這種技藝是賽阿達女 泰所缺乏的。這個隱喻早已出現(xiàn)在木心在重寫所增補的背景中,“魔輪” 在一開始便暗示著語言的技藝,這個技藝遠比繪畫的技藝與美貌的技藝、愛情的技藝要高超得多。
在這里對“魔輪”的解讀依然依賴于文本細讀的方法。這個方法如同一個陰霾縈繞——與其說是《魔輪》,不如說是在木心所有的重寫文本之上。在這個方法之下,盧虹貝的碩士論文實際上發(fā)出了振聾發(fā)聵的質問:木心的重寫行為意義何在? 是否有效? 在論文的余論中,盧虹貝盡管提及了互文性、佛克馬(Douwe Fokkema)的“重寫”理論,以及本雅明(Walter Benjamin)的錦囊式寫作等文學理論,但顯然也意識到了“以某種既有的文學理論來限定木心,很難完全指導我們認識這種‘再生’的本質”[13]。她不得不與文本拉開更大的距離,轉而求助于文學史上類似的事跡。盧虹貝對木心的分析與批評都不無道理,但當她沉溺于發(fā)現(xiàn)木心大量重寫文本觸及抄襲,并熱衷于將文本肢解以一一對應時,卻忽略了木心不僅是文學家,更是一個藝術家。于是,即便將距離拉遠至求助于文學史的做法,也在面對木心的重寫文本時顯得束手無策。弗朗哥·莫萊蒂(Franco Moretti)對此早已在“距離閱讀”中給了巨大的啟示:“我們已經(jīng)知道怎樣閱讀文本,現(xiàn)在讓我們學習怎樣不去閱讀它們……距離是一種知識狀態(tài),它讓我們著眼于比文本更小或更大的單位:策略、主題、修辭,或文類和體系?!盵14]面對《魔輪》與文本保持的距離應該要比莫萊蒂所列舉的更加遙遠。更準確地說,應該將其置入當代藝術的場域內進行考量。
如果僅以“道德” 或者傳統(tǒng)眼光來審視當代藝術,也難怪1917 年馬塞爾·杜尚(Marcel Duchamp)展出他的《泉》(Fountain)時引起軒然大波。一旦將《泉》引入視野,那么《魔輪》的位置便不言自明了?!度返脑褪且患挥啥派兄种谱鞯摹靶”愠亍?,而《魔輪》的原型(原文本)是色諾芬的《回憶蘇格拉底》。不同的是,不論是杜尚本人還是其他藝術家、批評家,他們的藝術理論是《泉》得以成立的背景。正如丹托(Arthur C.Danto)所說,“這正是藝術理論所扮演的角色,近來總是如此,使藝術界、藝術成為可能”。但就木心而言,情況要慘淡得多。不僅木心本人幾乎沒有提及這方面的內容,且由于他慣常使用帶有浪漫色彩的、富有迷惑性的文字,將其藝術創(chuàng)作的先鋒性與后現(xiàn)代性完全內斂起來。于是,不得不求助于其他當代藝術理論,以此觀照木心的重寫行為。
在丹托的《藝術界》中,有一段論述很適合來解釋為何木心重寫中的改動如此細微,以及揭示文本細讀的錯誤:“當真實物R 是A 的一部分,并且能夠從A 中分離開來,甚至僅被看作R 時,不是藝術品A 的每一部分都是真實物R 的一部分?!比绻麑⒃谋究醋魇怯蔁o數(shù)個r(文字)組成的R,將重寫的文本看作A,那么在細讀重寫文本的時候,往往將A肢解為r,將其在逐步比照中等同于R。在這樣的肢解比照中,原文本的意義逐漸占據(jù)了所有的意義,而重寫文本由于脫離了它既定的場域,支離破碎。這里需要往前更進一步,丹托在分析安迪·沃霍爾(Andrew Warhol)時曾說:“我們無法輕而易舉地將布里洛盒子從它們所在的美術館中分離出來……離開美術館,它們就是紙板盒子。”就《魔輪》來說,將其從木心的文集中提取出來,或從木心整體文學創(chuàng)作中分離出來進行批評,是不完全的。這種分離損害了《魔輪》作為一件當代藝術品的位置,反而容易將之還原為色諾芬的蘇格拉底。由此看來,《魔輪》其實具雙重的屬性:一方面,它可以是色諾芬的蘇格拉底;另一方面,它更是木心所創(chuàng)造的一個藝術世界的展品。
在丹托的藝術界理論下,這個展品得以成立。但木心的重寫行為意義何在? 是否有效? 換言之,這件展品的意義指向何處?巫鴻的《書的記憶與記憶中的讀書》里的講述,給了該問題相當?shù)膯l(fā)。在“文化大革命”中,“由于當時的大腦基本上是一片空白(政治宣傳從不鼓勵獨立思考),而且神經(jīng)常處于極度專注和緊張的狀態(tài),背書成為一件相當容易的事情”,而巫鴻在遭遇隔離審查時,“審訊之余無事可做,就把記得下來的古文背誦默寫,作為一種消遣”[15]。這與木心的境況類似,他于1972 年被囚于防空洞時寫下的《獄中手稿》,即是對過往經(jīng)典的不斷召喚。于是,這里的重寫行為蒙上了一層創(chuàng)傷性創(chuàng)作(書寫)的意味。更重要的是,《魔輪》與原文本高度重合的重寫行為制造了一種緊張感與危險感,這種緊張感與危險感正是巫鴻與木心所經(jīng)歷時代的復現(xiàn)??墒乾F(xiàn)在,由于歷史知識的缺乏(壓抑),使得這種復現(xiàn)不能很好地被人清晰地辨認出來。在這種指認的無力中,所遭遇的正是記憶(遺忘) 的悲苦。既然已經(jīng)不可避免地遭遇了歷史,在此還應該提及前文的“隱微寫作”的概念。在施特勞斯眼中,隱微寫作是一種“字里行間的寫作方式”(writing between lines),是在迫害下,“迫使所有持異端觀點的作家運用一種獨特的寫作技巧”[16]。這種技巧藏在那些有瑕疵的、反常的文本之中。木心的《魔輪》及他的重寫正是如此。
實際上,以何種眼光來審視《魔輪》僅是一個選擇問題,正如“藝術界中的布里洛盒子可能就恰好是真實世界中的布里洛盒子,它們由藝術認定的‘是’(the is of artistic identification)區(qū)別并統(tǒng)一起來”[17]。
正如只有沃霍爾制造的布里諾盒子才能成為藝術品一樣,也只有木心的重寫才能成為藝術品,因為支撐著重寫的是木心所經(jīng)歷的歷史,以及他的藝術家身份和當代的藝術理論。這種重寫無疑是“反經(jīng)典”的行為,不論對于被重寫的原文本(無論它們是超經(jīng)典、經(jīng)典還是影子經(jīng)典)來說,還是對于諸多后現(xiàn)代藝術而言。但也存在不同:一方面,布里洛盒子被分離后只是普通物品(commonplace),而《魔輪》被分離為《回憶蘇格拉底》仍可以是藝術作品(artwork);另一方面,布里洛盒子并不可復制,觀眾只有親身前往美術館才能真切地領略它,而《魔輪》卻并非如此,只需要買一本《溫莎墓園日記》,它自在其中。它的無限可復制性回應著本雅明的“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之題。
博爾赫斯在小說《〈吉訶德〉的作者皮埃爾·梅納爾》中虛構了一個作家,這個作家一字一句改寫了塞萬提斯的《堂吉訶德》。如果將木心的重寫實踐與博爾赫斯的這篇小說相對照,《魔輪》 的書寫行為及其更多的意義也將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