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栗留鳴桑葚美

初夏時節(jié)，正是桑葚成熟的時候，妻子從街上帶回來一籃桑葚。吃著清甜多汁的桑果，妻子說：“這么好的桑葚，適合做桑葚糕呢！”聽著妻子的話，我若有所思。我吃過的最好的桑葚糕，是外婆做的。我開始懷念外婆，還有她做的桑葚糕了。

兒時，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在外婆家度過的。外婆家的后門外有兩棵老樹：一棵是桑樹，另一棵是梨樹。每逢農(nóng)歷的四五月，那棵高大粗壯、濃蔭蔽日的桑樹上，就掛滿了紫紅色的誘人的桑葚果。桑葚要現(xiàn)摘現(xiàn)吃，否則容易壞。有時候摘多了吃不完，除去曬桑葚干、泡桑葚酒，外婆也會給我們做桑葚糕——在那個零食稀缺的年月，這可是難得的美食。

做桑葚糕，自然要先準(zhǔn)備好幾樣食材，桑葚自不必說，還需要等量的玉米淀粉，若干清水、奶粉、白糖。奶粉如能用鮮牛奶替代，那自然是好的，不過那時條件有限，一般人家很少見到牛奶，就是奶粉也極珍貴。

外婆做桑葚糕的時候，我喜歡站在旁邊看著，順便打打下手，所以做糕的流程記得很熟。將桑葚的莖蒂去掉，用淡鹽水將桑果洗凈、撈出、晾干，再搗成汁。那時沒有攪拌機、破壁機之類的自動化工具，外婆就用自制的小木臼、木槌，將桑果細(xì)細(xì)地?fù)v碎，碾出汁來，這固然有點費力，但如今想來，加工的過程卻也頗有趣味。

接下來就到了關(guān)鍵的一步，熬制桑葚糊。將搗好的桑葚連渣帶汁倒入準(zhǔn)備好的鐵鍋中，加入等量的玉米淀粉，還有三四倍量的清水，及少量的奶粉、白糖，攪拌均勻。接著生小火加熱，在熬制的過程中，一定要用鏟子或勺不停地攪拌（為防止糊鍋，外婆告訴我的），直到面糊變得十分黏稠再熄火。

這時要準(zhǔn)備好一個盛桑葚糊的容器——外婆較常用的是一種方形的木制托盤，外形和如今快餐店里放菜品的那種不銹鋼盤挺像的。在托盤底部薄薄地抹上一層食用油，再倒入剛熬好的桑葚糊，待其自然冷卻，凝結(jié)成塊，桑葚糕基本上就定形了。

最后，將托盤小心地倒扣在桌上，使整塊的糕餅脫離模具。再用縫衣服的細(xì)線，兩頭繃緊了，橫切豎切，將糕餅分成印章大小的若干個小方塊。至此，甘甜軟糯、帶有草本香味兒的桑葚糕就做好了。

當(dāng)然，要是能在軟糕上面撒一層椰蓉的話，口感、賣相更好。不過那會兒的鄉(xiāng)下找不到這般好東西，但外婆也有辦法：在軟糕外裹上一層剛炒熟的糯米粉和芝麻，味道也是棒棒的！

此時，我們這群“小猢猻”們早就等不及了，各自搶過幾塊桑葚糕，狼吞虎咽起來——嘴里嚼一塊，手里捏一塊，眼睛還盯著桌上的，生怕吃慢了，吃少了。外婆憐愛地看著我們，笑道：“休急，休急，慢慢吃！”

待吃飽了，外婆照例會分配我們幾個表兄妹一項任務(wù)：將包好的鮮桑葚和桑葚糕送給附近的親戚和鄰居，讓他們也嘗嘗這份收獲的喜悅。外婆不會說什么大道理，但她樂于分享食物的習(xí)慣，潛移默化地影響了我，并根植于我的心里，讓我在很小的時候就真切地感受到了分享的樂趣。

黃鸝聲起，外婆屋后的那棵老桑樹上，桑葚又紅了。這時，我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故去多年的外婆，想起她雙手沾著面粉做桑葚糕的畫面，耳畔仿佛能聽到她在呼喚：“囝，餓了么？”

編輯|龍軻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