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長榮
我認識一老文友,安徽馬鞍山人,現(xiàn)已76 歲高齡,叫王長勝,退休于市文聯(lián),曾是雜志《作家天地》的主編,妥妥的寫作前輩。老師碼了一輩子字還嫌不夠,如此高齡依然堅持執(zhí)著,怎不受人尊敬。
1983 年每月僅38 塊錢工資的他,在出差南京時竟然在路攤上看中一個宜興紫砂茶壺,經(jīng)過討價還價以300 元的價格收入囊中,當時連眼皮都沒眨下?;氐郊揖捅焕掀糯罅R一通,自知理虧沒敢理論,也不知當時抽了哪門子風,竟花9 個月的工資去買下這把茶壺,“神經(jīng)病”的綽號從此而起。
他說這就是緣分的膽魄,視壺為寶相伴四十余年,此壺已被他養(yǎng)出了靈性,傳熱遲鈍不燙手且保溫時間長,就是盛夏酷暑隔夜茶也從來不餿。更神奇的是,即使不放茶葉,倒出來的水依然是清香撲鼻,寫作時沏一壺茶神清氣爽寫力倍增,王老簡直神化了這把壺。還是文學青年的辰光,第一篇四萬字的小說卻無投稿目標,他腦洞大開地在地上鋪上中國地圖,決定采用抓鬮兒的形式來確定。
紙鬮兒落在了湖北省上,這便投了湖北的著名雜志《長江文藝》,結(jié)果他成功了,還得到了人生第一筆360 元的稿費。這筆不算小的錢本該用在刀刃上,讓人跌鏡的是,他竟然毫不猶豫地抱回了臺14 寸熊貓牌黑白電視機。
原來當時的鄰家買了臺電視機,他老婆和女兒每晚飯后便去蹭看,沒想到那晚卻見女兒貼著門縫在看,經(jīng)詢問方知人家已經(jīng)嫌棄。頓生內(nèi)疚,發(fā)誓要買電視機,碰巧的是沒幾天就收到了這筆稿費,便二話不說騎上自行車就抱了回來。鄰居再三解釋,都被王老以“稿費換紀念品而已”給婉推,但再也回不去曾經(jīng)的和鄰關(guān)系。
會議的第二天,主辦方組織獲獎作家游覽了三國城和美麗的太湖,又來到了天下獨一無二的無錫帥元紫砂博物館。這里匯全了我國僅有的十大紫砂工藝美術(shù)大師及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傳承人的代表作品,各類展品上萬件,是名副其實的紫砂大觀園。突見王老大嚷起來,原來十大國寶級的工藝美術(shù)大師中有位叫周桂珍的竟然就是他那寶貝壺的制作人,頓時一下子熱鬧起來。
正在介紹的焦副館長停下解說,聽說此壺收藏于80 年代,大驚,說如果是真品那價格起碼80 萬往上,王老當即讓老婆發(fā)來照片,經(jīng)初步認定該是真品。聞訊而至的李館長看過照片也確認非是贗品,如果沒有瑕疵保守價至少50 萬以上,他可以幫助鑒定并且將以高價回收。300 元30 年變成了50 萬,一夜暴富,老伴一再囑咐:“莫激動,要低調(diào),少喝酒?!?/p>
聽說這位制壺大師不但健在且已81 歲時,大家又建議李館長促成一面以了壺緣。李館長當即拍胸:“實在是難得!沒問題,包在身上?!眱扇肆粝侣?lián)系方式并合影為證,且約定持壺相見。或許是王老的幸運來得太過突然,以至于失了文人之雅逢人便以言相告,殊不知無意間卻為商家做了廣告。故事太過誘人,文友們毫不憐惜,紛紛掏腰包爭購紫砂壺,不求同樣之運,則是想沾喜氣。
我也曾有把紫砂茶壺,那是1998 年一位宜興朋友所贈,舍不得用,一直作為擺件放在書架上。2014 年還在牙牙學語的孫子也與壺有緣,每天都要把玩一下,而每次把玩都讓我提心吊膽,甚至像伴舞一樣上下左右跟著他忙乎,玩壺也就成了孫子的樂趣。事情壞就壞在我的嘴上,不該演示和告誡手松壺落之勢,或許是樂見我的滑稽樣,孫子便時不時地做出摔壺的危險動作,以此來逗引我的手忙腳亂,而他則是樂觀其成哈哈大笑。
一天,正在看書的我突聞書房傳來“砰”的一聲脆音,情知不妙,卻見老婆在數(shù)落,孫子臉上也有恐色,而那把小茶壺早已四分五裂。孫子是舍不得罵,而老婆遭殃自是少不得,責怪她沒有上心,不根據(jù)孫子的動作來保護。還說自己哪次不是隨其動作而翩翩起舞,即使他趁我不備而故意摔壺時,都被我眼疾手快及時接住,說她看不得這把壺。
我的說辭孫子明白得很,立即用手指著老婆滿嘴飄出外語,其意我當然明白:這事與我無關(guān),是奶奶沒接住的原因,要埋怨就該怨奶奶去。
也不曉得這把壺是不是名人所制,不然,我也能興奮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