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性知識在合作學習中顯性化和共享問題初探

摘 要： 合作學習這種學習方式在世界舞臺已經(jīng)流行多年，然而，在合作學習中依然存在著非常多的障礙，尤其是人與人之間，隱性知識的顯性化和共享是一大難題。隱性知識本身的特性導致其不能像顯性知識那樣，易于復制、共享及理解。本研究指出了合作學習中隱性知識的顯性化和共享過程存在的障礙、障礙成因及解決對策。

關(guān)鍵詞： 隱性知識 顯性化 知識共享

一、知識的分類方法

在眾說紛紜的知識分類中，最具代表性的當屬英國物理化學家、哲學家Polanyi的分類方法。1958年，他在代表作《個體知識》中，首次提出了隱性知識的術(shù)語。他認為，人類的知識有兩種：通常那些被描述為知識的，即以文字、圖表和公式來表述的，只不過是一種類型的知識；而那些未被表達的，我們在做某事的行動中所使用的知識，則是另一種知識。他把前者定義為顯性知識，將后者定義為隱性知識。這種知識的分類方法已經(jīng)得到了國際上的普遍認可。

經(jīng)濟合作與發(fā)展組織則將知識分為了四類：原理知識、事實知識、人力知識及技巧知識。其中前兩類知識——事實知識和原理知識是可以表述出來的知識，即我們一般所說的顯性知識，而后兩類知識——技能知識和人力知識則難以用文字語言明確表述，這就是隱性知識。

二、隱性知識的定義

不難看出，隱性知識在不同的知識分類方法中始終占有極其重要的一席之地，也是非常關(guān)鍵的組成部分。那么，究竟什么才是隱性知識，這個概念的內(nèi)涵和外延究竟是什么，Polanyi給出了相對清晰并且完整的界定。

毫無疑問，Polanyi是最先提出隱性知識概念的學者。他認為，顯性知識是正式的、系統(tǒng)的，并且可以用文字、符號或語言等表述方式顯現(xiàn)清楚的知識。然而能夠外顯的知識都只不過是知識的冰山一角，有更多藏于冰山之下的知識。它們是主觀的、經(jīng)驗的，很難或者無法透過文字、符號或語言等表述方式來顯現(xiàn)清楚的知識，即隱性知識。

Polanyi（1986）曾經(jīng)提到，我們想了解的重點如果是在于認識一件事物，獲取知識時所需要的努力就可以說是受到我們注意力的引導，所以他具體說明：

一位生物學家、醫(yī)生、藝術(shù)品鑒賞家的知識，的確有一部分來自書本。但是，沒有眼、耳及觸覺的訓練，這些書本對他們是毫無用處的。只有專注于感官，他們才能獲得正確的意識與感覺，來辨認一件生物標本、一種疾病的征候、或是某位大師的真跡。憑借這種訓練，專家養(yǎng)成了苛求自己的習慣，使他們配得上成為某些方面的鑒定者。

隱性知識也可以用古人常提到的“只能意會不可言傳”來形容，Polanyi以學習技能中的隱性知識來說明，他說：實施技能的目的是通過遵循一套規(guī)則達到的，但實施技能的人卻不知道自己是這樣做的。他以游泳來舉例說明：游泳者使自己飄浮起來的決定因素是他調(diào)節(jié)了自己呼吸的方式。他呼氣時輕松地把空氣全呼出來，吸氣時比平常吸進更多的空氣，這樣才能使自己持續(xù)保持浮力，然而，這一點一般不為游泳者所知。

另外，Polanyi也曾以認人臉的例子來加以說明什么是隱性知識：我們知道了一個人的臉孔，之后便能夠在千萬人之中認出這張臉來，但是我們通常卻說不出為什么我們會認出一張我們所知道的面孔。所以，這種知識絕大部分無法付諸文字。

由此可知，隱性知識是很難說清楚的知識，即使學習者已心領(lǐng)神會了隱性知識并且把隱性知識內(nèi)化為身體里的一部分知識，但他仍很難或無法用言語符號等顯性方式來把隱性知識表達清楚。我們可以說，隱性知識簡單來說就是一種以個人經(jīng)驗為主所累積的知識，而它是造成一個專家與一個新手在處理事情上有差異的最大原因。如新手在工作時容易將自己的意識放在處理事物的各個環(huán)節(jié)上，因此容易導致工作流暢度受阻，顯現(xiàn)出不熟練的狀態(tài)。而專家由于經(jīng)過了長時間反復練習直到熟能生巧，并且將知識內(nèi)化于身體里，因此他們在處理事物時，往往是不假思索憑著專業(yè)直覺來進行工作，專家在進行工作時，不會想著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一直憑感覺在做。這也好比我們學開車一樣，當我們還在學習時，我們?nèi)菀装岩庾R放在方向盤、剎車、路況等學習開車的各個環(huán)節(jié)上，因此剛開始開車時總顯得較緩慢，而且不容易行駛順利。可是當我們對于開車經(jīng)過反復練習后，我們就不會不斷地提醒自己，看到紅燈要踩剎車，或是遇到下坡或彎路要減速慢行，等等，我們會憑直覺非常自然地做這些事情，因為此時開車的知識已經(jīng)內(nèi)化在我們身體里了。

人類有海量的知識都屬于隱性知識，而這種知識是很難透過文字、符號、語言等方式來顯現(xiàn)清楚，它包含了個人的信念、意象、心智模式、技能、價值觀、直覺、靈感，等等，這些知識因為學習者長久累積學習逐漸內(nèi)化于學習者身體里，因此有時個體也沒有察覺自己已經(jīng)習得及怎樣習得隱性知識，自然也很難把如何學習隱性知識表達清楚，因此想要學習隱性知識的學習者，就必須依賴其他方式來學習，而隱性知識又會因為每個人所具備的天賦（如：理解力、判斷力、創(chuàng)造力、觀察力、聯(lián)想力、領(lǐng)悟力等）與后天條件（如教育、家庭環(huán)境、生活經(jīng)驗、學習經(jīng)驗等）的迥異，而學習隱性知識的成效也截然不同。

三、隱性知識的特性

從隱性知識的各種定義可知，它與顯性知識有著各自鮮明的特點。

Sternberg認為隱性知識具有三種特性：（一）隱性知識讓你知道怎么做，從本質(zhì)上說是一種程序性知識，而學業(yè)知識大多是關(guān)于“是什么”的陳述性知識；（二）它和達到個人所重視的目標實現(xiàn)有關(guān)；而學業(yè)知識有時并無實際的價值，有時甚至是老師強行灌輸?shù)?；（三）這類知識的獲得與掌握，通常很少需要他人直接的幫助而取得。

學者郁振華指出隱性知識的特點包括了：（一）隱性知識具有個體性，也就是難以用語言、數(shù)字、符號描述或科學法則界定，因而無法交流和共享；（二）隱性知識具有自動性，形成隱性知識的過程不受主觀意志控制，它以靈感、訣竅、習慣、信念等個人方式顯現(xiàn)；（三）隱性知識具有情境依賴性；（四）隱性知識具有穩(wěn)定性，既然已經(jīng)形成的隱性知識就不容易遺忘。

綜合看來，當學習者通過長時間反復練習直到將知識內(nèi)化后，此時我們方可稱學習者已學會了隱性知識。而當學習者學會隱性知識后，他在使用知識時，無形中便會展現(xiàn)出隱性知識的種種特性，如：（一）個體性：個體在學習隱性知識時，往往是個人主觀的知識，是必須通過個體身體力行，且在生活中不斷反復練習才能學習的，無法借助他人或客觀的知識幫助學習而成，因為隱性知識往往是一種個人經(jīng)驗的知識，而非一種純粹理性客觀的知識；（二）自動性：隱性知識有時會在無形中自動發(fā)生，因此大多時候?qū)W習者并不會意識到自己已學會或是如何學會了隱性知識，而當學習者將隱性知識內(nèi)化成為身體的一部分知識后，往往都是不假思索的反應行動，不會去不斷高度反思自己每一個行為；（三）情境性：隱性知識習得以后，會成為個體處理事物上的一種直覺，它會隨著個體所遇到情境脈絡(luò)的不同而憑直覺做出最合適的行動，反之，若個體尚未將隱性知識內(nèi)化，遇到不同的情境脈絡(luò)，便容易遲疑延滯，導致行動受阻；（四）穩(wěn)定性：隱性知識習得后，會變成個體的一種習慣，因此學習者不容易遺忘或更改這類知識。

四、隱性知識在合作學習中顯性化和共享的困難

正是由于隱性知識的這些特質(zhì)，使得隱性知識在組織或者團體之間的傳播、分享及理解的過程中造成很大的障礙。要真正共享隱性知識，就必須先將隱性知識顯性化，再將顯性化后的知識進行共享。筆者采用半結(jié)構(gòu)式訪談，就隱性知識在合作學習中的顯性化和共享問題訪談了幾位學生。下文中，I表示訪談者，S表示受訪者。

1.對知識故意保留

在合作學習中，雖然幾位同學是以小組形式進行合作，但是在很多情況下都是各自完成學習的總結(jié)，尤其是當這種學習的總結(jié)成為作業(yè)或者考核標準的話，那么同學往往是不愿意分享自己在學習過程中積累的不可言傳的經(jīng)驗或是竅門?，F(xiàn)在學校過程中有獎學金和保研等優(yōu)惠條件在前方指導，這種在合作學習中故意有所保留的現(xiàn)象比比皆是。而且如果基于知識產(chǎn)權(quán)其中的理念，這種保護自身知識的行為也就顯得好像合情合理了。

I：那你在合作學習中，有沒有和其他學習者發(fā)生什么不愉快呢？

S：嗯嗯，記得那個時候，上一個好像叫做科學質(zhì)性研究法的課程，老師讓我們四個人一組，一個人當組長這樣子。一開始我們研究一個問題的時候，大家都把平時的研究數(shù)據(jù)拿出來分享啊，并且說說自己平時是怎么進行訪談的。但是有一個組員啊，他一般很少說話，都是聽我們說的，到了最后學期末交論文的時候，我看他的數(shù)據(jù)和方法啊，基本都是聽我們說的，好像基本沒有他自己的東西，所以弄得我們很不愉快的。

2.個人能力差異

個人理解能力和表達能力的差異也會影響隱性知識的顯性化和共享過程。由于隱性知識是內(nèi)化在每個人身體里的、不需要進行縝密思考就可以獲得的知識，正如隱性知識的另一個名稱——“默會知識”字面描述的一樣，是默認就會的知識。所以在共享過程中，當需要表達出來時，運用了合適而準確的語言表達了他的默會知識，這其中的水平會大大影響顯性化和共享過程。同時，接收方的理解能力同樣會影響到他對于他人默會知識的接受程度。如果他有與表述者相類似的經(jīng)驗或者經(jīng)歷，則會容易理解一些。但是如果這其中產(chǎn)生了誤解，則兩人理解會相去甚遠。

I：在合作學習中，某同學提出一些觀點后，會不會有其他組員理解偏差很大的情況？

S：好像有的吧，因為我記得在合作學習中經(jīng)常有些爭論，我想那可能是理解不同吧。

I：能不能講講具體實例呢？

S：我想想啊。好像有一次，我們班幾個同學和幾個留學生搭配學習古漢語，當時好像是說教老外中國文化吧，我覺得可能就是讓他們和我們中國學生接觸，順便學些漢語的。好像有個字“股”吧，股票的股，那篇文章好像講中醫(yī)的，我們都知道股指的是大腿，可是有幾個老外理解成屁股了，哈哈哈。

很顯而易見，古漢語“股”對于中國學生來說，是一個隱性知識，他不需要去記憶或是理解便知道這個字的含義，而對于外國學生來說，古漢語完全是陌生的，并不是他們的隱性知識，所以在理解上便與他人相差甚遠了。

3.技術(shù)障礙

另外，在合作學習中，還會出現(xiàn)技術(shù)障礙帶來的溝通不及時或不充分。在面對面的合作學習中，往往會有激烈的討論，學習氛圍非常濃厚。然而一旦各自分開后，即使網(wǎng)上有學習討論區(qū)或者是討論群，往往會發(fā)現(xiàn)比起面對面的討論，無論是成員的積極程度還是信息反饋的及時程度都要遜色很多。而且線上討論看不到各自的表情和肢體語言，面對枯燥的文字，在表達和理解上出現(xiàn)偏差的概率會更高一些，顯而易見，這就影響了隱性知識的顯性化和共享。

I：你們的合作學習形式有哪些？

S：什么是學習形式？

I：比如面對面和網(wǎng)絡(luò)遠程交流。

S：哦哦，這個應該都有的，尤其是到了大學，很多都是采用遠程交流的形式了。

I：那這兩種形式在真正的學習中，有沒有感到什么差異呢？

S：嗯，我覺得還是有的吧。當面的話，就是比較好溝通吧，感覺能說得清楚，大家也好響應。在網(wǎng)上的話，很多時候可能出現(xiàn)一個人說了句話，結(jié)果沒人回復的情況，就會比較尷尬啊，這樣子的。我記得以前一個老師，每次討論都要拉著我們當面討論，我們提議可以用qq群啊，他就說他這個年紀沒有qq的，所以就弄得我們每次都要跑很遠，還蠻麻煩的。

很明顯，這里的技術(shù)障礙應該分兩個層面來分析。一種是技術(shù)使用的障礙，這個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較為年長的教師中，他們習慣了幾十年的面對面教學，一時間很難也不愿意接受新興的技術(shù)；另一種則是由于網(wǎng)絡(luò)特點本身帶來的弊病，在面對面的時候，自己暴露在每個成員的面前，迫于人際交流的壓力，會積極參與討論和合作，然而在網(wǎng)絡(luò)中，完全可以隱藏自己，且人際交流壓力比面對面要小很多，所以有些同學便會在網(wǎng)絡(luò)遠程交流中失聲。

五、隱性知識顯性化和共享障礙成因及對策

面對隱性知識顯性化和共享過程中的這些障礙，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們又該采用哪些措施減小或是解決這些障礙，筆者進行了一定的分析得出以下結(jié)論。

隱性知識在合作學習的顯性化和共享中一個重要阻礙，就是出于對個人知識安全的考慮。正如《知識管理的若干原則》一文中所述：“知識的分享和使用是不自然的行為。人們之所以不愿去共享他們的知識，最主要還是出于對職業(yè)安全的考慮。人們花費了大量的時間進行個人的知識開發(fā)和積累，使自己在組織中能夠發(fā)揮更大的作用，自然而然就產(chǎn)生了一種‘知識就是力量’的看法?！睘榱吮３謧€人在組織中的優(yōu)勢，個人在合作學習中將不是很愿意與他人共享自己的知識。比如學校中作業(yè)和考試水平指揮著整個合作學習結(jié)果的個人展示，影響著學分成績和獎學金等的評定，學生自然不愿分享自己獨到的成果。

要改善這種局面，僅僅依靠合作學習者的高覺悟來自愿分享所有知識恐怕是不現(xiàn)實的，或者是收效甚微的。從小的層面講，教師可以讓合作學習的展示成果不以個人來展現(xiàn)，可以給整個小組打分。當然這樣帶來的問題是，小組中功勞不一，分數(shù)卻一樣，那么多勞者必然有怨言，所以可以讓小組間成員互相評分，并且保證互相評定分數(shù)的隱私，這樣的分數(shù)應該是較為公平公正，也是有說服力的。從大的層面講，合作學習的課程或是多人參與的課程，完全可以是實驗性或者創(chuàng)新性的，不必計入學生個人的學分成績，也就不再和獎學金及保研等優(yōu)惠條件掛鉤。因為學分成績這個體系拿來評價合作學習的話確實太單一了，雖然學分成績的量化評定一目了然，可是忽略了很多學生在合作學習中表現(xiàn)出來的其他優(yōu)秀品質(zhì)。同時，我們需要努力營造良好的合作學習的文化氛圍，這是一種合作學習者之間相互信任、相互尊重、溝通交流、共享知識、共同進步的氛圍。這種環(huán)境一旦建立起來后，知識共享就會成為合作學習中很自然的一部分了。

由表達能力和理解能力帶來的阻礙則需要長時間的知識積累才能較為妥善地解決。因為無論是表達能力還是理解能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提高的，這種能力本身也是隱性知識，內(nèi)化在我們的身體里。就如同中國學生學習英語時，由于英語不是我們的默會知識，我們在理解上需要一個語言的轉(zhuǎn)化過程。同樣的，母語為英語的留學生在中國的課堂匯報時，在表達時同樣多了一個語言的轉(zhuǎn)化過程。這些轉(zhuǎn)化過程的順利與否大大影響著隱性知識的顯性化和共享。

技術(shù)運用中，應該多鼓勵合作學習者充分遠程交流，并且盡量建立與面對面合作學習一致的技術(shù)環(huán)境?，F(xiàn)如今的網(wǎng)絡(luò)交流平臺和軟件層出不窮，很多軟件從當年只能簡單發(fā)送文字信息，到今天發(fā)展成為了即時交流的霸主。其實在技術(shù)上，我們已經(jīng)有了很多軟件可以選擇，比較領(lǐng)先的軟件可以任意建立專題討論組；在最近的更新中，有些軟件已經(jīng)全面支持各種終端的多人視頻，這就意味著就目前的可以掌握的技術(shù)來看，我們完全可以最大限度地模擬面對面的情景?？梢韵胂?，多人視頻也會帶來人際交往的壓力，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決交流的阻礙。

由此可見，優(yōu)秀的知識管理可以在合作學習中對隱性知識的顯性化和共享起到促進作用，加強個人的知識管理水平可以提高參與者的合作學習能力，加強組織的知識管理水平則可以提高整個團隊的合作學習能力。但是無論怎樣提高知識管理，就目前來看，隱性知識的管理水平要達到顯性知識的管理水平高度都是相當困難的，這也是知識管理者前進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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