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與亞運的距離
——以亞運報道中地方黨媒的若干嘗試為例

文_張彧

《我們與亞運的距離》，這是浙報集團杭州分社在杭州亞運會倒計時30 天時做的一個新媒體產(chǎn)品標題。

站在此刻回望，當時暢想的距離，已經(jīng)可以被量化。在豐收喜悅的背后，我們依然有成長的陣痛：在“數(shù)”與“云”撲面而來的今天，新媒體新技術扎堆的同題戰(zhàn)場，讓直面亞運賽場的地方黨媒不可避免地面臨相似的尷尬——大平臺掌控流量渠道，頭部商業(yè)新聞平臺如微博、微信、今日頭條等呈現(xiàn)渠道付費規(guī)?；⒁曨l制作精品化；中央級媒體重拳出擊，紛紛下沉到地方；自媒體則抓牢垂直市場，以各微博大V、微信大號等為代表的自媒體群體通過垂直類和分眾化的傳播模式，占有特定的受眾市場，形成“圈層傳播”。地方黨媒在同一賽道上，如何找到自己的不可取代性？

從化零為整到化整為零

這次亞運會、亞殘會的首金，都產(chǎn)生在富陽水上運動中心。這對于負責該項目的浙報集團杭州分社記者來說，既是機會，更是挑戰(zhàn)，因為當天聚集在首金現(xiàn)場的，有200 多家中外媒體。如何在200 多家新聞媒體中寫出不一樣的首金報道？回顧亞運亞殘運將近30天的賽事報道歷程，我們放棄了以往“求全求大”的報道思路，強調(diào)細節(jié)的先人一步。

第一步是化零為整，用好自己與區(qū)縣市“近水樓臺”的關系，強調(diào)周密的事前采訪。在匯總了大量提前采訪的采編素材后，以高度的垂直化和扁平化，去建構首金報道中重點人物的畫像，確立報道方向。

比如，在亞運會的首金采訪現(xiàn)場，我們是第一個讓鄒佳琪對著鏡頭亮出雙手的記者。之所以能觀察到這樣的細節(jié)，是因為前一天晚上我們在鄒佳琪家里，從她爸爸的手上看到了這張布滿了老繭的照片。那天，我們的記者落淚了。

于是，我們決定把報道的重心放在這雙手背后的故事上。通過這雙手，你看到的不僅僅是訓練的不易，也有運動員的樂觀、家人的理解。在鄒佳琪的房間里，我們還看到了很多沒有繡完的十字繡。作為一個十字繡重度愛好者，鄒佳琪為了賽艇不得不放棄這一愛好。這種具體到一針一線的犧牲，才是立體真實的故事架構。《富春江邊長大的她，拿下杭州亞運首金！》《土豆餅、酸菜魚……媽媽說要給鄒佳琪準備些“家里的味道”》等高流量高轉(zhuǎn)發(fā)的首金稿件證明了“功夫在詩外”的做法具備其可行性。

謝毛三與兒子的擁抱

第二步是化整為零。在建構起大致的采訪人物輪廓后，我們要求記者在現(xiàn)場觀察并使用大量細節(jié)，去豐滿人物的性格，跳出“強者、冠軍”的光環(huán)，將報道重點瞄準窄向的溫暖點，全力打造精品輸出。比如亞殘運會的首金得主謝毛三，是個慢熱型采訪對象。直到我們抓到了她與兒子相處的瞬間，和此時她眼眶里的熱淚。一個母親與兒子陪伴的話題，打開了她的心門，也讓浙江日報上《謝毛三的三次哽咽》一稿有了更生活更真實的說服力。正是這樣具有高識別度的細節(jié)處理，踩準了“網(wǎng)感”節(jié)奏。謝毛三第二天還特意過來感謝：“謝謝，你們是唯一寫進我心坎里去的記者?！?/p>

筆者始終認為，好的內(nèi)容，好的故事，會有生存和繁榮的空間。要在手機屏上感動別人，首先要在細節(jié)處感動自己，從而在碎片化時代留下獨特的精神烙印。

從獨家速度到國際溫度

作為今年對外展示國際形象的最佳窗口之一，亞運會首先是國際社會對發(fā)展中中國再認識的平臺，其次才是其作為運動會的競技屬性。而對外講好中國故事，相較于宏大敘事來講，中國故事對外傳播的有效主體，往往是具體的人和事。我們經(jīng)常會回答這樣的命題：“亞運究竟留下了什么”，在筆者看來，那些能讓人“念念不忘”的互動與故事，才會“必有回響”。

我們有一張照片，照片里有個比著花手的“顯眼包”，是浙報集團杭州分社記者劉俏言。和她站在一起的，是泰國“跆拳道女神”巴尼巴的親友團。很多人可能還記得這個故事：巴尼巴的家人飛來杭州觀賽卻沒買到亞運門票，臨安市民全城接力，自發(fā)讓出門票，幫助一家人圓夢。

對于這個泰國的全民“跆拳道女神”，我們事前就想約專訪。但在混采區(qū)試圖叫住巴尼巴時，她沒有停下腳步。直到中午，分社記者才在場館外找到了巴尼巴的家人。他們一行12人統(tǒng)一穿著藍色衣服，背后印著巴尼巴的卡通形象漫畫，并通過手機里的翻譯軟件告訴我們需要幫助。

這時候，距離金牌賽開打已不足1 個小時。我們立刻發(fā)動本地力量，把巴尼巴家人需要門票的消息傳出，希望能夠找到一些愿意轉(zhuǎn)出門票的熱心市民。幸好，杭州是一座暖城，求助信息發(fā)出后，迅速得到了反饋，并在開賽前一刻全部湊齊。比賽到了后程，分社記者幾乎一直在看他們分享每一次陪伴巴尼巴比賽留下的照片，講述這個運動員家庭的故事，那天她是離這家人最近的記者。之后，我們還與臨安方面合作，讓她們一家人在中秋時一起去爬山，將這一系列獨家報道，真正地從流量變成了“留量”。

浙報集團杭州分社記者劉俏言與泰國跆拳道冠軍家人合影

2023 年9 月27 日至29 日，先后有十余家泰國媒體紛紛轉(zhuǎn)載跟進這則潮新聞的報道《泰國“跆拳道女神”親友團飛來觀賽卻沒買到亞運門票？杭州市民：安排！》，他們說這11張門票是給巴尼巴的特別禮物，這個令人印象深刻的故事，應該讓更多人知道。其中杭州分社記者拍攝的巴尼巴賽后和親友團團聚的視頻，也被泰國總理府公共關系部門的臉書賬號轉(zhuǎn)發(fā)，讓這則溫暖的故事得到了更加廣泛的傳播。

從看見到看不見

北京奧運會、冬奧會、成都大運會……從數(shù)個國際大賽的宣傳報道中我們發(fā)現(xiàn)，最能激發(fā)讀者認知的往往是大眾生活場景中產(chǎn)生的共情。

和其他媒體的側重點不同，杭州分社因其天然的地方黨媒屬性，報道重點有很多在賽場之外，與城市側的“點滴改變”不期而遇。從傳播效果來看，亞運、亞殘運期間，杭州分社流量最高的幾篇稿件大多來自城市側，來自對每一位普通人的致敬。比如《無聲交棒——今天起，杭城共燃，點亮每個人心中的亞運火炬》，潮新聞端內(nèi)有效點擊量超10萬；《杭州亞運會481次頒獎儀式的背后：臺上一分鐘》，全網(wǎng)傳播量超150萬……融媒時代的亞運報道，如果沒有優(yōu)質(zhì)高效的傳播理念配合，仍是“網(wǎng)感”不足的傳統(tǒng)新聞。

開幕式當晚，杭州分社的燈亮了一個通宵，因為我們有17位同事分成10 個點位，記錄開幕式時那些狂歡的人群，和默默守護這座城市運轉(zhuǎn)的人們，之后大家一起打造了一個雙屏敘事的融媒體視頻產(chǎn)品《看見VS看不見》。我們用左右雙屏同時播放的剪輯手法，進行同一時空的平行敘事，記錄笑臉與激情，也記錄平凡與守護。如果不走近這些人，你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有街邊小巷的網(wǎng)紅蔥包燴老板，給自己定下了2000 個蔥包燴的小目標；有老外志愿者的中文說得比我們還好；有一個小店的老板娘發(fā)動自己店里所有的伙計，練了整整半年口語，他們能把杭州菜都翻譯成英文。

全媒體時代，快速引發(fā)情感共鳴是拉近傳播者與用戶心理距離的捷徑。用鏡頭捕捉動人瞬間，用文字記錄時代細節(jié)，避免空洞平淡的描述，以具體場景為切入點導入，才能喚起用戶的情感認同，實現(xiàn)深入淺出的傳播效果。

開幕式當天，我們跟隨一位外賣小哥去送餐。敲開門的時候，客戶一家正在看開幕式電子煙花。外賣小哥退出來后在樓梯間站了好一會兒，拿出手機給自己兒子打了個電話：“這個寒假爸爸帶你來杭州，好嗎？”我們用鏡頭記錄了這真實而感人的30秒。

第二天，看到視頻的他打來感謝電話，說兒子很高興，因為看到爸爸和亞運一起出現(xiàn)在手機里了。那一刻的滿足，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亞運報道真正的成功，從來不在點擊量的多少，而在于你的鏡頭里，是否關注過賽場之外的情感需求。關注普通人，讓他們進入媒體的敘事視野，是媒體公共性的價值追求。

事實證明，受眾對優(yōu)質(zhì)內(nèi)容的需求沒有變，地方黨媒的社會功能沒有變。要轉(zhuǎn)變的，是觀念和思路。如何在后亞運時代，揚長棄短，校準更精確的發(fā)力方向，尋找到自己的不可取代性，將成為融媒改革下半場的必答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