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令
邁出家門的那一刻,在重慶方言里滋養(yǎng)長大的我,方才知道在廣袤的北方,有兩個字與“哈兒”同義。
20000步,15公里,就是現(xiàn)在從璧山城區(qū)到沙坪壩老城的距離。步行,需180分鐘;跑步,需90分鐘;騎車,需60分鐘;開車,需20分鐘。然而,多年以前的我依稀記得:縉云山和中梁山擋住了去路,成渝公路路牌顯示:重慶69KM。兒時尚不明白,成渝公路在璧山是瀝青碎石路面,進了市區(qū)怎么就成了水泥路。每次進城前,我一定被家長打扮得衣冠楚楚,小皮鞋也必須擦得锃亮。日頭透過山城的薄霧,人們生活得有滋有味,而我就像一碗寡淡的清湯掛面。
成渝公路繞行青木關,無須穿洞,只要在這縉云山脈最薄弱處,爬上個不太陡的坡,便可通達重慶西槽—中梁、縉云兩山之間的平壩。西槽是重慶主城難得的平原,一塊1200平方千米的風水寶地,適宜開發(fā)建設。1949年左右,青木關由璧山劃歸北碚區(qū)基礎上組建的地級北碚市,以拓展川東行署區(qū)的“省會”的發(fā)展空間。后來,北碚市很快被撤銷,再次被并入重慶市成為第六區(qū)。西槽的中北部也經(jīng)由巴縣,而又被劃歸沙坪壩區(qū)管轄。今天的科學城,南北連接嘉陵江與長江,東西直抵中梁、縉云兩山。2021年,地鐵1號線終于從朝天門通往璧山。璧山站作為遠郊線與城區(qū)線的中轉(zhuǎn)樞紐,規(guī)模著實不小。站房高大氣派,街對面就是全球唯一在運的像“豬兒蟲”一樣的比亞迪云巴。但是,最初的站牌顏色引起了當?shù)孛舾械木W(wǎng)民們的關注:它居然是紅色的,而不是市區(qū)統(tǒng)一的綠色!當璧山是郊縣嗎?幾月后,站牌也終于改成了綠色。大學城到璧山短短兩站,確實客流不多。久而久之,璧山人民也養(yǎng)成了軌道交通出行的習慣,使地鐵1號線客流大大增加。
本土網(wǎng)紅果子哥哥以其獨特的聲線為電影《九品芝麻官》片段配了音。由周星馳飾演的包龍星從九品芝麻官擢升為一品大員,聯(lián)合盧雄飾演的刑部尚書、谷峰飾演的水師提督,以及李公公四堂審案。倍受干擾的包龍星怒斥水師提督為“口音賊”,與吳孟達飾演的師爺和徐錦江飾演的保鏢同仇敵愾。水師提督則辯解:“啥子嘛,璧山也是通了輕軌的!”同流合污的刑部尚書自然也在一旁附和。輕軌,實為地鐵,重慶軌道交通只有地鐵、單軌和云巴三種,重慶人說慣了而已。
貫通主城核心區(qū)、大學城和璧山城區(qū)的沙璧路,一度名為“沙壁路”,看樣子,是寫了錯別字。其實,古早前璧山就叫“壁山”,雍正年間,改名為“璧山”。對主城核心區(qū)土著而言,優(yōu)越感是總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的。寫成“壁山”又怎么了?“必山”也不少見呀!璧山遠嗎?20世紀50年代就開通了石橋鋪(時屬沙坪壩區(qū))到璧山的遠郊276路公交車。遠郊?69公里當然算遠。那時的“璧”字可是寫對了的。而“沙”與“璧”的城市道路名組合,表露著獨特的風格。
有不雅之嫌的大路東西貫穿科學城、大學城,當然顯不出學府的文化底蘊。取兩地首字的“沙璧路”不好聽,難道就不能倒個順序叫“璧沙路”嗎?不行。從主到次,由內(nèi)向外,只能沙坪壩在前、璧山在后。2022年底,沙璧路通車,被命名為“坪山大道”—選取的是兩地第二字。
有了坪山大道,縉云山峽口青木關“國立音樂院”的《康定情歌》與席慕蓉的詩句都飄散在了風中;有了坪山大道,地鐵、高速路、高鐵可以相互配合,形成新的交通網(wǎng)絡,一條大道直直地穿過兩山,重慶大學老區(qū)、三峽廣場、嘉陵江畔,近在咫尺;有了坪山大道,城區(qū)從渝中半島綿延到璧山,滿足了對國際大都市的想象;有了坪山大道,主城區(qū)與璧山區(qū)人民你來我往,你來逛璧山的公園,我去逛市區(qū)的商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好不熱鬧。田園城市,綠意盎然,儒雅謙謙,美不勝收,真的吸引了“城里人”的目光。他們感嘆:“原來過山就是璧山,這么近??!以前怎么沒聽過呢?”
口音本身就是湖廣移民與土著交融的結(jié)果。無論璧山還是主城,街上的外區(qū)、外市口音越來越多,他們當然不是“口音賊”,而是新的建設者。一座城市的活力,也體現(xiàn)在這種包容性上。無疑,我們正行駛在坪山大道的快車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