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舒揚
由法國文學研究專家杜青鋼、程靜合著的《左岸右岸:故事法國文學》(以下簡稱《左岸右岸》)自今年1月由海天出版社出版以來,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guān)注,尤其是贏得了文學界的一致好評。在第二十三屆深圳讀書月上,有關(guān)方面專門為該書舉辦了以“米拉波橋下流淌的文學”為主題的新書預(yù)熱發(fā)布會、作者讀者見面會,場面十分熱烈。有評論者稱其為“一部另類的文學史講稿”,為法國文學研究、文學史研究開辟了新的路徑和天地。細讀此書,我們發(fā)現(xiàn)這部風格別具、趣味盎然的故事法國文學,確實是獨出心裁、給人啟迪之作。具體說來,有如下四個特點:
人學的關(guān)懷。高爾基就曾主張把文學叫“人學”。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我國以錢谷融教授為代表的文學理論家大力倡導“文學是人文”,這直接影響了九十年代的人文精神大討論。強調(diào)文學是人學,也就是高度重視文學作品對人物形象的塑造,尤其是對人性共同、共通的東西之挖掘與深究。其實,這里還應(yīng)有另一層重要內(nèi)涵,就是對作家幽微和復雜人性的燭照。《左岸右岸》用類似簡筆畫的筆法,傳神地勾勒出法國諸多作家的生動形象,有光鮮也有陰暗,有高尚也有卑鄙,有純粹也有齷齪,有常態(tài)還有病態(tài)。比如盧梭“把自己的五個仔全丟進育嬰堂”,偏偏大談兒童教育,說得頭頭是道;拿破侖金戈鐵馬,卻是個老“文青”,喜好舞文弄墨;夏多布里昂文才超群,但不是當官的料,治世無方;孟德斯鳩聰慧又勤奮,文理兼通,思想深邃,卻特別喜好聲色,并常逛青樓,沉醉于酒色;存在主義大師薩特思想深邃、才華了得,但“個兒不大,面相丑陋,看人有點斜視”,便難免有些自卑。作者不僅寫了法國作家們的種種表現(xiàn)和矛盾,還盡可能洞悉背后的因果,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
生活史的視角。西方微觀史學的興起與發(fā)展,日常生活史的日漸活躍,都給西方文學史提供了新的觀念、方法和角度?!蹲蟀队野丁犯鎰e宏大的敘事方式,轉(zhuǎn)向作家的日常生活和人情往來,書寫名家名作背后鮮為人知的故事,讓讀者看到不一樣的作家,不一樣的風景。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包含多達九十一部作品,他的小說喜歡寫景,原來常常債務(wù)纏身的大作家“每每寫景總要多拖幾行”,皆因“他出書是以字數(shù)計稿酬”的。這讓我們想起中國現(xiàn)代文學界也曾“稿酬攪動文壇”,想起中國古代文人墨客的“著述還為稻粱謀”。至于自然主義的文學宗師左拉,原來是個一百多年前的“攝影發(fā)燒友”,他前后買了十五部高檔相機,自己安設(shè)了多處暗房,拍攝膠片近萬卷。這些饒有趣味的描述,不僅可讀好玩,而且有助于讀者全面深刻地了解作家,品讀作品。與生活史的視角相伴而生的是生動豐富的細節(jié),見微知著,以小見大,茲不贅述。
比較的眼光。杜青鋼教授堪稱法國文學學術(shù)界的故事高手,數(shù)十年來行走在塞納河與長江之間,這位中法文化的“擺渡人”一方面用法語向世界講述精彩的中國故事,有《字行天下》法文版刊行;另一方面,又用中文向中國讀者描繪法國文化名人的奇聞異趣。杜、程二位作者為了寫《左岸右岸》“三去法國,拜訪了十七位作家……參觀作家故居五十一處,游走七條名作線路”,當然也沒忘記去那些歷史上著名的文學餐館吃大餐、品咖啡、會文友。作者的這種做法使自己找到靈感,還原現(xiàn)場,更使讀者有身臨其境、如見其人之感。重回文學歷史“現(xiàn)場”,又不忘中法比較、相互觀照。如《巴爾扎克斗不過古龍》《你們?yōu)槭裁催x羅曼·羅蘭》《圖尼埃一定讀過老子》《勒老殿后,仿佛走在宋朝》諸篇可為代表。至于書中直接寫“我”的讀書、與法國友人交往經(jīng)歷,更加注重歷史與現(xiàn)實的輝映、長江與塞納河的交匯。
幽默的表達。幽默是語言的藝術(shù),更是人生的態(tài)度與智慧?!蹲蟀队野丁肥亲髡邤?shù)十年學習研究法國文學、體悟百味人生的結(jié)晶。西安外國語大學原校長戶思社說該書“尊重史實,客觀嚴謹,以輕松幽默的方式傳播法國文學知識”。的確,在這部著作中,有趣的故事、詼諧的語言、俏皮的比喻、借題發(fā)揮的諷刺俯拾即是,在讓人捧腹的同時,又讓人沉思,給人啟示。例如在寫拉封丹的《在老狼和小羊的背后》一文最后這樣寫道:“最后回到《狼與小羊》,這是氣節(jié),也是人品。歸總說,拉封丹是一條漢子。還得佩服他的手段,這等敏感的事,他不使拼音,不用錯別字,借助兩動物,編幾句對話,全得體說出,而且還是優(yōu)美的詩歌?!毖越歼h,意味深長,值得咀嚼。
北京外國語大學傅榮教授稱《左岸右岸》“是一部另類的文學史講稿,是法國文學的《一千零一夜》”。多姿多彩的法國文學是精彩的藝術(shù),蘊含著法蘭西的精神和智慧?!蹲蟀队野丁钒盐覀冾I(lǐng)進那趣味橫生、故事精彩的法國文學園地,讓人流連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