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憶夢 張妍
抻長的面團兩兩合抱,在滾沸的油鍋里一沉一浮,撈出來控凈浮油,正是最好吃的時候。牙齒一碰硬挺的外皮,馬上發(fā)出讓人心情愉悅的嘎吱聲。油脂與碳水歡暢地交融,酥脆的口感實在饞人。
誰能拒絕一根剛出鍋的油條呢?溫婉的江南水鄉(xiāng),讓油條與糯米搭配,能量升級、快樂翻倍;熱辣的西南腹地,則把油條涮出醉人的柔韌;在食不厭精的老廣手中,復炸的油條都能吃出豐富的內(nèi)涵??吹竭@些72變的油條,真想問南方人一句:你們的想象力是不會枯竭的嗎?
潮濕陰冷的江南早春,賣粢飯團的小攤子是怕冷的南方人的誘捕器。粢飯團,也就是糯米包油條,是一種盛行于江浙一帶的小吃。糯米飯盛在木桶里,用毛巾包好,有人買時就舀起拳頭大的一團,再拿起一根二次回鍋、香脆無比的老油條,一折為二,嵌入飯中,一包一捏,揉成紡錘狀,構(gòu)成一個重磅的碳水聚合體。一下口,從喉嚨到胃里炸出一團明亮的熱氣。
粢飯團可甜可咸,最簡單的吃法就是搭配些白糖,或者配上榨菜的咸香。蘇州人吃得講究,糖要拌上炒熟的黑芝麻,用細膩香氣豐富甜味;咸菜要用豬油炒,雖是咸口,也要加糖,追求的就是交融的口感。吃的時候還得注意搭配:一個滿滿油條的粢飯團,再來一碗有油條碎、豬油渣的咸豆?jié){。油條與油條碎的碰撞,令油與油相生相融,直讓人感嘆一句:好吃得不得了!
油條一頭扎進鮮湯,不管是甜湯、咸湯,還是辣湯,都會瞬間變得柔軟親切。湯中的神秘滋味,也會通過油條的縫隙傳到唇舌之間。
江西人吃油條,就要將油條扎入粉湯里。上饒鉛山專產(chǎn)燙粉,豬肝、羊肉、雪菜肉絲,無論什么配方,都要讓光潔細長的粉在一“燙”中舒展開來,再拿油條蘸飽湯汁,一口下去,簡直比春筍還鮮。
“愛拼才會贏”的閩南人能用油條搭配出兩種湯水:鮮香的是面線糊。醋肉、大腸、海鮮在濃稠的湯汁里沉浮,油條剪成一段段,按在面線糊中,一半柔韌一半酥脆,與細細的面線糾纏在一起,奇妙的口感中有飽腹的滿足。香甜的則是花生湯?;ㄉ仕譅€不碎,湯汁乳白鮮甜,把油條撕開浸泡到湯中,這才是閩地的“古早味”。
在四川,“辣”是遍地開花的霸道口感,“涮”是萬物皆可的烹飪妙方。油條在沸騰的紅湯火鍋里一涮,立即在口中攻城略地,燃燒了整個口腔,讓湯的力量蕩氣回腸地縈繞在周身,逼出一身熱汗,唯有以冰粉相助才能平息這過癮的滋味。
“吃油條蘸醬油”的操作是包郵區(qū)的“輕奢”級體驗。蘸的不是普通醬油,而是《隨園食單》里記載的蝦籽醬油,吃起來有絲絲縷縷的鮮甜味,簡樸的油條也頓生幾分高級感。還要搭配幾樣小菜:醬豆腐、花生米、醬油碟里浸著一顆皮蛋。油條加上蝦皮紫菜,開水一沖,這下湯也齊全了。
出鍋的油條回爐再造,成了“老油條”,卻在廣東人和溫州人那里有了新身份。
廣東人把復炸過的油條塞到腸粉的懷中,起了個名叫“炸兩”。腸粉輕柔綿軟,油條酥脆厚實,吃起來清爽無比,最關(guān)鍵的還要突出粵菜的特質(zhì)——鮮美,于是淋上豉油,灑點蔥花。
最便宜的搭配,蘊含著廣東人追求“兩全其美”的好意頭。
溫州人則吃“雙泡”。新鮮的糯米浸泡后蒸煮出粒粒分明的飽滿效果,柔軟香黏之余還很硬朗。澆上滿滿的肉湯,就有了吸飽湯汁、既香且咸的風味。最后是點睛之筆:復炸兩次的油條碎,讓彈軟的糯米混入脆脆的顆粒感,沒有人能拒絕這種簡單的誘惑。
油條,是早餐世界里最簡單不過的存在。正因為簡單,才容得下花樣百變的做法,南與北、咸與甜都能在它身上找到最和諧的相處之道。
欣怡//摘自地道風物微信公眾號,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