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書簡相連（二）

劉婭回到家，先認認真真地洗了個澡，確保自己身上已經(jīng)再沒有異味以后，走出家門。

她家離研究所有一小段距離。她在月光照耀下的小徑快步行走，走進城中，紅的，綠的，藍的，黃的，兩旁的街道越來越亮，也越來越喧嚷，她感覺自己越走越小。不知走了多少步，她感到喧嚷被留在了腦后，接著就看到了山腳下那棟房子窗戶里的白光。

研究所的大門緊閉著，通過透明的大門可以看到大廳一片黑暗。劉婭望著大門的門鈴，心中泛起一絲后悔：自己為啥要來這里？是為了摘掉一個莫須有的名號，還是……

劉婭深吸一口氣，一咬牙，準備轉(zhuǎn)身回家。

就在這時，研究所大廳內(nèi)的燈毫無征兆地亮起，接著就是一陣腳步聲。一個年輕的女子朝大門走了過來。

女子頭發(fā)大體為棕色，其間混著幾縷金發(fā)，使得頭發(fā)的層次感愈加明顯，眼睛是翠藍色，身材高挑，應(yīng)該是個外國人。

她打開大門：“你好，劉婭女士，我剛好準備去找您?！迸右豢诹骼闹形暮屯蝗怀霈F(xiàn)讓劉婭微微一愣，她突然意識到，這嚴密的電子安保系統(tǒng)肯定早就捕捉到了她這位不速之客。

但更令她吃驚的，是女子剛剛要去找自己。

“你先進來吧?！?/p>

女子把劉婭請入了大廳。她拿出兩杯咖啡，將其中一杯遞到劉婭面前。劉婭身著著款式極其簡單的便衣。坐在晶瑩的燈光下，雙腳并攏，僵硬地挺直腰板，雙手整齊地放在大腿上。她心中充滿了疑惑，卻不敢開口。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艾瑪。劉婭女士，非常抱歉，三天前我丈夫在追蹤我們被盜的書的時候，將你誤認為了小偷。我們向你表示誠摯的歉意?！卑斦酒鹕?，微微鞠躬。

劉婭見狀，連忙站起，想去扶起艾瑪，可雙手卻僵硬的停在半空中。

“真正的小偷我們已經(jīng)找到了，可我們一直聯(lián)系不上你，直到不久前，我們才得知你的住址，我想登門拜訪，卻似乎晚了一步。

“我們再次表達我們的歉意，我們想將這本書贈送給你，還請你收下。”

艾瑪將那本書從一旁的桌面拿起，遞給了劉婭。

劉婭瞪大了雙眼，雙手在難以置信下瘋狂顫抖。

“真的……真的嗎？”她的目光鎖在了那不大的方塊之上。她的手碰上書，觸電般的驚喜從指尖穿過全身，竟一時使不上勁，書沒被拿穩(wěn)，跌落地面。劉婭瞬間還魂似的清醒過來，連忙撿起，雙手輕拂書皮，眼中盈滿了光輝。她把拂去塵的書緊緊擁在胸口，雙頰通紅，像剛得到自己最喜愛的玩具的小孩。

艾瑪見狀，眉毛微翹?！澳阆矚g紙質(zhì)書？”艾瑪問道。

“嗯，小時候就喜歡?！?/p>

艾瑪用她那澄澈的目光凝視著劉婭，可劉婭卻將雙眼交給了手中的書。

“來?！痹S久，艾瑪似乎堅定了什么，輕嘆一口氣，“我?guī)闳タ匆粋€東西。”

向左，向右，向左，向右，打開一道道門。最后一扇門打開的一剎那，映入眼簾的景物從劉婭的眼睛直直沖向腳底，她一個趔趄，坐倒在地上。

一排排的書架約莫有五米高，整齊地排列在房間中。書，除了書還是書。劉婭坐在地上，感到整個房間的一切在她的上方匯聚，帶著歷史的厚度向她壓來。她聽到了聲音，紙張里的文字發(fā)出的古樸且穩(wěn)重之音，像腳步一般，一停一頓，又像心跳。她聽到了，聽到了……

這是一個圖書館。

彳亍在書之中，劉婭想伸手觸摸，卻又縮回手，回頭詢問道：“艾瑪小姐……您是從哪里收集那么多書的？”劉婭根本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聲音，竟如此顫抖。

艾瑪從書架中抽下一本。她輕撫書皮，眼神中充滿了溫柔的懷念：“我和我的丈夫都喜歡閱讀。我們因閱讀相識，因閱讀相知，因閱讀相愛。于是我們一起走南闖北，尋找那一切的遺存?！?/p>

“那您愛人現(xiàn)在……”劉婭見至始至終她丈夫沒有出現(xiàn)，忍不住問道。

“他現(xiàn)在在月球移民城上，他是工程師?！?/p>

“哦?！眲I心中竟浮現(xiàn)了一絲如釋重負。

“認識你很高興，”她扭頭轉(zhuǎn)向劉婭：“我很久沒有見過如此熱愛紙質(zhì)書的人了。以后，你要來這看書，隨時都行?！?/p>

劉婭震驚地長大了嘴巴：“謝謝謝謝！”在劉婭又開始鞠躬之前，艾瑪扶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