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昆玉仲動帝州

陳春明

秋浦河不僅是貴池人的母親河，更是一條流淌著詩的河。白洋河位于秋浦河東面，同樣孕育著秋浦大地，滋養(yǎng)著貴池人，并在城西杏花村與秋浦河交匯，其發(fā)源地乃四大佛教名山之一九華山腳下的梅街鎮(zhèn)源溪村，古稱縞溪。

縞溪是個充滿詩意的名字。曾與歐陽修、黃庭堅等文人交往密切的曹明千祖輩曹清曾掛官棄職，南遷尋至棠溪白箭坡隱居。后曹家人丁興旺，至曹明千時遷至縞溪?！抖Y和曹氏宗譜》曾記載，禮和曹氏第十七世孫曹明千在宋末時卜居九華山西鳳凰山山麓時，“忽開平洋大坂，周圍約數(shù)里許，左右有溪，岡巒環(huán)繞”，遂定居于此，是為縞溪始祖，曹明千見“溪水縞潔，因名縞溪”。

縞溪可謂世外桃源，風景殊絕，其中的鳳凰高崗、猿猴峭壁、錢家古井、沙門舊剎、白云洞、燕兒洞、盤水巖、清溪石等八景更是聞名遐邇。一方水土養(yǎng)育一方人，這方風水寶地也孕育出很多出類拔萃的人物，文武狀元曹曰瑛、曹曰瑋兄弟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曰瑛、曰瑋兩兄弟曾在縞溪田塍且耕且耘，在山谷讀書習武。年代更迭，人物作古，但研讀淳風依舊在這里賡續(xù)綿綿。

錦標曾奪狀頭還

曹曰瑋，字繼武，號秀山，康熙十年（1671）生，安徽貴池開元鄉(xiāng)縞溪村（今梅街鎮(zhèn)源溪村縞溪村民組）人。他的父親名光國，少有大志，風流倜儻，但功名一度受厄，于是攜子漫游京師，后來占籍京衛(wèi)。為什么能占籍京衛(wèi)？原來曹家在京城永定門外有祖墳地。按照清代的戶籍制度，曹家可以占籍。曹光國有兩個兒子：曹曰瑛、曹曰瑋。這兩個兒子都聰穎異常，父親讓大兒子曰瑛學文，小兒子曰瑋學武，兼學經(jīng)史大義。經(jīng)過培養(yǎng)和自身努力，曹曰瑛成為翰林院待詔，曹曰瑋成為武狀元。

曹曰瑋從小天資聰穎，六歲時開蒙念書，《百家姓》能倒背如流。他酷愛武術，喜歡運動，爬樹、游泳、射箭、打洋弓等無不擅長。他經(jīng)常吵著讓大人帶他到縣城杏花村中缽頂山演武場看武術表演，看到精彩處，小曰瑋激動得手舞足蹈，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后武教頭收他為徒，從此他上午念書，下午練武，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風雨無阻，武功漸長。16歲那年，在杏花村演武場全縣每年立秋這天舉辦的比武大會上登臺比武并打敗了壯漢對手，嶄露頭角。

康熙三十二年（1693），此年23歲的曹曰瑋參加順天癸酉科武鄉(xiāng)試，一舉拔得頭籌。中武會試是朝廷選拔武將的高資格考試，每三年舉行一次，主考以騎射武功為主，兼考文學?？滴跞辏?694）甲戌科會試，“冬十月，策試天下武舉于太和門前”，天下各路武林高手各懷絕技云集京城，曹曰瑋辭別鄉(xiāng)親來到京城報名參加考試，在出場表演完箭術和馬術后，拳技更是得心應手。考畢主考官當場宣布：曹曰瑋拳技出眾，獲得第36名，準予錄取，獲得了最高規(guī)格的下一階段“廷試”資格?！巴⒃嚒庇址Q“殿試”，舉行時皇帝親臨考場，發(fā)策讓考生應對。次日，皇上“遂幸瀛臺紫光閣，閱試中式武舉曹曰瑋等騎射技勇，閱天下中式武舉馬步箭”?！俺醢巳赵?，上御太和殿，傳臚第一甲第一名曹曰瑋”。賜武進士第一名，點了頭名狀元，并授二等侍衛(wèi)，直入禁中，成為康熙帝的貼身侍衛(wèi)。曹家此前出了個“文狀元”曹曰瑛，今又出了個武狀元，一門雙狀元，一文一武，何等榮耀。不僅在家鄉(xiāng)反響很大，在京城都引起轟動，兩兄弟被稱為“金昆玉仲”，天下俊才、國之棟梁。

康熙二十六年（1687），漠西厄魯特蒙古噶爾丹部叛亂，清政府決心予以嚴厲打擊，皇帝御駕親征。三十六年（1697）春二月，康熙皇帝第三次親征噶爾丹，曹曰瑋隨駕，除護衛(wèi)天子生命安全，還鞍前馬后，盡職服務，深得皇帝的信任。熟讀兵書的曹曰瑋提出加強邊防守備、穩(wěn)定喀爾喀上層、設立驛站和火器營，三項建議被康熙帝全部采納，皇帝多次賜給他內纻、蟒服、果酒之類。

文韜武略諳孫吳

曹曰瑋在武學方面是個極為難得的人才，對中華武術的傳承起到了巨大的作用。為形意拳的第二代傳人，作《六合拳論》，并研究武略和軍事理論，與人合著《武經(jīng)七書匯解》。

形意拳也叫心意拳、行意拳、心意六合拳。形意拳從起源到形成再到發(fā)展壯大，其過程的說法不盡一致，但最具權威性的史料認為形意拳始祖為岳武穆，即岳飛。岳飛十二歲時跟陳廣學習槍法，數(shù)年后，技藝精純，“一縣無敵”。后來為帥時，“脫槍為拳用以教將士，遂自成一道”，是謂形意拳之始。其后歷金、元、明三代，此技無名。直到明清易代之際，山西蒲東武師姬際可訪師終南山，“得岳武穆拳譜，盡擅其技”，以此拳譜為理論，把大槍術化為拳法，并融合原來學的心意把，正式創(chuàng)立形意拳。姬際可收曹曰瑋為徒，盡形意拳精髓傳之。當時人不知道這種拳術的精妙，曹曰瑋苦練十二年，“技勇方成”，勇冠天下，名聞四海，并有《六合拳論》留世。年前，在武漢武學研究領域發(fā)現(xiàn)了康熙三十三年（1694）甲戌科武會試中曹曰瑋的親筆試卷。這個具有指定題目、內容很有局限性的短短的答卷，有多處涉及與形意拳譜有關的文字，譬如“有文事，比有武備”“岳武穆”“存乎一心”“總歸于一心” “以一貫之”“武穆運用之說”“隨機應變，動合時宜”等字句?？梢?，曹曰瑋對形意拳研究之深。曹曰瑋除了武功超群，理論功底也深，殿試時，與眾不同，言之有理，自成一家，所以得到高分勇奪武狀元。

形意拳流派紛呈，高手輩出。不論是山西派、河南派，還是河北派，都直接或間接師承曹曰瑋。今年年初來自蚌埠的形意拳第十一代傳承人劉家成還慕名來到第二代傳人曹曰瑋的家鄉(xiāng)源溪考證追思，并邀請曹氏后人回訪切磋交流學習形意六合拳。

曹曰瑋不僅搏擊技藝高超，并且深諳孫武韜略。中國的軍事理論發(fā)端早，成熟快，軍事天才如群星在歷史的天空中璀璨，軍事理論著作也是名作迭出。為適應軍事斗爭、教學、考選武舉的需要，宋神宗下令組織力量從當時流行的三百四十多部中國古代兵書中挑選出七部兵書，校定、匯編，費時三年，總名為《武經(jīng)七書》，加以付梓?！段浣?jīng)七書》頒行后，備受世人關注，為了更好地發(fā)揮它在戰(zhàn)爭、國防、建軍、教學中的作用，注家蜂起，先后出現(xiàn)了幾十種注釋本。作為清廷一名優(yōu)秀的高級軍事將領，曹曰瑋對這七部書自當是日磋月磨，深諳其中三昧。但對于那些注釋者的注釋，他提出了許多質疑，認為那些注釋“多掛一漏十，言不盡意”，“又用以標題取士，與八股帖括并行”。于是，他反復研讀，結合自己的軍事實踐重新為這七部書作箋釋，“用是不揣谫陋，與白門黎子觀五肆力搜討，因得匯輯前人之說而為此書，分為七卷，抉擇必精，貫通務浹，所以推闡隱秘，發(fā)揮奇奧者，其用意蓋詳且密也。惟在世之善讀者知別出只眼而開拓心胸，以貯之耳?！边@就是曹曰瑋、黎子觀合著的《武經(jīng)七書匯解》一書。曹曰瑋親自作序，落款：“賜武狀元及第癸酉科解元聯(lián)捷，欽依二等侍衛(wèi)，陜西靖遠副將官左都督，秋浦曹曰瑋題，時歲次乙酉季秋之吉?！贝藭谇蹇滴跛氖哪辏?705）由三畏堂梓行。

曹曰瑋真是一位眼里看川塞、心中有韜略的一代儒將！不僅武藝高強，軍事理論還頗有研究，加上戍守邊疆實踐和歷練，如果不是英年早逝，一定是威震四方、功名顯赫的一代大將軍。

天妒英才欽賜葬

康熙三十九年（1700），曹曰瑋被授予山西利民路參將，金庸（查良鏞）的先祖、浙江海寧人查嗣庭曾作詩《送曹某選大司參將》相贈：

“錦標曾奪狀頭還，寵血金超第一班。捧詔偶辭丹鳳闕，封侯須近雁門關。桑干夜怒連營水，北岳晴開繞幕山。迢遞風光雙玉節(jié)，馬頭新且似弓彎?！?/p>

當時，山西大同鎮(zhèn)總兵名叫俞益謨，寧夏青銅峽人，官至湖廣總督，是曹曰瑋的頂頭上司，他非常賞識助手曹曰瑋，在多次考核中，他都認為曹“舉卓異”。

康熙四十二年（1703），曹曰瑋升為浙江金華副將，皇帝認為他對利民路事務很熟悉，便“以新銜留原任”，仍管利民路事務。四十三年（1704），曹曰瑋升任陜西靖遠衛(wèi)副將官，官銜為左都督。四十五年（1706），升任陜西興安、漢羌等處掛印總兵官。是年八月，漢江發(fā)大水，“州城被水嚙盡圮”。曹曰瑋帶領兵士晝夜巡防，抗洪搶險，吃住都在第一線，不幸感染“寒疾”，當時醫(yī)療水平有限，終不治而卒，年僅三十六歲，令人扼腕嘆息。據(jù)說當時曹曰瑋母親方氏剛去世，他本可以請假回家守靈盡孝，逃過此劫的，由于剛擔任重要職責，邊疆不太平，皇帝讓他任丁憂，即一邊任職一邊戴孝。

曹曰瑋歿前，有“遺本”奏于皇帝。在奏本中，曹曰瑋首先表達了對康熙的知遇之恩，說他本“一介寒士，荷蒙皇上拔置甲戌科武進士第一名，叨居侍衛(wèi)，日覲天顏”，但沒想到深染重病，“醫(yī)藥無效，危在旦暮”。然后，向皇上訴說他不能盡忠盡孝以及不得撫養(yǎng)幼子的苦楚：“臣父今年七十四歲，遠在京邸，臣生不能奉養(yǎng)；臣子六齡，尚無知識，唯有臣兄待詔曰瑛久侍內廷。”康熙帝閱后，非常震驚、悲痛、惋惜，“賜祭葬并入鄉(xiāng)賢祠”，并令江南布政使參政盧騰龍代表皇帝主祭葬曹曰瑋于池州府東南下湖西。其夫人劉氏及六歲的兒子允耀，仍進京城歸皇上所賜的府邸居住。原墓前有石人、石馬、石車，墓旁有石廬，可惜在修筑貴梅公路時遭到毀壞，只剩墳冢。池州碧桂園地產(chǎn)開發(fā)時經(jīng)政府官員及文化名人多方呼吁，武狀元墓遷至秀麗的齊山風景區(qū)岳飛廣場東，墓碑長、高、厚分別達到170cm、89cm、15cm，絕超普通碑石；更為顯眼的是：碑面正上方深鐫四個大字“欽賜祭葬”，滄桑斑駁，碑上刻的“道光年間”依稀可見。墓碑后有壬辰春曹氏三十八世孫曹貴鐘撰寫的高八尺、長丈余的大型花崗巖墓志銘，讓后人祭祀憑吊。

曹曰瑋的英年早逝，也讓他的同僚深感痛惜。其中，頂頭上司俞益謨更是悲痛難抑、掩淚而泣，撰寫了《祭興漢曹鎮(zhèn)臺文》：

嗚呼！科名而至鼎甲，爵秩而膺元戎，此古今之殊榮，千萬不能一遘者也，矧十二年之前猶是諸生，十二年之后漸登方鎮(zhèn)，非其蓄積之深何有是發(fā)皇之速？此余于秀山年兄之死不能無所慟悼惋惜而甚為不可解者矣。以余所知，秀山有斷斷不可死者：君恩正渥，臣報未遑，其不可死者一；封翁太先生景逝桑榆，太夫人初經(jīng)即世，其不可死者二；金昆玉仲，惟秀山舉有一子，方在弱齡，其不可死者三；興州將士方幸節(jié)鉞之臨，有所設施，而競未逮，其不可死者四；秀山雋品偉才，相知縉紳中蚤已公輔相望，而竟不然，其不可死者五；且也膂力方剛，秀山之年數(shù)不可以死；源遠流長，秀山之世德不可以死；慧業(yè)多情，秀山之才情不可以死；至于揮毫擊劍，散帙投壺，又秀山剩技不足為秀山多者，秀山皆不可以死。何為競死矣？若是，則發(fā)皇之速不必由蓄積之深而后可，元戎之拜不必由鼎甲之登而后可。以言不解，余誠不能為秀山解已！

曩者，余廁雁門，秀山以侍衛(wèi)授任利民路參將，余覘其器宇端靜，意量恢弘，知他日必有非常騰達，獎勵再三，渠亦欣欣自異。四十二年春，余奉命楚堤，情極眷戀。明年，渠亦升任靖遠副將。雖河山迪姬，而涼煥起居靡有問然。

………

嗚呼！以余所知于秀山，其速死之人？其可死之人哉？以非可速死之人而竟速死，以不可死之人而竟可死，余何能解于秀山哉！

………

楓江淚血，怨雁啼霜，遙企銀幢丹旐，翩然鹿門而東，余不能撫棺三號，但為含泣濡墨以寫哀詞，庶幾瀝此慟悼惋惜之憂于萬一。

不腆輔奠，伏惟尚饗！

祭文對曹曰瑋的武功、才情、學識給予了很高的評價，惋惜秀山兄其不可死者諸多原因，字里行間流露了作者深深的慟悼悲傷之情，讀之令人神傷。若下級對上級評贊略有拔高之嫌，作為頂頭上司發(fā)自肺腑發(fā)文哀悼一定是逝者才華和德行得到了深深認可。

日侍琴書樂無窮

對于池州人來說，曹曰瑛、曹曰瑋是連在一起的：說曰瑛，必及曰瑋；談曰瑋，定及曰瑛。其實，當時朝廷也是如此，稱他們?yōu)椤敖鹄ビ裰佟薄?/p>

曹曰瑛，字渭符，號恒齋，康熙元年（1662）生，因黃疸病卒于康熙六十一年（1722），官至翰林院待詔。翰林院待詔官居六品，品位不算高，但他們都是海內飽學之士，當年李白也是在這個位子上。古代的翰林院制度以清代最為完備，資料最為豐富，機構最為龐大，品秩最為突出，規(guī)模最為壯觀，集歷代之大成。能進翰林院，不僅學養(yǎng)要深厚，還需得到皇帝的信任。如果說武狀元曹曰瑋武藝超群、威震天下，那么文狀元曹曰瑛的成就除了編《萬壽慶典》外，主要表現(xiàn)在詩詞、楹聯(lián)等文學造詣和隸書、小楷等體書法造詣上。尤其是書法，皇上都知道他字寫得好，安排他寫皇碑，全國各地前來求字者車馬盈門、絡繹不絕。

縞溪筑屋抒懷

一

環(huán)合溪山覓徑通，誅茆喜在故園中。

忽驚三世百年客，小築千峰半畝宮。

入世繁華元幻夢，傳家耕鑿有淳風。

奉親倘獲長居此，日侍琴書樂未窮。

二

漸開三徑九華西，子舍書堂取次齊。

過雨芙蓉當戶秀，近溪鷗鳥拂云低。

衣冠鎮(zhèn)日留虛榻，丘壑隨時信短藜。

此境頗宜疏懶性，徑辭車馬戀幽棲。

三

孤村靜與萬峰鄰，閱盡煙云變態(tài)新。

遠近泉鳴猿鳥和，高低樹隱鹿麋馴。

自離握塹懷鉛侶，敢作求田問舍人。

只恐君恩難便許，緇衣還用染京塵。

這三首詩記載了曹曰瑛曾回鄉(xiāng)筑屋，詩中描寫了家鄉(xiāng)縞溪村的幽靜美好，詩風通俗清淡，詩意綿綿，蘊含哲理深義。詩人感嘆雖然中了文狀元，來到京城，入翰林院，那多像一場夢啊，還是家鄉(xiāng)傳世的晴耕雨讀，平民化的淳樸風氣好?。∪绻軌蜷L期住在這里侍奉雙親，練練琴、讀讀詩文、寫寫書法也其樂無窮啊，甚至萌發(fā)了“徑辭車馬戀幽棲”的念想，無奈君恩難便許，只能回到京城。

曹曰瑛作為翰林院待詔回鄉(xiāng)免不了有當?shù)毓賳T和文人雅士接待唱和，曹曰瑛留有比較知名的詠杏花村詩作兩首。

雨中過杏花村

冒雨山行漸近城，酒旗依舊樹梢橫。

杏花未解憐歸客，秋日村邊不肯生。

題杏花村先生小像

杏村深處臥煙云，把酒含毫興侏群。

萬樹年年抒碎錦，一天春色入奇文。

傾慕曹曰瑛的文名及翰林院供職，家鄉(xiāng)祠堂修譜時受族人之托曾為烏沙《升平桂氏宗譜》、縞溪《龍?zhí)督鹗献谧V》作序文。有一次曹曰瑛從水路回鄉(xiāng)，乘船過烏沙江時有感明朝“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間無”的貴池籍狀元黃觀投江的千秋大節(jié)，作詩《羅剎磯挽黃侍中》。

羅剎磯挽黃侍中

兩地同心赴碧流，一門大節(jié)足千秋。

援戈力盡難回日，蹈海身輕學泛鷗。

羅剎煙波供俎豆，塞洪風雨泣松楸。

只今怒浪東奔急，猶帶兵聲撼石頭。

曹曰瑛不僅文章詩詞好，書法也“玉潤珠圓，館體正宗”，為當時一絕，是清代著名的書法家。

“淺碧細傾家釀酒，小紅初試手栽花”，這副楹聯(lián)最早收錄于清代“西泠印社”創(chuàng)始人之一吳隱的《古今楹聯(lián)匯刻》。有趣的是，此七言聯(lián)，僅有14字，在2004年上海國際商品拍賣有限公司拍賣時，其競標為人民幣9350元。此聯(lián)從書法藝術的角度看，的確“玉潤珠圓，館體正宗”，落款為：曹曰瑛。

此聯(lián)應該是題贈清康熙年間著名書畫家、收藏家汪文柏的。據(jù)汪文柏《柯亭余習》卷二載：“范石湖詩簿書遮斷尋詩路，陸放翁詩菱角磨成芡實圓，一時拈出，曹待詔善漢隸，書聯(lián)句見贈……”

其實，此聯(lián)源于放翁七律《睡起至園中》之頷聯(lián)：“淺碧細斟家釀酒，小紅初試手栽花。”曹曰瑛僅移一字，以“斟”代“傾”，然聯(lián)之意境幾乎不變，也證明了曹曰瑛乃一代楹聯(lián)高手。由此，可以看出曹曰瑛雖羈留京城，但對放翁晚年退居鄉(xiāng)里的隱逸之情很是欽羨；同時，更流溢出曹曰瑛對貴池故里縞溪曹的“家釀”，以及鄰家小妹“小紅”的綿長懷想……

查閱貴池縞溪曹家秘藏乾隆二十九年（1764）《曹氏宗譜》，既有曹曰瑛的畫像，亦有《曰瑛公傳略》。其傳略文曰：“公諱曰瑛，字渭符，號恒齋。乃余本房叔父也，側聞叔父自成童時，即以詩文見重當柱，于康熙三十三年得遇翰林侍詔……即如康熙五十七年，欣逢禮部奏請恭迎皇太后神主進太廟，并立皇碑，已經(jīng)掌院派善書翰林狄諱貽孫、汪諱士纮先書碑文式樣進呈御覽，奉旨：這碑文乃系垂后大典，此字如何去得，內廷現(xiàn)有翰林曹曰瑛，朕知他寫的好，著他在中正殿清凈地方書寫可也，欽此。若非圣主素所推愛，亦何得有此異數(shù)之簡任耶？叔父名聞至此愈重，自京師傳之各省，前來求字者車馬臨門，殆無閑刻……”

根據(jù)有關專家和研究發(fā)現(xiàn)，曹曰瑛、曹曰瑋弟兄和《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的祖父曹寅的關系也非同尋常。曹寅《楝亭詩鈔》卷四有詩《渭符侄過慰有作，時頒詔入閩，恩許還家上冢，便道至白下》：“王程秋欲邁，間道子重過。多難懷蘭訊，高眠共竹柯。真言溫室樹，嘉遁碧山阿。草草瞻家慶，還如淚眼何?！贝嗽娝Q“渭符”即是曹曰瑛。當時他奉命到福建頒詔，皇上允許他途中回貴池縞溪老家上墳，途經(jīng)南京時，看望了曹寅，曹寅就寫了這首詩。無獨有偶，曹曰瑋高中武狀元，清初著名的漢學家閻若璩曾在贈曹寅的《贈曹子清侍郎四律》第三首中寫道：“又得泥金信，風流第一人。沙平新賜馬，地近早攀鱗。”在“風流第一人”句下，閻若璩自注：謂阿咸狀元。這個“阿咸狀元”，就是指曹曰瑋。曹寅為什么稱曹曰瑛為“侄”，為什么別人把曹曰瑋稱成曹寅的侄兒，這里面可以猜測他們之間的交往非同尋常，或者的確存在親緣關系。

責任編輯 夏 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