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人小麗”：“捏”出非常人生

晨光

14年前，為了不連累家人，罹患白血病的河南女孩訾貴麗憑著學會的捏面人手藝，只身來到浙江寧波打工。她的勵志故事被市民知曉后，在寧波這座陌生的城市，訾貴麗收獲了滿滿的愛和力量。而憑著一雙巧手，她也“捏”出了自己的美麗人生——

治病期件拜師學藝，依憑手藝打拼自救

2007年春節(jié)過后，26歲的河南周口姑娘訾貴麗隱約感到自己身體出了問題。以前她精力充沛做事勁頭十足，現(xiàn)在卻常感四肢乏力，一向胃口挺好的她看到食物也沒有食欲，身體消瘦得很快。母親也看出女兒身體不太正常，催著訾貴麗到醫(yī)院看看。

訾貴麗姐妹三人，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她和姐姐感情很好，姐姐雖然己成了家，仍和訾貴麗無話不談。訾貴麗讓姐姐陪著她到縣醫(yī)院看病，醫(yī)生讓她做了幾項檢查，診斷她患的是白血病，讓她趕緊到省城大醫(yī)院再去復診。

得知自己患了白血病，訾貴麗不敢相信，她知道這種病很嚴重，治起來很花錢。訾貴麗一向要強，想到家里經(jīng)濟條件不好，父母都是農民，拿不出太多的錢，便紅著眼圈對姐姐說不想治了。

姐姐一向心疼訾貴麗，耐心地安撫妹妹，并向父母說了實情。面對訾貴麗的病，家人們態(tài)度一致，那就是砸鍋賣鐵也要給她治病。生活在雖然貧窮卻充滿親情和愛的家庭，訾貴麗偷偷哭了多次，她覺得一定要鼓起治病的信心，將來爭取有能力回報家人。

隨后，姐姐陪著訾貴麗到鄭州治病，訾貴麗被確診為慢性粒細胞白血病。幸好屬于早期，醫(yī)生說只要配合治療，這種病還是可以治愈的，只不過要終生服藥。訾貴麗在姐姐和家人的鼓勵下，住院開始了治療。

一天午飯后，她和姐姐走出醫(yī)院散步。走到一家飯店門口時，她們看到一群入圍著一個攤位，攤位上擺著五顏六色的面人。人群中間，一位面目和善的大叔專注地捏著面人。他把幾個花花綠綠的面團搓來搓去，手指飛舞，一個栩栩如生的面人很快展現(xiàn)在人們面前。

訾貴麗從小心靈手巧，尤其喜歡那些活靈活現(xiàn)的小玩意兒?？吹街心甏笫迥蟮拿嫒硕呃睞夢、喜羊羊、小熊維尼，形象生動可愛，訾貴麗非常激動，盯著大叔的手，仔細揣摩。

一連幾天，訾貴麗都跑到捏面人的攤前觀摩。她看到大叔每個面人賣5元，一個多小時就賣掉五六個。訾貴麗想，她不能靠父母生活，還是學門手藝傍身更可靠，自己學會捏面人手藝，哪怕一天賣十個，也能養(yǎng)活自己。想到這里，訾貴麗有了學捏面人的想法。她讓姐姐去求面人師傅，想讓他收下自己做徒弟。

姐姐出面跟捏面人大叔溝通。大叔看著臉色蒼白卻長相俊秀的訾貴麗，聽了她想學捏面人掙錢自救的打算，便讓她上手試了試，覺得這女孩心靈手巧，是個可塑之材，遂同意了。自此，那一個個色彩斑斕、充滿生氣的小面人撐起了訾貴麗生活的希望。

抱定學會捏面人手藝的決心后，訾貴麗一頭鉆了進去。她買來捏面人的工具，按照師傅的指點，天天苦練，腦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把面人捏得更像一點。她沒有美術功底，只能反復鉆研和練習。

訾貴麗從最簡單的玫瑰花捏起，跟著師傅學了十幾個面人造型，主要以卡通人物為主。姐姐看她著魔的狀態(tài)很是著急，醫(yī)生叮囑過，患白血病的人免疫力差，不能太勞累，尤其不能熬夜。于是，晚上十時過后，姐姐就催訾貴麗趕緊睡覺，訾貴麗躺在床上，一遍遍地琢磨捏面人的過程和手法。

一晃半年過去了，訾貴麗把面人捏得有模有樣，便有了擺攤練手的想法。2007年國慶期間，訾貴麗第一次在縣城出攤。面對圍攏過來瞧稀奇的人群，訾貴麗緊張得手直抖。一個帶孩子的媽媽買走了她做的小熊維尼，訾貴麗拿著五元錢，心里樂開了花。

2008年春節(jié)期間，訾貴麗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她為了不讓親人為她的病整天提心吊膽，決定憑借捏面人的手藝到外面闖蕩一番。訾貴麗耐心說服了家人，拎著簡單行李及工具，踏上了去浙江寧波的列車。

姑娘自強不息感動城市，市民稱她為“面人小麗”

2008年3月1日，背著簡單行李的訾貴麗走出寧波火車站?？粗矍暗姆比A都市，熙熙攘攘的人流，想到自己將在這陌生的城市開啟新的生活，訾貴麗既興奮又忐忑。當天，她在江北區(qū)找到一間十多平米的出租屋。安頓下來后，她身上的錢已經(jīng)所剩無幾。

第二天一大早，訾貴麗拎著一條板凳、一只工具箱、一包面粉上了街。她走街串巷，在人流較多的地方擺攤。訾貴麗發(fā)現(xiàn)，寧波方言雖然難懂，但市民們很友善。一名帶著小女孩的母親買面人，小女孩說訾貴麗捏的小熊維尼不太像，訾貴麗對她表示歉意，將這個面人免費送給她。那名母親笑著說：“挺好的，挺好的?！彼€彎下腰對女兒說，“要尊重姐姐的勞動，姐姐捏面人也像你上學一樣，每天都在進步啊！”

這件事情給訾貴麗很大的觸動。此后，她想方設法提高自己的手藝。初學時，她專攻動物、卡通人物造型。對于捏面人來說，捏人物造型挑戰(zhàn)更大，不僅要了解人物的面部骨胳和肌肉走向．還要把握這個人的特征。

為了提高技藝，訾貴麗專門買了人體頭部標本，把它放到床頭，有空就鉆研人的面部肌肉、骨胳特征。對捏面人鉆研越深，訾貴麗感悟越多。

讓訾貴麗感動的是寧波市民的善良和熱情。不管她捏得像或者不像，市民們都很支持她，買她的面人。靠著捏面人手藝，訾貴麗不但能滿足生存需要，還能保證買藥的費用。

2009年8月，一名老顧客看到她，和她親熱地聊了起來。看到訾貴麗臉色稍顯蒼白，老顧客關心地問她這幾天沒出攤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訾貴麗無意中把自己的病情和經(jīng)歷說了出來，對方被這位自強自立的河南姑娘所感動，便把她的故事發(fā)到了網(wǎng)上。當?shù)厥忻裰丽べF麗的經(jīng)歷后，紛紛光顧她的攤位，很多人直接把錢塞到她手里。訾貴麗卻始終堅守一個原則：買她的面人可以，但不接收捐贈，她要靠雙手養(yǎng)活自己。

寧波是個有溫度的城市，市民涌來的愛心屢屢讓訾貴麗破防。有一次，一名滿臉慈祥的老者來到她攤前，留下500元，還有一張紙，說要訂貨，要的貨都寫在了紙上。說完，老人轉身離去。此前找訾貴麗訂貨的市民不少，她收下了老人的錢和“訂單”，因為忙，她沒有當場拆開。

晚上，訾貴麗才有時間上打開老人塞給她的“訂單”，卻發(fā)現(xiàn)是一封信：

小麗：

您要好好珍惜自己的身體，我們需要您。今向您預訂面人100個，附上貨款500元，待50年后向您取貨，最后祝您身體健康！

王老人

2009年8月31日

這封信感動得訾貴麗淚花閃爍，她仍記得那位老人慈愛的模樣。那封信，她一直保存著，也一直在激勵著她，每當遇到困難或者身體不舒服難以承受的時候，她都會拿出那封信看看。老人的信鼓勵她健康快樂地活下去，不向命運低頭。

訾貴麗的事跡被公眾知曉后，驚喜不期而至。那天，幾個穿城管制服的工作人員找到她，并告訴她，城管執(zhí)法部門被她自強不息的精神所感動，特意在城隍廟步行街安排了一個固定的免費攤位。

城隍廟是海曙區(qū)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也是手藝人最青睞的擺攤場所，訾貴麗對城管執(zhí)法部門的幫扶十分感激。有了固定攤位后，訾貴麗只要身體許可，都會準時出現(xiàn)在攤位上，很多市民都光顧她的攤位，并給她起了親切的名字“面人小麗”。

她把寧波當成自己的家，“捏”出不一樣的人生

對于寧波這座城市，訾貴麗始終懷有深深的感激，她在這里結交了許多心地善良的朋友。張雪鴻比訾貴麗大幾歲，當初，她一見到這位恬靜樸實、自立自強的姑娘，就決定盡力幫助她。有一次，訾貴麗說藝無止境，她捏面人遇到了瓶頸，最好能在傳統(tǒng)捏面人的技藝上有所創(chuàng)新。

張雪鴻覺得訾貴麗的想法很好，藝術就要與時俱進，守正創(chuàng)新。恰好，寧波一位捏面人的民間藝人名氣很大，張雪鴻便前往探訪?？吹綄Ψ绞炙嚧_實出眾，于是她為訾貴麗牽線搭橋，陪著訾貴麗和那位老藝人交流學習。訾貴麗從同行身上學到了不少知識。

2013年，寧波海曙區(qū)城隍廟街道進行改造，訾貴麗失去了自己的固定攤位，又打起了“游擊”。不少市民看到她出攤，笑著和她打招呼。在寧波市民心里，“面人小麗”已經(jīng)成為這個城市的一部分，他們接納了這位自立自強的河南姑娘。

幾年摸索下來，訾貴麗可以根據(jù)顧客提供的照片，定制軟陶人像，這一手藝讓她又收獲了一批粉絲。很多市民在天一廣場、城隍廟、文化集市等地看到她的流動攤位后，都會駐足。尤其是訾貴麗學會制作軟陶人像后，一些市民為了照顧她的生意，會拍照片發(fā)給她，在她這里定制自己的人像。

在大愛之城寧波，訾貴麗漸漸有了歸屬感。每次回河南老家，她住不了幾天就會想念寧波及寧波的朋友們，總會急不可待地想回到寧波。從初來寧波的忐忑、自卑，到現(xiàn)在的篤定、自信，都是寧波這座城市帶給她的。

有一次，訾貴麗和當?shù)嘏笥蚜奶?。她說，只要在寧波，無論把她“扔”到哪里，她都很踏實，不會怕，更不會慌。來寧波十多年來，訾貴麗用自己的手藝掙得了尊嚴，贏得了大家的喜愛。通過治療，她的身體目前基本康復，只是仍需用藥。

有些積蓄后，訾貴麗擁有一個固定店鋪的愿望越來越強烈。一些好友得知她的這一意愿，都用心幫她尋找適合做店鋪的地方。2022年春節(jié)后的一天，一名朋友打電話給訾貴麗，說江北區(qū)慈城鎮(zhèn)老街民權路上一家30多平米的店鋪正在招租，附近人流量大，適合做手工工藝店鋪。訾貴麗在朋友的陪同查看后，當即決定租下那間門面。

今年3月，訾貴麗注冊商標的“面人小麗”店鋪正式開業(yè)。開業(yè)前兩天，訾貴麗搬家、布置店面，幾乎沒怎么休息，卻一點也不感到累。終于擁有自己的店鋪，她非常開心。有一段時間，客流較少，訾貴麗利用快手、抖音等短視頻平臺營銷，目前已擁有十多萬粉絲。

訾貴麗很感念寧波這座城，同時，她也在用自己的技藝回報這座城市。近幾年，訾貴麗每周都會到社區(qū)、學校傳授捏面人的技藝，讓大家近距離感受這項傳統(tǒng)技藝的魅力。

訾貴麗的經(jīng)歷告訴我們，很多時候，生活就像一塊面團，最終變成什么樣子，取決于我們用怎樣的態(tài)度去揉捏它、雕琢它。只要不畏艱難，保持對生活的熱愛，就能像訾貴麗那樣，“捏”出屬于自己的美麗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