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yè)足球俱樂部梯隊運動員的壓力源暴露、意義重建與情緒調節(jié)
——基于修訂的表達性寫作

劉 萍，譚書潁，劉 雪，婁 虎

（南通大學 體育科學學院，江蘇 南通 226019）

我國職業(yè)足球俱樂部建立的各級U 系列梯隊承擔為一線隊伍發(fā)現(xiàn)、培養(yǎng)和輸送優(yōu)秀運動員的任務，是目前我國培養(yǎng)足球競技人才的主要途徑（趙剛 等，2021）。根據(jù)2023 年調整的《中國足球協(xié)會職業(yè)俱樂部準入規(guī)程》，梯隊運動員隊伍進一步增加，各中超俱樂部需設U21、U19、U17、U15、U14、U13 等至少6 支不同年齡層次的梯隊，每支U 系列球隊至少注冊18 名運動員。梯隊運動員既要面對青少年成長所經(jīng)歷的危機與障礙，又要面對一般青少年不曾經(jīng)歷的競爭、傷病、淘汰等挫折與逆境。另外，由于梯隊隸屬職業(yè)俱樂部，在升學、保障、編制等方面也與省市體育運動學校不同，其可能會面臨更多的壓力源，并由此導致情緒問題。因此，緩解梯隊運動員壓力既是研究的熱點問題，也是教練員、運動員關注的現(xiàn)實問題。

壓力是個體面對壓力源時內穩(wěn)態(tài)受到威脅，在失衡與平衡之間動態(tài)調節(jié)的過程（Chrousos et al.，1992）。在競技體育中，運動員不得不面對來自生活、教育、訓練、比賽等多方面的壓力源，屬于高壓力群體（Nixdorf et al.，2015）。胡桂英等（2006）對我國青少年運動員的壓力源進行調查，結果發(fā)現(xiàn)主要壓力源是比賽失利、運動損傷、人際關系、學習和升學壓力、未來出路、個人生活遭遇等。相關壓力源的出現(xiàn)也標志著壓力反應的激活，其目的是恢復機體的內穩(wěn)態(tài)，然而，有的運動員會產(chǎn)生較大的消極情緒，而對有的運動員則影響較小，甚至還會對某些運動員產(chǎn)生積極的促進作用（王進 等，2013； Fletcher et al.，2012）。運動員面對同樣的壓力源可能表現(xiàn)出不同的情緒狀態(tài)，這與其壓力應對策略或情緒調節(jié)能力有關（婁虎，2019）。運動員壓力干預和訓練方法需要基于認知與情緒調節(jié)，通常采用情緒宣泄、尋求社會支持、壓力管理等手段（李靜 等，2008）。既有研究揭示了運動員群體的壓力源廣泛存在，認為應對策略可以影響壓力事件與情緒之間的關系，建議基于認知與情緒調節(jié)設計壓力干預手段。

表達性寫作（expressive writing，EW）也稱為情感表露，是一種以書面語言為表達形式的心理狀態(tài)自我調節(jié)方法（邱小燕 等，2022）。具有最大程度保護治療者隱私、保持更強的自我控制感、成本低和利于治療師追蹤分析等優(yōu)點，并在一般人群、創(chuàng)傷后應激反應綜合征病人等群體中展現(xiàn)了良好的心理健康促進效應（Baikie et al.，2005）。EW 的主要形式包括自由式EW 和結構式EW。自由式EW 又稱標準寫作范式，參與者以敘述的方式寫下一段令人不快的經(jīng)歷，并描述自身的感受（Kupeli et al.，2019）。結構式EW 則基于自由式EW 進行修改，要求個體按照固定格式進行結構化的描述寫作，會在不同的階段設置不同的引導語和要求（郭薇 等，2017）。EW 的解釋機制包括情緒暴露、自我效能和意義重建等，Yang 等（2020b）認為，考慮EW 的解釋機制，將認知訓練融入寫作的結構式EW 更適合我國青少年使用，并實證了其提高心理適應的有效性。在體育運動領域中，EW 也展現(xiàn)了一定的適用性。Mankad 等（2009，2010）將EW 引入競技體育領域，用于提高傷病運動員的心理健康水平，結果發(fā)現(xiàn)EW 可以緩解運動員受傷后的情緒問題和提高自信等積極認知。Hudson 等（2012）將應用范圍擴大至普通運動員，認為EW 能夠緩解運動員的壓力。雖然EW 已經(jīng)在國外運動員的壓力情緒調節(jié)中展現(xiàn)了一定的有效性，但鮮見以我國運動員為對象的應用研究。因此，本研究旨在探討采用EW 干預我國運動員壓力情緒的適用性。

早期觀點認為，反芻思維是對負面情緒及其可能的原因與后果進行重復和被動的思考（Nolen-Hoeksema， 1991）。然而，近年來的研究逐漸認識到反芻思維也具有積極作用，并將反芻思維的定義發(fā)展為對積極和消極情緒的重復思考，其具有心理調節(jié)的積極或消極作用（Yang et al.，2020a）。以反芻思維為基礎的EW 是一種促進積極反芻、減少消極反芻的心理咨詢和治療方法（宣之璇 等，2019）。其特點是通過引導進行的系列結構式EW，在干預過程中不僅可以將壓力源事件反復暴露，還能夠通過連貫敘述情緒與認知進行意義重建，從而強調情緒控制的自我管理。以反芻思維為理論基礎的結構式EW 可能具有壓力源暴露脫敏、意義重建、自我抽離等優(yōu)點。

梯隊運動員尚處于青少年時期，教練、領隊、老師等對其有重要的影響。這一年齡階段的運動員獲得的社會支持越多則心理健康狀況越好（杜文婭 等，2021）。社會支持是指當個體需要支持時，親人、朋友、領導、教師、社會等給予的物質、心理和其他支持（Grey et al.，2020）。因此，本研究根據(jù)梯隊足球運動員的特點修訂結構性EW 的干預流程，嘗試在“壓力源寫作—認知干預—情緒調節(jié)”的結構中加入社會支持，即形成“壓力源寫作—社會支持—認知干預—情緒調節(jié)”的結構性EW。

綜上，本研究試圖厘清職業(yè)足球俱樂部梯隊運動員的壓力源狀況，探討梯隊運動員在修訂的反芻思維與社會支持EW 干預下對壓力情緒調節(jié)的影響，以及反芻思維和社會支持等方面的變化，挖掘有效緩解負性情緒的干預手段。

1 研究方法

1.1 研究對象

為了確保參與者能夠達到EW 的基本寫作和理解能力，排除了U15 以下的梯隊運動員，在某中超職業(yè)足球俱樂部U17、U19、U21 3 個年齡段的足球隊開展研究。采用目的性抽樣方式，募集負性情緒較高的運動員參與者，檢出標準為簡化版抑郁-焦慮-壓力量表（depression anxiety stress scales-9，DASS-9）（Yusoff，2013）總分達到9 分及以上，或抑郁、焦慮、壓力分量表得分達到或超過中度水平。2023 年2 月共檢出28 名男性運動員［（16.93±1.70）歲］負性情緒較高，其中年齡最小15 歲、最大20 歲，訓練年限（7.93±1.25）年，其中最短6 年、最長10 年。向運動員介紹研究項目，全部運動員均表示愿意接受EW 干預，并具有完成實驗所需的寫作能力。最終，28 名負性情緒較高的梯隊運動員被隨機分入自由式EW 組和結構式EW 組，每組各14 名。

1.2 研究設計

于2023 年2 月起，在新賽季集訓后的一個月內完成參與者募集。征得同意后，要求參與者每周進行1 次關于壓力源的寫作，每次15～30 min，共進行5 周。在干預前后采用量表對參與者的負性情緒、社會支持與反芻思維水平進行測量。

要求自由式EW 組每周記錄令自己感覺最有壓力的事件，以及事件發(fā)生時的情緒和針對事件的思考。要求結構式EW 組按照引導語進行寫作（表1），并在積極反芻沉思表（表2）中任意選擇3 個條目，分別結合事件思考3 次。主試根據(jù)寫作情況提供基本的寫作指導。例如，參與者僅敘述事件，而沒有寫出其感受和想法時，由主試進行寫作上的指導；主試根據(jù)參與者寫出的積極或消極事件，選擇其中1 項并在積極反芻沉思表的指導下與他們討論如何思考。

表1 結構式EW指導語Table 1 Guidelines for Structured EW

表2 積極反芻沉思表Table 2 Active Rumination Table

在研究設計時，考慮到大多數(shù)參與者所反映的壓力源事件往往與近期個體表現(xiàn)和隊內情況相關，多數(shù)事件較為具體，且有改進的空間，在結構式EW 工作流程中加入社會支持環(huán)節(jié)。從第2 周開始，結構式EW 組在開始寫作前反饋上一周的情況，以供研究者評估和提供社會支持。針對不同壓力源類型，分別與教練、領隊、教師等組建3 個社會支持指導小組。從第2 周開始，研究者對參與者上一次的EW 進行反饋，并結合社會支持指導小組的建議，將具體的解決方案告知參與者。

1.3 測量工具

1.3.1 負性情緒

采用DASS-9 評估運動員過去一周的感受，共9 個條目，包含抑郁、焦慮和壓力3 個分量表，每個分量表3 個條目。采用李克特4 點計分，每個條目的分值范圍為0～3 分，得分越高表示消極情緒或壓力癥狀越明顯。量表總分0～6 分為正常、7～8 分為輕度、9～10 分為中度、11～12 分為重度、13 分及以上為極重度；抑郁風險檢出值為≥3，焦慮風險檢出值為≥4，壓力風險檢出值為≥4。量表具有良好的信效度水平，本研究中總量表Cronbach’sα系數(shù)為0.708，抑郁、焦慮和壓力分量表Cronbach’sα系數(shù)分別為0.817、0.812 和0.773。DASS-9 的條目翻譯與龔栩等（2010）翻譯的DASS-21 中文版一致。

表3 梯隊運動員壓力的主要來源Table 3 Main Sources of Stress for U-series Players

1.3.2 反芻沉思

采用楊宏飛（2019）編制的積極和消極反芻思維量表（positive and negative rumination scale，PANRS），共23 個條目，包含消極反芻思維和積極反芻思維2 個分量表，采用李克特4 點計分，每個條目的分值范圍為1～4 分。本研究中總量表Cronbach’sα系數(shù)為0.848，積極反芻沉思和消極反芻沉思分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數(shù)分別為0.856 和0.732。

1.3.3 社會支持

采用劉羽等（2013）編制的運動員多維社會支持量表，共27 個條目，包括工具性支持、信息性支持、情感性支持和陪伴性支持4 個維度，采用李克特5 點計分，每個條目的分值范圍為1～5 分。本研究中總量表Cronbach’sα系數(shù)為0.848，各分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數(shù)分別為0.791、0.779、0.724、0.703。

1.4 數(shù)據(jù)分析

1.4.1 概念結構建模

使用多研究者概念結構建模的文本數(shù)據(jù)分析思路與處理程序（婁虎 等，2016）對壓力源進行提取與主題集成：1）由8 名研究者（運動心理學研究方向碩士及以上學歷）對每位參與者的寫作文本進行詞匯提?。?）選擇壓力事件等與研究有關的詞匯進行錄入；3）逐行對錄入的詞匯進行編碼；4）進行多維定標和聚類分析，根據(jù)編碼之間的邏輯關系和概念距離，形成描述性主題；5）根據(jù)疊加的聚類分析與多維定標結果，形成分析性主題。為了進行理論飽和度檢驗，另外募集2 名梯隊運動員進行壓力源寫作，結果表明，除已挖掘的壓力源類別外，沒有發(fā)現(xiàn)新的范疇。因此，判斷28 名參與者析出的壓力源類型理論上已通過飽和度驗證。

具體分析方法與流程為：每名研究者分別對一級詞句進行分類，要求至少分為2 類且每類至少有2 項一級詞句，并對主題進行描述。這一步驟顯示，研究者將一級詞句歸為6～13 個二級主題。將每位研究者的分類結果用1和0 分別表示是否同類，匯總8 名研究者的分類結果后得到總分類分，最高分為8，最低分為0。然后對匯總后的36×36 相似性二維矩陣Xij進行多維定標，36 個一級詞句以點的形式標記在一個二維的坐標圖之中，點與點之間的距離越小表示詞句越接近同類。進一步采用Ward 方法進行聚類分析，結果顯示樹形圖基礎層共有12 個維度。根據(jù)聚類分析維度匯總后的數(shù)值變化情況以及研究層次需要，本研究接受12 個維度分布在3 個方面的結果。將聚類分析的結果疊加在多維定標的點圖上，輸出的36 個點相對集中在12 個簇，并且12 個簇分布在3 個區(qū)域（圖1）。8 名研究者采用頭腦風暴的形式對此結果中的二級和三級主題進行命名，直到達成一致。

圖1 二維定標與聚類分析的疊加Figure 1. Superposition of 2D Calibration and Cluster Analysis

1.4.2 “文心”分析

使用中科院心理所研發(fā)的“文心”（TextMind）中文心理分析系統(tǒng)（http：//ccpl.psych.ac.cn/textmind/），分別對情緒詞匯（正向情緒詞匯和負向情緒詞匯）與認知詞匯（認知歷程詞、認知洞察詞和認知因果詞）進行提取，并統(tǒng)計文本中情緒詞匯、認知詞匯出現(xiàn)的比例變化，以反映意義的重建過程。

1.4.3 問卷數(shù)據(jù)分析

采用SPSS 27.0 對DASS-9、PANRS 和運動員多維社會支持量表得分進行統(tǒng)計分析，作為文本分析結果的補充；通過前后測的配對樣本t檢驗評估干預效應，通過控制前測得分的ANCOVA 評估后測結果。

2 結果

2.1 壓力源的概念結構模型

首先由8 名研究者對28 名參與者EW 的文本進行概念結構建模，析出壓力源概念詞句36 項（表3），并非所有參與者都表述過全部壓力源，但每個參與者都報告至少經(jīng)歷過2 種壓力源。概念結構建模后，析出12 個二級主題，分別為比賽表現(xiàn)差、訓練表現(xiàn)差、訓練疲勞、技戰(zhàn)術掌握慢、傷病困擾、俱樂部成績期待、選拔與組隊機制、教練員施壓、與隊友關系不佳、俱樂部條件、運動員與學生的角色沖突、生活應激源。進一步歸納為3 個更高階的三級主題，分別是訓練與比賽中的競技壓力源、俱樂部與隊伍中的組織壓力源、生活與學習中的壓力源。

2.2 壓力源意義重建的“文心”分析

2.2.1 兩組運動員同質性分析

為了判斷兩組參與者年齡、EW 寫作的篇幅和詞匯等是否存在組間差異，分別對情緒詞、認知詞、篇幅和年齡進行兩兩比較，結果顯示兩組差異不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表4），可以視為等組。

表4 不同組運動員的同質性檢驗Table 4 Homogeneity Test of in Different Groups

2.2.2 自由式EW引發(fā)的情緒與認知表露

使用“文心”對自由式EW 組第1～5 周的寫作文本進行分析，分析結果為正性情緒詞、負性情緒詞、認知歷程詞、認知洞察詞和認知因果詞出現(xiàn)的次數(shù)（表5）。結果顯示，自由式EW 組各周次的正向情緒詞、認知歷程詞、認知洞察詞和認知因果詞詞頻均逐漸提高；負向情緒詞詞頻先上升后下降，整體波動較大，但第5 周較第2、3 周有較大下降。

在小學語文教學過程中運用經(jīng)典誦讀對于課堂教學效率與教學質量的提高、小學生閱讀能力與寫作能力的提升等方面具有重要的促進作用。綜上所述，在小學語文教學中運用經(jīng)典誦讀是促進學生語文綜合素養(yǎng)養(yǎng)成的重要途徑。

表5 自由式EW組情緒與認知詞詞頻統(tǒng)計Table 5 Statistics of Word Frequency Emotions and Cognitive Words in the Freestyle EW GroupM±SD

2.2.3 結構式EW引發(fā)的情緒與認知表露

同樣使用“文心”對結構式EW 組第1～5 周的寫作文本進行分析（表6）。結果顯示，結構式EW 組運動員各周次的正向情緒詞變化浮動較大，前2 周出現(xiàn)頻率較低，3、4 周出現(xiàn)頻率較高，第5 周略有降低；消極情緒詞變化浮動也較大，趨勢與積極詞匯相反。認知歷程詞、認知洞察詞和認知因果詞變化呈非線性，但第1 周和第5 周對比呈現(xiàn)增加趨勢。

表6 結構式EW組情緒與認知詞詞頻統(tǒng)計Table 6 Statistics of Word Frequency Emotions and Cognitive Words in the Structured EW GroupM±SD

2.3 社會支持、反芻思維和負性情緒的問卷分析

DASS-9、PANRS 和運動員多維社會支持量表的前測結果顯示，自由式EW 組與結構式EW 組各變量的組間差異不顯著（P＞0.05），可認為兩組同質。如表7 所示，結構式EW組在干預5 周后，積極反芻（t=-3.97，P＜0.01，d=-0.96）、社會支持及各分量表得分顯著升高（t=-4.22～-3.53，P＜0.01，d=-1.90～-1.34），消極反芻（t=3.00，P＜0.05，d=0.92）和負性情緒（DASS-9）總分及其各維度得分顯著降低（t=3.89～7.02，P＜0.01，d=1.59～2.93）。而自由式EW組干預5 周后，僅負性情緒總分（t=4.28，P＜0.01，d=1.51）及下屬的抑郁（t=3.04，P＜0.01，d=0.88）、焦慮（t=2.20，P＜0.05，d=0.83）和壓力（t=2.10，P＜0.05，d=0.60）維度得分顯著降低，但效應量低于結構式EW 組，而積極反芻、消極反芻、社會支持及各分量表得分均沒有顯著變化。ANCOVA 分析結果顯示，兩組間各變量后測得分均有顯著性差異（F=4.39～43.77，P＜0.05，η2=0.15～0.63）。

表7 不同組運動員前后測及對比分析Table 7 Pre- and Post-test Results and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Athletes in Different Groups

3 討論

3.1 EW暴露的主要壓力源

EW 暴露的梯隊運動員壓力源主要包括訓練與比賽中的競技壓力源、俱樂部與隊伍中的組織壓力源、生活與學習中的壓力源3 個方面，每名參與者都經(jīng)歷了至少2 種二級壓力源，同時，也有參與者經(jīng)歷相同的壓力源。這與國外研究結果相似，即競技與教育雙重負擔、運動特定需求和俱樂部的設施條件等是運動員壓力源的主要方面（Hrozanova et al.，2021）。提示，EW 可以作為我國職業(yè)足球運動員壓力源暴露的有效手段。

從EW 暴露的壓力源次數(shù)來看，共有17 條訓練與比賽中的競技壓力源，是出現(xiàn)次數(shù)最多的壓力源。這與以往國外問卷調查結果不同，如Nixdorf 等（2015）認為青少年運動員暴露較多的是競技與教育雙重負擔。究其原因，一方面可能是由于存在跨文化差異，另一方面也提示EW更適合暴露我國運動員與自身能力有關的壓力源。如果運動員認為可以控制壓力事件發(fā)生的情境，那么適合采用運動員自我反思、改變壓力應對方式等（Olmedilla-Zafra et al.，2017）。EW 也能夠暴露外環(huán)境的壓力源，例如俱樂部與隊伍中的組織壓力源，“原來的俱樂部解散”被多名運動員通過提及。這可能是由于運動員可以采用EW 進行情感宣泄，表現(xiàn)為重復暴露不可控的壓力源。

對于職業(yè)足球俱樂部梯隊運動員來說，日常比賽、訓練、生活和學習中不可避免地會遇到各種壓力源，然而很多運動員可能無法找到暴露壓力源、宣泄壓力的方法。僅在2023 賽季開始備戰(zhàn)集訓的第一個月，便發(fā)現(xiàn)很多梯隊運動員通過EW 自我報告有較高的壓力。因此，本研究認為，梯隊青少年足球運動員可以通過EW 暴露壓力源，從而為教練、領隊、家長等進行相關干預工作提供參考。

3.2 EW中通過情緒與認知表露進行的意義重建

與足球有關的敘事是梯隊運動員最主要的EW 敘事類型，大多數(shù)運動員的EW 文本都與比賽、訓練、成績等有關。理想情況下，運動員在EW 中能夠克服壓力障礙，實現(xiàn)心中目標，從而產(chǎn)生積極的心理促進效應（Carless et al.，2009）。然而，在梯隊運動員最初的寫作中，往往覺得自己過往克服壓力的情況并不理想。這與Hudson 等（2012）的發(fā)現(xiàn)一致，該研究認為運動員的壓力事件會破壞初期寫作中成功應對壓力的體驗，是將壓力經(jīng)歷同化到現(xiàn)有自我敘述中的不斷斗爭，并稱之為敘事觸礁。敘事觸礁促使寫作者渴望回到他們的主導敘事中，常見的使用策略是情緒調節(jié)和認知改變。本研究結果也表明，隨著時間的延續(xù)，自由式EW 組和結構式EW 組都表現(xiàn)出了通過情緒調節(jié)和認知改變來實現(xiàn)主導敘事。Salim 等（2018）對受傷運動員進行EW 干預研究同樣發(fā)現(xiàn)，隨著時間推移，正向情緒與認知機制相關詞匯顯著增加，負向情緒詞匯顯著減少。

自由式EW 組和結構式EW 組都表現(xiàn)出認知相關詞匯增加的趨勢。Moore 等（2008）也認為EW 的特點之一是可以促進參與者重新評估壓力源和應對資源，并增加對所發(fā)生事件的內化或外化的認知。本研究中隨著參與者寫作的持續(xù)，認知歷程詞、認知洞察詞和認知因果詞出現(xiàn)的頻率都有所提高，表明運動員對壓力源事件和意義的分析更為詳細和具體。這與Graybeal 等（2010）的觀點一致，該研究認為EW 能夠減少對于情緒事件的認知混亂，并為將前因和結果整合到個人對自己的認知表征中提供語言環(huán)境。此外，Hayes 等（2006）指出，如果運動員對其認知分析較少，回避壓力源事件，可能造成不良情緒。因此，本研究認為持續(xù)進行的寫作方式為結構化的自我反思提供了一種壓力源意義重構的途徑。這可以通過承諾療法的機制進行解釋，承諾療法的基礎是指導個體對治療過程中出現(xiàn)的所有想法、感覺和認知采取開放的態(tài)度（Tatta et al.，2022），因此，EW 可能有助于運動員“敞開心扉”接受不舒服甚至痛苦的體驗，從而實現(xiàn)意義重構。

但自由式EW 組和結構式EW 組在寫作過程中，也表現(xiàn)出了不同的進程特點。前3 周，自由式EW 組消極情緒詞的詞頻變化不大，從第4 周開始出現(xiàn)明顯改善。這可能是因為最初的壓力源暴露持續(xù)誘發(fā)消極情緒，但隨著壓力源暴露次數(shù)的增加和運動員自我調節(jié)的完善，消極情緒逐漸得到改善。暴露療法不是引導參與者僅接觸一次厭惡刺激，而是需要反復接觸引發(fā)消極情緒的壓力源，從而改變情緒狀態(tài)（Hybelius et al.，2022）。結構式EW 組運動員各周次的正向情緒詞變化浮動較大，前2 周出現(xiàn)頻率較低，第3、4 周出現(xiàn)頻率較高，第5 周略有降低；負向情緒詞變化浮動也較大，趨勢與積極詞匯相反，這與基于反芻沉思的引導詞有關。要求參與者在前2 周的干預中回憶消極事件和情緒，而第3、4 周則要求參與者回憶積極事件和情緒，第5 周要求參與者自主選擇積極或消極的事件和情緒。從結構式EW 組文本析出的情緒詞來看，參與者能夠理解并按照要求進行寫作，說明基于反芻沉思的結構式EW 有良好的實踐效果。Yang 等（2020a）的研究結果與本研究相似，認為基于反芻沉思的EW 可以有效引導參與者的情緒發(fā)生相應變化，經(jīng)歷系列的負性事件和情緒暴露后，最終增加正向情緒并減少負向情緒。

總體而言，自由式EW 組和結構式EW 組的參與者在寫作5 周后都表現(xiàn)出顯著的壓力源暴露后的情緒改善和認知促進，表明EW 適用于我國職業(yè)足球俱樂部梯隊運動員壓力源的意義重建，也提示EW 可能是對我國運動員這一高應激群體進行心理健康干預的有效手段。

3.3 EW對社會支持、反芻思維和負性情緒的影響

從DASS-9 問卷的統(tǒng)計結果來看，結構式EW 組和自由式EW 組在干預5 周后，負向情緒、抑郁、焦慮和壓力得分均顯著降低，但結構式EW 組的效應量更高，且組間存在顯著性差異。這一結果符合研究的預期，已有研究部分支持了本研究的結果。例如，蔣穎琛等（2022）對我國青少年進行EW 干預后發(fā)現(xiàn)，EW 可以有效改善正性和負性情緒。相對于自由式EW，5 周寫作后的結構式EW 組參與者有更好的解壓效應。結構式EW 可能主要通過積極反芻思維和社會支持的干預改變個體的認知，從而提高運動員面對壓力源的抗壓能力，避免其沉溺于消極情緒。研究指出，積極反芻思維要求參與者反復感受正向情緒，從而能夠改善或提高其正向情緒（Lin et al.， 2022）。另一方面，在結構式EW 組干預流程中加入的社會支持環(huán)節(jié)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高社會支持能夠預測更高的心理健康水平，也被看作是心理問題發(fā)生的保護性因素（Harandi et al.，2017），與教練員、領隊、教師等進行針對性的商討，更有利于解決運動員的實際困難和心結，從而改善抑郁、焦慮癥狀（Sullivan et al.，2022）。

從PANRS 問卷和運動員多維社會支持量表的統(tǒng)計結果來看，結構式EW 干預增強了參與者積極反芻思維、社會支持水平，同時減弱消極反芻思維，而自由式EW 組干預前后各變量均沒有顯著變化。結構式EW 主要通過社會支持和反芻思維技術進行認知訓練，改變參與者對壓力源事件的元認知，調節(jié)不可控和有危害性的反芻思維，幫助個體關注事件好轉的可行性和發(fā)展性。Xia 等（2022）觀點部分支持了本研究的結果，該研究對中國青少年群體進行調查發(fā)現(xiàn)，壓力事件可以通過反芻思維和社會支持的中介作用間接影響抑郁情緒。干預結構的核心內容是對壓力源事件的認知再評價，促使參與者重新構建新認知框架，用更積極的態(tài)度去看待自己，挖掘自身的積極資源，建立積極思維方式。結構式EW 可以幫助參與者重新梳理關于壓力事件的記憶并重新評估壓力事件，從而有效干預消極反芻思維。有研究認為，主觀感知社會支持水平較高的個體往往傾向于積極的心理認知，更有可能以積極的方式評估壓力事件（Uchino，2009）。而自由式EW 需要參與者在寫作中通過自主驅動啟發(fā)認知改變，對于壓力源的認知改變可能需要更長的時間。

綜上，自由式EW 和結構式EW 都具有緩解梯隊運動員負性情緒的干預效應，融入反芻沉思和社會支持內容的結構式EW 能夠提高積極反芻思維和社會支持水平，降低消極反芻思維水平，并且比自由式EW 緩解運動員壓力的效果更優(yōu)。

4 結論與展望

通過質性研究范式和補充定量數(shù)據(jù)分析的方法，發(fā)現(xiàn)職業(yè)足球俱樂部梯隊運動員通過EW 寫作暴露的壓力源包括訓練與比賽中的競技壓力源、俱樂部與隊伍中的組織壓力源、生活與學習中的壓力源，自由式和結構式EW都具有改善情緒和增加認知表露，進而促進參與者對壓力源進行意義重建的作用，融入社會支持和反芻思維的結構式EW 能夠更有效地緩解職業(yè)足球俱樂部梯隊運動員負性情緒。本研究的“壓力源寫作—社會支持—認知干預—情緒調節(jié)”結構式EW 干預流程加入了反芻思維練習，基于這一修訂的結構式EW 發(fā)現(xiàn)，如果運動員具有將壓力事件視為挑戰(zhàn)而不是威脅的認知能力，或者將壓力事件視為自我成長的機會，并且主動進行正向情緒調整，可能更有利于其拮抗壓力反應的不良影響。然而，這一工作流程還不成熟，尚需要通過更多的實踐探索進行完善。此外，研究過程提示，應充分發(fā)揮運動心理學工作者在干預過程中的作用，協(xié)調各方關系，使運動員獲得更多的社會支持。

研究的局限性包括：1）樣本量較小，未來的研究可以在更大的樣本中進行實踐探索加以驗證。2）本研究僅在賽季準備階段進行跟蹤，但由于每個階段青少年運動員的壓力源事件和情緒狀態(tài)有所不同，可以在賽季比賽階段和賽季結束階段進行進一步調查。3）運動員壓力干預仍是一個復雜的問題，影響因素較多，EW 的長期情緒調節(jié)效果還有待進一步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