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瑤
那是一株開在墻縫里的小黃花。在這人來人往的老街口,它顯得有點突兀,卻又難掩驚艷。
我不知道它是何時長出來的。某天黃昏回家時,我低頭推門的瞬間,眼角的余光不經(jīng)意間就瞥到了墻角邊的那一抹黃。
它的根扎在墻縫里,四周沒有泥土,沒有別的任何同類野花野草,只有這遺世獨立的一株。
我不由得在心中驚嘆一聲,蹲下身來,細細地觀察它:葉片倒披針形,提琴狀羽裂,葉柄微具翅?;ㄩ_黃色,在莖枝頂端,排成傘房花序,含大約十幾瓣舌狀小花,花序梗細。
其實,我對花花草草的興趣并不大。
這么多年來,我只對開在鄉(xiāng)村田野邊默默無聞的野花情有獨鐘,尤其是紫花地丁。
而那些珍貴的名花名草,我是絲毫無感的。
這朵小黃花,也是鮮有人知的野花吧?我打開手機里的識花軟件“形色”,掃了掃,方才知其名:黃鵪菜。
和我最愛的野花“紫花地丁”一樣,黃鵪菜也是一種可以食用的野菜,也是一味中草藥,也有消炎、清熱解毒的功效,也性寒、味苦。這一發(fā)現(xiàn)讓我對這朵開在墻縫里的小野花又多出了一分歡喜。
只是,我不明白,黃鵪菜為何不開在鄉(xiāng)村田野里,而要開在這人來人往的街口,扎根在這深深的墻縫里呢?它的根,在如此艱苦的環(huán)境里,得需要多努力,扎得多深,才能開出那一抹令人心動、令人驚艷的黃?看著看著,我不禁被它的堅韌與獨立深深折服。
我把此花的照片發(fā)給愛人,分享這朵野花的奇特。沒想到,愛人卻另有一番憂慮:“墻縫里的花得拔掉,不然它的根會越來越深,開得越來越多,最后你這老房子就危險了,會倒塌的!……”我不想再聽下去,直接掛了電話。
哪怕此花真會危及我住的這所老房子,我也不愿、更不忍心拔掉它!
以后每天出門上班與下班回家時,我都會忍不住低頭看一眼這株開在墻縫里的黃鵪菜,微笑地在心里對它打招呼:“Hi,你好!”
它的生命力實在太強了,花開速度也快得驚人。今天才一朵,轉(zhuǎn)天就變成了兩朵,再過兩天就有七八朵了。緊接著,又多出了很多花骨朵。真是天天有驚喜!
正當我沉浸在這無言的歡樂里時,今天下班回家,突然發(fā)現(xiàn)黃鵪菜被人拔了,那一抹黃不見了!而墻角邊,依稀還散落著被人踩踏過的黃鵪菜的葉子。它已經(jīng)零落成泥碾作塵了……
我的心一陣疼痛,眼淚漸漸浮了上來。我不知道是誰容不下它,非要拔掉它。它的存在又妨礙了誰呢?在這人來人往的街口,我找不出那個拔掉它的殘忍之人,不知該去找誰質(zhì)問。即便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這株黃鵪菜的根已斷,葉已枯,花已落。而那一抹亮麗的黃,給我?guī)頍o限歡喜的小野花,就這樣消失了……
我與這株黃鵪菜的緣分,從相識到告別,只有短短的十二天:相識于2023 年5 月7 日,告別于5 月18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