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10月,第五次反“圍剿”失敗后,中央主力紅軍為擺脫國民黨軍隊的包圍追擊,被迫實行戰(zhàn)略性轉移,退出中央根據(jù)地,開始了艱苦卓絕的漫漫征途。兩年后,萬里長征勝利結束,紅軍戰(zhàn)士們用他們的血肉之軀鑄造了人類歷史上的偉大奇跡。
數(shù)以萬計的革命先烈,在長征這幅長卷中留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在梅州的革命青年中,也有52人在此留下了印記,其中有3位女性,分別是李堅真、蕭月華和謝小梅。但謝小梅沒有完成長征。這究竟是什么原因?
童年聯(lián)絡員
1913年,謝小梅出生在福建龍巖的一個革命家庭。她的父親叫謝如湘,是在龍溪石碼做蚊香的生意人。這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革命家庭,大哥謝仰周、二哥謝仰堂、三哥謝仰真都參加了當年福建地下黨的活動。常年的耳濡目染給謝小梅這個幼小的生命注入了革命的血液和紅色的基因,也為她以后從事革命道路奠定了基礎。8歲那年,謝小梅隨母親來到石碼。5年后,作為家庭經(jīng)濟支柱的父親不幸病逝。面對突如其來的困境,小梅再也無法升學了。那一年,她13歲。由于三個哥哥都在為革命而工作,謝小梅在石碼新田厝的家,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地下黨的一個聯(lián)絡站。到石碼指導工作的領導人經(jīng)常在這個聯(lián)絡站里接頭,并大都安排在離她家不遠的九龍江邊小船上進行隱蔽。
那時,革命活動頻繁,來往的人也多,為了不暴露這條絕密的交通線,一切都要小心謹慎。聯(lián)絡站便需要有個聯(lián)絡員,以便及時傳遞消息,同時,還要做些掩護工作。母親和大哥都不便“出面”,小小年紀的謝小梅成了最理想的人選。那時的省委領導和地下工作者收到謝小梅送來的情報,也會時不時地指點一下小姑娘如何繞過敵人的眼線把情報安全送到我軍手里,這些啟發(fā)和幫助讓謝小梅變得膽大心細,她總能機敏地繞過敵軍,從不因為情報的延遲而誤了重要軍機。也是在這一年,經(jīng)過地下工作者謝兆萍的介紹,謝小梅正式成為一名共青團員,從此真正踏上革命的征途。
1928年,15歲的謝小梅已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為了更好地支持三位哥哥的革命工作,減輕家里的經(jīng)濟負擔,她成功地找到了一份電話公司女話務員的工作,這給了她一個了解敵情開展地下工作的合法身份,使她成為黨組織在當?shù)氐挠忠浑p眼睛。
兩年后的一個上午,大哥謝仰周突然遭到敵人的逮捕。
當天下午,小梅在接線時從電話里聽到偵察隊長向上級邀功,上級命令他把謝仰周的妹妹抓起來審問。小梅一驚,地下聯(lián)絡站要被敵人發(fā)現(xiàn)了,必須趕在敵人搜查前,把一些東西處理掉!她急忙打電話告訴機械廠,讓一個有組織關系的工人去通知她家里。
敵人押著謝仰周到家搜查,什么也沒有搜到。他們惱羞成怒,將其殺害在石碼大碼頭。
革命仍在繼續(xù),謝小梅沒有時間為大哥的死而過多哀傷,她深知處境十分危險。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沒有逃離,而是毫不畏懼地待在“家”里。她要用生命來保護聯(lián)絡站的安全,確保同志們的安全。
1930年的酷夏,敵人把謝小梅抓起來,關了十幾天,期待能從她的口中問出一些實質(zhì)性的東西。六月的天空并沒有給謝小梅帶來任何溫暖,留給她的是大哥死亡帶來的無盡悲傷和為了革命視死如歸的堅守。
放出來后的次日,謝小梅帶著母親離開了那個傷心之地,前往廈門找她的三哥謝仰真。劫難的洗禮,讓謝小梅早已不是一個柔弱的普通女子,她蛻變?yōu)楣亲永锪魈手序v革命鮮血的愛國青年。在廈門省委的安排下,她調(diào)到省委秘書處工作,也是在這一年八月,她成為一名光榮的共產(chǎn)黨員。
從此,一生為革命奮斗的信念深深地扎根在她那柔軟又堅強的內(nèi)心深處,永不動搖!
征程漫漫
1931年初,謝小梅與時任福建省黨委書記的羅明在廈門結為伉儷。對謝小梅的人生來講,她生命的長征儼然已經(jīng)悄然無聲地開始了。
這僅僅是他們?nèi)松械囊粋€新起點,未知的前方正在等待著他們。1934年10月,中央蘇區(qū)的紅軍被迫進行戰(zhàn)略大轉移,羅明接到中央組織局長李維漢的命令,要他立即隨部隊轉移。羅明提出謝小梅剛生完小孩,還在月子里的事實。李維權考慮到革命的實際情況,讓羅明帶上妻子,但不允許帶上剛剛出生的女兒。這對謝小梅來講,無疑是從她身上再割一塊肉,一邊是需要革命的丈夫,一邊是嗷嗷待哺的女兒。最后,他們夫婦只能忍痛把女兒寄養(yǎng)在一個革命家庭里,自此踏上漫漫不可知的長征路。
謝小梅在紅一方面軍中央縱隊干部團休養(yǎng)連當政治戰(zhàn)士。這是一支特殊的連隊,全連300余人,除中央領導董必武、徐特立、謝覺哉以及鄧穎超、賀子珍等女干部,還有戰(zhàn)斗中負傷的紅軍師團以上的領導同志,責任和擔子都非常沉重。謝小梅既做傷病員的思想工作,又幫忙抬擔架、挑藥箱、護理傷員。快到宿營地時,她要先跑步到達,找安置地方;部隊出發(fā)后,她又要及時做好宿營地的善后工作, 并趕上部隊。一到宿營地,她便和李堅真等到老鄉(xiāng)家里籌糧,回來后進行加工處理,然后分給戰(zhàn)士們。她用自己剛剛歷經(jīng)生產(chǎn)半個月的疲憊之軀,和戰(zhàn)友們一起想方設法克服了許多難以想象的困難,從不掉隊。
1935年1月,羅明重新被重用,被任命為三軍團政治部地方工作部部長。在婁山關戰(zhàn)斗中,羅明在指揮部隊隱蔽時,被敵機炸傷,右臂大動脈血流不止,經(jīng)組織安排羅明被送往謝小梅所在的干部休養(yǎng)連治療休養(yǎng)。羅明和謝小梅這對患難夫妻,在歷經(jīng)艱難后得以重聚。
但誰也意想不到,這份難得的美好卻因為叛徒的出賣而急轉直下。最終謝小梅只能用身上唯一值錢的戒指換來夫婦二人的釋放。
風雨彩虹
1935年,羅明夫婦就像難民一樣流落在貴陽街頭,看著丈夫的身體一天天虛弱下去,謝小梅找到一家客棧,講明情況后求店家給他們一個落腳的地方。店主聽完他們的遭遇,看到謝小梅弱小的身軀散發(fā)出堅毅的品格,便給了他們一個棲身之地,并介紹謝小梅到偽保長劉簡章家里當傭人。羅明起初也在那做長工,終因身體沒有恢復又過度勞累,染上肺病后被辭退。謝小梅為了羅明的身體能盡快好起來,沒日沒夜地干活,把賺的錢都花在羅明的治療上。
幾個月后,羅明在謝小梅的悉心照料下,身體略有好轉,他們便想離開貴陽,轉到市郊去繼續(xù)開展工作。天不遂人愿,他們剛出城門又被巡邏軍逮捕,理由只有一個,懷疑他們是共產(chǎn)黨。嚴刑逼供了多日之后,羅明的身體又舊病復發(fā),敵人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他們是共產(chǎn)黨,最后只能放他們走。這個時候,羅明和謝小梅都很清楚,沒有找到組織,繼續(xù)留在貴州的話是無法開展工作的,眼前的事實逼他們前往上海尋找組織后再從長計議。
來到上海,等待羅明夫婦的依然是監(jiān)獄,羅明的堂弟為了從國民黨手里拿到三百元買鴉片的賞錢,把羅明夫婦的身份賣給了國民黨,還將他們夫婦騙到國民黨的監(jiān)獄里,要他們交出共產(chǎn)黨的秘密。比起此時正在長征的紅軍戰(zhàn)士來講,羅明夫婦的“長征”不比他們?nèi)魏我粋€人輕松。羅明和謝小梅在監(jiān)獄里受盡非人的折磨,羅明的身體更如日落西山一日不如一日。最終,在上海同鄉(xiāng)商人的斡旋下,他們夫婦被保釋出獄治病。上海也不是他們夫婦的久留之地,謝小梅靠糊信封賺取微薄的收入為羅明治病。
1936年,謝小梅跟隨羅明回到廣東梅州大埔老家,等待羅明的卻是其夫婦離開紅軍后的經(jīng)歷無法得到任何證明,閩西特委不同意他們回到組織。面對這漫長的人生長征,謝小梅憑著內(nèi)心的一份信任堅守在羅明身邊,她相信黨的安排,相信羅明的決定。他們以“黨外人士”的身份在中學任教,并在暗中繼續(xù)開展抗日救亡運動。
盡管此后沒有恢復身份,但夫妻二人依然義無反顧地投入新中國的建設。
春有歸期
1978年12月18日至22日,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在北京召開。此后,他們的命運有了質(zhì)的改變,羅明迎來了人生遲來的春天。
1980年10月,黨中央批準恢復了羅明的黨籍,黨齡從1925年入黨算起。對此,他激動地表示:“要更加努力,爭取晚年為黨多做工作,為社會主義四化建設作出更大的貢獻?!?/p>
次年,廣州市委批準恢復了謝小梅被停止了近半個世紀的黨籍和黨齡,恢復老紅軍的身份和待遇。欣慰之余,看著老伴恢復黨籍后容光煥發(fā)的面容,她開始思考她和羅明的人生長征,在經(jīng)歷這漫長的煎熬后,如今她的一生也有了最踏實的歸宿。
1987年,與她相伴走過50多載的丈夫羅明去世,謝小梅大病了一場。
2006年7月1日,謝小梅在昏迷中度過了黨的生日。次日中午,這位92歲的紅軍女戰(zhàn)士飄然仙逝。
站在羅明故居前,腦海里過濾著謝小梅的生平。謝小梅,一個女人一生的大起大落全都成全在新中國成立的偉業(yè)上,她走過的長征路遠遠不止兩萬五千里,這樣的“老紅軍”閃閃發(fā)光在蘇區(qū)大地上,永垂不朽!
作者簡介
張育梅,廣東梅州人,三級作家,廣東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梅州市作家協(xié)會理事,首屆羊城青年文藝評論家,客家文學院第二屆簽約作家。從小喜歡閱讀、寫作、聽音樂、看電影。2015年開始發(fā)表文學作品。文章散見于《文學報》《中國青年作家報》《工人日報》《廣東文壇》《南方日報》《文學天地》《參花》等各大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