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婷,劉君紅
(三峽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北 宜昌,443002)
毛澤東詩詞是毛澤東在20世紀初葉至70年代中期這段歷史時期的人生際遇、思想軌跡和審美經(jīng)驗的真實記錄,是中國革命和建設、中國共產(chǎn)黨人和人民群眾在同一時期的斗爭歷史、時代變幻和勝利歷程的光輝見證,是現(xiàn)當代文學史上跨越兩個時代的重要文化遺產(chǎn)和寶貴的語言文化資源。作為中國傳統(tǒng)詩詞從近代、現(xiàn)代向當代中華詩詞轉型過程中的一座重要橋梁,毛澤東詩詞的英譯不僅有利于國內(nèi)外譯者對毛澤東詩詞、中華民族文化、中華民族精神以及中國革命的進一步認識,也是對中國詩詞中意境、音韻、格律、典故等經(jīng)過兩種不同語言的轉換后在民族文化中映射的探索。毛澤東詩詞的英譯本研究,對當代文學、詩學、美學、文化學具有重要時代意義,對當代政治學、革命史、社會學、人物論的研究具有重要借鑒意義,對當代民族精神、優(yōu)良道德和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等方面的建設和發(fā)展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價值。
作為20世紀美國民俗學重要的理論流派之一,民族志詩學以實踐為取向,以具體語境中的文本為中心,以聲音(Sounding)、視覺(Visuals)、詩歌(Poems)和對話(Discourses)為核心構成要素,強調(diào)民族物質(zhì)文化在現(xiàn)代社會生存的重要意義,專注于文本多元的呈現(xiàn)模式、民族文化的聲音表征,尊重不同文化背景下詩歌的獨特性[1-3]。民族志詩學在研究的過程中主要有兩種嘗試:一是對非西方民族原始詩歌的研究,通過錄制、整理、分析、解釋、翻譯等手段對所搜集的原始詩歌進行文本呈現(xiàn),從而深入觀察原始文化的諸多要素;二是通過田野調(diào)查搜集素材創(chuàng)作詩歌以進一步理解原始文化[4]。
目前國內(nèi)外對于毛澤東詩詞英譯本的研究著述頗豐,主要集中體現(xiàn)在宏觀和微觀兩個層面。宏觀層面主要有:(1)關于毛澤東詩詞的網(wǎng)站設計或網(wǎng)站專頁,如:馬克思主義者互聯(lián)網(wǎng)檔案館上便展示了37首毛澤東詩詞的英譯版本[5],維基百科關于毛澤東詩詞的網(wǎng)頁上呈現(xiàn)了21首毛澤東詩詞的中英兩種語言版本[6],為毛澤東詩詞的學習和研究提供了資料來源;但因其呈現(xiàn)方式單一,缺少英語或漢語詩詞所對應的音頻以及詩詞創(chuàng)作的相關背景圖片,在一定程度上并不利于開展毛澤東詩詞的多模態(tài)分析、多語對比分析等研究。(2)對毛澤東詩詞英譯出版的歷時歸納與總結,如:李正栓和陶沙分析了國外毛澤東英譯本中不同的翻譯策略、本土化的語言、詳細的注解和后記等技巧的運用[7],齊靜[8]、劉火雄[9]則從跨文化傳播與交流的角度分析了毛澤東詩詞英譯的出版情況。(3)不同英譯本間的對比分析,如:劉澤權和張丹丹[10]基于語料庫統(tǒng)計,從詞牌、詩行、韻律3方面對比分析了毛澤東詩詞原作及其3個譯本的翻譯。微觀層面則主要體現(xiàn)在對毛澤東詩詞中具體意象、典故、文化負載詞等文化項的探析,如余立霞[11]側重于毛澤東詩詞許淵沖譯本和巴恩斯通譯本中5種文化負載詞翻譯的對比研究,張智中[12]、李正栓和楊麗[13]從數(shù)詞的角度分析了毛澤東詩詞英譯的策略和技巧,李崇月、李靜等[14]通過把毛澤東詩詞中的典故分類進行英譯的比較,代正利[15]通過對毛澤東詩詞中《沁園春·雪》及其3個英譯本在詩味生成、詩情表達和詩境營造等詩意建構上的對比研究,分析各譯本在詩意建構上的得失,以闡明詩詞英譯中詩意建構的路徑和方法。
上述國內(nèi)外的研究通過對毛澤東詩詞英譯本傳播的網(wǎng)站、出版物等媒介的關注,對毛澤東詩詞譯本中具體意象、典故、文化負載詞進行剖析,為認識和讀懂毛澤東詩詞英譯本提供了很好的借鑒,為毛澤東詩詞、優(yōu)秀中華文化的傳播提供了較好的實踐范本,為本研究的開展奠定了基礎。但是目前從毛澤東詩詞本身的詩詞特色進行民族文化探討的研究尚不多見,從民族志詩學的跨翻譯視角進行探析更少。為此,本文嘗試從民族志詩學的視角,基于許淵沖翻譯“意美、音美、形美”的“三美”論,對毛澤東詩詞英譯本中民族文化的呈現(xiàn)進行探討。
在毛澤東誕辰130周年之際,本文從民族詩學的視角探尋《許淵沖英譯毛澤東詩詞》中民族文化的呈現(xiàn),以認識和見證毛澤東個人思想發(fā)展的歷程、中國共產(chǎn)黨的發(fā)展、中華民族成長的印跡和時代的痕跡,重溫“萬里長征的磨礪”以“爭朝夕”,鑒古察今,詩史共鳴。這既具“對今朝人物再認識”的現(xiàn)實意義,又具“對中華傳統(tǒng)詩詞文化進一步的深化鉆研”研究價值。
毛澤東詩詞創(chuàng)作的過程,是毛澤東作為一個旁觀者、作為一個載體,對其所處時代和中國歷史的記錄和敘述。許淵沖英譯的毛澤東詩詞并非為西方詩人的詩歌,而是運用英語翻譯了63首毛澤東詩詞,并言:“吟安一個字,捻斷數(shù)莖須?!盵16]在這一語言轉換的過程中,作為本文化的見證者、內(nèi)部民族文化的考察者,許淵沖通過英譯詩詞的方式對毛澤東詩詞進行英文文本的呈現(xiàn),以詩譯詩,在翻譯過程中體現(xiàn)“自我”的聲音,講述中華優(yōu)秀詩詞文化和中華民族的精神,以表征個人與社會事實、時代之間的關系,傳達了詩詞在本文化中的感受力和藝術性,是中華文化對外交流與傳播的有力體現(xiàn)。
《許淵沖英譯毛澤東詩詞》[16]一書共63首詩詞,其中含詩32首,詞31闋。具體而言,正編包含13首詩和26闋詞,副編有19首詩和5闋詞。詩詞的創(chuàng)作時間是從1915年5月的《挽易昌陶》起,到1966年6月的《有所思》止,經(jīng)歷了51年的歷史跨度。在32首詩中,詩有六言、五古、七古、五律、七律,七絕、雜言詩等體裁。在31闋詞中,小令、中調(diào)、長調(diào)俱備,共有31個詞牌、31個詞題。
基于“意美、音美和形美”的譯文語言優(yōu)勢、本文化的內(nèi)部視角以及對民族文化的包容和理解,《許淵沖英譯毛澤東詩詞》中民族文化的呈現(xiàn)主要體現(xiàn)在詞牌名和民謠的翻譯層面,呈現(xiàn)繼承性、民族性和包容性,具有明顯的民族語言音響效果和表演特征,體現(xiàn)語言和情感的張力,對于地方性知識和全球性概念、民族性文化和他族文化之間的界限具有一定的消解性。
在許淵沖翻譯的63首毛澤東詩詞中,詞牌名的翻譯是民族志詩學視角下民族文化特色的一大呈現(xiàn)。就毛澤東詩詞的格律形式和語言形態(tài)而言,毛澤東詩詞毫無疑問屬于舊體詩詞范式,創(chuàng)作更多體現(xiàn)的是舊體詩的特征,因而毛澤東詩詞基本都涵蓋詞牌名?!霸~牌”是詞調(diào)或曲調(diào)的名稱,在隋唐時代興起的詞,是配合各種曲調(diào)的歌曲。目前關于詞的曲調(diào)的唱法已經(jīng)失傳,后人按照各種詞牌的字數(shù)、平仄來制定詞譜,按詞譜寫詞[17]。毛澤東在進行詩詞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運用了大量的詞牌名,如《賀新郎》《沁園春》《菩薩蠻》《西江月》《清平樂》等?;谶@一傳統(tǒng)詩學背景,許淵沖在英譯毛澤東詩詞時,對毛澤東詩詞中的詞牌名均增譯了“Tune”,這不僅補充了毛澤東詩詞文體的背景知識,體現(xiàn)了鮮明的民族物質(zhì)文化符號,而且也在一定程度上傳播了中華傳統(tǒng)的詩學文化,有利于讀者進一步認識和探索中華民族傳統(tǒng)的詩學文化。
此外,許淵沖根據(jù)毛澤東詩詞中的詞牌名和毛澤東詩詞創(chuàng)作的背景采取了不同的翻譯技巧進行翻譯。就毛澤東詩詞中詞牌名的翻譯而言,許淵沖翻譯的詩詞版本主要體現(xiàn)了歸化、異化和增譯的特征:
(1)歸化。通過運用歸化的翻譯方法,基于目標語文化中“指代明了”的特征,許淵沖在翻譯毛澤東詩詞時,直截了當指明“概念模糊”的對象從而使得詩詞的英譯自然而然地歸化于目標語當中。如:《賀新郎·別友》中,毛澤東原詩詞中并沒有直接指明這“友”是毛澤東的妻子楊開慧,這需讀者結合該詩詞的創(chuàng)作時間(1923年)、詩詞中關于離別(“揮手從茲去。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訴。眼角眉梢都似恨,熱淚欲迎還住”[16]2)、誤會的消釋(“似恨”“知誤會前番書語”“過眼滔滔”“人間知己”[16]2)、通過革命來割斷愁思恨縷(“人有病”“天知否”“割斷愁絲恨縷”[16]2-3)等內(nèi)容聯(lián)想到這首詞是毛澤東和其夫人楊開慧分別時寫的,這是中華“本文化”中明顯的“含蓄”表現(xiàn)。不同于李正栓通過音譯詞牌名、模糊翻譯對象,將《賀新郎·別友》翻譯為“He Xin Lang·Parting with a Friend”[18]的處理方式,許淵沖基于本文化的“內(nèi)部人”視角,將《賀新郎·別友》翻譯為“To Yang Kaihui”,并增加注釋交代楊開慧基本的背景信息,直接在詞牌名中指明這首詞是為楊開慧而寫的,這樣便消解了讀者對于模糊概念的理解,為讀者識別詩詞的創(chuàng)作對象提供了幫助。
(2)異化。根據(jù)異化的翻譯方法,許淵沖通過對毛澤東詩詞中含稱謂的詞題和詩名采取保留漢語姓名本身特點的翻譯方式,為讀者傳達了中華民族獨具特色的稱謂文化。在許淵沖英譯的63首毛澤東詩詞中,毛澤東詩詞中詞題和詩名共含有“姓+名”“姓+名+同志”“姓+名+先生”“姓+名+將軍”和“名”5種類型,如表1所示。
表1 《許淵沖英譯毛澤東詩詞》中含稱謂的詞題和詩名翻譯匯總
許淵沖在進行翻譯時,并沒有全部按照英文姓名的語法習慣翻譯成相應的英文名,而是根據(jù)中國傳統(tǒng)的姓名使用習慣,基于漢語拼音的使用,將詩詞中的詞題和詩名采取體現(xiàn)民族文化的翻譯方式。它將“姓+名”“姓+名+同志(女性同志)”“日本名”這3種稱謂類型的詞題和詩名均直接翻譯為其姓名對應的漢語拼音形式;將含有尊稱的“先生”、職銜稱謂的“將軍”、同輩之間的稱呼“同志(男性同志)”分別譯為“Mr.+(姓+名的)漢語拼音”“General+(姓+名的)漢語拼音”和“Comrade+(姓+名的)漢語拼音”的形式。值得注意的是,對于含有“同志”稱謂的詞題和詩名,許淵沖采取了不同的處理方式。他將表示女性意義的“同志”直接翻譯為其姓名對應的漢語拼音,而表示男性意義的“同志”則翻譯為“Mr.+(姓+名的)漢語拼音”的組合形式,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許淵沖翻譯時注重對男性身份的凸顯。
通過保留漢語姓名本身特點、保留漢語的稱謂語文化、將異族文化中的姓名轉換為漢語拼音的方式進行英譯,既是許淵沖基于內(nèi)部文化的視角,為讀者傳遞“本民族文化”的體現(xiàn),也折射出許淵沖對詩詞中個人姓名權的尊重、對其個人身份的認同、對民族文化的維護與傳播。
(3)增譯法?;谧x者的理解需要、傳達詩詞的民族特色,許淵沖巧妙地運用了增譯的翻譯技巧。比如《念奴嬌·昆侖》中“昆侖”一詞的翻譯,許淵沖并不是直接將其音譯為“Kunlun”,而是譯為“Mount Kunlun”。通過增譯“Mount”指明昆侖為一座山,這為讀者直接指明了該詞的具指意象,進一步吸引讀者思考這一意象所折射的主題思想、文化內(nèi)涵、時代背景、民族命運等問題。毛澤東創(chuàng)作此詞時,以昆侖為題含有運用中國傳統(tǒng)典故的成分,既包含遙望想象的虛幻成分,又給人以身臨其境的現(xiàn)實感受,虛實兼之,耐人尋味;通過增譯指出昆侖實為一座山在一定程度上把昆侖山虛幻的意味給抹掉了,這在某種意義上損失了該詞在民族文化中的美學意義和色彩。又如《蝶戀花·從汀州向長沙》中詞題的翻譯,許淵沖將該詞題翻譯為“March from Tingzhou to Changsha”,結合當時放棄攻奪湘贛省會的冒險計劃,準備粉碎敵人的第一次“圍剿”的情形,增譯“March”這個詞,不僅為讀者傳遞紅軍進軍時的豪邁心情,而且也為全詞奠定了一種士氣昂揚、前進振奮的感情基調(diào)。再如《蝶戀花·答李淑一》這首詞中,許淵沖將詞題“答李淑一”譯為“The Immortals—Reply to Li Shuyi”,通過增譯“The Immortals”一語中的該詞主旨,既將楊開慧和柳直荀兩位烈士所忠于革命、甘于犧牲的革命精神和民族精神完好地傳遞給讀者,也折射出毛澤東對兩位烈士的無限崇敬心情,對矯健戰(zhàn)士、忠貞烈士以及時代先驅們?yōu)楦锩瞰I犧牲的贊美之情,不可不謂之“意美”。
作為民間流行的、具有民族色彩的歌曲,民謠具有強烈的民族氣質(zhì)和色彩,發(fā)揮著教育與傳承、人生禮儀、社會交際等功用。以聲音為主要構成要素,民謠的音響效果和表演特征是民族志詩學的另一民族文化呈現(xiàn)。向德彩曾在《民間歌謠的社會史意涵》一文中指出:“民謠在民間口傳史中充行了地方史志的功能,形成了不同于傳統(tǒng)史學的“民間史觀。”[19]作為地方史志的一種標志,民謠是民族文化典型的聲音表征,是管窺民眾生活、民族文化、風俗習慣、社會變遷、時代發(fā)展等的鏡像,是傳播民俗文化、了解歷史景觀的窗口。因此,基于民族志詩學視角對民謠進行解讀具有重要的社會價值和文化傳播意義。
民謠英譯通過將一種語言文字轉換為另一種語言文字,并不只是一種簡單的語言形式轉換活動,更是一種為異域讀者呈現(xiàn)本文化民俗特色和民俗意義的重要媒介方式。盡管民謠的英譯并不是通過源語言的口頭表達作為傳播的媒介,但若以書面文字為引介,兼施恰當?shù)姆g技巧(如合適的詞匯運用、隱喻的使用、省略或著重重復一些詞匯和句式等),在一定程度上民謠的英譯也能還原民謠本身的意義和美感體驗,使得他文化的讀者也能觀感民謠在本文化中獨特的音響效果和詩學表演特征,體悟語言的張力和情感的力量,從而實現(xiàn)民族文化的傳承與傳播。這是有利于保護本民族的文化特色,實現(xiàn)民族文化的傳承與發(fā)展,促進世界文化的多樣性的。
毛澤東在進行詩詞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將具有地域文化特色的民謠也運用于其詩詞中;許淵沖以文字為載體,將獨具特色的民謠通過文字的“意美、音美和形美”呈現(xiàn)給讀者。如毛澤東詩《十六字令·三首》其一中的“離天三尺三”便是來源于民謠(a):
(a) 上有骷髏山,
下有八寶山,
離天三尺三。
人過要低頭,
馬過要下鞍[16]52。
(b) Above there’s Mount White Bones;
Below there’s Mount Eight Stones.
The sky is three foot three o’erhead.
If you go on foot, bend your head;
If you go on horse, dismount instead[16]55.
許淵沖先生對該民謠的翻譯如(b)所示,體現(xiàn)了“意美、音美和形美”的特征。
(1)意美。意美主要體現(xiàn)在“意義美”和“意境美”兩個方面。許淵沖將“骷髏山”英譯為“Mount White Bones”,既與原文來自神話傳說中的高山“骷髏山”達意,又營造出一種毛骨悚然、駭人視聽的氛圍。他將“八寶山”英譯為“Mount Eight Stones”,數(shù)字“八”的直譯為讀者創(chuàng)造了群峰不少的情景;“Stones”一詞又在一定意義上與其實際所指的公墓相聯(lián)系;“Mount Eight Stones”貼合八寶山革命公墓作為我國聲名最著、規(guī)格建制最高的園林式公墓的實際意義。兩座山名的英譯,通過指明所描述事物的物質(zhì)屬性,構擬了一種駭人視聽、陰森恐怖的景象,具有極強的感受力,實現(xiàn)了意義美與意境美的統(tǒng)一。
(2)音美。音美主要表現(xiàn)在詞語的韻律層面,是民族志詩學“根植于文本的具體語境,以聲音為主要的核心構成要素”在他文化的呈現(xiàn),該民謠中韻律的分析如表2所示。原民謠除第四句外,每句民謠的最后一個字“山”“山”“三”“鞍”均押了/an/的尾韻(end rhyme),許淵沖在翻譯時稍微調(diào)整了民謠尾韻的對應,將5句民謠的英譯都采取押韻方式。他將前兩句民謠最后一個詞的尾韻押韻為/?nz/,后3句民謠的最后一個詞統(tǒng)一押韻為/ed/。在前兩句民謠中,“Bones”和“Stones”除音節(jié)首音 (onset)(Bones為/b/;Stones為/s/和/t/)不一樣之外,其音節(jié)核 (nuclear)/?/和音節(jié)尾音(coda)/n/、/z/均一致;后3句的民謠中,第三和第五句民謠的最后一個詞有3個音節(jié),且均有兩個音節(jié)核(o’erhead的兩個音節(jié)核為/?/和/e/,instead的兩個音節(jié)核為/?/和/e/,第四句民謠的最后一個詞為一個音節(jié)(音節(jié)首音為/h/,音節(jié)核為/e/,音節(jié)尾音為/d/)。此外,該民謠的英譯也運用了類韻(assonance)。第二句民謠中的“below”和“stones”輔音音素不同,元音音素同為/?/;第四句民謠中的“bend”和“head”元音音素同為/e/;第五句民謠中 “dismount”和“instead” 的第一個元音音素同為/?/。
表2 《許淵沖英譯毛澤東詩詞》中民謠的韻律分析匯總
押韻的運用使得民謠可以以文字的形式為載體,把所有相關的聲音得以表現(xiàn),韻律協(xié)調(diào),節(jié)奏鮮明,讀起來朗朗上口,增添了英譯民謠的音樂美,進一步加強了譯文的音響效果,這使得民謠在民族文化的呈現(xiàn)中也獨具特色。
(3)形美。許淵沖在翻譯該民謠時主要采取了對稱譯法,從而通過民謠的語言結構彰顯形美。在句子結構方面,第一句和第二句民謠同為“副詞+there be 句型+名詞”的句子結構且兩句民謠的字數(shù)也相等,第四句和第五句民謠一致采取“if從句,祈使句”的句子結構;在短語結構方面,第四句民謠中的“on foot”和第五句民謠中的“on horse”一一對應;在詞匯方面,第一句民謠中的“Above”和第二句民謠中的“Below”兩詞反義對應;在音節(jié)組合方面,第一句和第二句民謠均為7個音節(jié),第三句、第四句和第五句民謠均為8個音節(jié)。此外,對于山名的翻譯也統(tǒng)一采取了“Mount+山名”的翻譯方法。整首民謠的英譯講究結構統(tǒng)一勻稱,實現(xiàn)了句式長短一致,對仗工整,極具有形態(tài)之美,使得讀者也能感受到視覺上的美學。
總的來說,《許淵沖英譯毛澤東詩詞》中的民謠,通過忠實于原文意義、巧妙運用押韻、基于句子結構、短語結構、選詞、音節(jié)數(shù)量等精巧設計譯文的形態(tài)結構,達到了意義美與意境美的統(tǒng)一,加強了譯文的音響效果,促進了譯文視覺效果上的美感體驗。該民謠的英譯實現(xiàn)了達意、統(tǒng)形、協(xié)音的詩學效果,使得民謠在他文化的語境中也極具感染力,使得民謠的音響效果和表演特征在民族文化的呈現(xiàn)中成為可能。
作為本文化的見證者、內(nèi)部民族文化的考察者,許淵沖基于“意美、音美和形美”的譯文語言優(yōu)勢以及對民族文化的包容和理解,以英譯詩詞的方式對毛澤東詩詞進行英文文本的呈現(xiàn),將民族文化的詮釋體現(xiàn)于詞牌名和民謠的翻譯中。在詞牌名的翻譯上,許淵沖通過保留漢語姓名本身特點、保留漢語的稱謂語文化、將異族文化中的姓名轉換為漢語拼音的方式進行英譯,既為讀者傳遞“本民族文化”,又是對詩詞中個人姓名權的尊重、對其個人身份的認同、對民族文化的維護與傳播。在民謠的翻譯上,許淵沖以文字為載體,將獨具地域文化特色的民謠通過文字的“意美、音美和形美”呈現(xiàn)給讀者,達到了達意、統(tǒng)形、協(xié)音的詩學效果,是民族志詩學“根植于文本的具體語境、以聲音為主要的核心構成要素”在民族文化的表現(xiàn)。
以《許淵沖英譯毛澤東詩詞》中詞牌名和民謠的翻譯為切入點管窺民族志詩學視角下民族文化的呈現(xiàn)是在翻譯過程中體現(xiàn)“自我”的聲音,講述中華優(yōu)秀詩詞文化和中華民族的精神,以表征個人與社會事實、時代之間的關系,傳達了詩詞在本文化中的感受力和藝術性,是中華文化對外交流與傳播的有力體現(xiàn)。除詞牌名和民謠的翻譯外,《許淵沖英譯毛澤東詩詞》中韻律的音響效果和音樂表征,目標語言中含毛澤東詩詞的背景注釋、音頻呈現(xiàn)、圖片、視頻等多模態(tài)呈現(xiàn)的系統(tǒng)網(wǎng)頁、公眾號制作,也是分析詩歌中語言和情感的張力、增強詩詞感受力的重要窗口,是探索民族語言文化的重要入口,對于地方性知識和全球性概念、民族性文化和他族文化之間的界限具有典型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