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安德烈·莫洛亞
有些老生常談,于我們是充滿意義、回想和形象的,對于我們的兒女,卻是空洞的、可厭的。我們想把一個二十歲的女兒變成淑女,這在生理學上是不可能的。沃維納格曾言:“老年人的忠告猶如冬天的太陽,雖是亮光,可不足以令人溫暖?!庇纱丝梢姡谇嗄耆耸欠纯?,于老年人是失望。于是兩代之間便產生了憤怒與埋怨的空氣。
最賢明的父母會用必不可少的稚氣轉換這種憤懣之情。你們知道英國詩人帕特莫爾的《玩具》一詩嗎?一個父親將孩子痛斥了一頓,晚上,他走進孩子的臥室,看見孩子睡熟了,但睫毛上的淚水還沒有干。在床邊的桌子上,孩子放著一塊有紅筋的石子,七八只蚌殼,一個插著幾朵藍鈴花的瓶子,還有兩枚法國銅幣。這一切都是他最愛的,排列得很有藝術感,是他在痛苦之中自我安慰的玩具。在這種稚氣面前看到這動人的弱小的表現(xiàn),父親懂得了兒童的心靈,后悔了。尤其在孩子的童年時代,我們應該回想起我們自己的經(jīng)歷,不要去傷害那個年齡的孩子的思想、情操、性情。做父母的要保持此種清明的頭腦是不容易的。
在二十歲時,我們每個人都想:如果有一天我有了孩子,我將和他們親近;我對于他們,將成為我的父母對于我不曾做到的父母。五十歲時,我們差不多到了我們父母當初的位置,于是輪到我們的孩子來希望我們當年所曾熱切希望的了。當他們到了我們今日的位置,變成了當年的我們以后,又輪到另一代來懷著同樣虛幻的希望。
(楊子江摘自浙江文藝出版社《人生五大問題》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