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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雪

      2023-08-21 08:38:08朱朝敏
      滿族文學(xué) 2023年3期
      關(guān)鍵詞:母親

      朱朝敏

      雪是怎樣停駐你生命的枝頭的?

      你問自己,在雨水淋漓冬寒遍地的農(nóng)歷小雪天的日子。通常,節(jié)令到了中年人那里,它不可能僅僅是個節(jié)氣,總是衍生出要人為之一顫的警醒。時間的無情得以顯現(xiàn)……虛無中的一把利刃,空氣遁其蹤跡,但你知道它的存在。多年后,你以過來人的口吻說起時,你會描繪它章魚似的八爪腳,水母似的堅韌。

      而這僅僅因為,雪來過,并于來時就停駐了你生命的枝頭,擦拭過時間的利刃,還要反復(fù)地擦拭。你幼小的肉身被試鋒,青春和中年,直至……還要被多次磨礪。

      雪是怎樣停駐你生命的枝頭的?

      一言難盡,但是你那么想說。這樣的雪天——冷喚醒你的記憶,恰如松散你緊繃的骨頭,為何不說說呢?

      初雪

      雪來了,紛揚而下,從童年的端口,啟封記憶之水。雪在下,頻繁地鋪呈它的下墜姿勢,年復(fù)一年,從不缺席。童年的雪,從上而下,漫涌在記憶的邊緣,而后占據(jù)主干道而奔涌。那條生命的河流,它總是湍急而澎湃,彼時,順流而下是必然的選擇。

      到頭來,你還是要回眸要追溯,因為你想弄清楚河流的走向——到底取決你自己多少。否則,順流而下的你難免不被漫漶的水流傾翻。

      就是溯源吧。回到河流的初始人生的第一場雪,不免說到你的故鄉(xiāng)孤島。孤島養(yǎng)育了異質(zhì)的雪,并種植你體內(nèi)。

      那些白雪統(tǒng)領(lǐng)的日子,江水四圍的土地上,綿延的白,相連了天地。你的身體就被漫無邊際的白消融了視覺、觸覺、聽覺,還有味覺。人生開始,你學(xué)會一個姿勢,伸長了脖子看天,看浩大的白色……它的背后究竟有什么。事實上,一場紛揚的雪,從漫無邊際的天宇灑落,阻隔了你的視力,你只能看見頭頂上的半空。

      細碎的緊密的雪花,它們水質(zhì)一般流動。于是,你去捕捉它們的去處。你低下頭顱,深深地低下,打量腳下的土地。這也是你以后得心應(yīng)手的姿勢。腳下那么整齊的干凈的白,攢集安穩(wěn)的亮光,回應(yīng)你的凝視。

      你被安慰,恰如得到一顆糖果似的被獎勵。

      后來,你能清晰地勾勒記憶中的雪落景象。你明白,這正是因被獎勵而滋生的復(fù)制能力。于是,你如此敘述:

      “那片黑黝黝的泥土,無論何時,總有莊稼覆蓋,綠的、黃的、雪白的……在天風(fēng)里搖頭晃腦,自得其樂。天冷了,從四圍吹來的風(fēng)吹起尖銳的唿哨,刮痛耳膜。島上萬物沉寂,垂首沉湎于傷感的往事。仁慈的天空憂郁地嘆息,它在預(yù)告,一場雪將要落下。是的,雪會歸來。因為某些細節(jié),曾經(jīng)無可言說的履程即將降臨?!?/p>

      你用上“歸來”這個詞語。它對應(yīng)了命運感,一種卡嵌在生活某些關(guān)口的遭際,你無法詮釋卻能為之釋懷的一個名詞。好了,你盡可能地去消弭這個詞語的動蕩和奔波,無非就是想把命運住在“歸來”里。它是大廈,是人到中年還是窮人命運的廟宇。作為名詞,你不過希冀它能給你帶來靜謐。但前提是,你必須弄清楚,它曾經(jīng)的動蕩——

      第一場雪,記憶中第一場雪在你三歲時的某個夜晚落下。白茫茫的線條,密密麻麻,連著浩渺的白天堵塞了視線。剛剛起床的你一下子呆住,厚實肥胖的白堵在你的喉嚨,你為之失聲??窗桑豢伤甲h的白雪高而厚,堆積在屋檐臺階前,擋住眺望的視線。它們打擊了你,你小小的身軀快站不穩(wěn)了,只好扶住門框。你踮起腳尖,努力睜大眼睛遠眺。還是徒勞。那厚實的白,墻壁一樣遮掩視線。不甘心的你爬站到高大的青石門檻上。這時,你看見厚實若墻的白雪在眼睛里一路逶迤,巨蟒般爬出院子門,走下你家房子所在的高臺,進而,爬上臺坡邊的樹木,又覆蓋遠處蒼莽得接近天空的原野。

      那天高地闊的白在你心里掀起興奮的狂潮。你“啊”了聲,卻仍舊為之膽怯,你的興奮聲音里飽含了茫然。父親休息在家,要你默寫他剛剛教會你的阿拉伯?dāng)?shù)字,一到十。你搬個小凳坐著,趴在臨時當(dāng)作桌子的木椅上。父親燃起了他帶回來的炭火,紅通通的炭火散發(fā)出明亮的紅光,空氣里流淌一陣暖意。母親脖子里圍著過年時才圍的綠圍巾,在炭火旁準(zhǔn)備新年的衣服。那些紅,灼灼散發(fā)熱量的紅,卻是長滿了眼睛的野獸,它在監(jiān)視你——

      你一筆一劃地在紙張上書寫,寫完了數(shù)字,遞給父親看。父親微笑,點頭,然后說,“10”字“1”和“0”又寫反了。是的,昨天晚上糾正過來了,但是……你重新寫,一筆一劃地在潔白的紙張上落下厚重的痕跡。紙張?zhí)×?,好幾處被鉛筆劃破。你遞上那張劃破了的紙張,然而,父親搖頭,重重地嘆氣。一遍遍涂改還是記錯。重復(fù)的錯誤終于抹掉耐心,父親生氣了,說,真是榆木腦袋,不練不開竅,繼續(xù)寫,記住為止。

      你不動。

      “1”在前“0”在后,就是“10”,就像我比你大,肯定要在你前面一樣。姐姐拿著蛋糕,向你擠眉弄眼。

      父親遞來鉛筆,你不接。

      必須寫。父親聲音兀地放大,再次遞過鉛筆。你抗議——并非寫字本身,而是……但,事情就是這樣,本身和本身背后的東西,并無明顯的界限。你背起雙手在后背,卻被父親捉住右手。鉛筆落在你右手掌心。

      無效。失敗。圓滾滾的淚珠,啪啪地落下,落在潔白的紙張上,洇濕了它。紙張立馬皺起皮膚。它也在抗議?你無法讀懂,只是摳掉那塊濡濕的部分。你的筆在手中凝滯。

      母親說,哭是沒有用的表現(xiàn),再哭,就罰站到外面去哭,要么就寫,直到記住為止。頓時,你的抽噎變成了號啕。母親不耐煩了,拽住你的手,拉你到屋外罰站。

      你朝著屋檐臺階外面移動,一點一點地接近了天高地闊的白。

      你居然看見了冰凌,從屋頂垂掛下來。亮晶晶的鉤子,又粗又長,從上而下地縮減,到末梢就是鋒利的劍刃。它們密麻地垂掛,把房屋掛成了水簾洞,你有些瞠目結(jié)舌。

      “凌(此處讀去聲)鉤子”,你叫道。你是說給自己聽的。

      你伸出右手去拉它。一陣徹骨而堅硬的凜寒馬上穿透雙手,再到血液,再到骨頭里。原來,寒冷是占領(lǐng),是侵襲,還是切割。你縮緊骨頭,一再縮緊。盡量將寒冷摒棄在骨頭外。那些清亮的冰凌,水晶也不及它的通透。你不死心,雙手著力去拉。嘎嘣,凌鉤子斷了,尖細的部分落在你掌心。雖只是形若錐尖的小塊,卻也鏡子一般透明清澈。你似乎看見你自己的半個臉龐,傻傻的半個木臉的輪廓。于是,你將它放進嘴巴,想嘗試它的味道,更想吃掉剛住進它里面的那個笨拙的女孩子。

      毫不猶豫,你大口咀嚼。然而寒冷考驗?zāi)愕淖炱ず脱例X。然而,那個笨拙的女孩子可以被消滅……你哈口氣,狠狠地用牙齒切割再咀嚼。

      你這孩子,怎么吃起冰碴!聞聲出來的父親,一把拽過你的胳膊。他是醫(yī)生,職業(yè)習(xí)慣下的第一反應(yīng),常常就是生病與否,何況這樣的冰凌。他的力氣大而猛,暗含了憤怒。你險些摔倒,但是你馬上穩(wěn)住了自己,因為你感覺,那個笨拙的女孩子已經(jīng)被吞進了肚子里,你完全有能力穩(wěn)住身體。

      你又重新站在臺階上,他的眼皮下。

      就這樣站著,好好地記憶阿拉伯?dāng)?shù)字。父親嚴厲地吩咐。

      很久,天空斷斷續(xù)續(xù)地飄起柔弱的雪粒。它們加碼了雪花的重量,壓實它們。初雪,多么厚重而清晰啊。偶爾有冰凌炸裂的嘎嘣聲,屋檐下裂開的泥石縫里擠著白雪,萎草卻探出卑弱而慌張的腦袋。

      你對數(shù)字的驚悸連同記憶里的第一場雪扎根心靈。

      咸澀的暴雪

      七歲那年的冬雪,你有點猝不及防。

      那年的寒假連續(xù)下了幾場雨雪。先是雨,拉低了氣溫,然后是雪,卻是不成氣候的零星雪籽。孤島四圍環(huán)水,島上到處是堰塘溝渠深潭,星座一般連接房屋和田野。放眼看去,堰塘里結(jié)滿了冰,土路上的洼地里也是緊繃滑溜的冰面,路與路之間的溝渠,是盛納了堅冰的冰缸。平整的明亮的冰面磨礪冰寒……人們搓手頓腳,嘴巴靠近雙手呵氣,都說,要下雪了,要下暴雪。

      嗬,是暴雪,帶有極端破壞性的……

      你卻充滿了期待。不只是你,還有其他人,是我們,“我們”對暴雪充滿了期待,期待它的破壞性去摧毀一些定型的卻是不堪的東西,去生成意想不到的樂趣。你很小就懂得,樂趣是必不可少的,它是苦寒童年里的真實氧氣。難道不是嗎?

      這樣的冰雪天,一些老房子要出“汗”了。哪里是“汗”?就是一種細細末末的小東西?!俺龊埂笔菎u上孩子的幽默說法。剛好與冰雪天的酷寒相對——而這種近乎悖論的稱呼,折射出你們急切的期盼。

      期盼中,雪籽先行。它們噼哩啪啦地在地面開疆拓土,接著是楊絮一般的雪花駕到。它們體型修長動作輕盈,在空中飛舞,再隨物而落。它總是被你們這些孩子喜歡,原因不言而喻,因為它們不擇貧富,均勻地灑落,它為那些貧瘠的富裕的蠢笨的聰明的丑陋的漂亮的光鮮的晦暗的……一切的存在都披掛上同樣的衣裳。那樣的時刻,大地才真正地整潔干凈,從而實現(xiàn)了真正的平等。

      好白的雪。到處是贊嘆。你在心中附和。你的附和并非趕潮流,而是一種釋懷的滿足,因為,樂趣就要到來。

      終于等到雪天了。孩子們奔相尋找磚墻上的“汗”?!昂埂笔鞘裁矗恳后w嗎?不,是固體,是土墻屋根基長出的“白硝”。那是一種白色的極微細的顆粒,鹽末一樣,卻比鹽末還要細碎,附在年代深遠的墻根處。遠遠看去,猶如中年人腦袋上滲出的白發(fā)。

      出汗了,墻基出汗了。孩子們大呼小叫,彼此傳遞信息。

      你們紛紛走出家門,手里托著一個小盒子。你早有準(zhǔn)備,是母親搽完的雪花膏盒子,鋁皮盒子在你掌心捏出溫暖。你找到一個老房子的背后,坐下,手捏輕薄的鐵片在屋腳輕輕地刮。動作輕、慢,以防帶下磚灰和泥土。這些灰土,既影響視覺,還會影響“汗”的質(zhì)地,從而影響燃燒質(zhì)量。

      那么多的“白硝”在等待。你們在村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刮出滿滿的一盒白色的硝。那些細碎的雪白,是白雪的化身,它們卻將變更出火種。這樣的過程,與其說是期待,不如說是誘惑——對新鮮事物的好奇,而好奇心將種出樂趣的大果實。沒有誰能拒絕,你也不會例外。你們轉(zhuǎn)完村子里的大倉庫,每個人手里的盒子都已沉重。

      雪白若鹽若雪的“白硝”冒出盒子邊沿,拱出丘陵和山頭。

      你們捧著盒子聚在一起,比比誰的硝多,誰的顏色純白。七嘴八舌后,結(jié)論難得統(tǒng)一,那么,就用火花來驗證吧。

      擦亮火柴,“嗤”的一聲,盒子里的白硝燃起了藍色的火焰。幽藍的火苗,顫顫地在盒子正中抖動身體,左一下右一下,接著長高長胖。幽藍的底部生發(fā)金黃和火紅,火花的身材逐漸修長苗條。但是,冷寒的風(fēng)不停息地吹拂,那些火花象一位舞蹈的仙女扭動腰肢,款款地舞之蹈之,曼妙無比。你一刻不停地盯看,時間在此將會迅疾而珍貴。你的呼吸不由急促。果然,就在你快要眨眼時,仙女退場了,火紅和金黃吞噬了深藍,再糅合黑色,慢慢地蓋住了盒底,就像大海蓋住了暗礁。

      這種“墻汗”并非只有暴雪天才有,只要氣溫冷寒到零下,老土墻屋的根基均會出“汗”。只不過,沒有雪,“汗”不是很明顯。要老屋根基出“汗”多,“汗質(zhì)”純白,當(dāng)然是雪天為好,而暴雪天更佳,磚墻的根基處出現(xiàn)的白硝會更厚,厚到無法想象的地步。

      暴雪快來。嘗到甜頭的你嘴巴念叨不止。念叨著,祈望又圓滿了。

      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而降,在空中盤旋,而后落下。那些雪花真的就是飛上天的鵝毛,積攢了力量在空中浮騰,再紛紛墜落。它們呼朋引伴地飄落,那么多,那么密集,飄啊飄,不間斷一分一秒。兩三個時辰后,孤島鋪上厚重的白被子。還不夠,還要加碼,它們在飄墜中養(yǎng)成慣性,一個勁兒地朝下傾斜,箭一般落在白被子上面。然而,厚重的密集的暴雪,卻被天地間彌漫的純白完全消聲。傾斜是唯一的姿勢,松開了大口袋,倒出無窮的白……綿延的無邊際的白,填滿了眼睛。

      剎那,你聽見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有些緊張,有些興奮。那些細微的聲響,瞬間又喚醒似在瞌睡的聽力,或者說,那蘇醒過來的并不是聽覺,而是你的觸覺。幼小的你,被白雪種養(yǎng)了一個功能,那就是用“心”去傾聽無聲的聲音。

      彼時,你并不知曉,那個聲音,漫漶在天地之間的聲音是什么。但是,你必然會與它重逢,無數(shù)次地重逢。在重逢中,你為自己一再感嘆,雪落大地,你親眼看見——它從一個動詞變更為名詞時,它會賜予孤獨人禮物。是什么禮物?當(dāng)然是樂趣,不過那是童年的觸覺。年歲會糾正,那東西實際是樂趣之上的寂靜。而寂靜亙古卻年輕,因為它具備了奔騰不已的青春血液。其顏色與動物血液顏色相反,并非紅色并非熾熱,它是白色的,也是冰寒的。它只能是雪。

      暴雪的童年,寂靜到來,卻是那爆炸聲……

      唧唧,是鳥雀在覓食。

      呼啊,是炊煙扭著身軀在舞蹈。

      咯吱,是樹枝被雪壓斷了……厚重的雪。

      不動聲色的雪。寂靜的雪。你們這些孩子被厚重的積雪捆住了手腳,只好呆在家里。等待中的暴雪來臨,樂趣也在召喚,于是,又急欲等待雪停。然而,等不及了。你們跑出家門,以各種理由,在紛揚的大雪中奔跑,齊刷刷地聚在早已作廢了的軋花庫房外。

      你們跑到庫房后面,趴在墻角根,輕輕地刮著。

      軋花庫房是座老房子,以前是一個李姓大戶人家的老房子,后來充公當(dāng)作軋炸棉花棉油的庫房。這房子除了東面是大路外,其余三面都是堰塘,風(fēng)水好,年代久遠,經(jīng)過冰雪天的煎熬,容易出“汗”。這座老庫房腳基表面,白色的硝果然比以往厚且白。你們很快就刮滿了一盒子。

      滿了。漫了。你們大呼小叫,手捧盒子再次聚在庫房,然后,擺放在一個滿是油膩的木架子上,盒子挨著盒子。誰的白硝多?誰的白硝純?七嘴八舌下,還是沒有定論,再用火花驗證吧。

      劃,火柴飄出紅色的火星,剛剛落下,藍色的火焰砰地沖起。團團圍抱的盒子開出細長的藍黃紅色火花,火花碰遇,一會兒相融一會兒分開,各自扭著身體舞蹈。軋花倉庫屋里的窗戶玻璃幾乎壞掉,暴雪傾軋到室內(nèi),冷寒的風(fēng)吹透你們這些小骨頭。有人提議烤火。

      軋花庫房里到處是陳年的棉桿棉籽,你們彎腰撿拾一把,堆在藍色的火焰上。一陣煙霧后,火苗突起。砰,砰,砰,那是棉籽遭遇火力后被炸開了身體。而火力被它們助推,猛然就燎原一大圈,盤起黃紅黑融合的蘑菇云,接著,紅黃火舌左右搖擺,突圍出黑色煙霧,而黑煙霧生氣了,加大威力圍剿紅黃火星。火堆中,深藍隱退,紅黑的煙霧一下竄滿了倉庫。

      火堆在蔓延,逐漸擴展,快要發(fā)展成火?!?/p>

      你們嚇呆了,恐懼下,忘記呼喊,嘩地一聲四處逃竄。背后,有噼啪倒塌的聲音,霍霍潑水的聲音,一波一波地傳來,追隨你們逃跑的腳步。

      那一年,你母親被罰款三百元,是父親大半年的工資。

      睡夢中,你不斷見到那場暴雪。暴雪開始很小,細末般的雪片一點點飄落,看似沒有分量,像嬰兒臉上的淚珠,卻被北風(fēng)舉托。淚珠變更為笑聲,嬰孩的笑聲洪亮而輕曼,毫無節(jié)制?;\統(tǒng)的白,迷惑了眼睛,仿佛,下雪天生就該如此。而落雪,就是某種回歸……以下墜的形式,朝下傾斜,肆無忌憚。每次驚醒,都是滿頭大汗。雪點燃內(nèi)心恐懼的大火,炙烤你童年的骨頭,要你檢點放縱和罪孽的距離。

      多年后的某一天,你夢見雪壓住了大火,你在夢里對自己說:它們終究是雪,終被收回,那是另一種意義的回歸。說完,你低下腦袋。地上全是泥濘,那種污穢和極寒,深入骨髓……

      夜雪兀降

      雪依舊下著。一年一年地踐約,恰如一次次的歸來。白雪覆蓋的大地,沉寂無聲,回應(yīng)它曾經(jīng)的繁忙和喧鬧。這幾乎沒有例外。沒有雪落的冬季是不真實的,沒有雪落的歲月是不完整的,沒有雪落的土地是令人無望的。

      雪必須落下。這是你必須接受的事實,即使殘酷……

      二十一歲的那一年冬季,剛參加工作的首個寒假,遇到了酷寒的夜雪。那年氣溫有點奇怪,到了年底,天氣干燥,一直沒有雪落,連雨水也很少。只有風(fēng)吹著,在大地呼嘯,攜裹長江的水汽橫沖直撞。干冷與清寒?dāng)y裹日?!愫湍愕哪杏鸦氐焦聧u,在母親家吃飯。

      今年的雪老是下不下來,雨水也很少。母親念了幾遍。

      就在念叨中,下午時天空飄起細雨。雨絲如發(fā),淅淅瀝瀝,又被逐漸暗淡下去的光線濡染,雨水逐漸豐腴,雨聲響亮。終于,黃昏降臨,冬雨更添幾分寒意蕭瑟。

      這樣的雨夜,適合呆在家里,況且逢上假期。但是,有同學(xué)從北京返回,同學(xué)邀請同學(xué),發(fā)展成同學(xué)聚會,地點在長江那邊的一個餐館里。于是,你和男友騎摩托車坐輪渡準(zhǔn)備過江去。

      夜雨天,來往輪渡稀疏。而等候在渡口的人和車,滿滿地,一直排隊到堤岸上。夜幕下的長江,波折著兩岸建筑的燈火,又破碎著那些微弱的光芒。黑暗的河流,在風(fēng)中暗暗嗚咽,以細碎的波瀾吞吐心聲。它的黑暗如此強壯豐厚,卻又不甘籠統(tǒng)的鴉黑,便以波涌來清洗……江水、北風(fēng)、冷雨、黑暗、碎光,一起雜糅一起交融,終于它們澆筑冷寒的氣流,鐵水一般侵蝕空氣,然后壓下來,壓在肉身上。那些等候渡河的客人,沒車的就跑進旁邊的經(jīng)銷店雜貨店里蹭暖,有車的就躲在車內(nèi),然而,二十多年前的冬天,轎車真是屈指可數(shù),大都是小三輪、貨車。更多的是摩托車。摩托車上的人早下來,擠在旁邊雜貨店里躲避那鐵水般硬寒的冷氣流。你和男友站在賣茶葉蛋的煤爐前蹭暖。

      風(fēng)聲發(fā)出尖利的唿哨,一陣趕著一陣,似乎宣告著什么……

      終于,輪渡來了,頓時,等候的車輛齊聲啟動,并爭搶上輪渡,一度壓制了那些唿哨的風(fēng)聲。你們的摩托車好不容易擠上了輪渡——剛上跳板,便被攔住。身形粗壯的船老板樹樁似的擋在前面。他眼睛瞪大,猶如銅鈴,接著伸開雙臂,又氣勢洶洶地呵斥,下去,都下去。但是,后面的摩托車一輛接著一輛地尋找那個伸開枝丫的樹樁的隙縫和外圍闖上甲板。船老板左右跳躍,移動他那強壯的樹樁,成功地攔住幾輛摩托車。

      你什么意思啊,我們又不是不買票?渡客質(zhì)問,語調(diào)氣憤,還有些茫然。

      要你們下去就下去,不載客了。船老板不斷呵斥。解釋并不能要渡客服氣。你們不為所動卻更惱怒。輪渡不就是送往渡客嗎?干嗎自絕生意?摩托車排隊杵在跳板上一動不動。船老板的阻攔效果毫無進展,便招呼伙計們動手,強令船上的人下去。

      不是過江去嗎?我們又不是不出錢,為什么要我們下去?

      渡船就是載客的,現(xiàn)在離收渡還有段時間,發(fā)么子神經(jīng)啊。

      我們已經(jīng)上了船,不給我們合適理由,別想要我們下去。

      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做這樣不地道的事情,不怕遭雷劈?

      偏不下去,還能把我們咋地?

      ……

      劇烈的爭吵中,船老板被車和人團團圍住。這個樹樁般的男人也招架不住了,不得不道出實情:我們沒有辦法啊,那個……他們上午來孤島忙事情,預(yù)先包了這班輪渡,馬上要回城,咱們講究先來后到——

      說著,船老板伸長了腦袋——可能是脖子太短了,人長得又胖,加上冬天穿了半高領(lǐng)的毛衣,脖子也就不見其形影了,腦袋只能代替行事。接著,他招手揮舞。

      嗬,來了。

      你們齊齊回頭。說曹操曹操到,一溜黑色的小轎車駛?cè)胍暰€,擺滿了渡口的坡道。接著,亮著刺眼紅光的摩托車嘟嘟地停靠碼頭。三個男人下來,粗壯著喉嚨喊道,下來,都下來,這趟是專用渡船。

      他們先包輪渡,但我們的人是先到的,這才是先來后到。有人不服,并按響摩托車喇叭以示反抗。還不止,他又罵道,你們就圖錢多,良心被狗吃了,我呸。說著,將摩托車轉(zhuǎn)向,橫在甲板和跳板銜接處的正中。

      看你逞能。三個男人齊齊上去,抬下那人的摩托車。摩托車在斜坡邊沒站穩(wěn),馬上四岔八仰地倒在斜坡和江水的交界處。江水迅猛地撲打來一個浪頭,蓋住摩托車的一個車輪。很好的殺雞駭猴,效應(yīng)頓生。

      唉,下去吧,早上船晚上船不就是時間的問題。有人發(fā)出退步的倡議,并率先將摩托車后退,其它摩托車相繼跟上。嘀嘀,嘟嘟。擠成一團的摩托車、三輪車紛紛掉頭回轉(zhuǎn)。車鳴、船鳴聲中,你們也推車下船,再爬上斜坡,在道路邊沿找到一空隙地站好,還是排隊站好,騰出足夠空間,以便黑色轎車上輪渡。

      頂著凄風(fēng)寒雨,你們目送轎車上了輪渡,看輪船鳴笛起航。雨還在下,淋漓雨聲炸響冷得快麻木的耳朵,揪緊你們一再緊縮的骨頭。密集的雨線中,江風(fēng)肆虐,橫行霸道地打出響亮的唿哨,朝那些等候在斜坡上的單薄身體侵襲。

      太冷了。終于,那些等待的渡客扛不住了,紛紛拿出衣物御寒。頭盔、圍巾、帽子裹住腦袋,脫了雨衣再加上外套……倒是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江面。

      這樣的冷寒下,你雙手抱在胸前,來回搓動,想給冰涼麻木的身體增加一點熱量。但是,等待本身又在損耗……你有些氣餒,卻又無奈。除了等待,咬緊牙關(guān)等待,還能有何作為?

      奇怪的是,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有些突兀。天完全黑了,黑罩子似的罩在眼前。黑暗如鐵時,又是較好的映襯,兩岸豆點般的燈火飄搖于江水,星星點點地閃爍不已,光芒流轉(zhuǎn)。終于,一輛輪渡出現(xiàn)在茫茫的江面,它在期待的眼神中,慢慢靠了岸。

      船家在喇叭中解釋,平常早收班了,因為輪渡那班船預(yù)先被包船,所以特意加一班船。等待的渡客似乎沒有聽見,繼續(xù)保持沉默。沉默中,呼嘯的寒風(fēng)更加尖銳刺耳。

      渡客們上船,然后找地方站好,他們要么默然要么跺著腳嘟囔埋怨。他們在嘟囔什么呢?你問自己,卻馬上明白,大意就是:沒有雪的冬季,是多么令人失望的冬季啊。你跟隨一個嘆氣,而心中又重復(fù)了那些埋怨。

      渡船調(diào)轉(zhuǎn)船頭,逆流而上,朝對岸駛?cè)ァ?/p>

      雪來了。白色的雪花從天而降,呼朋引伴地傾瀉。它們飄舞在黑暗的江心,有一種細碎的流線型的光芒,令你想起螢火蟲。

      黑暗中披荊斬棘的小東西,借助自身的光芒導(dǎo)引飛翔,或者說憑借飛翔而流瀉夜空中的微光。它們是大地和天空交界的虹橋。你佇立船頭,仰著腦袋追隨那片微光浮想聯(lián)翩。你知道,就在虛妄的想象中,你成功地干掉了冰寒。

      令人喪氣的是,你們的摩托車剛上岸,車胎爆了。癟下去的輪胎,承載不了逐漸加大的馬力,摩托車翻倒在地。你的膝蓋被撞傷,右掌被震裂,鮮血淋漓。男友被甩在地上,手掌劃破了皮,戳出里面的骨頭,白森森的,對應(yīng)緊密歡暢的雪花。

      那些雪花……怎么說呢?螢火蟲似的雪花飛舞在夜空,它們抖出一陣亮光,亮光呼喚亮光,反光似的挖掘黑暗的天穹。

      你想起來,這天離新年還有五天。

      可惡。男友惡狠狠地詛咒。他詛咒的是這個可惡的天氣嗎?還是你們并不爽的運氣?坐在地上的你聽見自己的嘆息,望望天,黑漆漆的夜空因為雪花的清洗而深邃。

      快看,天地都白了。男友叫道,兀地站起來。哇,好亮眼啊。

      你跟著站起來,仰起腦袋迎接那發(fā)出笑聲的紛揚雪花。

      此時的雪

      這場雪注定會成為你筆下的黑字。它們落在壬寅年的三月,被稱為桃花雪,

      對應(yīng)了2021 年冬雪在荊楚大地的缺席。你如此寫下:桃花雪,是一個季節(jié)的標(biāo)志性物質(zhì)缺席后的自我修繕和補充,也是作為一年一回應(yīng)的回歸。

      雪,必須要落下。不如說,那些飛揚到天空的虛無,必須要以物質(zhì)對應(yīng)的東西回歸。它們的初始狀態(tài)仍是硬邦邦的籽粒,一顆顆地落下來,落在春天的大地,落在疫情下的萬物之上。

      壬寅年的春天漫長,曾經(jīng)一下一個禮拜的雨天,阻止了季節(jié)更替的步伐,時光背負凄風(fēng)冷雨,行走得緩慢。萬物并沒因為春天到來而喧鬧活躍,而是抱緊了內(nèi)心,呈現(xiàn)斂聲屏氣的沉寂。

      于是,那些小籽粒,落在萬物之上的萬千籽粒,敲打它們,并發(fā)出鏗鏘有力的呼喚,這聲音又被彈回……萬千呼喚,萬千回復(fù),形成一種復(fù)調(diào),不斷綿延。桃花雪由此被剝掉了輕浮,呈現(xiàn)了深情厚義。

      那天清晨,你的母親因為腦卒中被送進醫(yī)院急救。你在一旁陪伴,推著一張護理床,母親仰臥護理床,毫無意識,全身已僵硬。你推著她走進一個個檢查室,幫她完成各項檢查,等待她用藥后蘇醒。你的意念一片空白,內(nèi)心也是空白。你沒有力氣站立,總是靠著墻壁,你一遍遍地安慰自己,沒有事的,母親還只有八十歲,應(yīng)該能夠挺過來。等待,卡在生與死之間,充滿了絕望和憂心。你忘記一切,吃飯喝水上廁所,就靠著墻壁等待。

      病室里藥液的滴答清晰在耳,但整個房間猶如三緘其口的寡言人。沉默。沉寂。沉重??諝饫锞o繃一張大網(wǎng),令人呼吸急促。你朝窗外看去,你似乎看見,半空中,那些細微的污穢和黯淡正在伺機肆虐……天地需要清洗。就在意念中,它們來了,雪的先行者,籽粒落了下來,前赴后繼。

      它們是被自己呼喚而來,你又怎能不去親自迎接?靠著墻壁而立的你,將窗戶拉開一點隙縫,冷風(fēng)撲來,你打了一個激靈,馬上又把窗戶關(guān)上,眼睛卻緊緊地盯住半空中的雪籽。它們從天空傾瀉,濺落于群山大地,洗濯晦暗。你驀地被鼓舞,挪步去衛(wèi)生間,打開衛(wèi)生間的窗戶,再伸出手去。雪籽降落你的掌心。它們體型弱小,碎屑似的在掌心彈開,濺到你身上,又敲擊你身體,卻迅速地被你身體的熱量而融化。而籽粒不泄氣,在掌心敲出聲音,鏗鏘作響。不知過了多久,它們加密腳步,楊絮似的飛舞在空中。

      雪籽膨脹,棉絮似的雪花取而代之,在空中飛舞盤旋。下午,桃花雪認真地下起來,地面已敷上一層銀白。

      傍晚時,輸完液的母親蘇醒過來,然而血壓血脂血糖異常高,心跳也無規(guī)律,更可怕的是,母親語言中樞被阻塞,無法說話了,意識也模糊。你在一旁輕聲地呼喊她,她能聽見,卻無法認出你是誰。生命監(jiān)測儀的屏幕呈現(xiàn)毫無規(guī)律的線條,母親的鼻孔插上吸氧機。

      你呆呆坐著,坐在病室里,看醫(yī)生護士進進出出。同病室的一個老年男人吃完飯,還拉上布簾,由他的兒子洗漱完,又重新躺下。那個照顧父親的中年男人與你差不多年紀吧,他不時側(cè)頭看,并關(guān)切地詢問幾次。你還好嗎?你應(yīng)該吃飯喝水去,還要去租個行軍床來。哦,時間不早了,還是關(guān)燈休息吧。

      你聽見了,可是你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全是嗯嗯。你沒有力氣站起來,也不打算做什么,只是等待,等待明早你的母親有變化,不那么多,起碼能恢復(fù)部分意識,能夠認出你是誰。

      就坐在黑夜里,等待。母親一動不動,只有鼻尖的氧氣機有輕微的呼吸。

      半夜里,母親的左手彈了彈,你喊了聲媽媽。母親的眼睛睜開,看向你。你站起來,激動地喊道,你認出我是誰了,你意識恢復(fù)了。母親的左手抬起,你一把抓住,她的左手食指在你手心里點了點。

      果然,期待有了結(jié)果。這個雪天不同尋常。激動的你發(fā)現(xiàn)肚子餓了,口也渴。你俯身問母親是否肚子餓,母親還是不能說話,卻用手按了下你。

      你把情況報告給護士,護士叮囑道,可以喂點牛奶喝,也可以吃點切碎的水果。你奔下樓去。你的車里有準(zhǔn)備的奶粉和蘋果西紅柿。

      雪已停了,或者早已停止。地面濕漉泥濘,卻微微閃爍亮澤,這是此際大地的心臟,被即將融化的春雪翻了出來,裸露在外。雪用盡了力氣,速戰(zhàn)速決準(zhǔn)備隱遁,只有草坪、樹梢和屋頂遺留了雪痕。那些殘骸,印證了天空與大地的踐約。有些東西,不管如何被阻隔,卻終將回歸。

      寂寥的人行道上,雪后的傍晚,寂靜被放大無數(shù)倍。它長出龐大的無數(shù)的腳步,占據(jù)了路面和天空。它是風(fēng),風(fēng)就來。它是呼吸,呼吸就在你的胸口和鼻尖。它是血液,血液就在你的皮膚下流淌。它是生命,疾病便會退縮。

      母親吞咽有問題,你喂她喝了半杯溫牛奶,還喂了切碎的蘋果。母親閉上眼睛休息。你也補充了食物,在一旁坐下,繼續(xù)等待。

      黎明來了。母親血糖依舊高,不能吃稀飯,也無法下咽飯粒,只能喝牛奶和雞蛋花。

      變化不大,但是每天都在變化,能坐起來了,能抬起右手臂,還能移動身體了,還能吃一點點米飯了……一周,半月,二十天,母親基本脫離生命危險,轉(zhuǎn)到康復(fù)室去,練習(xí)下床、行走。

      兩個月后,能夠行走的母親出院。依舊無法說話,依舊半邊身體不能自如運動。但是,母親終究與親人在一起了。就像那場桃花雪,錯過了冬季,轉(zhuǎn)場到春天,卻仍舊回歸了大地,它是生命的隱喻。

      它最初只是雪。雪來了,寂靜才被賦形,還擁有了血液,晉級為生命。雪是寂靜的哨音。你用文字如此描述:暮春之雪,斜斜地飄逸起舞,在地面開花,在萬物之上凝結(jié)覆蓋。城市,鄉(xiāng)村,青山,草木,森林,溪澗,山巔,云層。大地潔白,萬物寂靜。那層雪哨音般尖銳地滑過耳際,花木顫抖,山巒起伏,天空幻影起伏。

      這是真實的。

      契訶夫說,長久在心上拖著傷痛的人類,常常是只吹哨音的人。哨音總在,聽者也不缺席。當(dāng)疾病成為身體的核心詞語,生活黯淡天地失色,于是,群山殘缺,花木流離。然而,它們并非現(xiàn)在才存在,而是與生命同行,從未消失。我們不見、輕視、默然……它們不服,終于大面積地襲擊來,形成強悍的氣勢,宣布它們的存在。于是,眾多的生命集中體驗了它們帶來的痛楚及暫時無解的無奈。戚然橫生。這也是真實的存在。而幻影的世界里,真相往往就在真實的疼痛中。美和缺失彼此抱緊,健壯和疾病只為同一個呼吸?!@所有的一切,難道不是寂靜賜予的?難道不是一場被延遲的白雪帶來的啟示?

      雪正在下,朝下傾瀉,覆蓋大地?,摪兹彳浟怂械难劬?。

      那些被提速的動詞兀然被削弱了力量,不斷減速潰散,歸復(fù)為狀態(tài)和姿勢,歸復(fù)為名詞。岑寂遍地,滲透了肉身和日常的時段,但是,你聽見,其中分明有豆子般蹦跳的聲響,還不夠,彈跳于你的耳際,以回聲綿延,恰如雪落大地之聲,寂靜滋生。這也是真實——疾病也好,日常也好,作為名詞的存在,說到底它們是同一類……你歸結(jié)為寂靜或者雪。

      落在你生命枝頭的,當(dāng)然是雪,無法避免的雪。

      它們是怎樣落下的?

      你抬起腦袋看向天空,再彎腰打量大地。到頭來,你把答案又還給了歲月中所有的雪——已經(jīng)發(fā)生的,正在到來的,還未來臨的。然而,落在歲月流逝中的雪,它為未來的雪在美學(xué)之余又提供生命的隱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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