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古代寺觀壁畫顏料工藝的價值與啟示

曹亞楠 伊寶 史宏蕾

摘 要：山西寺觀壁畫顏料是山西諸多壁畫遺存重要的繪制材料。顏料工藝的發(fā)展也是我們研究寺觀壁畫發(fā)展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寺觀壁畫顏料工藝的傳承與保護是我們的責任。雖然化工顏料給我們帶來更快捷廉價的使用體驗，但傳統顏料工藝在如今仍有其獨特的價值。其豐富的科學技術價值和精神文化內涵是極顯著的，在探尋其工藝價值的同時，山西古代寺觀壁畫顏料也回饋給我們相應的重要啟示。

關鍵詞：寺觀壁畫；顏料；工藝

Abstract： Shanxi temple mural pigment is an important painting material for many mural remains in Shanxi. Thedevelopment of pigment process is also an important part of our research on the development of temple murals. Itis our responsibility to inherit and protect the pigment technology of temple murals. Although chemical pigmentsbring us a faster and cheaper use experience， the traditional pigment process still has its unique value today. Itsrich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value and spiritual and cultural connotation are very significant. While exploringits technological value， the pigments of ancient temple murals in Shanxi Province also give us the correspondingimportant enlightenment.

Keywords： Temple mural;pigment;craftwork

0 引言

山西很多寺觀以壁畫的精美聞名于世，歷經千百年壁畫依舊光彩鮮艷。繪制壁畫所使用的傳統顏料工藝不可忽視，顏料是壁畫創(chuàng)作中的必要元素。如圖1 所示，山西開化寺的“彌勒上生圖”顏料鮮艷，保存完好，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目前，相關研究集中在壁畫的圖像學、壁畫題材類別、壁畫的文化潛流等方面[1]。關于山西古代寺觀壁畫顏料工藝的研究尚不充分，尤其對其價值研究，需進一步完善。

1 山西古代寺觀壁畫顏料工藝的歷史淵源

1.1 官方的支持促進顏料工藝的發(fā)展

與敦煌石窟壁畫不同的是，山西壁畫主要是寺觀壁畫，宋代的高平開化寺壁畫、元代永樂宮壁畫、明代新絳稷益廟壁畫等，這些壁畫繪制的投資都來源于官方，郭發(fā)、張尊禮、馬君祥、常儒等繪制者都是歷史上有名的壁畫大師。元代是中國歷史上道教發(fā)展最為璀璨的朝代，這一時期統治者鼓勵宗教的發(fā)展，正是因為元代成吉思汗認可全真教的發(fā)展，大量的道觀在全國興建。山西晉南一帶道觀最為突出。官方對宗教的支持使這些寺觀壁畫繪制時都有充足的投資和龐大的專業(yè)團隊參與。不計成本、不惜工時、不問盈虧是山西寺觀壁畫的特點，因此，其精美程度非其他壁畫所能比，對顏料工藝也要求極高，磨制精細標準和色澤的艷麗程度都達到全新高度。

1.2 宗教文化促進特定顏料的進步

佛教中有關密教的壁畫創(chuàng)作顏色極為獨特。密教相較性、相、臺、賢、禪、律、凈七大宗派的顏色觀更抽象，用極致樸素的手法給人視覺沖擊。例如，山西寺觀壁畫中人物禪定，背景顏色通常是紅色和青色。寺觀壁畫中紅顏料和青顏料的使用造就了這兩種顏色顏料的發(fā)達。像辰砂色調為大紅，是壁畫中紅色的首選，佛陀的嘴唇、頭光、紅日等都用辰砂。同為紅色的朱砂，雜質較多用以打底。正是宗教壁畫對高質量“紅”的需求，東漢以后匠人們便尋求人工方法生產辰砂，人工合成朱銀就是一種化學方法，通過氧化還原反應得到硫化汞（HgS）。赤鐵礦（Fe2O3）和褐鐵礦也是山西寺觀壁畫常用的紅顏料，赤鐵礦被稱為鐵紅、土朱、土紅，表現出來的顏色相對較暗，更加耐久。褐鐵礦是鐵的氫氧化聚集體（FeO（OH）·nH2O），更富于水的氫氧化鐵膠體泥質混合物，因礦物顆粒尺寸偏小無法完全分離統稱褐鐵礦，也是一種紅顏料。儒、釋、道三教融合的過程強化了特定顏色顏料發(fā)展的源動力，受不同宗教文化的影響，寺觀壁畫在內容表達豐富的同時，壁畫顏料顏色種類和制作技術得到進一步發(fā)展。

1.3 經濟提供寺觀壁畫顏料工藝發(fā)展的物質保障

山西古代在全國占有舉足輕重的經濟地位，這得益于其優(yōu)越的地理位置。畜牧和農作物種植是古代財政的主要來源。山西處在游牧民族和廣袤的中原沃土之間的交流地帶，不同時期都在山西設有重要的軍事重鎮(zhèn)。軍事行為為這些地方囤積了大量的人口，從而促進了大城市的形成，農業(yè)生產的需要使中原必須和北方游牧民族進行各種生活物資交換和牲畜的買賣，這些交易逐漸發(fā)展成為城市中的貿易，后期這些要塞成為了工商業(yè)高度發(fā)達的城市，促進了生活物資交流且增加了財政收入[2]。礦產儲備也是山西經濟發(fā)達的優(yōu)勢，鹽、鐵、銅作為必不可少的物資，在山西都有大量的礦藏。有了經濟基礎，發(fā)展文化才有后盾，寺觀的興修離不開其他行業(yè)的支持，壁畫創(chuàng)作的背后需要充足的物質生活和安定的社會狀況。發(fā)達的經濟環(huán)境使各方面條件得以滿足，寺觀壁畫的發(fā)展帶動著顏料工藝中壁畫創(chuàng)作必要元素的發(fā)展。

2 山西古代寺觀壁畫顏料工藝的價值審視

2.1 綠色環(huán)保價值

山西古代寺觀壁畫的常用顏料按照原料通常分為兩類，即分別取自礦物、植物的“礦物顏料”“植物顏料”。雄黃、朱砂、石綠等這些被熟知的礦物顏料在山西寺觀壁畫中很常見，都是使用傳統技法將天然礦物原料制成無機金屬化合物顏料。傳統顏料也不乏典型的植物顏料，能制作成壁畫中紅色顏料的有茜草，能制作成黃色顏料的有梔子、槐花、黃檗等植物，常用來做綠色的植物有凍綠。原料的選取要經歷無數次嘗試。傳統文化中對于未知的一切都有“問天”的習慣，向自然索取是最直接的選擇，將壁畫顏料種類拓寬的途徑望向自然，以自然之力增加顏料品類[3]。傳統壁畫顏料的原料取材來自天然，與現代所提倡的的綠色環(huán)保理念相吻合，相比較現代化工顏料，傳統顏料工藝在成品和生產過程上對環(huán)境和人體的傷害要小得多。

2.2 工藝演變價值

元代之前，山西寺觀壁畫大多數都使用礦物顏料，明代的手工業(yè)發(fā)展和商業(yè)繁榮使國內外壁畫創(chuàng)作和顏料工藝的交流增多，不僅是壁畫創(chuàng)作的主題、服務對象、內容、題材發(fā)生改變，壁畫藝術呈現世俗化的同時，色彩相較以前更加豐富。顏料種類隨之日漸增多，除常用的石綠、石青、朱紅、赭石等顏料的制作工藝更加成熟外，植物顏料胭脂開始采用多層蘊染的方法，并在山西寺觀壁畫中廣泛使用，人工合成的群青也被大量運用到山西寺觀壁畫的繪制中[4]。

化學顏料在山西寺觀壁畫中的使用有特殊的意義，最具代表性的是大同渾源北晉龍王廟壁畫。龍王廟壁畫中使用的藍色顏料是化學顏料，這種藍顏料效果艷麗，又不缺乏穩(wěn)重，被叫做“普藍”。“普藍”就是我們熟知的“普魯士藍”，其成分為草木灰和牛血，主要工藝是焙燒，除去其高貴典雅的藝術效果外，它的價格具有極大優(yōu)勢[5]，改變了壁畫顏料昂貴的局面。

2.3 文物保護價值

運用傳統壁畫顏料降低顏料選用不合適對壁畫二次傷害的概率。相較于現代顏料，傳統顏料更加鮮艷，將傳統顏料應用于壁畫修復，將使壁畫文物更加符合其時代特征。傳統顏料工藝制成的顏料能有機地融入現有的壁畫遺存，使新修補的顏色在原畫上不顯得突兀，也能避免受到現代顏料中化學物質的影響，降低壁畫在修復中受損的概率[6]。時至今日，很多古代壁畫依舊鮮艷，其顏料歷經時間考驗。山西絕大多數壁畫遺存在繪制時都用傳統礦物顏料，少量用植物顏料和動物顏料。讓現有的天然原料根據傳統技術手法進行制作，更加貼近古代匠人在繪制壁畫時所用的顏料，這樣才能讓修復工作更加符合壁畫文物繪制時代所屬的藝術風格。

2.4 藝術價值

山西大量寺觀壁畫都擁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及表現力。這得益于繪制所用的傳統顏料在突出壁畫作品感染力及表現力的同時，也增強了壁畫協調性。壁畫顏料的選材遵循自然屬性的基本規(guī)律，“性也者，所受于天，非擇取而為之也。”山西寺觀壁畫的線條、設色、配色獨具特點，線條在精致的顏料加持下，剛勁有力、簡潔流暢，畫師既有用筆的節(jié)奏感，又有顏料創(chuàng)造的協調感。向來粗獷的北方藝術特點，與壁畫人物的靈動優(yōu)雅、色澤細膩形成明顯的反差。《釋名》解讀“五色”為：“青，生也。象物生時色也。赤，赫也。太陽之色也。黃，晃也。猶晃晃象日光色也。白，啟也。如冰啟時色也。黑，晦也。如晦冥時色也?！盵7] 古代以青、黃、白、赤、黑五種顏色為正色，山西寺觀壁畫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在不同顏色顏料的選用上，以五種正色為基礎，在五種顏色的搭配下，加以其他種類的顏色作為點綴。在畫師豐富經驗的加持下，形成山西寺觀壁畫獨具特色的藝術風格。

3 山西寺觀壁畫顏料工藝發(fā)展方向及啟示

3.1 以健康為理念，發(fā)揮顏料工藝的“綠色”

重視自然是傳統顏料工藝中體現出來的重要思想，在工業(yè)顏料傳入中國以前，我們的匠人在取材和制作上都遵循“天人合一”，長期以來保持著文化創(chuàng)作與自然之間的良性互動。古代由于化學知識的缺乏，在顏料制作的過程中首先考慮的是能否制作出顏色。在合成條件有限的情況下，限制顏料品類增加的同時，也是傳統顏料對人體有害物質含量少的客觀原因。文藝復興以后，歐洲出現了鉻類、鈷類等顏料，鉻元素雖然是人體所需的元素，但是會因其價態(tài)的不同產生不同的影響，三價鉻有益于人體，六價則有害于人體。鈷有一定的放射性，在生產過程中容易導致中毒或放射性炎癥，鈷塵有可能會引起“硬金屬病”。我們必須考慮顏料生產所致的職業(yè)病。因此，在現代顏料的生產中加入傳統顏料工藝的理念，以保障人的健康為基礎，促進現代顏料技術的“綠色”發(fā)展。

3.2 以歷史為基點，發(fā)掘顏料工藝的功能

加強傳統顏料工藝的內部傳承與外部壁畫修復工作的對接，形成專業(yè)的壁畫修復顏料制作團體，保障專用于壁畫修復顏料制作從業(yè)者的專業(yè)性。傳統顏料生產供給與山西壁畫文物修復需求相匹配?，F代顏料工藝所生產的顏料為有機化合物，其主要元素含有碳、氧，熔點很低、穩(wěn)定性差、易溶于有機溶劑，如果用現代有機顏料進行寺觀壁畫相關的修復工作，在不加特殊處理的環(huán)境下無法長久地保存。因此，現代顏料工藝存在一些隱患，使用傳統工藝制作的顏料成果可能更能經受住時間考驗[8]。繼承和發(fā)展傳統顏料工藝，為寺觀壁畫的保護加了一項技術保障，在保護歷史文化遺產、樹立文化自信的路上發(fā)揮重要功能。

3.3 以科技為支撐，發(fā)揚顏料工藝的活力

古代在進行研磨的時候使用的器具通常為研缽和石杵，能將礦石原料研磨到的顆粒大小是受限的。由于工藝技術和條件設備的有限性，青金石和石綠都在研磨之后分為頭青二青，繼承傳統的同時也要讓傳統更適應當下顏色的發(fā)展。因此，應利用現代技術，可以采用研磨機，在現代設備的加持下，可以將礦石原料的顆粒大小分成更多的層次，將礦物顏料由原來的2～3 種，磨制成更多的種類，增加傳統顏料在壁畫繪制過程中的可選擇性。這也使傳統壁畫顏料在傳統工藝原有基礎上得到進一步發(fā)展，給更多的人提供了選擇傳統顏料的實際理由。

3.4 以審美為依據，發(fā)展顏料工藝的“新美”

傳統顏料工藝區(qū)別于現代工藝品，想把握消費文化發(fā)展的紅利就必須將自身發(fā)展結合于現代產品設計中[9]。手工藝的發(fā)展歷史告誡我們，封閉且缺乏自主更新的知識系統往往壽命較短。“變”則使工藝貼近現代生活，改變自己才能成為現在社會發(fā)展的需要[10]。傳統顏料能在現代人審美中競爭一席生存空間，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與現代藝術形成交流，參與到現代藝術中。傳統是歷史中的時尚，如今的流行將成為未來的傳統。近年來，綜合材料繪畫展現著新材料藝術創(chuàng)作的生命力，其作品對色彩的要求極高。傳統工藝制作成的顏料多為礦質顏料，在礦物顆粒粒徑大小變化的情況下，顏色的深淺變化自如，由礦石顆粒組成的顏料有極好的折光性。折射率高所以不透明，色彩相較于同種顏色的現代合成顏料也就更加艷麗[11]。綜合材料繪畫的創(chuàng)作如果能夠采用傳統顏料，將有利于作品的長久保存。傳統工藝制作的顏料大部分都是無機金屬化合物結構，穩(wěn)定且不容易發(fā)生氧化，不易與其他物質發(fā)生反應，耐腐蝕，這些特點都值得現代藝術創(chuàng)作加以使用。

4 結論

山西寺觀壁畫的傳統顏料工藝用時間證明了它的優(yōu)勢。充分認識其價值，并將該工藝進行研究和傳承，讓傳統顏料融入現代生活，不僅拓寬了傳統顏料工藝的生存空間，也給現代技術和藝術添上傳統的魅力。

5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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