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婷
在中華民族的歷史長河中,詩詞歌賦無疑處于重要的地位,說它是中華民族先進文化的象征一點也不為過,說它是中華民族文化藝術中一顆璀璨的明珠也絕不夸張。有時候,一首詩就是一篇文章,讓讀者欲罷不能、久久回味;有時候,一首詩就是一杯茶,讓我們品后難以抗拒它的魅力。這種魅力在于幾個簡簡單單的詞語就能夠讓作者的情感得到淋漓盡致的抒發(fā),或傷情別離讓人感動或自然山水讓人傾心或吊古懷今讓人思戀或社會風貌讓人緬懷……為什么短短的一首詩會有這樣的魅力呢?很少有人去思考這個問題,其實它的根本在于詩詞詞語的靈活性,讓短小精悍的詩詞煥發(fā)出頑強的生命力和無窮的魅力。今天,借著對詩詞的學習,筆者就和同學們簡單談談詞類活用在詩歌中創(chuàng)造的獨特語言魅力。
一、概念認識
何謂詞類活用?這是中國古代文言文或者詩詞當中的一種語言現(xiàn)象,是指某些實詞在特定語境中,臨時改變其用法和含義,當成另一類詞使用。比方說在《送東陽馬生序》中有“(同舍生)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huán)”這樣一句話,雖簡單,但對比于通常的直接翻譯,該句的翻譯需要技巧。一般說來,當我們翻譯時,會發(fā)現(xiàn)其中的對仗性——形容詞“朱纓寶飾”和“白玉”相對,名詞“帽”和“環(huán)”相對,但是動詞“戴”卻不能和名詞“腰”相對。不妨壓縮一下主干,前句“戴帽”是符合漢語語法結構的,但是“腰環(huán)”不符合漢語規(guī)范。但是它又明明出現(xiàn)在那里,難道是作者宋濂搞錯了?當然,我們都知道肯定不是。那就意味著我們要根據(jù)語境靈活處理,也就是說要變換“腰環(huán)”的“腰”的詞性,既然“戴”是動詞,那么“腰”同樣應該理解為動詞,所以我們要翻譯成“在腰上佩戴”。那么整句話就能完美地翻譯成“(同舍生)戴著穿有珠穗、飾有珍寶的帽子,腰間佩戴著白玉的環(huán)”,這樣就變得通順且易懂了。當然,很多時候,在學習文言文時老師經(jīng)常講這個知識點,但許多同學不知道在古詩詞中也有很多的詞類活用,能夠讓詩歌更加充滿獨特的語言魅力。
二、詞類活用在詩歌中創(chuàng)造的獨特語言魅力
古文的詞類活用類型是多種多樣的,有名詞作動詞、名詞作形容詞、名詞作狀語,形容詞作名詞、形容詞用作使動詞、形容詞用作意動詞,凡此種種,不勝枚舉。不同類型的詞語活用根據(jù)語境會潛意識地作出自己的改變,能夠讓詩詞呈現(xiàn)不一樣的語言魅力。
(一)詞類活用讓詩詞富于畫面美
所謂畫面之美,就是目之所及呈現(xiàn)的場面之美。當然有很多詩詞,直接描寫作者所看到的美景。像曹操《觀滄?!分小八五e#綅u竦峙。樹木叢生,百草豐茂”幾句美景佳句,作者將自己看到的美景都表現(xiàn)在詩詞當中。但很多時候不同語境美景的描繪是非借用詞類活用不可的,比如在部編版《語文》七年級下冊,韓愈的一首《晚春》中有這樣的描寫, “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斗芳菲”。詩句中的“紅紫”本來是形容詞,但是在這里是形容詞作名詞,代表的是“各種顏色的花”,那么詩句的意思就是“花草樹木都知道春天不久就要歸去(離開),所以特別珍惜這最后的時光,盡情展現(xiàn)生命的本色”,讓我們仿佛身臨其境,親眼看到一幅百花爭芳斗艷的美麗畫面。類似的還有蘇軾在《江城子·密州出獵》中的一句“老夫聊發(fā)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詞中的“黃”本是形容詞,但這里是形容詞作名詞,意為“黃狗”,由此一眼窺見蘇軾年輕時張狂的樣子。龔自珍《己亥雜詩》“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中的“紅”意為“紅花”,一幅紅花紛紛飄落的場面躍然紙上。其實,形容詞不但可以作名詞,名詞的本身也可以活用。例如劉禹錫的《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后句的“春”本來的意思是“春天”,是名詞,但是如果按照漢語語法的直接翻譯,那是不通順的。這里的“春”實際是名詞作狀語,意為“茂盛的樣子”,于是句子的意思就應該翻譯成“枯萎樹木的前面有萬千林木,長得非常茂盛”,這樣,詩句背后的畫面也就活靈活現(xiàn)地呈現(xiàn)出來,讓我們看到了詩人對世事的變遷和仕宦的升沉所持的灑脫和樂觀的態(tài)度。再例如,高適的《別董大》中,“千里黃云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中的“曛”本來是日落余光,是名詞,這里也是作狀語,是“昏暗”的意思??偟膩碚f,詞類活用讓事物的特征、狀態(tài)變得具體而生動,極富感染力,極具畫面感。
(二)詞類活用讓詩詞富于動態(tài)美
上文提及的“畫面美”是中國古代山水中的靜態(tài)之美,但靜態(tài)的畫面其實還是不能吸引人的,畢竟在古代文人的世界里,眼前的動態(tài)畫面更為重要,其實這與我們當今時代追求視覺刺激的動態(tài)之美也是相符的。在詩詞當中,描寫景物或者具體意象時經(jīng)常采取動靜結合的方式,讓整首詩詞更富于動態(tài)美感。比如蘇軾《浣溪沙·山下蘭芽短浸溪》中“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西”是一個方位名詞,在此活用為動詞,意思是“向西流”,仿佛一條緩緩向西流淌的溪流一樣真實,充滿動態(tài)。再比如蘇軾《江城子·密州出獵》中“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一句,“錦帽貂裘”本是兩個名詞,這里名詞活用為動詞,構成名詞謂語句(主謂結構),可譯為“(我)戴用織錦做的帽子,穿著用貂皮做的衣服”,這樣,也把蘇軾的“狂態(tài)”展現(xiàn)在我們眼前。更為玄妙的是,有的詩詞運用多個名詞組合,渲染出一派熱鬧、壯觀、宏偉的場面。如岑參《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中“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一句,后句連用了“胡琴”“琵琶”“羌笛”三個樂器名詞,但是我們不妨聯(lián)想一下語境,就能知曉這些名詞都是活用成動詞,意思是“(酒宴上,將士們)彈奏著胡琴與琵琶,吹起了羌笛”,展現(xiàn)了熱鬧非凡的景象。更為經(jīng)典的是陸游的《書憤》,其中“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一句,六個名詞組成了六幅畫面,句子中的“樓船”“夜雪”“瓜洲”“鐵馬”“秋風”“大散關”六個名詞,均已活用為動詞,并且分別組成了兩個主謂結構的句子,為更好呈現(xiàn)陸游的意思,應該翻譯為:“(將士們)乘著樓船,冒著夜雪,在瓜洲渡擊退金兵,(將士們)騎著配有鐵甲的戰(zhàn)馬,迎著強勁的秋風,一舉收復了大散關?!狈路鹁褪且粠B貫的動態(tài)圖,讓我們感受到了將士們勇敢非凡的氣魄。這種動態(tài)呈現(xiàn)出來的美感,是靜態(tài)畫面所不能企及的。名詞活用成動詞也好,形容詞活用成動詞也罷,都能將神采氣韻生動地表現(xiàn)出來,由畫面的靜態(tài)轉(zhuǎn)為動態(tài),使詩歌更加富有動態(tài)美感。
綜上所述,古詩詞中的詞類活用確實能夠在不同的語境中表現(xiàn)出不一樣的美感。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站在詩詞鑒賞的角度,這些活用的詞基本上也可以稱得上是詩詞的“詩眼”,透過“詩眼”,我們能夠把握詩詞的極致美感。詞類活用更是做到了普通表現(xiàn)手法難以展現(xiàn)的形象生動,除此之外,用不一樣的搭配方式往往能夠讓人感到新穎,增強詩句對讀者的吸引力和好奇心。畢竟千人一面的詩詞表達,是枯燥無味的,難以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但若是增加些與尋常不同的搭配、描寫、景象,必會引人注目,而詞類活用的意義就在于此。
三、說在最后
詩詞之美,其實本不用贅述。它們早就在我們中華民族的歷史長河中書寫著我們民族別致的人生、偉大的思想、崇高的精神境界,讓詩詞任憑時光流逝、歲月更迭,濃厚的詩情依舊在我們現(xiàn)代人的精神世界中緩緩流淌、熠熠生輝。而詩詞用詞之準確、用詞之精妙,在詩詞的歷史上也留下精彩的點睛之筆,它讓本就短小的、簡單的詩歌更顯意蘊,更為重要的是讓本已經(jīng)很美的詩詞更具獨特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