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宗存,賴舒暢,王秋怡,蔡小艷,王苑菲,符茂雄
低鉀血癥是常見疾病,臨床上局限于補鉀治療而不去分析其病因的情況較普遍,容易漏診誤治。Gitelman 綜合征(GS)是一種遺傳性腎小管疾病,患病率約為(1~10)/4 萬,以低鉀血癥為突出表現(xiàn),常伴有低鎂血癥[1-2]。既往文獻很少報道該病合并骨質疏松癥。海南醫(yī)學院第二附屬醫(yī)院收治1例合并骨質疏松且血鎂正常的GS 病人,經(jīng)補鉀、抗骨質疏松等治療,病情好轉。本研究探討了該例病人的臨床特點和診療方法。
男性,26 歲,因“反復四肢乏力14 年,骨痛3 年”于2017 年2 月在海南醫(yī)學院第二附屬醫(yī)院內分泌科住院。病人14年前出現(xiàn)四肢酸痛、乏力,無怕熱、多汗,在當?shù)蒯t(yī)院查血鉀偏低,診斷“低鉀血癥”,經(jīng)補鉀治療后癥狀緩解。
出院后病人上述癥狀間斷發(fā)作,約每1~2 年1次,自行服用鉀劑后癥狀可緩解。近3 年上述癥狀較頻繁,每3~4 月1 次,較前加重,漸有四肢、胸肋部、腰背部及髖關節(jié)疼痛,行走困難,伴排尿增多(約10 次/日)。先后多次在多家醫(yī)院就診,均診斷“低鉀血癥”,經(jīng)補鉀治療癥狀緩解。1 d前病人上述癥狀再次出現(xiàn),查血鉀1.75 mmol/L,予補鉀治療但癥狀未緩解。有腎結石兩年余,未手術治療。家族中無類似病史者。
入院查體:體溫37.0 ℃,脈搏94 次/分,呼吸20次/分,血壓109/70 mmHg,身高160 cm,體質量36 kg,身體質量指數(shù)14.1 kg/m2。發(fā)育正常,營養(yǎng)欠佳,體形消瘦。神志清。行走不便,步態(tài)呈外八字,下蹲后起身困難。甲狀腺無腫大,質軟,無壓痛,未捫及結節(jié),未聞及血管雜音。心肺腹查體無明顯異常。雙上肢肌力Ⅴ級,雙下肢肌力Ⅳ級,四肢肌張力正常。雙膝腱及跟腱反射存在。Babinski征陰性。
輔助檢查:血氣分析:pH 7.4,實際碳酸氫鹽22.1 mmol/L,二氧化碳分壓37.4 mmHg。生化:鉀2.03 mmol/L,鈉130.1 mmol/L,氯95.0 mmol/L,鈣2.1 mmol/L,磷0.5 mmol/L,鎂1.1 mmol/L,肌酐104μmol/L,ALP 237 U/L。尿沉渣:pH 8.0。24 h 尿鉀125.5 mmol/L。24 h 尿鈣1.7 mmol/24 h(2.7~7.5),尿鈣/肌酐0.08 mmol/mmol。甲狀旁腺激素測定,25 ng/L(15~68.3)。臥位醛固酮,0.31 μg/L(0.059~0.174),臥位腎素,每小時8.55 μg/L(0.05~0.79)。甲狀腺功能、抗核抗體、多種腫瘤標志物、血睪酮、25羥維生素D 及尿本周蛋白水平未見異常。彩超:雙腎結石及右腎囊腫圖像。雙側甲狀旁腺區(qū)掃查未見明顯異常圖像。CT 示:雙側多發(fā)肋骨陳舊性骨折。雙側腎上腺CT平掃未見異常。右腎囊性病變,右腎竇小結石。腰椎雙能X 線骨密度測定Z 值=-2.7。GS 相關基因檢測結果:受檢者攜帶SLC12A3基因一個雜合致病突變和一個可疑致病突變,分別位于不同等位基因上,符合Gitelman的基因突變(廣州金域)。見表1。
表1 Gitelman綜合征相關基因測序結果
入院后予口服及靜脈補鉀、治療骨質疏松(維D鈣咀嚼片600 mg、1 次/天,骨化三醇0.5 μg、1 次/天)、抗醛固酮(安體舒通60 mg,2 次/天)等處理,病人骨痛逐漸緩解、血鉀恢復正常,病情好轉,于2017年2 月18 日出院。出院后繼續(xù)服用枸櫞酸鉀(4 g,3次/天)、安體舒通(60 mg,3 次/天)、維D 鈣咀嚼片(600 mg,1次/天)及骨化三醇(0.5 μg、1次/天)治療。
出院時患者骨痛明顯緩解,查血清鉀3.55 mmol/L。3 個月后復診時,病人無骨痛,行走自如,復查血清鉀3.80 mmol/L。
病人有長期反復低鉀血癥,尿鉀排出增多,血壓正常,腎素及醛固酮高,尿鈣低,經(jīng)基因檢測,考慮GS。有全身多處關節(jié)疼痛,伴多發(fā)肋骨骨折,雙能X 線骨密度測定提示腰椎Z 值=-2.7,且肝腎功能、甲狀腺功能、甲狀旁腺素、維生素D、睪酮水平正常,故診斷GS 合并骨質疏松。GS 是一種罕見的位于常染色體16q13 的SLC12A3 基因失活突變,導致該基因編碼的噻嗪類利尿劑敏感的離子通道鈉-氯協(xié)同轉運體(NCCT)功能障礙[1]。GS 具有高度的遺傳異質性和表型多樣性,臨床上容易誤診漏診[1-2]。GS 和Bartter 綜合征(BS)的臨床及生化表現(xiàn)存在交叉,但基因突變位點不同,二者的鑒別非常重要[3-4]。區(qū)別點如下:GS 是常染色體遺傳性疾病,為NCCT基因異常導致腎小管Na+/Cl-聯(lián)合轉運障礙,導致遠端集合管對Na+和Cl-重吸收異常,可出現(xiàn)高鈣、低鎂血癥,尿鈣減少,甲狀旁腺激素(PTH)減少, 常不合并骨質疏松[5-6]。Bartter 綜合征因NKCC2、ROMK、CLCNKB 基因缺陷導致Na+/Cl-通道異常,不出現(xiàn)高鈣、低鎂血癥,PTH 升高,尿鈣正?;蚱?,可合并骨質疏松及泌尿系結石[7-8]。本例病人血鎂正常,合并腎結石,符合Bartter 綜合征特點,但尿鈣低,又提示GS可能,可見兩者生化表現(xiàn)有一定重疊。雖然二者臨床表現(xiàn)相似,生化表現(xiàn)有部分重疊,但治療方法不同,因此鑒別病因具有重要臨床意義。因兩病均存在腎小球旁器增生,故腎活檢不能區(qū)分。而且,腎穿刺活檢未見腎小球旁器增生也不能除外BS 或GS[9]。因此,腎活檢不是確診及區(qū)分兩者的必要手段。目前認為基因診斷是鑒別診斷的金標準[10]。因此臨床上對難以鑒別的病例應當及時行基因檢測。治療上兩者均應適當補鉀,抑制腎素、醛固酮。非甾體類消炎藥可抑制前列腺素(PG)合成,有助于減少腎素,常用于Bartter治療,但大多數(shù)Gitelman病人PG正常,故不主張應用。此外,GS病人常需要聯(lián)合補鎂治療[11]。Bartter綜合征可合并骨質疏松,其機制和長期高尿鈣導致繼發(fā)性甲狀旁腺功能亢進有關。但本例GS病人,雖然尿鈣低,且甲狀旁腺激素正常,亦出現(xiàn)骨質疏松,在臨床上罕見。解放軍總醫(yī)院曾報道了GS合并骨質疏松的病例[12],但該報道的病例的血鎂是偏低的,而本例病人的血鎂正常。鎂是維生素D羥化成為有生物活性的1,25(OH)2D3必需的離子,還參與了多個與骨代謝有關的生化反應,能催化激活堿性磷酸酶[13]。此外,鎂能激活成骨細胞增殖,促進骨礦化,增強骨、肌肉對甲狀旁腺素和1,25(OH)2D3的敏感性[14]。鎂缺乏易引發(fā)骨質疏松,導致 骨脆性增加[15]。故鎂缺乏可以引發(fā)骨質疏松,但本例GS病人的血鎂正常,也存在骨質疏松,其發(fā)生率極低,發(fā)病機制尚不明確。有少量文獻報道了GS合并Graves病的病例[16-17],而Graves 病是一種典型的免疫性疾病,常合并骨質疏松,因此,免疫異??赡苁荊S并骨質疏松的機制之一。此外,部分文獻報道了醛固酮和骨質疏松有關,涉及骨質疏松相關的基因、氧化應激、鹽皮質激素受體及上皮鈉離子通道等[18-20],而GS病人常存在高醛固酮血癥,因此,高醛固酮可能也是GS并發(fā)骨質疏松的機制之一。
本例提示GS 雖然尿鈣低,無低血鎂,但也可以合并骨質疏松。因此,對存在多關節(jié)疼痛的GS 病人,應及時進行雙能X 線骨密度檢查早期篩查骨質疏松。對于此類病人,積極給予補鉀、抗醛固酮及抗骨質疏松治療可提高療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