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的陰暗面

鄭渝川

《時尚之惡：創(chuàng)造、生產與操縱》

[法]奧黛麗·米耶著

北京大學出版社2023年3月

現代意義上的服裝和時尚產業(yè)，產生于17世紀的歐洲。當時的英國、法國等歐洲國家需要為成建制的軍人提供統(tǒng)一服裝，為此集中了大批的服裝業(yè)者和商人。倫敦和巴黎也因此開始出現會讓今天的從業(yè)者與顧客都感到熟悉的生產、倉儲、批發(fā)一體化的產業(yè)。法國國王路易十四則引領了十六七世紀歐洲宮廷的奢靡審美風氣，定制服裝和奢侈品自此被納入產業(yè)化運作。

而當蒸汽機極大地提升了紡織產業(yè)的產能以后，服裝和時尚產業(yè)進一步分化。一方面，高速增長的產能，意味著服裝和時尚產業(yè)的基石是平價產品，不斷降價來勾起購買沖動。另一方面，這一產業(yè)的高端部分則負責引領社會審美。借此，商業(yè)變得更加繁榮，19世紀歐洲都市的面貌自此改變。但也是在那時，歐洲都市留給工人階級的生存空間是高度逼仄的，生產環(huán)境十分惡劣，勞動薪酬微薄，這就是為什么19世紀中后期歐洲會成為社會主義運動的策源地。

美國在工業(yè)化、城市化進程中后來居上，成衣產業(yè)同樣開始贏得相較于歐洲的強勁競爭力，但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也是美國被稱為“事故共和國”的時期。1911年3月25日發(fā)生在紐約三角衫服裝廠的火災，有146人被燒死，這只是成衣產業(yè)血汗工廠現象的一個縮影。壓榨勞工，在整個近代化和現代化進程，一直是成衣產業(yè)乃至整個服裝和時尚產業(yè)價值來源的重要部分，直到今天，接納了歐美和東亞成衣產業(yè)產能轉移的一些國家和地區(qū)，仍然不斷曝出類似的事故和丑聞。

服裝和時尚產業(yè)并不僅僅是資本主義經濟的一個可有可無的點綴物。事實上，19世紀晚期20世紀初期的著名人類學家、社會心理學家居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概念的提出者）就曾指出，刺激消費，讓民眾認同消費行為，使之就像是皈依一種宗教，為本不存在的目標培養(yǎng)其日常癡迷，這樣就能極其有效地消散民眾對于資本主義剝削的不滿。

新出版的《時尚之惡：創(chuàng)造、生產與操縱》一書中，法國國家科學研究中心經濟與社會史研究員奧黛麗·米耶以批判的視角，審視了時尚及其相關產業(yè)，包括服裝、鞋類、配飾、化妝品、香水、手表、箱包、豪華汽車、酒類行業(yè)如何制造時尚概念，又是如何頑固地延續(xù)歧視、虐待、低薪、環(huán)境污染等由來已久的問題。

時尚產業(yè)在20世紀晚期和21世紀初開始更為廣泛地“侵入”平價服裝領域，在削減其產品耐用性的同時，注入了時尚符號。這就是我們今天非常熟悉的“快時尚”。這一創(chuàng)造打破了服裝原有的季節(jié)性銷售定律，以更快的速度推出更多單品，低價吸引消費者購買，并烘托制造更強的購買?！翱鞎r尚”品牌甚至摒棄了設計環(huán)節(jié)，直接照搬大牌設計?！翱鞎r尚”品牌中，多數品牌的產品耐用性很低。這些品牌得以低價行銷的另一個奧秘就在于不斷嘗試將生產加工環(huán)節(jié)外包到全球產業(yè)鏈體系中薪酬最低之地。

時尚產業(yè)商品的光鮮亮麗，并不能完全掩蓋其制造加工、運輸倉儲過程中的有毒污染，《時尚之惡：創(chuàng)造、生產與操縱》以翔實案例就此進行了闡述。

更為嚴重的問題在于，因為服裝（無論是大牌還是“快時尚”品牌）等時尚產品，耐用性相較于過去都大為降低，在不斷促進購買的同時，也加快了“用后即棄”的頻率，所以大量紡織品垃圾在歐洲、東亞、北美都成為嚴峻的問題。

書訊

《龍王之怒》

1931年的中國經歷了一場災難——長江水災。武漢三鎮(zhèn)首當其沖，竟成一片汪洋，各方反應交織出水災來襲下的歷史眾生相：疲于應對的國民政府，接踵而至的日本入侵，難民營地與水上交通，饑荒與血吸蟲病，甚至謠言開始流傳……

此書再現這場不應被遺忘的災害，尤其提出“致災機制”理念，指向更全面的災害認知——構成災害的，不僅僅是洪水等自然風險，還包括洪水前后人類的認知與應對；“致災機制”不會消失，而是隨時代變化而重新調整，如同龍王喜怒的交替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