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凹與余秋雨散文風格的對比研究

駱元元

“散文”是指用于描寫見聞，表達內心思想感悟的自由靈活的文學類型。有文學評論家指出，散文其實就是一種味道，一種精神和文字的味道。簡單說來，散文就是運用自身獨特的語言傳達出其背后的味道，因此散文的價值取決于語言的個性。在散文蓬勃發(fā)展的時期，誕生了一大批優(yōu)秀的散文作家，其中賈平凹與余秋雨便是其中頗具代表性的，但是他們的散文風格差異較大。本文就在閱讀賈平凹與余秋雨散文作品的基礎上，就他們的散文風格進行對比。

1949年以后，我國出現(xiàn)了一大批散文創(chuàng)作者和作品，特別是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迎來了散文的創(chuàng)作高潮，并涌現(xiàn)出一大批以多樣、靈活、新穎、開放的審美啟示的散文，彰顯出散文園地的獨特藝術魅力。其中，賈平凹、余秋雨是該時期比較有個性的散文大家，其作品也具備自身獨特的風格，在推動我國散文學發(fā)展方面作出了重要貢獻。他們的散文風格無論是在語言用詞還是情感表達方面，均存在較大差異。本文接下來就以下三個方面對兩位散文作家的風格進行對比分析。

一、散文語言形式方面的對比

賈平凹是一位山野名士，而余秋雨是一名精英學者，他們創(chuàng)作的散文不論是在題材選擇方面還是表達方式方面均存在不同，從而決定了他們的散文語言形式也呈現(xiàn)出不同的特征。賈平凹一生創(chuàng)作了無數(shù)的作品，其中既包含了膾炙人口的長篇小說，又包含了反映思想情感的散文集。閱讀這些散文作品，我們不難看出其中的很多哲理均凝聚了作者對生活的實踐與感受，再加上作者自身的生存環(huán)境，作者非常注重從民間俗語中積累素材，在散文中擅長應用方言俗語。而余秋雨嚴謹學究，其學者的身份致使他在散文創(chuàng)作中能夠靈活地汲取各類文化元素，在創(chuàng)作人文歷史的題材時其語言便呈現(xiàn)出明顯的“莊重感”，在遣詞造句方面也十分謹慎。

長時期生活在農(nóng)村的賈平凹，非常珍惜農(nóng)村生活帶給自己的創(chuàng)作題材與資源。賈平凹提倡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應當靈活地應用方言俗語，并且在他的散文作品中到處可見方言俗語的身影。以《白浪街》作品為例，文章中這樣表述：“天有九頭鳥，地有湖北佬?！贝颂幍摹昂崩小北銓儆诜窖裕麑⒑比吮扔鞒伞熬蓬^鳥”，暗指湖北人聰明狡猾，直白生動地為讀者刻畫了湖北人處事圓滑的形象。在《莽嶺一條溝》中有這樣一句描述：“饑著渴著給一口……過路人沒有不記著他們的恩德的?！贝颂帒猛ㄋ椎恼Z言向讀者描述了有山人主動為過客添置吃食和茶水，簡單的一句話便描繪出主客雙方淳樸、善良、高尚的品格，同時表達了作者對故土風情的喜愛與贊美。在《商州再錄》中，賈平凹在描述農(nóng)民生活現(xiàn)狀時便用了“洋芋糊湯疙瘩火，除了神仙就是我”的俗語，通俗易懂，讓讀者更能清楚明白。俗語本身來源于基層生活，自身蘊藏著豐富的內涵，簡潔明了，只需寥寥數(shù)語便可以將作者的意思生動地傳達出來，而且大多數(shù)俗語比較押韻，律感較強，以“鳥”與“佬”、“口”與“火”為例，讓讀者閱讀起來朗朗上口，增添了文章的趣味性，如此也造就了賈平凹獨特的散文語言表達形式。

閱讀余秋雨的作品，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其散文無論是用詞還是用語均充滿學究氣，極其雅觀。以《廢墟》這部作品為例，其中有一句這樣表述：“或者是冬烘氣十足地懷古，或者是實用主義地趨時。”第一次閱讀，我們并未發(fā)現(xiàn)這句話有何特殊之處，但是仔細品味，便會發(fā)現(xiàn)“冬烘氣”與“實用主義”這兩個詞語的使用卻十分講究。其中“冬烘”一詞最早是在唐朝出現(xiàn)，擁有濃厚的諷刺意味，指的是迂腐淺陋。而“實用主義”作為現(xiàn)代哲學流派的一大重要分支，指的是有用主義，詳細而言就是有用便可以稱為真理，反之則屬于謬誤。當我們弄清了上述兩個詞語的含義再閱讀該句子，才發(fā)現(xiàn)作者表達的意思或為迂腐的懷古，或為功利性的趨時。和該句子表達類似的用法還比較多，如在《江南小鎮(zhèn)》散文內，余秋雨這樣寫道：“莼鱸之思，都是一種宗教性的人生哲學的生態(tài)意象?！贝颂幍摹拜击|之思”是思鄉(xiāng)之情的另一種表達方式。再如，在《吳江船》中有一段贊美姑娘的內容，作者用了“走進波提切利的《維納斯誕生》里邊”，此處作者便將姑娘們比喻成美神維納斯，用于稱贊姑娘們的美麗、青春勃勃，以及純潔等。不單單是在用詞方面，即便在用字方面，余秋雨也十分講究，如“只有在現(xiàn)代的喧囂中……廢墟纔能上升為寓言”這句話中，“纔”的含義為“唯一的”，可以將其翻譯成當代的“才”。但是在此處，余秋雨并未使用“才”與“唯一的”，而是選擇“纔”，由此可見，余秋雨的散文，無論是在文本內涵還是遣詞造句方面，均擁有較強的學者特色。

二、文化姿態(tài)方面的對比

賈平凹是一個完全沒有那種文化人應有的高貴氣息。他來自鄉(xiāng)村，是平民文化的創(chuàng)作者，在精神上和情感上都對鄉(xiāng)村有著濃厚的眷戀。正是由于他的“不忘初心”，使他在文化價值上有著對民間潛在的認同感。他的作品更多是以平民的角度進行描寫。因此，賈平凹將鄉(xiāng)村當作其創(chuàng)作和切入點去“擁抱”中國文化。他從社會最底層的角度來思考、來表達自己的文化關懷。賈平凹說：“縱然我心性高傲要做鳳凰，追逐著西方文學的境界，但我要做鳳凰一定得生成雞的羽毛，它不僅去吃蓮子和竹食，更得一定在中國的鄉(xiāng)下和小鎮(zhèn)的土地上刨蟲子、谷糠、菜葉和石子?！币虼耍瑥闹形覀兛闯霾⒎瞧洳痪邆涓甙恋馁Y本，只不過是他更加懂得謙卑而已。

閱讀余秋雨的散文作品，我們不難看出其是一位文化意識極強的學者。無論是在學術界還是文學界，他都是以光輝的文化人的形象活躍在人們的心中。而他在精神上也滲透著傳統(tǒng)文化人的一種自豪感，以至于他這樣說：“我追求一種健全、完整的人格，即使自己成為文明的、高貴的社會形象。文明的播種者首先自己是文明者。文化人自己要力求高貴。貴，不是貴族，不是金錢，是文明結構的最高層次。由于你的存在，社會增加一點高貴因素?！痹谒磥恚瑥哪撤N角度上而言作為一名知識分子，其本身的職責就是對這個世界已經(jīng)過去的時間和即將到來的世紀進行沉思。因此，在世紀之交之際，余秋雨便擁有那種“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情懷，勇敢地承擔著“為民族的文明而吶喊”的先驅責任。

三、思想情感表達方面的對比

綜觀中青年散文作家隊伍，賈平凹創(chuàng)作的散文獨樹一幟。其應用獨有的性靈與不拘一格的方式將靈秀的描寫、清幽的敘述、含蓄的抒情等有機地融合起來，從而賦予散文風格清秀奇崛、空靈婉轉的特性，而在這些風格中最突出的便是對風情民俗的感情。賈平凹創(chuàng)作的宗旨便是在作品中體現(xiàn)“東方的味”“我們民族的味”。閱讀賈平凹的散文，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他特別鐘愛將鄉(xiāng)情鄉(xiāng)韻、風情民俗等作為表述的對象。例如，陜西商縣的龍?zhí)镀俨肌⑵嫠?，甘肅的戈壁風沙，延川城、白浪街、紅石峽等自然景觀，同時還有同志、夫妻、母女等之間的感情等，這些均展現(xiàn)了賈平凹對民俗風情的喜愛。例如，他在《延川城感覺》中對地城的環(huán)境進行描述時這樣寫道：“出奇的是這么個地方……豐滿全被羊肉占去?！本C觀新時期的散文園地，可以毫不夸張地說賈平凹在眾多散文作家中是最具真情實感的，他特別鐘愛文化與歷史沉淀深厚的西北故土，其在創(chuàng)作散文作品時將自身濃郁的生活情志和哲學理念有機地統(tǒng)一起來，通過真摯的情感去看待社會、時代，以及生活。這也是為什么賈平凹創(chuàng)作的散文作品不僅打動人心，同時還彰顯出時代特征的原因。賈平凹創(chuàng)作的散文作品取材大多來源于野山邊城、市井巷陌，平淡的文字中蘊藏著深邃的哲理。跟其他散文作家不同的是，賈平凹并不注重理性分析與邏輯歸納，而是憑借自身獨特的藝術感覺，靈活且自然地表達情感。

閱讀余秋雨的散文作品，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其常常在山水人物與風物哲思相融合的敘述中，對歷史現(xiàn)象進行追尋，刻畫人文形狀，回顧文化命運，并對文明的興衰進行剖析，并將個人悲壯、激憤的情感、歷史滄桑感與鮮明的時代色彩交織在一起，表達了自身對歷史文化的沉思，對社會和時代的感悟，對人類命運與人生深切的關注，充分展現(xiàn)了文學界的人文批判精神，達到了從精神層面出發(fā)的自我文化品格的超越。余秋雨的散文在繼承我國散文現(xiàn)實主義的文學傳統(tǒng)的基礎上，還承襲了魯迅、瞿秋白等文學作家的悲劇精神與悲劇品格。因此，從整體上看，其創(chuàng)作的散文作品既不閑適，也不幽默。以《風雨天一閣》為例，作者選擇了在風雨大水中走進天一閣下筆，首先對這一景觀奇跡進行了討論，由此延伸到天一閣的創(chuàng)建人及其性格特征等，其次自然而然地談論了天一閣在明朝以后長達數(shù)百年的命運。余秋雨將時間線展開描述，并且其間還穿插了很多涉及中國文化歷史的小故事，還將個人理性的思考、中國歷史發(fā)展，以及充滿激情的心靈與情感自然而然地融入字里行間，從而實現(xiàn)了議論、敘述、哲思三者的有機融合。此處我們可以看到余秋雨使散文表現(xiàn)空間更加深層次化，他堅持作品應當注重彰顯作者真情實感作為創(chuàng)作的基本準則，從存書而論世并逐漸延伸至文明歷史、民族精神、人文心理、社會發(fā)展，并在此基礎上挖掘歷史沉淀，對中華文化進行反思。在情感的表達方面，余秋雨擅長通過語言的方式來構建一個讀者與作者能夠產(chǎn)生情感共鳴的小屋，在其散文作品中，時常一句看似平常的語言也能夠引發(fā)讀者的某種情愫。雖然余秋雨鮮有描述鄉(xiāng)愁的作品，但當他在描述鄉(xiāng)愁時這樣寫道：“這群世世代代未曾離開過黃土地的軒轅后代怎么也舍棄不了心中的土地神，舍棄了，整個兒生命都失去了平衡。”（《漂泊者們》）此處的“土地神”其實指的是那些到新加坡留洋的僑民們家鄉(xiāng)小廟內供奉的土地神。又如，“離別了土地又供奉著土地……你們的離別又會包含著多少勇氣和無奈！”（《漂泊者們》）這些其實都真實地描述了僑民們背井離鄉(xiāng)生活在國外的場景，“勇氣和無奈”這種感受只有離開過家的人才能感受得到，因此這兩種交錯的情感其實是每一個背井離鄉(xiāng)的人的最初感受。不僅如此，余秋雨筆下的僑民被稱為“漂泊者們”，賦予了其一定的詩意，但是該詞語的真正作用并非為詩意，而是指居無定所的生命。綜觀余秋雨的散文作品，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他還習慣運用一些文物或者歷史人物來表達自身的愛國情感，但是其愛國情感，在散文內又常常通過悲撼的方式呈現(xiàn)。以散文《文化苦旅·道士塔》為例，在作品中余秋雨數(shù)次表達了自身關于文物流失的深入思考，同時從冷靜思考至爆發(fā)，從爆發(fā)至再度冷靜，均透露出悲劇色彩。余秋雨曾多次描繪王道士的愚昧與渺小，應用“一片慘白”對莫高窟進行描述，從而表達了自身內心的極度悲痛以及遺憾之情。

綜上所述，賈平凹與余秋雨作為新時代我國散文領域中的杰出代表，他們創(chuàng)作出了大量的優(yōu)秀散文作品，在推動我國散文學發(fā)展和進步方面做出了巨大貢獻。雖然他們在同一時期出現(xiàn)，但他們的散文無論是在語言用詞還是文化姿態(tài)，抑或是在情感表達上，均存在較大差異。因此，對賈平凹與余秋雨及他們的散文進行比較分析，有助于我們更加深入地把握他們的散文作品風格和獨特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