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關系化結構中,關系化標記的主要功能是標識被提取的核心詞,其句法特征主要表現(xiàn)為詞形式、詞綴(或附綴)形式以及零形式。通過多種語言的對比可以發(fā)現(xiàn):不同語言的標記形式各有優(yōu)勢,不同標記的附屬功能也不盡相同;標記差異可直接或間接導致各語言出現(xiàn)不同類型的語言歧義;語言經濟性原則可以統(tǒng)一解釋各種關系化標記的語法意義。因此,通過對關系化結構進行深入觀察,能夠揭示語言歧義產生的句法動因。
關鍵詞:關系小句;關系化標記;語言歧義;語言經濟性
中圖分類號:H14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1101(2023)01-0059-05
Relativizers? and Linguistic Ambiguities of Relative Clause
CHEN Gang1,2
(1.School of Languages,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of Special Education,Nanjing 210038,China; 2.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Anhui University,Hefei 230601,China)
Abstract: The major function of relativizers is to identify the extracted head in a relative construction.Syntactically,relativizers can take lexical,affixational (or clitic),or zero form.By making a comparison among several languages,it is found that different languages employ different relativizers which may have different additional functions.These differences in relative construction can,directly or indirectly,lead to linguistic ambiguities of various types.The theory of Linguistic Economy could be applied to the explanation of the grammatical significance of each type of relativizers.The in-depth observation of relative construction may uncover the syntactic motivation behind the occurrence of linguistic ambiguities.
Key words:relative clause; relativizer; linguistic ambiguity; Linguistic Economy
關系化結構(relative construction)也被稱為關系小句結構,通常包含3個句法成分:核心詞(head)、關系小句(relative clause)和關系化標記(relativizer)。如,在“the man who drove a racing car”句子結構中,“the man”是被關系化的核心詞,“who drove a racing car”是后置的關系小句。傳統(tǒng)英語語法將“who”稱為關系代詞,但如果從句法功能角度來看,“who”是個附加在關系小句上的關系化標記。英語的這種情況在印歐語中較為常見,但從世界范圍的語言調查來看,關系化標記并非總是附加在關系小句上,且不同類型的關系化標記在功能上也有顯著差別。
國外關于關系化標記的研究較少,且主要以語言描寫為主[1-2],深入分析關系化標記的形式和功能的研究較少。國內關于關系化標記的專題研究也較少。劉丹青指出,我國語法界缺少關系小句的概念,尤其缺少關系化標記的觀念[3]。目前,已有的一些研究主要關注漢語的關系化標記“的”,以及具有類似句法功能的指示詞和數(shù)詞[3-4]??偟膩砜矗P系化標記尚有很大研究空間。本文選擇英語、漢語、日語為主要觀察對象,嘗試回答如下問題:(1)這些語言的關系化標記在句法、功能上有什么特點和區(qū)別?(2)為什么這些語言的關系化結構常會出現(xiàn)歧義現(xiàn)象?(3)不同類型的關系化標記分別具有何種語義上的優(yōu)勢?
以下首先介紹關系小句和關系化標記的形式與類型,然后進行跨語言的對比和分析,并重點討論英語、漢語、日語語言中的歧義現(xiàn)象,最后從語言經濟性角度分析不同類型關系化標記的語法意義。
一、關系小句和關系化標記
(一)關系小句的主要類型
劉丹青以句法為標準,明確了關系小句的主要特征:所謂關系小句就是小句所修飾的核心詞在小句中也有一個句法位置,如主語、賓語等。從語義層面看,關系小句能夠縮小核心詞的潛在意義范圍[5]。
在結構上,關系小句與核心詞的句法位置較為靈活,呈現(xiàn)多樣性。Dryer等考察了824種語言,發(fā)現(xiàn)人類語言目前存在7種類型的關系小句:關系小句后置型(579種)、關系小句前置型(141種)、核心語內置型(24種)、關聯(lián)型(7種)、鄰接型(8種)、雙核心語型(1種)和混合型(64種)[6]。很明顯,關系小句后置型(如英語、德語)和前置型(如漢語、日語)所占比例最高。
(二)關系化標記的主要形式和功能
在關系化結構中,核心詞是被提取的名詞性成分,關系化標記是確定關系化結構與核心詞的主要語法手段。根據(jù)語言調查,Dryer等語言學家發(fā)現(xiàn)關系化標記的語法形式比較豐富,常見的關系化標記主要有詞形式、詞綴(或附綴)形式與零形式3種。
1.詞形式的關系化標記。本文將詞形式的關系化標記分為實詞類和虛詞類2種。英語的關系化標記經常由具有指稱功能的WH-類疑問詞充當[7],如“who”“which”“where”“when”等,這類詞屬于實詞標記,因為它們具有較清晰的概念意義。德語、法語等印歐語也采用這類標記。
英語的WH-類關系化標記除有助于識別被提取的核心詞,還具有其他豐富的句法和語義功能。如:
例1:The man [who drove a racing car]is John.
例2:The boy [whom I saved]was his son.
例3:I have lost my key [which I put on the desk just now].
例4:He remembers the time [when we went hiking every weekend].
例5:The bombers attacked our city [where we lived for decades].
上述各例句中的關系小句都后置于核心詞,WH-類關系化標記不但回指前面的核心詞和引導其后的關系小句,而且還能反映核心詞在關系小句中的句法功能和語義角色。如例1中的“who”回指前面的核心詞“the man”,同時體現(xiàn)了生命度(animacy)的語義信息,在關系小句中充當有生命的施事主語;例2中的賓格形式“whom”回指核心詞“the boy”,同時在關系小句中充當有生命的受事賓語;例3中的“which”指代無生命事物的核心詞“my key”;例4例5中的“when”和“where”分別回指時間核心詞“the time”和地點核心詞“our city”,且都在關系小句中作狀語。
由此可見,英語的WH-類標記會嚴格地隨著核心詞的變化而變化,雖然形式變化較復雜,但優(yōu)勢也十分明顯,因為它們可以體現(xiàn)核心詞的句法功能(在關系小句中作主語、賓語、狀語等)和語義信息(生命度、時間、地點等)。簡而言之,英語的WH-類標記能夠比較全面、詳細地還原核心詞在關系小句中的句法和語義信息,有利于語義表達。
詞形式的關系化標記還可由虛詞充當,但虛詞標記通常缺少概念意義,如Abun語[8]、漢語等。如:
例6:suk-jan? [gato an? jan mo nggwe]
植物.NOM? REL 3PL? 植物在花園例6以及例9中句法成分所標注的縮略形式如下:NOM=nominative(主格),PST=past tense(過去時),REL=relativizer(關系化標記),3PL=third person plural(第三人稱復數(shù))。
印度尼西亞的Abun語“suk-jan [gato an? jan mo nggwe]”(他們種在花園里的植物)中的虛詞“gato”是個形式固定的關系化標記,它之前是被提取的核心詞“suk-jan”(植物),其后是關系小句“an jan mo nggwe”(他們種在花園里)?!癵ato”的句法功能比較單一,只起到分隔核心詞和關系小句的基本作用,所以“gato”有語法意義,但沒有概念意義。
和Abun語比較類似的是,漢語使用固定的虛詞“的”充當關系化標記。但和Abun語不同的是,漢語的關系小句通常前置于核心詞。如:
例7:[買書的]學生
例8:[學生買的]書
例7例8中的核心詞“學生”“書”都位移至關系化標記“的”之后,形成前置型關系小句。很明顯,“的”是漢語關系化結構的關鍵成分,它的出現(xiàn)具有強制性。在漢語的傳統(tǒng)語法中,不管定語是名詞(爸爸的書)、形容詞(新的書)還是關系小句(學生買的書),“的”都被稱為結構助詞(particle)。但Zwicky認為,“助詞”只是一個理論前(pre-theoretical)術語,帶有身份不明的意味,它不能說明任何句法共性[9]。例7例8漢語中的“的”和例6Abun語中的“gato”相似,都是語言使用者識別關系化結構的句法標記。
2.詞綴或附綴形式的關系化標記。有的語言會使用詞綴或附綴(clitic)形式的關系化標記。這種情況經常出現(xiàn)在核心詞內置型關系小句中,如非洲的Bambara語[10]。
例9:ne ye? so-min? ye
我 PST 馬-REL? 看見
例9“ne ye so-min ye”(我看見的馬)是個關系化結構,其中的“so”(馬)是核心詞,通過附綴形式的關系化標記“-min”加以提示。如果刪掉此附綴,剩余的結構“ne ye so ye”本身就是一個獨立的句子,意為“我看見了馬”??梢?,Bambara語在形成關系化結構時只需在核心詞“so”(馬)之后直接加上附綴標記即可,不必像英語、漢語那樣需要出現(xiàn)核心詞的位移。
3.零形式的關系化標記。有的語言使用零形式的關系化標記,如巴布亞新幾內亞的Alamblak語[11]和日語。零標記是一種使用最頻繁、最典型的形式手段,具有簡潔性和可識別性。世界上大部分語言中,名詞的單數(shù)形式常是零標記,但復數(shù)形式需加標記;動詞的現(xiàn)在時通常也是零標記,但過去時或將來時需要加標記。如英語的單數(shù)名詞“car”為零標記,復數(shù)名詞“cars”則附加了標記“-s”;現(xiàn)在時的動詞“walk”為零標記,而過去時的“walked”則附加了標記“-ed”。所以說,零標記也是一種標記方式,是具有區(qū)別性特征的語法手段。
日語中的關系小句直接修飾核心詞,即采用了零標記。如:
例10:[本を買った]學生
例11:[學生が買った]本
例10“[本を買った]學生”(買書的學生)中,關系小句“本を買った”(買書)直接修飾核心詞“學生”,無需任何句法標記。如果將例10“本を買った學生”翻譯成英語“the student who bought the book”和漢語“買書的學生”,就分別需要添補標記“who”和“的”。例11“[學生が買った]本”(學生買的書)中,關系小句“學生が買った”(學生買)也同樣無需標記直接修飾核心詞“本”。由此可見,日語的關系化標記方式明顯不同于英語和漢語。
在某些情況下,英語可以省略關系化標記,表面上和零標記類似。如:
例12:I like the book (which) you bought for me.
例13:There is a woman (who) sells roses on the street every day.
由于例12中的“the book”是關系小句中謂語動詞“bought”的賓語成分,所以關系化標記“which”可省略。而例13中的省略一般出現(xiàn)在非正式英語中[7]294,當“a woman”在邏輯上充當關系小句的主語時,就可省略關系化標記“who”。但例12和例13并沒有因省略而出現(xiàn)歧義或語義模糊。也就是說,不影響語義表達是英語省略關系化標記的重要前提。
需要說明的是,標記省略和零標記有著本質區(qū)別。省略的標記可以被還原或恢復,但零標記是一種原生、固定的句法結構,不存在省略的前提,因而也不存在標記還原的可能性。所以,我們無法在日語的關系小句結構中還原或恢復任何句法標記。
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發(fā)現(xiàn),英語的WH-類實詞標記在形式和功能上最為復雜,即使核心詞位移,仍可通過WH-類標記傳達核心詞的句法和語義信息。漢語和Abun語的虛詞標記較為類似,形式和功能顯得較為單一。Bambara語的附綴標記只需直接附加在被關系化的核心詞之后,核心詞無需位移,因此關系化過程顯得更為簡單和高效。日語則采用了零形式的標記方式,在關系小句的形成中,核心詞的位移是唯一的句法操作??傊?,無論采用何種標記方式,以上語言都可在句法上實現(xiàn)核心詞的關系化,然而關系化結構在語義上是否存在潛在的歧解,不同的語言會有差別。下文將重點分析英語、漢語、日語關系化結構中的歧義現(xiàn)象。
二、標記類型及語言歧義
Chierchia & McConnell指出,所謂歧義(ambiguity)是指語言系統(tǒng)中的一個單詞或結構產生一個以上的意義[12]。語言歧義類型較多,主要包括結構(或句法)歧義、詞匯歧義、語用歧義、語義歧義、轄域歧義、語音歧義等。每種類型還可進行細分,如語用歧義可再細分為言語行為歧義、預設歧義、指稱歧義等。
英語、漢語、日語關系小句結構的標記方式不同,各自使用的關系化標記都可直接或間接導致不同層面的語言歧義。如前文分析,英語的WH-類關系化標記通常反映核心詞的豐富信息,這對關系小句的語義表達十分有利。但英語有時會因WH-類標記的指稱功能而出現(xiàn)指稱歧義(referential ambiguity)。如:
例14:Someone shot the servant of the actress[who was on the balcony].
例14中,關系化標記“who”在指稱對象上出現(xiàn)2種可能——既能回指名詞短語的中心名詞“the servant”,也能回指其中的定語名詞“the actress”。雖然英語母語者通常會根據(jù)臨近原則將“who”優(yōu)先解讀為回指“the actress”,但這種解讀只是一種傾向[13],指稱歧義仍然存在。英語的WH-類關系化標記在特定情況下會出現(xiàn)指代不清,這是導致其關系小句產生歧義的原因所在。
相比之下,漢語的關系化標記“的”不具有指稱能力,因此不會發(fā)生指稱歧義。但漢語在提取主語的某些關系小句結構中會出現(xiàn)其他歧義類型。如:
例15: 咬死了V獵人N的那只狗N
例16: 遇見了V老師N的孩子N
例15和例16具有相同的句法結構,即“V+N+的+N”,但它們都存在結構歧義,因為“V+N+的+N”既可以理解為關系小句結構“[V+N+的]+N”,也可理解為動賓結構“V+[N+的+N]”。這樣的話,例15既可理解為“[咬死了V獵人N的]那只狗N”(關系小句結構),也可理解為“咬死了V[獵人N的那只狗N]”(動賓結構);同樣,例16既可理解為“[遇見了V老師N的]孩子N”(關系小句結構),也可理解為“遇見了V[老師N的孩子N]”(動賓結構)。
漢語出現(xiàn)這種結構歧義的原因之一是關系化標記“的”的形式和功能十分單一,不像英語WH-類標記那樣可以反映核心詞在關系小句中的句法和語義信息。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漢語的關系化標記和領有標記(genitive marker)相同,都是“的”(如領有結構“獵人的那只狗”),所以漢語無法根據(jù)標記本身來區(qū)分關系化結構和領有結構,容易導致類似例15例16中的結構歧義。
與漢語不同的是,英語常通過后綴“-s”(如“hunter′s dog”),或者介詞“of”(如“the door of the house”)等作為領有標記,它們在形式上都和WH-類關系化標記完全不同,所以英語的關系小句結構和領有結構不存在混淆的可能性,類似漢語的結構歧義自然也不會出現(xiàn)。因此,如果漢語能夠區(qū)分關系化標記和領有標記,也就不會產生類似例15例16中的歧義現(xiàn)象。
日語的關系化標記為零形式,領有標記為“の”(如“學生の本”),所以日語既不會出現(xiàn)英語中的指稱歧義,也不會出現(xiàn)漢語中的結構歧義。但日語的關系小句卻存在自身特有的歧義現(xiàn)象。如:
例17:[僕が 記事を 書いた]レストラン
由于日語在關系小句和核心詞之間采用了零標記,所以關系小句“僕が記事を書いた”(我寫文章)直接修飾核心詞“レストラン”(餐廳)。該結構存在2種潛在的解讀:一是“我寫文章時所在的餐廳”,二是“我寫的文章所談及的餐廳”。也就是說,“レストラン”(餐廳)在關系小句中到底承擔何種語義角色,存在2種可能性:既可能是事件發(fā)生的地點(location),也可能是事件動作的對象,所以例17屬于題元角色歧義。
漢語有時也會出現(xiàn)類似日語的情況。如:
例18: 昨天起訴的那個人
例18中,被提取的核心詞“那個人”既可被理解為動詞“起訴”的施事(即“那個人昨天起訴”),也可被解讀為動詞“起訴”的受事(即“昨天起訴那個人”)。所以,日語的零標記以及漢語的關系化標記“的”,都無法避免題元角色的歧義現(xiàn)象。
然而,題元角色歧義在以WH-為標記的英語中就不會出現(xiàn)。如前文所分析,不管被提取的核心詞的題元角色是施事、受事,還是時間、地點,這些語義信息都會通過英語中不同的關系化標記得到直接反映,如前文所舉的例1至例5。也就是說,英語關系小句的語義結構較為嚴謹,涉及核心詞的一些重要語義信息可以通過關系化標記得以保留。
三、語言經濟性原則和句法標記
受Zipf提出的人類行為省力原則[14](the Principle of Least Effort)啟發(fā),Martinet系統(tǒng)地提出了語言經濟性[15](Linguistic Economy)概念,他認為語言經濟性體現(xiàn)為人類的交際需求和天生惰性之間不穩(wěn)定的平衡狀態(tài),它們在博弈中不斷優(yōu)化語言系統(tǒng)。具體來說,語言成分的出現(xiàn)和使用一般受到2種因素的影響:(1)人類的交際行為要求語言表達要清晰準確,所以這會使語言成分的數(shù)量成倍增加;(2)人類希望節(jié)省力氣的生物惰性又使得人們在交際中選擇少量、含糊、常用的語言成分,這會導致一些簡單而隨意的語言表達。人類的惰性是長久、不可避免的,而人類的交際需求也在不斷變化中,因此人類的交際需求和天生惰性之間的平衡狀態(tài)會不斷被修改。
簡而言之,人類追求省力的天性導致語言結構趨于簡化,而現(xiàn)實交際中需要提供充分信息的需求又導致語言結構趨于復雜,二者在不斷的競爭中造就了語法的現(xiàn)狀。從語言編碼角度來看,有些語言的編碼規(guī)則傾向于“省力優(yōu)先”,這會給說話人帶來便利,但缺點是語言形式偏向簡單,常會導致語義模糊甚至歧義,進而會給聽話人帶來理解上的困難。而有些語言的編碼規(guī)則傾向于“信息優(yōu)先”,這就使得語言形式變得復雜,給說話人帶來一定的難度,但卻會給聽話人的理解帶來便利。
漢語、日語的關系化標記都是偏向說話人的省力優(yōu)先,因為它們的標記形式簡單且固定。漢語的“的”不存在任何形式變化,且“的”既是關系化標記也是領有標記。日語零形式關系化標記則更為簡潔。所以漢語、日語的關系小句結構會給說話人帶來編碼上的便利,即使產生歧義,但在具體語境的幫助下通??梢皂樌馄?。
反觀英語等印歐語,其關系化標記具有復雜的形式和功能,因而偏向于聽話人的理解優(yōu)先。英語關系化標記的復雜變化,雖然增加了說話人的編碼難度,但可傳達與核心詞相關的有效信息,所以降低了歧義的潛在可能。在不影響交際的情況下,英語也可省略關系化標記,以降低說話人的編碼難度。英語口語中出現(xiàn)的各種省略現(xiàn)象,正是語言經濟性的體現(xiàn),表明英語正在不斷調整語言復雜度和表達便利性之間的平衡關系??傊P系化標記的形式和功能是人類在交際需求和天生惰性之間不斷平衡和取舍的產物。
四、結語
語言學界現(xiàn)有研究主要關注關系小句的語義類型以及核心詞的提取與限制,忽視了對關系化標記形式和功能的探討,這不利于全面理解關系小句的構成機制和語法特點。根據(jù)跨語言的對比分析可見,關系化標記的形式和作用受制于多種語法因素,同時也受語言經濟性的影響。關系化標記的形式越復雜,語義越豐富,語言歧義的可能性則越?。粯擞浀男问皆胶唵?,語義越模糊,語境顯得越重要。語言歧義不能當作邊緣現(xiàn)象或特殊現(xiàn)象而被忽視,因為歧義是觀察語法體系的重要視角,通過分析歧義能夠說明語法規(guī)則的使用限制。歧義和其他常見的語言規(guī)律一樣,在一定條件下也具有跨語言的共性特征,其背后的語法、語用和認知動因等,都值得重視與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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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吳曉紅]
收稿日期:2022-01-18
基金項目:安徽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項目:關系化結構的標記類型及相關語義研究(SK2018A1138);安徽大學2019年文科創(chuàng)新團隊建設項目(S030314002/011)
作者簡介:陳剛(1975-),男,安徽合肥人,副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句法語義學、語言類型學、語言對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