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板橋三段論

【摘要】文章以清人鄭燮（鄭板橋）三段論來探析與解釋藝術的三重世界觀，分別是客觀自在之物、主觀心靈之象、創(chuàng)造藝術之美。這三層可直面循環(huán)亦可迂回循環(huán)，本文以文學、繪畫、音樂等藝術形式解析此論點。

【關鍵詞】漢語言文學；藝術；哲學；天人合一；主客二分

【中圖分類號】J212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3）01-0073-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01.023

清人鄭燮對中國畫“竹”的創(chuàng)作過程提出了三段論，分別是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即理性感官體驗、感性構思醞釀與心中審美意象的傳達，此處文章補充一段“世中之竹”這段可理解為客觀自在物。按補充來說即從自在之物轉化為吾心之象再提煉出創(chuàng)造之美的過程。由此可以解析為自在之物、心靈之象、藝術之美的三重世界觀。

一、鄭燮之三段論

（一）世中之竹

客觀自在之物是自我存在的，人介入與否，決定了它的本質意義。物是人與非人構成的有機結合體，是通過感知覺可接收到刺激的。人介入后則被賦予情感色彩，自在物轉化為吾心之象。值得注意的是世中之竹并不限于自然物，由主體介入后所創(chuàng)作的象亦算。

（二）眼中之竹

主觀感官的理性認識，人認識世界的感知覺由嗅覺、聽覺、味覺、視覺、觸覺五大感官組成。人通過感知覺接收信號，宏觀而言萬物本身是存在意義的，而人與物價值同等，人只是賦予了自在的它一個標準，而物還是自在的，人們通過感知覺來對物的抽象性轉化為具象性，給予世界自在物一個具象標準，有了標準符號人們才能進行更高級的活動，如審美、哲學、科學等等，如何理解呢？若我們連標準語言符號都沒有，根本沒辦法交流，故人的交流本質即符號交流。無共性標準等于停擠，無法確認自在物是何物無法進行認識活動，人則喪失本質，此時的人無法通過對象物確認自己，與死物無差。人們有標準化符號后而畫家以感知覺觀察生活、體驗生活與感受生活，這是認識世界接收到自在對象物信號的醞釀階段。

（三）胸中之竹

主觀感性思考聯(lián)想與提煉，人通過主觀感性能動對天地自然自在物進行改造與符號重組，這個從組過程與主體本身意識有關聯(lián)，甚至掛鉤，融合了主體的親歷與間歷，排除一切雜念，以純真、簡單的心眼重新“看”這個客觀對象物，提煉出主體認為最美之意象，傳達出生命之息與自然和諧統(tǒng)一，形成了主客體統(tǒng)一的吾心之象，這種審美意象無須與對象物百分百再現(xiàn)。

（四）手中之竹

經(jīng)過大腦聯(lián)想與一系列感性處理的意識形態(tài)，通過藝術媒介或藝術語言，運用藝術表現(xiàn)手法與傳達技巧，注意的是創(chuàng)作者藝術表現(xiàn)手法與傳達技巧的掌握為創(chuàng)作第一要義。將這種意識形態(tài)物態(tài)化轉化為可供人進行藝術鑒賞的藝術形象、作品。此時該審美意象（藝術形象）回到世中之竹的形態(tài)。

以上是文章對鄭燮三段論加以補充與理解，由審美感知到審美經(jīng)驗到審美創(chuàng)造的過程，從世中之竹到眼中之竹記錄了審美感知與審美經(jīng)驗相并的過程，而胸中之竹到手中之竹則加入了審美感知與審美經(jīng)驗的過程，此時的竹以及不是世中之竹的自然物了，而是經(jīng)歷主體心靈加工后的審美意象，這種物是經(jīng)過提煉而來的。部分作品客觀世界不會出現(xiàn)這種重組物象，但是拆分解構，還是能找到對象物的。

二、物、心、美的三重世界觀

（一）自在之物

客觀世界的自在之物及世界所有表象、現(xiàn)象統(tǒng)稱為“物”。那么有一個問題出現(xiàn)了，何為自在？什么才算自在物？我們平日所觀之一切對象物都謂之自在。如鳥獸草木、日月云霞、山川河流等，以“我“觀萬物萬物皆有我之色彩，無“我”則統(tǒng)統(tǒng)歸于虛無。人介入以前都為沉寂物，它們是毫無意義的物，可稱為“無”，人介入以后才賦予其意義，猶如明燈一盞。

人在認識世界萬物之先，早已與世界萬物融合在一起，早已沉浸在他所活動的世界萬物之中。世界萬物與人之間它們打交道不可分，世界只是人活動于其中的世界。所以，融身于世界之中，依寓于世界之中，繁忙于世界之中，這樣的“在之中”，乃是人的特殊結構或本質特征。人“此在“是“澄明“是世界萬物之展示口，世界萬物在“此”被照亮。

舉個例子，人們看到一個對象物，覺得它很美，此時就對其賦予了意義，否則靠聯(lián)想活動根本不可能聯(lián)想到這個對象物，只能靠感官來進行認識活動。

綜上所述文章第一大點第四小點中說到的：世中之竹并不限于自然物，由主體介入后所創(chuàng)作的形象亦算，就更好理解了，此時的作品轉化為交流橋梁。

（二）心靈之象

由人介入客觀的虛無對象物后，人們開始用感知覺對其觀察、認識、思考、體驗等心理活動，觸覺介入對象物后大腦收到刺激反饋，如在夏天觸碰到河水則會感覺到舒適涼爽，而在觸碰火時則會馬上縮手，這都是理性的感官介入自在世界的初級結果，此時的人對于物還是無概念無標準的。

人介入對象物后產(chǎn)生的心理感受激發(fā)出強烈的建構欲望，因而創(chuàng)作出各種表現(xiàn)語言符號，這種表現(xiàn)概念符號的創(chuàng)造是人介入自在世界的中級階段。如“竹”為何為“竹”？又為何稱之為“竹”？竹的意義在人意識產(chǎn)生以前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人們創(chuàng)造了一個符號“竹”把對象物定義為“竹”這個具象標準概念。這是為何？舉例來說如果人們沒有具體的概念符號，交流用實物表現(xiàn)，說到“竹”從腰間拿出一枝竹子，這顯然是愚昧的。所以創(chuàng)作了一個表面符號，理性活動橫向時空超越的符號，在天人相分的階段，人和世界的區(qū)別與聯(lián)系，就是通過語言標準概念符號的這種認識能力來達到主客二分的結果的。以中文“竹”這個詞創(chuàng)造性來看，人介入表象后視覺神經(jīng)在受到某種外在刺激后，按照竹的形態(tài)、表象來定了一個“竹“的字體，這在甲骨文時期是最常見的建構標注方式，“山”“水”“火”這些字在甲骨文當中都是擬形字，在語言成熟以后會對其進行修改與完善才有了今天的漢字符號。讓符號建構世界的意義成為可能；世界作為符號的照亮對象，也因為符號的實際照亮而有了意義。

（三）藝術之美

在求美這種心理出現(xiàn)后，人已經(jīng)不滿足于表面符號的表達了。

在介入對象物并賦予其意義后，人們按照審美心理聯(lián)想來處理眼前的表象，這種處理就是前面所言：人通過主觀感性能動對天地自然自在物進行改造與符號重組，這種重組與提煉不限于客觀真實的再現(xiàn)。舉個最簡單的例子《西游記》中的孫悟空與豬八戒，在生活中好像沒法找到一樣的對象物，但解構拆分后不難發(fā)現(xiàn)齊天大圣就是猴身與人臉的拼接物，天蓬元帥就是豬臉人身的拼接物。所以這種認識后處理未必與現(xiàn)實相符，這也是浪漫主義最大的特點。

世中之竹千千萬，我們不可能完美再現(xiàn)所有竹子，一片竹林里面也是有美有丑的，這純看創(chuàng)作者的審美意識以及心理想法，所以人們會提煉一兩株竹子重點刻畫，從而點亮美景。人們看到一片云彩很美，但是不可能把時間停留在這一刻而挽留此云彩，但可以把它固定在畫板或者照片上，這就是藝術之美的意義，人通過主觀意志活動，進行意識形態(tài)的加工而后物態(tài)化。

而文章為何在第一大點第四小點述說創(chuàng)作的作品終究回到原位？是因為創(chuàng)作者的藝術作品物化創(chuàng)作出來，但欣賞者是以全新身份介入，在他的認知里從未出現(xiàn)過此意象，也是剛認識，所以對于別的主體而言作品最終回歸到自在之物即世中之竹，這樣的認識能建起一座橋梁。

藝術應該是由無美到皆美的發(fā)展階段，猿人時期無自我意識，他們沒法意識到自己與世界的關系，山還是山，水還是水，物須人照亮，而人亦須物肯定。人與萬物是平等的，難道人出現(xiàn)前萬物沒有意義嗎？同樣在人賦予世間自在物意義的時候，物也給了人自身意義。萬物皆美，我們尚欠缺一雙發(fā)現(xiàn)世界的眼睛。在當代社會中研究二次建構物有利于形成與自然和諧統(tǒng)一的關系。

三、創(chuàng)作者的三重世界觀

（一）千秋雪與萬里船表現(xiàn)的符號語言美

文章以杜甫之《絕句》為例進行論述，兩只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梢钥吹蕉鸥π闹兄庀笫呛苊赖模差H具“感于哀樂，緣事而發(fā)”的現(xiàn)實主義色彩?？梢钥闯錾钪锌梢钥吹竭@些的表象物象，如黃鸝在鳴叫、翠柳、白鷺、青天、千秋之雪、萬里之船等等，杜甫把意象放于門窗之中，從門窗看到千秋雪與萬里船，從有限到無限突破時空形成的意境美。在一眼萬千造化的天地間點亮了這些對象物。由標準符號層的千秋雪與萬里船已經(jīng)升華為具有審美意義的符號，欣賞者通過解碼亦可在腦子見到審美意象，這種意象是具有個體性的。不難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中人認識世界，不一定能把天地萬物之美盡收眼底，也不可能一眼望去眼前全是審美對象物。所以經(jīng)過主體的能動提煉塑造點亮，我們得到了“審美融合物”所以人們才會在現(xiàn)實世界的審美體驗會不如在藝術世界的審美體驗，人們才會被藝術品所吸引。但值得注意的是這都是要基于語言符號有標準含義，人們才能進行認識與創(chuàng)造。

（二）超越一切的意蘊美

人們看朱耷（八大山人）的《花鳥山水冊》八大對花鳥畫的追求一貫是“超越一切，不執(zhí)著一隅”他的花鳥畫都以簡字為代表，通常是朦朧中帶有浪漫，凄愴中帶點含蓄，基本是可意會不可言傳，主要表現(xiàn)為表面藝術形象與藝術意蘊的統(tǒng)一。八大在創(chuàng)作《河上花圖卷》時，正當晚年，畫面中八大采用潑墨技法對荷葉進行表達，生動描繪于盛夏的荷塘一隅，含苞待放的荷花，暗喻其早期的遠大理想與人生志向。畫面中段所描繪之陡峭，低垂沉氣的枝干，寓意了八大人生的困境。畫面后半段，出現(xiàn)的亂石殘花等凄涼景色，猶如殘喘的人生，暗喻著自己的一生將在一派凄清蕭條之景中結束。從自在對象物所表現(xiàn)自己內在意蘊符號的形象，表現(xiàn)為成功表現(xiàn)文章開頭所述以“我“觀萬物萬物皆有我之色彩，這種高階段的由表象到意象的“點亮”行為是中國傳統(tǒng)藝術的最高境界也謂之意境。

（三）D大調下的音符美

《百鳥朝鳳》的意境美源于白鳥為中心的創(chuàng)作，歡快的節(jié)奏使欣賞者不知覺得被吸引進去，加上嗩吶獨有的尖音色，使得這個作品更加貼合。創(chuàng)作者對生活的認識，把自覺體驗、自發(fā)體驗、直接體驗與間接體驗提煉融合于內，所謂“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就是如此，“搜盡奇峰打草稿”也能用來形容此等作者，如果沒有感受過百鳥之鳴音，又何得百鳥朝鳳音調之意象呢？更不可能用語言媒介表現(xiàn)出來。欣賞者觀賞時能動性地進入“審美在創(chuàng)造”的意識聯(lián)想，仿佛進入了創(chuàng)作者靈魂，打開了創(chuàng)作者腦海的意象畫卷，腦海中既有山雀在林間鳴叫、鶯雀嬉戲打鬧，引發(fā)的一系列想象。這就是由創(chuàng)作者創(chuàng)作出來的藝術之美，再由欣賞接受者再創(chuàng)造意象的循環(huán)過程，文章對藝術的三重世界觀亦如此，三層可直接上升亦可螺旋上升，在欣賞到與人之審美需求相反的感官刺激時，會自動跳出感性層，進入到理性認知層后獲得認知狂喜快感后迂回到審美層面這就是審丑迂回。

（四）以丑為材的藝術美

自在的丑在藝術家心理并不一定也是丑陋的，丑可定義為人本質之異化形態(tài)，如畸形怪異、厭惡且令人不適的感官刺激，會讓人產(chǎn)生否定之感，丑與美位于同等地位，雙面極端性使倆在平行線上。人們看羅丹的《老妓》干癟老丑且扭曲的形象，無不滲出枯竭之意，這就是形式丑，審美感官介入反射出來的只有厭惡。還有動畫電影制片廠的劇情電影《白毛女》，黃世仁形象典型的惡霸財主代表人物，劇中他的所作所為惡毒殘忍，無不令欣賞者咬牙切齒。由此等題材創(chuàng)作的藝術，只能滲透出凄厲悲憤與反感惡心。從心理學角度分析來講，由于對象物所對感官的刺激與人之需求、機制反倒，心理機能立馬將情緒轉變?yōu)槟娣?、壓抑、痛苦等反感情緒。在主體感官機能受刺激后，由感性認知轉為理性認知，雖然我們在感性認知得不到快感，但是在理性人之中，認知主體把握了對象的本質與內容，所以我們可以得到理性認知滿足快感。如畢加索《格爾尼卡》，納粹轟炸此歷史名城后畢加索悲憤地畫出這幅畫，先鋒抽象扭曲的畫面使人望之欲絕，但人們了解此畫背景與本質后，人們就會得到理性認知的快感，進一步說，如果畢加索利用符合感官愉快的符號表現(xiàn)此形象，則不能揭示社會本質，人們也沒辦法從理性認知里獲得滿足。

四、欣賞者的三重世界觀

（一）文學形象下的空白創(chuàng)作

傳統(tǒng)美學里的“空白”主要是指作者動用自己的審美能動在創(chuàng)造性，運用對世界的認識與審美經(jīng)驗來進行審美后在創(chuàng)造能動地填充、思考、聯(lián)想從而對作品所表達的真實內容、意蘊等層面的探究。但近代西方接受美學的觀點認為空白應包含兩方面的含義：就文本設計而言，“空白”即指語義單位之間的空缺與意義的隱含表達；就讀者而言，“空白”就是指讀者因文本的“不確定性”而產(chǎn)生閱讀理解上的模糊性與判斷上的多義性。如《紅樓夢》等小說中的文學性人物形象，林黛玉的形象不可能單靠名稱符號憑空捏造一個意象，只能通過文學描述來進行想象補充，如 “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病如西子勝三分”為曹雪芹對林黛玉的描寫。人們讀這一段時，會通過想象去做完型拼接建立，這時的大腦將會把所有碎片拼成符合審美的意象，這亦具有個體性，在此活動后，欣賞接受者可進行“手中之竹”的表現(xiàn)，創(chuàng)作出自己構思的意象。

本文通過鄭燮三段理論的補充與理解研究出了藝術中的三重世界觀，也描述了中國傳統(tǒng)思想下各門類藝術在此論點中之意義。自在世界是在人擁有意識前即存在，人類發(fā)展過程中浮現(xiàn)出了各種符號，出現(xiàn)標準化定義的符號后，這時的人們不滿足于溫飽開始認識這個世界，開始于求知求真求美等等，因為人的理性認為人的意識賦予自在物具象化的標準，使其擁有共情性，因為主體的介入，世界才會變得有意義起來，我們創(chuàng)造美，創(chuàng)造藝術是為了表達內心，通過物態(tài)化傳播出去。從自在世界到心靈世界是人與世界打交道的初級階段，再到藝術世界這是人與世界打交道最高級階段。在藝術世界中，世界以藝術為語言符號而存在，此時的世界加入了創(chuàng)作主體的情感及重新組合。如文字提及的杜甫之《絕句》，杜甫將感官認識到的世界提煉點亮，創(chuàng)造了一個語言的藝術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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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葉家明，男，廣東佛山人，韓山師范學院陶瓷與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傳承學院美術學專業(yè)，研究方向：藝術學、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