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析中國古代瓷制花器的器形

樂日樂

關(guān)鍵詞：瓷花器 梅瓶 膽瓶 仿古花瓶 花盆

考古資料證明，在距今約三四千年前的夏、商時期，我國已能燒造原始瓷，是世界最早發(fā)明瓷器的國家。三千多年來，瓷文化在中華文明的發(fā)展進程中從未中斷，其卓越的制瓷技術(shù)和輝煌的藝術(shù)成就，對世界上許多國家的陶瓷燒造產(chǎn)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成為中華文明在世界舞臺上的一張名片。

瓷器不僅是廟堂之上的虔誠供奉、君王案頭的名貴賞玩，也深深地楔入尋常百姓的衣食住行中，寄托著中國人對生活的熱愛、對世界的理解、對美的敏銳感知。一部陶瓷史，也是一部中國生活美學(xué)史。其中，最晚在唐宋時期已開始的插花、賞花、種植盆栽或營造盆景，將大自然美景移于居室，又將瓷器的裝飾與功用融入了生活的雅趣，反映了中國人獨特的審美觀念、審美價值及審美意趣，至今仍生氣盎然，豐富著人們的生活。

一、插花器

（一）梅瓶

梅瓶大多形制為小口、短頸、豐肩、肩部以下逐漸收窄，因口徑的大小同梅枝的細瘦相稱而得名。關(guān)于其式樣，清末許之衡在《飲流齋說瓷》中有專門描述：

梅瓶，口細而項短，肩極寬博，至脛稍狹折，于足則微豐?？趶街H與梅之瘦骨相稱，故名梅瓶也。

梅瓶最初主要作為儲酒器，在宋元時期墓葬壁畫的備酒圖上曾多次出現(xiàn)。至遲在北宋中期，精工制作、用于插花的陶瓷梅瓶已經(jīng)從實用的盛酒壺瓶中分離出來，在某些場合中專門用作花瓶。由于其個體較大，主要用于廳堂擺花，或用于供奉佛事。直到清代，“梅瓶”才作為花瓶中的固定器類，與觀音尊、鳳尾尊、膽瓶等一并列入“瓶之佳者”，其樣制與概念也才與今天習(xí)稱的“梅瓶”相對應(yīng)。

陶瓷梅瓶始見于唐代，宋代以后開始流行。國家博物館藏元代鈞窯月白釉梅瓶（圖1）形態(tài)飽滿，釉厚而潤澤，堪稱鈞窯瓷器中的精品。元佚名畫《第四嘎禮嘎尊者圖軸》（圖2）中，侍從手捧一梅瓶，瓶中插貯傲立的梅花，枝干粗細恰與瓶口相稱。

宋元時期還有一類瓶的形制和梅瓶類似，不過體量短矮，日本學(xué)者稱之為吐魯（嘟嚕）瓶（圖3）。這類瓶多燒造于宋金元時期的北方窯場，河北定窯、觀臺磁州窯等均有大量生產(chǎn)。有學(xué)者認為這種瓶式的流行可能由于北宋時期高桌椅興起不久，人們開始把桌案陳設(shè)器物的穩(wěn)定性作為考慮的一個因素，而矮梅瓶的穩(wěn)定性在瓶類當中是最好的，用作案頭清玩（圖4）較為合適。

宋元時期梅瓶作為花器的一種裝飾和造型，主要見于江西吉州窯的產(chǎn)品（圖5）。造型圓潤敦厚，口較大，頸與北方地區(qū)梅瓶相比略長。器身常彩繪梅枝斜逸，新月一彎，浮云相繞，有“疏梅月影一段香”的詩畫意境。黑釉與彩繪對比鮮明的冷峻色彩，自有“暗香疏影”的意味，插上花后，畫、瓶、花交相輝映，再現(xiàn)了《寒窗讀易圖》（圖6）中的士人逸趣。

清代，梅瓶作為陳設(shè)器，并用于插花后，為增強陳設(shè)的穩(wěn)定性，肩、腹、足部加寬，足外侈，更加穩(wěn)定莊重，口部有大有小，工藝細膩，部分口徑的增大也使得其能容納更多的花枝。郎窯紅釉因康熙四十四年至五十一年（1705～1712）時任景德鎮(zhèn)御器廠督陶官的郎廷極而得名。仿明永樂、宣德時期紅釉燒制，玻璃質(zhì)感強。國家博物館藏清康熙郎窯紅釉梅瓶（圖7）為清康熙景德鎮(zhèn)制。

（二）膽瓶

膽瓶為宋元花事中使用最廣的瓶式，一般上銳下圓、形若垂膽。膽瓶應(yīng)是從晉唐佛教用器中借用、演變而來，在保持其供奉用瓶功能外，也轉(zhuǎn)用于廳堂陳設(shè)的清供雅玩，最得文人青睞，《瓶花譜》將其列為“書室妙品”。樣式小巧的膽樣花瓶插放梅枝，與書卷、文房、茶具相映成趣，為士人書齋又添一縷清香。膽瓶制式繁多，變化多樣，涵蓋了明人所喜愛的花瓶樣類中的玉壺春瓶、鵝頸瓶、紙槌瓶等式。

細頸垂腹的膽瓶（圖8）是宋元詩畫中較常見的式樣。宋畫《風(fēng)檐展卷圖》（圖9）中，白釉小瓶置于長案之上，旁置香爐，香爐焚香、膽瓶插花，描繪出士人“開軒聽松濤、清風(fēng)翻冊頁”的快意生活。這類花瓶不僅為士人所好，也是閨閣花事的重要裝點。故宮博物院藏明《紅拂圖》中，侍女身后的方桌上陳設(shè)香鼎和梅花，瓶的式樣也是如此。

宋元另一類膽瓶為粗頸，頸長約為整器的三分之二，腹呈扁圓狀，小圈足，日本學(xué)者稱其為“下蕪形瓶”。宋人《梅花詩意圖》中，可見此瓶中梅枝叢逸的場景。這類瓶式在宋元之際以龍泉窯產(chǎn)品最為多見。吉州窯在南宋末到元代也生產(chǎn)這種器形的釉下彩繪瓶，紋樣或作枝蔓相繞，或繪海水滔滔（圖10）。

宋元膽式瓶類中最有代表性的一支是玉壺春瓶（圖11），造型多小口而微侈，長頸鼓腹，最宜插花容枝。玉壺春瓶最初因用來盛酒而美其名曰“玉壺春”，隋代已經(jīng)出現(xiàn)，陜西省禮泉縣（唐）長樂公主墓中便有一侍女雙手捧玉壺春瓶的壁畫，瓶內(nèi)插著一枝嬌紅的荷花和碧綠蓮蓬。宋代定窯、龍泉窯、景德鎮(zhèn)窯、汝窯、耀州窯、鈞窯都有燒制。日本法華經(jīng)寺所藏宋畫《迦諾迦伐蹉尊者》中，可見玉壺春瓶成對陳設(shè)于供案前的場景。

玉壺春瓶至明清時期漸變?yōu)殛愒O(shè)瓷，成為瓷器的典型器形。與早期相比，明、清景德鎮(zhèn)窯制品胎薄體輕，釉色瑩潤，有青花、釉里紅、五彩、斗彩、粉彩、素三彩諸多品種，非常精美。這件雍正斗彩玉壺春瓶（圖12）非常罕見。

許之衡《飲流齋說瓷》記：

玉壺春口頗侈，項短腹大，足稍肥，亦雅制也。天青、積紅者尤居多數(shù)。此式大半官窯，甚少客貨，而官窯又大半純色釉也。

這件乾隆款霽紅釉玉壺春瓶（圖13）口呈喇叭形，細頸，垂腹，圈足露胎，為淺淡火石紅色，足外撇。瓶口及器里為純白素釉，外表滿施純色霽紅釉，色調(diào)濃重，光潔瑩潤，呈深棗紅顏色，可愛誘人。

長頸瓶是宋代最為盛行的花器樣制，修長的頸既有利于約束成叢的散花，也方便容放單支的折枝花。此類瓶式多作盤口、長頸，口部有的為盤口，有的為寬侈口。前者口沿作斜向上的盤口，細長頸，扁腹，矮圈足，由頸至腹裝飾多周弦紋，又稱弦紋瓶（圖14）。日本天文二十三年（1554）《立花圖卷》所示花瓶樣制中，就有弦紋瓶的身影，稱為“荀形瓶”。目前存世文物中以龍泉窯為多，不僅見諸宋元窖藏、沉船遺跡，也多見于中日各博物館。

紙槌瓶（圖15）是北宋后期新創(chuàng)制的花瓶瓶式，有學(xué)者認為其器形受當時西亞地區(qū)玻璃器的影響。北宋晚期寶豐清涼寺窯已有生產(chǎn)，南宋中期以后龍泉窯的這類瓶的頸部開始加飾雙耳。日本大德寺藏南宋《五百羅漢圖》（圖16）中，此類花瓶陳于供案上的香爐兩旁，并插有盛開的牡丹。這種花瓶主要在貢御用的窯場里生產(chǎn)，推測可能是官方或?qū)m廷專門用于插花的器具。此類花瓶在《瓶式》《瓶花譜》和《遵生八箋》中均有提及，可見在明人眼中，也是書齋清供之佳品。

（三）花口瓶

花口瓶，長頸，均作喇叭形口，或花口，或卷沿，長頸，長鼓腹，部分為瓜棱腹，高喇叭形足；或為單色的青瓷（圖17），或以鑲嵌為飾。河北曲陽澗磁村定窯遺址出土的金代后期白瓷印花碗殘片，可見滿插四時花卉的花口瓜棱腹長頸瓶。

花口瓶（圖18）也常見于宋元時期墓葬的壁面裝飾，帶有明確的“香花供養(yǎng)”的祭祀供奉含義。陜西甘泉縣柳河灣村金明昌七年（1196）墓東北壁神龕（圖19）外，描畫著侍女托捧花口瓶的形象，花枝斜倚，以作花供，這一圖像恰與龕上“香花供養(yǎng)”的題記互證。

南方地區(qū)在南宋中期花口喇叭足花瓶漸趨沉寂后，于元中期興起了敞口、長頸的觀音尊式大瓶，也被稱為鳳尾尊（圖20）。主要為龍泉窯產(chǎn)品。這類喇叭口長頸瓶雖在宋元專作花瓶，但很少見于文人畫作與詩詞。從圖像資料看，此類瓶插花多花葉簇簇，與小枝橫斜、“花宜瘦巧、不宜煩雜”的書齋清供之品殊異。金元時這類花瓶燒造的窯場甚廣，大都體量高大，裝飾上也頗顯繁密熱烈，頗合庶民藝術(shù)的審美取向。有學(xué)者推測這一瓶式與器尚典雅、制樣端巧的書室陳設(shè)有所不同，應(yīng)是主要用作民間祭祀或禮佛的香花供器。

（四）仿古瓶

北宋中后期，隨著文化復(fù)古運動的興起，古器物的鑒賞和收藏漸成風(fēng)尚，從直接借用古老的三代和秦漢的青銅、玉質(zhì)禮器用于插花，到創(chuàng)新制作具有當代特色的仿古器物，充滿了士人對古代禮器與器用審美的推崇和欣賞。仿古禮器制作的花瓶大體萌發(fā)于北宋末期，發(fā)展于南宋、金、元，明代時十分成熟，形成了具有特色的仿古禮器造型的花瓶。溫壺、貫耳壺、環(huán)耳壺與花觚四類，是這種風(fēng)尚的代表。

琮式瓶（圖21）原屬于禮器，系仿照新石器時代良渚文化的玉琮外形加以變化而成，南宋官窯、龍泉窯均生產(chǎn)這種器形。琮式瓶在明代中后期流行用于插花，至清代依舊盛行（圖22），官窯、民窯均有燒制。琮式瓶在明代又被稱為“蓍草瓶”。明高濂在《遵生八箋》中對廳堂插花器的形制有詳細介紹：“堂中插花乃以銅之漢壺，大古尊罍或官哥大瓶，如弓耳壺、直口敞瓶或龍泉蓍草大方瓶，高架兩旁，或置幾上，與堂相宜?！?/p>

溫壺（圖23），考古報告中多稱之為“蒜頭壺”，《考古圖》與《重修宣和博古圖》中均有著錄，形制如漢代的青銅溫壺。溫壺不僅是宋以降文人津津樂道的古雅花器，也影響了日本花道的儀軌與器用。明人瓶花譜錄中對其亦有提及，因造型古雅，又因為其器形較小，宜于書齋，成為文人推崇的古銅花瓶樣制。

貫耳壺（圖24），形制多為直口、長頸、扁圓腹，頸部左右各出一筒形管狀耳。《重修宣和博古圖》所錄商周吉金彝器中，就不乏這一樣類的壺式，記名“貫耳壺”，這類追摹上古的銅壺樣式在宋元以降的畫作中（圖25）常用作插花之具，凸顯了士人青睞高古之風(fēng)。

環(huán)耳壺（圖26）的基本造型與貫耳壺類似，只是頸側(cè)雙耳作獸首銜環(huán)形?！吨匦扌筒┕艌D》記為“兩耳連環(huán)”“耳作犧首”。事實上，從出土與館藏文物看，宋元環(huán)耳壺除耳作犧首之式外，也見有龍首耳、象首耳、鳳首耳等造型變化。這一壺瓶造型用作花器，在宋元瓷器印花博古圖裝飾中表現(xiàn)得尤為清晰。

觚（圖27），原為商周青銅酒具樣式中的一支，形制多為大敞口、長身細腰，中腹有突出鼓起，下承喇叭形圈足；器身有時做出縱向的四出扉棱。這種三代古銅器樣式行至宋元，多移作插花之器，更為博雅君子引為書齋妙品（圖28），花觚也因此得名。

明代初期，觚形花瓶形成了一種特別適合于生產(chǎn)瓷質(zhì)產(chǎn)品的較為粗壯敦實的樣式（圖29），并成為供御用的標準樣式。以花觚插花，明清時期備受文人雅士推崇（圖30）。明張謙德在《瓶花譜》中說：“瓷器以各式古壺膽瓶、尊、觚、一枝瓶，為書室中妙品?！?/p>

二、盆景器

盆花器是用來種植花草或制作盆景的器具，自古以來多為陶瓷制品。漢代的十二峰硯山、河北望都東漢墓壁畫的盆栽植物圖形印證了漢、晉時代就已經(jīng)有了盆景器。北宋晚期徽宗皇帝在都城汴京修建“壽山艮岳”皇家園林時從南方搜羅來大量奇花異草，在河南禹縣的鈞臺、八卦洞附近設(shè)窯，專門燒造各種花盆和盆托。明清各朝皇帝也多特命景德鎮(zhèn)御窯廠燒造花盆器，品種眾多，式樣各異，有折沿式、長方、六方、八方、橢圓等式，以適應(yīng)不同用途。裝飾上以青花、五彩、單色釉者居多。晚清民窯花器大量入宮，人物、花鳥紋飾與當時風(fēng)行的各畫派風(fēng)格相呼應(yīng)。

宋代最名貴的瓷花盆品種是鈞窯專為宮廷燒制的玫瑰紫釉器，通常與花盆托一起使用。國家博物館藏宋鈞窯玫瑰紫釉海棠式花盆（圖31）造型端莊，色彩斑斕，晶瑩的天藍釉色中映現(xiàn)出宛如玫瑰般的紫紅色。盆底釉下刻“三”字，并在釉上刻“重華宮”及直書“金昭玉翠用”的款記，為清宮舊藏。傳世鈞窯瓷器中帶銘文的不多，都是北宋后期宮廷用瓷?？逃小爸厝A宮”“鐘粹宮”“景陽宮”“養(yǎng)心殿”等字樣者，是清代造辦處玉作匠后刻的。

據(jù)《造辦處各作成做活計清檔》記載，從乾隆十一年開始，皇帝開始有意識地命令內(nèi)務(wù)府工匠在陳設(shè)類鈞瓷上加刻陳設(shè)地點。如：

（乾隆十一年）正月二十三日，司庫白世秀來說，太監(jiān)胡世杰交均釉六方入角花盆二件……養(yǎng)心殿西暖閣；均釉渣斗二件……養(yǎng)心殿東暖閣；均釉高樁花盆二件……靜憩軒；均釉海棠盆連二件，漱芳齋。傳旨：俱各刻地名，欽此。于本月二十六日，司庫白世秀、七品首領(lǐng)薩木哈將均釉盆連一件盆底貼得地名字名樣持進，交太監(jiān)胡世杰呈覽。奉旨：將大地名準刻橫的、小地名準刻豎的。欽此。

可見，刻字的詔令下達后，先設(shè)計出擬刻的“地名字名樣”粘貼在盆底，送乾隆皇帝過目，得到的旨意是“將大地名準刻橫的、小地名準刻豎的”。從實物看，陳設(shè)類鈞窯瓷器底部刻寫的宮殿名即“大地名”在上自右向左橫刻、具體陳設(shè)的地點即“小地名”在下豎刻，這樣的布局是乾隆皇帝親自設(shè)計的結(jié)果。宋鈞窯瓷器在底部刻上列宮殿名，應(yīng)是分別陳設(shè)于各殿的文物。

明代早期承繼元代的風(fēng)格，花盆常為多角形，且強調(diào)高足的形制及裝飾。明代中期，多角形花器仍常見，但圈足造型趨向簡練。國家博物館藏明天啟青花折枝花卉六角長方盆（圖32），敞口折沿、深壁、高圈足，折角多邊的器形，強調(diào)器足的設(shè)計。類似的花器造型概念，在元代新安沉船出水的龍泉青瓷花盆中常見。

國家博物館藏清康熙五彩花鳥八方花盆（圖33）呈八方形，折沿，深腹。通體五彩裝飾，盆身繪花鳥圖，老樹新枝，梅花、玉蘭綻放，喜鵲棲于枝上，折角處繪翠竹紋。折沿上繪折枝花卉和飛鶴紋，近足處外壁凸起如意頭八個，內(nèi)繪折枝花卉紋。折沿下自右向左青花書“大清康熙年制”六字楷書款。底有一圓孔。

康熙官窯五彩瓷多為碗、盤等小件器物，大件器物有花盆、瓶類。此器形制較大，古樸渾厚，氣魄雄偉，畫工蒼勁有力，靜動相生，顯示出康熙時期制瓷的高超技藝。此花盆通常被用作一般花盆的外部套盆使用，故被裝飾得格外華美。

清代還有一種花盆為菱花式（圖34），以近于直的微曲廓線構(gòu)成豐潤端正的形體，以凹凸變化的曲線勾勒出菱花形的盆沿和足邊，腹部的棱線與菱花式口沿、足邊相呼應(yīng)，和諧美觀，是造型設(shè)計中實用與美觀融合一體的典范。這式花盆一般與盆托配套使用，是宮中最常用的陳設(shè)瓷。

盆與托配套使用的風(fēng)氣，宋代已興盛，明代早期以河南禹州燒制的鈞窯花器為人熟知。據(jù)觀察，花盆與托一起使用，適于多種植性喜濕潤的植物，如水仙、石菖蒲、蘭花、吉祥草（小葉萬年青）等。盆托可儲水，也具有保護植物根部的功能。如明代花藝家高濂《遵生八箋·燕閑清賞箋》下卷說種蘭的奧秘：“盆下有竅，不可著泥地安頓，恐蚯蚓從孔中潛入，損侵花根?！睘槎沤^蟲害，盆與托配套使用，應(yīng)是愛花者的考量。國家博物館藏清雍正藍釉帶托花盆（圖35）圓形，折沿，深腹，圈足，底有四個滲水圓孔。盆托圓形，廣底，淺腹，折沿，圈足。兩器通體施青金藍釉，足內(nèi)無釉，均陰刻“大清雍正年制”六字三行篆書款。

桶狀花器在清代常出現(xiàn)，且多用以種植萬年青為主，取其“一統(tǒng)萬年”的吉祥諧音意。國家博物館藏清乾隆仿漆木釉帶座花盆（圖36），侈口，深壁，平底，器表施赭紅色彩為地，黑線分隔并繪樹結(jié)鬼面木紋，再施透明釉，高溫一次燒成，為清康熙以來高溫釉下彩的延續(xù)。紋路類似花梨木，整器呈現(xiàn)木桶造型，別出心裁。據(jù)史料記載，清雍正五年景德鎮(zhèn)御窯場已開始燒制仿木紋的瓷器，乾隆時制作更為廣泛，釉面比雍正時更富于變化。此花盆仿木紋紋理清晰，釉面質(zhì)感逼真。

國家博物館藏清咸豐紅彩金魚紋長方形花盆（圖37），在白釉上刻劃水波紋為地，上繪紅魚紋，“魚”與“玉”同音，金彩描繪魚紋，寓有“金玉滿堂”吉祥之意。這種紋飾在道光、咸豐時期的瓷器上較為常見。咸豐時期雖處于清代晚期，但制瓷技藝處在咸同中興期。從咸豐朝開始，官窯瓷器再次興起以楷書寫款為主的風(fēng)氣，改變了自乾隆朝以來篆書年款為主的局面。咸豐款識端莊秀麗，剛勁有力。此器造型端莊，制作精細，為清代咸豐官窯的精細之作。

清中晚期以來，畫風(fēng)充滿吉祥意味，也間接影響慈禧太后時期宮中花器紋飾設(shè)計的選擇。這一時期的花盆常以吉祥文字作為紋飾。國家博物館藏清晚期粉彩富貴吉祥花盆（圖38），敞口，直筒器身，以“吉祥富貴”四大字直書，筆畫內(nèi)填綠葉、牡丹、茶花、蓮花等折枝花卉，寓意藉由天地萬物的力量，以植物為象征，求長壽之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