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宋光：音樂學界的“百科全書”

蘇楓

趙宋光：著名音樂理論家，星海音樂學院首任院長，廣東省音樂家協(xié)會前主席，中國音樂美學學會會長，旋律學學會會長，律學學會會長，中國大百科全書音樂舞蹈卷編輯委員會常務副主任。

2022年11月25日至26日，第二屆華茂美堉獎頒獎典禮暨第三屆東錢湖教育論壇在寧波東錢湖隆重開幕。活動以華茂美堉獎為龍頭，以“美堉未來”為主題，聚焦基層一線，傳播大美育理念；通過線上和線下相結合方式匯集國內(nèi)外政界、學界、文藝界等各領域人士，共同探討大美育的未來。

作為第二屆華茂美堉獎被提名人，趙宋光在音樂美學、音樂教育、律學、哲學、教育學等諸多領域著書立說，被稱為“百科全書式學者”。其中，音樂自始至終貫穿了他的一生。

2023年，著名音樂理論家、星海音樂學院首任院長趙宋光迎來了92歲誕辰。他為中國乃至世界音樂留下了數(shù)不盡的璀璨星輝。

趙宋光從事音樂教育近?70?年，是作曲、調(diào)式、和聲教授，先后就讀于北京大學哲學系、燕京大學音樂系、中央音樂學院理論作曲系和德國萊比錫音樂學院。他創(chuàng)立的“五度相生調(diào)式體系”建立了區(qū)別于歐洲大小調(diào)體系的中華民族音樂調(diào)式體系，被業(yè)界認為“具有學科理論的奠基性意義”。

鋼琴是趙宋光的音樂啟蒙。

趙宋光出生于1931年的浙江湖州，父母受過新式教育，沐浴過新思想，所以有著新潮的家風，這讓趙先生天馬行空的創(chuàng)造性想象力獲得了較好的發(fā)展。

從小，他便展現(xiàn)出“坐得定”的長處。10歲時，他隨姐姐學琴，一次能彈七小時，直到母親來尋才肯休息。趙宋光17歲時，正是解放戰(zhàn)爭的最后一年，他被迫中斷學業(yè)，看書自學。也就是在這段艱苦的日子里，趙宋光偶然得到了一本清代學者陳澧的《聲律通考》，第一次得知了中國的音律概念。

熱愛鋼琴的他立刻想到，中國古代沒有鍵盤，那么用西洋人的鍵盤可否還原古人的智慧？

于是，受到書中“六律六呂”概念啟發(fā)，他設計了“律呂式鍵盤”?！斑@種鍵盤最重要的功能就是‘轉調(diào)簡化’。西方音樂有十二個調(diào)，但是這個鍵盤可以很方便地轉調(diào)”，每每聊起他的得意之作，趙宋光總是雙目炯炯，“可以說是‘一種指法，通行無阻’！”

18歲那年考大學，他在考北師大音樂系的時候彈奏了貝多芬的《悲愴奏鳴曲·第一樂章》，被順利錄取，同時他還考上了北京大學哲學系。時值建國前夜，北大校園氣氛濃烈，加上他對哲學的興趣，思慮良久之后他選擇了后者。

1949年，趙宋光進入北京大學，那支鍵盤模型也一直裝在他的皮箱里，隨著他奔赴四方。

那時，在北大有一臺三角鋼琴，他時常過去彈彈，琴聲在教學樓里蕩漾開去，就這樣，哲學系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彈琴不錯。系里有一位胡世華老師，有一天找他談話：“哲學你現(xiàn)在有了這個基礎以后可以自修，但是音樂是不能耽誤的，音樂要是打不好基礎，以后要是自己弄，那是不可能的，你應該趁早專攻音樂?！痹诤蠋煹墓膭钕?，他又重燃起對音樂的熱情。

之后，在歐洲留學的時候，有一天趙宋光在一家小書店里翻到了一本《二十世紀實用和聲技法》?！皵?shù)理與和聲，這兩個毫不相干的東西居然可以結合起來研究！”趙宋光頓時醍醐灌頂，也因此確定了未來的研究方向。

1953?年，趙宋光在中央音樂學院任教時得到院領導的支持，第一次把模型變成了一臺能真正演奏的鋼琴。

“鍵盤式樣的改組，是東方古代律呂觀念與西方近代工業(yè)文明碰撞之后的必然?！绷钠疰I盤的誕生，趙宋光卻格外謙虛，“我的個人創(chuàng)作只是其中的小小浪花?！?/p>

1957年，趙宋光設計出《和聲方位圖》初稿，把大和弦與小和弦連成了網(wǎng)，清晰而形象地展示了自然大小調(diào)之間的色彩特征、調(diào)式之間的關系。

“在他之前，和聲學與律學是分開的，趙宋光這位‘全能型’選手，用一張圖打開了兩者間的壁壘。”作家、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研究推廣者劉紅慶認為，《和聲方位圖》就像是音樂界的元素周期表，把看不見也摸不著的聲音變成了可以量化和直觀感受的元素。

1964年，長達15萬字的《論五度相生調(diào)式體系》書稿在上海出版。這本書從概念到調(diào)式解構，對中國傳統(tǒng)戲曲與民歌調(diào)式進行了全面的梳理，用民族調(diào)式與西方調(diào)式分庭抗禮?！艾F(xiàn)在我們分析民歌和調(diào)式特點時，大家依然在用趙老師的觀點?！薄吨袊迓曅哉{(diào)式和聲的理論與方法》的作者樊祖萌這樣評價，“趙宋光是研究我國民族調(diào)式的先驅者?！?/p>

趙宋光的一生都奉獻給了學術研究與教育，不論是留學歸來在北京任教，還是20世紀80年代來到廣州執(zhí)起星海音樂學院的教鞭。一直到90歲高齡，他始終堅守學術陣地，從未離開過一線教學。

難能可貴的是，他不是在象牙塔里空談理論，而是身體力行地努力將理論與實踐統(tǒng)一起來。1978年開始，他受邀在北京育民小學執(zhí)教五年，實踐他的數(shù)學教育新美育觀。他提出的“操作完形”“理性直觀”的“以美引真”教學創(chuàng)新原則，作為他“立美教育”思想的堅實支柱，培養(yǎng)出了一批優(yōu)秀學生，有的已成為學界的佼佼者，課題實驗成果獲得了教育界的高度評價。

1982年，他嘗試了幼兒園數(shù)學立美教育方案的設計，并在兒童教育實驗之路上踐行了“立美教育”，即兒童的教育須比照人類進化的歷史進程，使用工具與符號的操作與言語相伴、鑲嵌，在教學活動中構建起美的形式。他認為立美教育的任務是：通過建立操作完形，構建理性直觀，達到融會貫通的境界。

之后，他在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講過和聲課，知名作曲家郭文景、葉小鋼、張小夫、劉索拉等都是他的學生。

“只有首先成為大眾的知心，才能成為大眾的知音?！壁w宋光在來到星海音樂學院時說道。如今，星海音樂學院是華南地區(qū)唯一的高等音樂專業(yè)學府、碩士學位授予單位。而趙宋光則是學院音樂社會學方向的首批碩士研究生導師。千千萬萬個學子從這里畢業(yè)，將美妙的音樂帶出學校，傳唱五湖四海。

“孜孜不倦、奮飛不輟”可謂是趙宋光學術研究精神的最佳寫照。他的長子趙小剛介紹，因為音律學涉及數(shù)學計算，古稀之年的趙宋光還請他使用Excel表格幫忙做矩陣，方便讀者理解，“比傳統(tǒng)的比例陣更直觀，也更容易計算，不少學生都贊效果好?！?/p>

2018年，星海音樂學院音樂學系舉辦“《黃河大合唱》創(chuàng)作80周年學術研討會”，趙宋光在會議現(xiàn)場專注地聆聽、認真地做記錄。

2019年以前，星海音樂學院但凡有重大的學術活動，趙宋光每逢受邀必出席，即使坐著輪椅也會堅持參加。

“趙爺爺對于多種語言外文文獻都暢讀無阻，興起時還到他的律呂鋼琴前即興演奏，琴聲鏗鏘有力。”一名星海音樂學院的學生在參加了趙宋光的學術分享會之后寫道，“我竟然在一位爺爺身上看到了‘少年感’！”

如今，年過九旬的趙先生身體已經(jīng)大不如前，也很少出席活動，然而音樂依舊激發(fā)著他的大腦。他偶爾還會寫點文字，對于學生和朋友的探望，也充滿期待。他的學生祁斌斌回憶，每次拜訪，趙宋光都會坐在鋼琴前，指著樂譜上的字母耐心解釋：“C大調(diào)與G大調(diào)、F大調(diào)都是純五度關系，與上面的E大調(diào)、下面的降A大調(diào)是大三度關系……”興味盎然，孜孜不倦。

普羅米修斯盜取宙斯的火種，為人類帶來了光明；趙宋光擷取音樂的精髓，為民族和世界音樂藝術與美學的發(fā)展帶來了別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