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和森：毛澤東的學友、會友、戰(zhàn)友

蔡和森熱切地希望毛澤東：“我愿你準備做俄國的十月革命。這種預言，我自信有九分對?！?/p>

蔡和森（1895-1931），湖南永豐人。毛澤東湖南省立第一師范學校同學。1921年12月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黨早期的重要領導人。1931年8月4日犧牲。

青年毛澤東與蔡和森意氣相投、志同道合，他們在尋求救國救民真理的途徑上，一個側重在國內研究中國實情，一個側重在國外研究國際共產(chǎn)主義運動，共同圍繞“改造中國與世界”這個目的，相互應和、取長補短，最終成長為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

“救國必先重二子”

毛澤東在湖南省立第一師范時，與蔡和森在同一級。兩人均為學生中的佼佼者，都有胸懷天下的偉大志向和刻苦奮進的精神。

1912年，蔡和森在雙峰高等小學讀書時，在本子上寫下范仲淹的名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以此勉勵自己牢記百姓的苦難生活。同樣，毛澤東讀了《盛世危言》和抨擊帝國主義瓜分中國的小冊子，萌發(fā)了愛國思想，認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兩人都嗜書如命，思讀結合。毛澤東在童年時代就讀遍了韶山?jīng)_能夠讀到的書，他常常在深夜里把屋子的窗戶遮起，躲到被子里看書；1912年毛澤東在湖南省立圖書館自修半年，每天早晨圖書館一開門就進去，關門才出來，只中午停下來買兩塊米糕作為午飯。蔡和森身上僅有一個銅板時，寧愿餓肚子，也要到圖書館去看書。

他與毛澤東對于“新學”與“舊學”，“中學”與“西學”相互關系的見解，幾乎完全一致。他們經(jīng)常聚在一起討論學問，探討時事。1918年4月，新民學會在長沙劉家臺子蔡和森家成立，毛澤東、蔡和森同是發(fā)起者和領導者。會議通過了毛澤東負責起草的《章程》，《章程》規(guī)定學會的宗旨為“革新學術，砥礪品行，改良人心風俗”。學會的紀律為：不虛偽，不懶惰，不浪費，不賭博，不狎妓。蔡和森引證《禮記·大學》篇中有“在明明德，在新民”和梁啟超在《新民是當務之急》一文中對“新民”所作的解釋，“采補其本無而新之，以建設中國一種新道德、新思想、新精神”，給學會取了名字。

1918年春，毛澤東和蔡和森各帶一把雨傘，腳穿一雙草鞋，身無分文，徒步游學。他們在大半個月內游歷了湘陰、岳陽、平江、瀏陽等五縣，感受各地風土人情，了解百姓疾苦。出發(fā)時，他們和家人說兩三天就回來，但半個月才歸?；丶視r，蔡母問他們：“你們身無分文，在外生活怎么過？”蔡和森說，這次游學雖然身無分文，但“潤之會寫字，替人寫橫幅對聯(lián)，人家就給點酬金……我倆在‘見人說話，遇事幫忙的八個字之下，得益不少?？磥恚煜罗r(nóng)民是一家，只要樂于助人，走遍天下都不怕呀！”。

當時，毛澤東、蔡和森、蕭子升被稱為“湘江三友”。毛澤東、蔡和森二人更是“怪人”，他們的思想、生活都與眾不同。李立三在《紀念蔡和森》中寫道：“遠在五四運動以前，在湖南的一般先進青年中，就盛稱毛蔡之名，而奉之為表率。”

不但青年們愿與毛澤東、蔡和森交往，老師對他們也十分器重。在一師任教的楊昌濟就極其推崇他倆，常向好友推薦這兩位得意門生。他家還特意辟了一間房子供他們聚會活動。

楊昌濟臨終前寫信給好友章士釗說：“吾鄭重語君，二子海內人才，前程遠大，君不言救國則已，救國必先重二子?！薄岸印本褪侵该珴蓶|和蔡和森。

對蔡和森關于建黨的主張和具體思路，毛澤東稱“我沒有一個字不贊成”

1918年，新民學會討論會友“向外發(fā)展”問題。會議認為留法勤工儉學有必要，應盡力進行。25日，蔡和森先行進京進行聯(lián)絡，認為留法勤工儉學“頗有可為”。

蔡和森及時向毛澤東寫信說明在京聯(lián)絡情況，多次催毛澤東早日來京，說“吾輩須有一二人駐此，自以兄在此間為最好”；“兄對于會務，本有經(jīng)綸天下之大經(jīng)、立天下之大本的意趣，弟實極其同情”；“弟事殊不好為計，故亦望兄來指教”。蔡和森在給朋友鄒彝鼎的信中還說：“駐京唯有潤之兄最宜，弟則反恐不經(jīng)濟?！?/p>

毛澤東回信同意上京，蔡和森無比高興，回信表示：“只要吾兄決來，來而能安，安而能久，則弟從前所慮種種，皆不成甚問題；蓋所仰賴于兄者，不獨在共學適道，仰尤在與立與權也。”從蔡和森信中，可以看出他對毛澤東的倚重。他在同學和友人中極力推崇毛澤東。當年和他一起留法的沈宜甲回憶：“對于友輩，和森最稱道者為毛主席，云人生少年緒合至重要。蔡和森云，毛主席為了不起的人物，是‘坐定如山，意堅如鐵，言不及私，只為天下大事。勸我必須與毛主席也成為好友?！?/p>

五四運動爆發(fā)后，毛澤東和蔡和森分別在湖南、北京參加了游行示威。毛澤東在《湘江評論》上刊載文章：“我們不說，誰說？我們不干，誰干？”“我們總要努力！我們總要拼命地向前！”蔡和森則表示：“吾輩不努力為先，尚讓何人去做？尚待何時去做？”

1919年12月中旬，毛澤東到上海為蔡和森等赴法勤工儉學的人員送行。此后，雖然通信不便，一封信件經(jīng)常要幾個月輾轉才能寄到，但兩人書信往來非常頻繁。

蔡和森給毛澤東寫信，介紹到法國后自己和其他新民學會會員的情況，談論自己的打算，并利用得天獨厚的條件，把在法國接觸到的西方社會思潮介紹給毛澤東。1920年5月28日，他在給毛澤東的長信中說：“我在法大約五年，開首一年不活動，專把法文弄清，把各國社會黨、各國工團以及國際共產(chǎn)黨，盡先弄個明白。一面將社會、工團、無政府、德謨格拉西（民主）……加番研究。一年中以蠻看報章雜志為事，一年后兼習說話聽講?！?/p>

毛澤東給蔡和森寫信，則介紹國內的情況和新民學會發(fā)展、個人發(fā)展的計劃。對于蔡和森、向警予沖破封建枷鎖，追求自由愛情的做法，他十分贊賞，號召國內的會員向他們學習：“聽得‘向蔡同盟的事，為之一喜，向蔡已經(jīng)打破了‘怕，實行不要婚姻，我想我們正好奉向蔡做首領，組成一個‘拒婚同盟?！焙髞砻珴蓶|與楊開慧、李富春與蔡暢等，都是受到“向蔡同盟”的鼓舞而結成的革命夫妻，并在當時的社會形成了一種嶄新的婚戀風尚，即主張志同道合的結合，不要舊式婚姻的繁瑣和陋習。

雖相隔萬里，但相互促進，這個時期成為蔡和森與毛澤東思想發(fā)生質的飛躍的一個時期，他們在1920年秋冬間由激進的民主主義者轉變?yōu)轳R克思主義者。

1920年7月，蔡和森、向警予、李維漢等召集新民學會旅歐分會和工學世界社社員共20余人在杜吉公園開會，史稱“蒙達尼會議”。蔡和森和蕭子升在討論“改造中國與世界”的問題上出現(xiàn)意見分歧，兩人分別寫信將各自主張告訴國內的毛澤東，征求他的意見。

蔡和森給毛澤東的信共有2700余字，后來毛澤東在編輯《新民學會會員通信集》時，將它加了一個“給毛澤東信——社會主義討論，主張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標題。

信中，蔡和森稱毛澤東為“潤之兄”。他首先從闡明共產(chǎn)黨性質的角度入手，強調指出建立中國共產(chǎn)黨是中國革命的迫切需要，是近代中國社會政治經(jīng)濟發(fā)展的必然結果。他說：“我近對各種主義綜合審締，覺社會主義真為改造現(xiàn)世界對癥之方，中國也不能外此。社會主義必要之方法：階級戰(zhàn)爭——無產(chǎn)階級專政?！彼J為，無產(chǎn)階級革命運動有“四種利器”：黨、工團、合作社、蘇維埃。而在這“四種利器”中“先要組織黨——共產(chǎn)黨。因為它是革命運動的發(fā)動者、宣傳者、先鋒隊、作戰(zhàn)部，以中國現(xiàn)在的情形看來，須先組織它，然后工團、合作社，才能發(fā)生有力的組織”。在信中，蔡和森還熱切地希望毛澤東：“我愿你準備做俄國的十月革命。這種預言，我自信有九分對。因此你在國內不可不早有所準備?！?/p>

因當時交通條件的制約，蔡和森這封寫于1920年8月的信，一直到11月才跨越重洋送到毛澤東手中。

接到信后，經(jīng)過深思熟慮，12月1日，毛澤東給蔡和森寫了一封近5000字的回信，表明了自己接受馬克思主義，走俄國十月革命道路的理想。在信中，毛澤東反對了蕭子升的主張，對蔡和森提出的組織共產(chǎn)黨，實行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主張，“表示深切的贊同”。

蔡和森在焦急等待毛澤東回信期間，又給他寫下一封長信。這封長達6000余字的信系統(tǒng)而深刻地論述了他對建立中國共產(chǎn)黨的主張和具體思路。毛澤東在后來編輯《新民學會會員通信集》時，把這封信加了一個“共產(chǎn)黨之重要討論”的標題。

信中，蔡和森闡明了建立共產(chǎn)黨的主要辦法和步驟。他指出，一定要“嚴格地物色確實黨員”，“烏合之眾不行，離開工業(yè)界不行”。這些人應確信馬克思主義，堅信共產(chǎn)主義，“不能確信主義及遵守的除名”。

為了建設一個強有力的組織，蔡和森強調要實行民主集中制和要有嚴格的紀律。他說：“黨的組織為極集權的組織，黨的紀律為鐵的紀律，必如此才能養(yǎng)出少數(shù)極覺悟極有組織的分子，適應戰(zhàn)爭時代及擔負偌大的改造事業(yè)?！?/p>

關于組建黨的步驟問題，他認為應該“結合極有此種了解及主張的人，組織一個研究宣傳的團體及出版物”加以深入的宣傳和組織，“分布各職業(yè)機關、工廠、農(nóng)場、議會等處”。提出“現(xiàn)在就要準備”，可“潛在從事”。待各方面條件成熟，“然后明目張膽正式成立一個中國共產(chǎn)黨”。

蔡和森充滿激情的來信，讓毛澤東產(chǎn)生了強烈共鳴。1921年1月21日，毛澤東熱情回復：“唯物史觀是吾黨哲學的根據(jù)”，“你這一封信見地極當，我沒有一個字不贊成”。并告訴蔡和森國內建黨情況：“黨一層，陳仲甫（陳獨秀）先生等已在進行組織?！?/p>

毛澤東稱“一個共產(chǎn)黨員應該做的，和森同志都做到了”

1921年底，蔡和森回國。1922年7月，蔡和森出席中共二大，并被選為中央執(zhí)行委員，任宣傳部部長和中央機關報《向導》主編。毛澤東因為種種原因未能出席中共二大。直到1923年6月，兩人都出席了中共三大，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選出陳獨秀、毛澤東、羅章龍、蔡和森、譚平山五人組成中央局。毛澤東為中央局秘書。

中共三大召開后，毛澤東、蔡和森兩家同住在上海閘北的三曾里。蔡家住樓下后廂房，毛家住樓下前廂房。樓下堂屋是招待客人休息的地方，樓上堂屋是中央局開會的地方。在前廂房，蔡和森同毛澤東經(jīng)常研究《向導》周刊的稿子。在后廂房，向警予同楊開慧為女工夜校編寫教材，兩人經(jīng)常并肩攜手去女工夜校授課。兩家親如一家。

1927年8月7日，八七會議召開。會議有三項議程：一是共產(chǎn)國際代表作報告；二是中央常委代表作報告；三是改選中央政治局。在選舉臨時中央政治局時，氣氛十分熱烈。共產(chǎn)國際代表提出了一個臨時政治局名單，蔡和森進入中央政治局常委，而毛澤東榜上無名。在蔡和森的一再建議下，毛澤東被選為政治局候補委員。他說：“和森之所以反對國際代表提出之名單，是因為除加一蘇兆征同志及羅亦農(nóng)同志外，一切皆是舊人”，“毛澤東……亦未在列，而如和森反在名單內有地位”，“毛澤東應加入”。

為駁斥關于毛澤東和蔡和森企圖組織左派的誣蔑，蔡和森聲明：“和森與毛澤東同志之關系，絕對不是什么企圖組織左派；只因澤東一向反對中央農(nóng)民政策，1926年冬季以來，完全代表湖南土地革命的傾向，為一切敵人之所痛恨，而為一切農(nóng)民之所歡迎。所以馬日事變后，和森主張回湘工作，八七會議時又主張他在中央?！?/p>

大革命失敗的危急關頭，蔡和森支持毛澤東的正確意見，主張土地革命和獨立展開武裝斗爭。正是因為毛澤東、蔡和森等一批共產(chǎn)黨員的堅持，挽救了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產(chǎn)黨。

1928年，中共六大在莫斯科召開，蔡和森出席了會議。當時，毛澤東創(chuàng)建了井岡山革命根據(jù)地。蔡和森在大會上作了重要發(fā)言，他的發(fā)言對毛澤東是非常有力的支持。毛澤東雖未出席大會，卻被選為中央委員。

此后，蔡和森長期在上海和莫斯科兩地工作，1928年被撤銷政治局委員和中央宣傳部部長之職。

1931年初，他從蘇聯(lián)回國，提出想去江西蘇區(qū)，但中央派他去恢復剛被破壞的廣東省委。因廣州已難立足，他在香港聯(lián)絡同志開展工作。6月，顧順章叛變，帶特務抓捕了蔡和森。1931年8月4日，蔡和森犧牲。（詳見本刊2021年第4期《犧牲》）

毛澤東很久以后才得知這個慘痛的消息。1939年5月，他與人談話時提到蔡和森，沉默了良久，說：“一個共產(chǎn)黨員應該做的，和森同志都做到了?！?/p>

1938年，毛澤東通過周恩來派人到湘鄉(xiāng)把蔡和森的子女接到重慶，以后又設法送到蘇聯(lián)。1946年1月8日，毛澤東給正在蘇聯(lián)求學的蔡和森的兒子蔡博等人寫信，鼓勵他們不斷進步，成為將來建設新中國的有用人才。

（責編/張超 責校/陳小婷 來源/《毛澤東和他的同學們》，李麗著，團結出版社2017年5月第1版；《同學少年救國志 毛澤東與蔡和森的書信往來》，田心/文，《中國紀檢監(jiān)察報》2021年2月6日；《蔡和森與毛澤東：學友、會友、戰(zhàn)友》，羅興湖/文，人民網(wǎng)2013年12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