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我用一瞬間定格一生,我一定會選擇跑起來的一瞬。連吹拂著胸膛的風,都會隨著跑動的姿態(tài)定格,成為永遠的記憶。
那個暑假,在外地上大學的表哥回了家。表哥想成為國家二級運動員,于是早早地制定了假期計劃,并將它貼在墻上。我湊過去一看,發(fā)現有一條安排是晚飯后去田徑場跑步。上學期間可以跑步的時間不多,我本著鍛煉自己的想法,參與了表哥的跑步計劃。
晚飯后,太陽漸漸西沉,不久便起了風,仿佛告訴我現在跑步正是時候。
開始跑步時,表哥絲毫沒有等我的意思,戴上耳機后就邁開大步徑直向前。這時我精力充沛,野心勃勃,想著一定要跟緊表哥,展現自己的實力??闪钗殷@訝的是,表哥就像一根秒針,始終保持著較快的速度,不知疲倦地轉過一圈又一圈。而我的實力也展現出來——多時沒有像這樣劇烈運動,身體已開始了抗議。在腹部的左邊,說不清是哪個器官,開始隱隱作痛。我只好放慢了步伐,減小邁步的幅度,同時用左手按壓疼痛處,希望能有所緩解,可終究是無大用處,只得認輸,轉而開始了行走,最后干脆坐在了草坪上。
看著表哥的身影從我眼前一次次掠過,我一言不發(fā),心中卻已波濤洶涌。跑了十三圈后,表哥打算回家了。返程路上,表哥拍拍我的肩說,多練練就行了。我默默點頭,接著忍不住問自己,人與人的體能差距真這么大嗎?回家路上,晚風直直地撞擊著我的身體,將我唯一可視為戰(zhàn)利品的汗液也給帶走了。黑云籠罩了天空,我的心里已經下起了雨。
就這樣過了幾天,姐姐也參與進來。表哥依然一馬當先,已經習慣這種差距的我只是機械地擺動著腿,大汗淋漓地跑著。不知跑了多少圈,我感覺體力快透支了,便開始喘著粗氣走路,慢慢調整自己。這時一個人影靠了過來,我稍稍一轉頭,發(fā)現是姐姐來送水了——她不久前已坐在草坪上休息了——帶著一種抑制不住的喜悅,她不停地夸我好棒。我十分疑惑,甚至覺得她在諷刺我——我落后了表哥那么多,有什么值得夸贊的?姐姐卻說:“你一直在跑啊,哪怕已經很累了,還一直堅持著?!?/p>
我似乎在這一刻醒悟了。我為何要固執(zhí)地盯著表哥呢?我的目的,在跑起來的時候就已經達到了。當我奔跑時,風也向我跑來,它帶走我的炎熱,我的沮喪,我的自卑,告訴我那個跑在風里的少年正在別人的眼里閃閃發(f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