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顧妍,我有一個哥哥叫顧文。
爸爸在外地工作,常年不回家;媽媽是醫(yī)生,常常要上手術(shù)臺。所以,這個家里成天就剩下我和哥哥相依為命。照理說,這種境遇下我倆更應(yīng)該相親相愛,可事實并非那么一回事。
又是周六,起床后都快中午了。做好的早餐已經(jīng)在桌子上,旁邊還有媽媽的留言:一人一個煎蛋,一定要吃掉。煎蛋我最喜歡,這個留言是給哥哥看的。果真,剛坐到桌旁,顧文就一臉壞笑:“煎蛋,你吃兩個,你正長身體?!薄皨寢屨f了,一人一個,不許耍賴。”我早就看穿他的心思。要是媽媽在家,他準(zhǔn)老老實實的。
“別介呀,我是好心。”他繼續(xù)討好。
我左手拿著油條,右手端著碗,低著頭大口喝著瘦肉粥,理都不想理他?!耙唬形缥艺埧?,買你最愛喝的燒仙草?”他可憐兮兮地說道。
難得他大方,看來真是對煎蛋討厭至極。反正我也愛吃,又有喝的,劃算。這么想著,我便爽快地干掉了兩個煎蛋??粗依峭袒⒀实臉幼?,顧文不懷好意地說:“你這個吃相,嘿嘿,會嚇跑一堆男生吧。”“顧文!”我大吼一聲,他嚇得趕緊低下頭去。真是,剛幫完他的忙,他就過河拆橋,世上哪有這樣的哥哥。
我光顧著跟他置氣,一下子忘記了我倆的約定??吹剿蝗患涌焖俣龋也乓庾R到他要搶先吃完。“好了,誰后吃完誰刷碗,不好意思呀!”他把碗筷一推,起身離開了餐桌,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還是我媽說得對,“你哥一肚子壞水”。中午,我終于喝上心心念念的奶茶,可一想到上午被他占了上風(fēng),氣就不打一處來,嘴里的奶茶都不甜了。
下午是全?;@球決賽。我們班的蕭山作為前鋒,將代表高一出戰(zhàn)。
本來我是一個運(yùn)動白癡,從來不關(guān)心這些比賽??伞白砦讨獠辉诰啤保灰惺捝匠霈F(xiàn)的地方,肯定有我的“星星眼”跟隨。蕭山不僅籃球打得好,學(xué)習(xí)也好,而且人長得很帥。高高的身材,又黑又亮的雙眸,如劍鋒般的眉毛,渾身透著俊朗之氣。怎么說呢,就像武俠劇里走出來的少年英雄,自帶主角光環(huán)。
不光我,我們班,差不多整個年級的女生都圍在籃球場旁了。大家心照不宣,都想趁機(jī)一睹蕭山的風(fēng)采。
“咦,不是吧?!蔽以谟瓚?zhàn)的隊伍里,居然看到了顧文。只知道他平時愛打籃球,沒想到他居然還能代表年級參戰(zhàn)。看到他穿著籃球服站在隊伍里,一點兒也沒有平日里的嬉皮笑臉、玩世不恭。
“嗨,那不是你哥嗎?”閨蜜楚然也是一眼就看到了顧文?!斑@下你可為難了?!薄盀殡y什么?”“當(dāng)然是為誰加油呀!”楚然神秘地一笑。
“切,當(dāng)然是支持蕭山了?!蔽也患偎妓鞯鼗卮?。不知怎地,我跟她吐槽過我哥無數(shù)次,可她總為他辯解,覺得他也有不少長處。
比賽開始了,我比場上的運(yùn)動員還緊張,全程追蹤蕭山的身影,比攝像機(jī)都靈活?!鞍パ剑愕故莻髑蜓健!蔽医辜钡睾爸???裳垡娭虮桓叨M的隊員搶走了,緊接著一個扣籃……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們高一組的表現(xiàn)仍然不佳。
比賽暫停,運(yùn)動員短暫休息?!霸趺礃??你哥我沒給你丟臉吧?”顧文跑了過來,一臉驕傲?!罢l管你。”我的眼睛還定定地瞅著蕭山。
“哼,你……看我一會兒怎么收拾這小子。”顧文發(fā)現(xiàn)了我的秘密,“噌”的一下跑開了。
后面的事不用說了,高一輸了,蕭山臉上掛著落寞的神情。我想,他肯定想不通為什么有個小子一直緊緊地防他,甩都甩不掉??龋f別讓他知道那是我哥,否則他不得恨死我呀。
“那小子有什么好!”顧文總在我面前嘀咕這句話。我扭頭把房門關(guān)上,就聽見他在門外大叫:“小屁孩也有心事啦?!本o接著就是一陣哈哈大笑。
有一陣,可能是學(xué)業(yè)壓力太大,我竟然大把大把地掉頭發(fā)?!澳阍摬粫d了吧?”看著衛(wèi)生間掉落的長發(fā),顧文有些擔(dān)憂。
“你會不會說話?”關(guān)心人都這么討人厭,我真不明白爸媽為什么給他取名“顧文”。一點“文氣”都沒有,反而滿嘴“痞氣”,不如今后就叫他“顧痞”吧,這才名副其實。
幸虧媽媽是醫(yī)生,帶我及時檢查了身體。沒有什么大礙,喝幾服中藥調(diào)養(yǎng)一下就可以了。
“好苦呀,不想喝?!蔽页蛑嗪谏乃幰?,眉頭緊蹙?!拔业故窍胩婺?,可我喝了不管用呀?!蔽叶歼@么難受了,顧文還在拿我開涮。
沒有辦法,我不想失去我的秀發(fā),更不想讓他看我笑話?!澳阕唛_點?!蔽覜]好氣地說??深櫸哪兀徊活櫟貒?。我長舒一口氣,用左手捏住鼻子,右手端起藥碗,一陣猛灌。這個法子還挺管用,沒有那么惡心。我正得意,沒想到一松手就打了個嗝,藥味立馬充斥口腔。就在我想要嘔吐之際,顧文快速往我嘴里塞了一顆冰糖。
甜甜的味道一下子占據(jù)了我的味蕾。那種感覺,就像把整個春天含在嘴里,剛才的反胃立馬消失不見了?!拔以趺催@么傻,沒想提前準(zhǔn)備塊糖呢?”原來顧文黏著我,是為了這個呀。
想到我之前冤枉了他,我有些不好意思。剛想開口說謝謝,顧文搶先說道:“哇,你喝中藥的表情真恐怖,可以去密室逃脫扮鬼了。”
此刻,除了翻白眼,我還能做什么呢?
接到高中作文決賽通知,我別提有多高興了。
一如既往,我的高光時刻就是顧文的受難時刻。剛坐上飯桌,媽媽就開始數(shù)落他了:“你看看你妹妹,都給你這個哥哥做榜樣了。”“我又不擅長矯情?!薄霸趺凑f話呢?那叫寫作才能?!眿寢寚?yán)肅地說。
“對了,我周末還要值班,沒法送你呀。”媽媽對我滿臉歉意。“不用,我都這么大了。”我的臉上充滿自信。因為是決賽,要現(xiàn)場比試,地址在省城的一所學(xué)校,我必須坐高鐵去。
“也好。反正什么也難不倒我家顧妍?!眿寢屩溃桶职值娜毕?,早就把我們兩個孩子鍛煉出來了。說實話,我和哥哥的自理能力在同齡人中算是突出的。更何況,媽媽的教育理念就是“給孩子充分的自由”。
周日早上鬧鐘一響,我就起床了。一開臥室門,就看到客廳里的顧文?!澳阍趺雌疬@么早?”“陪你去參賽呀?!薄安挥玫?,我可以一個人去?!蔽覕嗳痪芙^。
可哪由得我呢,顧文早就悄悄地買好了高鐵票?!拔胰ナ〕枪涔洌憧蓜e感動啊?!彼{(diào)侃道。雖然嘴上說“不用”,但我長這么大,還真沒有一個人出門遠(yuǎn)行過。比起成人視角,還是孩子更懂彼此的感受。畢竟,我和他一路成長。
這就是我哥——顧文,一個永遠(yuǎn)口是心非的人。
小時候,我無數(shù)次想長大,想跟那個被哥哥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小女孩說聲告別。而如今,我又擔(dān)心長大——擔(dān)心失去他的陪伴,擔(dān)心我們終有一天會變得客套,生出隔膜……
忽然,我想起王安石《示長安君》中的一句詩:“草草杯盤共笑語,昏昏燈火話平生。”我希望無論過了多久,即便長大后分開,再次相見,也能如此歡聲笑語,親密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