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財富觀下的共同富裕思想及其當代意義

陳雅雯

摘? ?要：在馬克思看來，社會財富不僅表現(xiàn)為物質性的使用價值，同時還表現(xiàn)為深層的社會法權關系和本質性的人的才能之主體本質。馬克思的財富觀還對生產力與生產關系提出了要求，即生產力發(fā)展的階段性和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非正義性。因此，要實現(xiàn)共同富裕，就不僅要求立足于生產力的發(fā)展狀況和基本國情，同時還要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堅持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

關鍵詞：共同富裕；財富觀；生產力；生產關系

中圖分類號：F091? ? ?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673-291X（2023）05-0009-03

一、馬克思關于財富基本存在方式的論述

作為人類社會文明及其發(fā)展程度的重要表征，財富似乎總在感官與超感官之間游蕩。一方面，財富是指能夠以其屬性滿足人的需要的物性關系之物，且在經濟的社會形態(tài)中其表現(xiàn)為“歸具體主體或法人所占有和支配”的法權關系之物，即“財產”。作為人類社會存在與發(fā)展載體的物質財富之涌動與積累則表征著人類朝著歷史理性前進的才能或能力，以及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的節(jié)度。就此而言，作為創(chuàng)造物質財富、進而創(chuàng)造人類社會文明的主體之才能機制，才是本質性的財富。因此，財富世界的圖景必然顯現(xiàn)為勞動所創(chuàng)造的能夠滿足人的需要的使用價值、建立在生產資料所有制基礎上的法權關系，以及表征為財富創(chuàng)造能力的主體才能。

（一）使用價值之物性財富圖景

無論是從古今常識出發(fā)，抑或是基于現(xiàn)代政治經濟學，財富首先指的就是“一切有用的或合意的物品，只是要刨除那些不付勞動或作出犧牲便可隨意得到的物品”[1]。作為生命存在，人的生存和發(fā)展依賴于物質對象，并在對象化的勞動過程中實現(xiàn)對象主體化?！拔锏挠杏眯允刮锍蔀槭褂脙r值”[2]48，成為滿足人的具體需要的特殊財富。盡管某物是否“有用或合意”受人的主觀心理評鑒等因素的影響，但人們生存的土地及勞動所得的產品是首要的物性財富。有生命的個人通過勞動而滿足吃喝住穿以及其他需要的物質生活資料及其勞動工具則成為物質財富的基本內容。而正是基于財富即對生活有用的各種貨物之財富觀，近代資產階級重農學派認為，農產品或供人們衣食之用的生活資料是“實物財富形式的原本”[3]91。只有農業(yè)才能實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財富創(chuàng)造，“只有農業(yè)能夠增加財富”[3]333，而工商業(yè)所實現(xiàn)的只不過是財富的轉移或財富形式的轉變。但另一方面，作為財富轉移或財富形式轉化中介的貨幣是財富的普遍物質形式，而貨幣只不過是固定地充當一般等價物的商品。在近代資產階級那里，貨幣“由于社會的習慣最終地同商品金的獨特的自然形式結合在一起了”[2]87，在最普遍的意義上成了固定地充當一般等價物的商品，成了現(xiàn)代社會的普遍物質性的財富。

（二）作為法權關系之社會財富圖景

“財富”之為自身，只是對社會而言的。亦即是說，只是從單純的物性或以能夠滿足人的衣食住行等需要之物質屬性來講，物質、自然力等談不上“財富”，其只是在社會性的占有權、所有權意義上才是“財富”。隨著人類社會的發(fā)展，土地以及土地之上和土地中蘊藏的一切自然資源都具有了所有權和使用權等的劃分。階級社會中的一切物都是建立在私人占有基礎之上的，人們生活資料的獲得不得不依賴于交換；而這也意味著貨幣自誕生之日起就標志著一種新的社會力量的誕生。尤其在資本主義社會，整個社會形態(tài)都表現(xiàn)為以物的占有和支配關系為中介的人對人的支配關系。就此而言，馬克思認為商品、貨幣、資本等不是當代社會物質的基本存在方式，而是人和人之間沖突性、依賴性和秩序性的社會關系的表征。個人在獲得對物質的生產和消費的權力的同時，也獲得了對他人活動的支配權力。因此，不管物質財富的社會形式如何，盡管使用價值構成了財富的物質內容，但是由于人的勞動是價值的唯一源泉，所以財富也就有了社會的性質、具有了法權關系的性質。在以人身依附關系為基礎的社會形態(tài)中，“財富”表征為對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的占有以及對他人勞動的占有與剝削。“財富除了給其主人帶來享受以外，還具有炫耀其社會地位的性質”[4]，支配他人的性質，而只有占有財富的人才具有作為權利基礎的社會權力。

（三）作為人的才能之主體本質圖景

在馬克思看來，人類社會生產的不僅是物質財富、社會關系，其在根本上生產的是全面發(fā)展的、自由個性和能力充分展現(xiàn)的人。物質生產只不過是滿足人的生存需要的一定方式，而不是人類生產的根本目的；相反，人類生產的根本目的是實現(xiàn)人的幸福生活、人的才能的充分展現(xiàn)、主體本質力量的獲得。換言之，財富不僅是物質的龐大堆積、支配性的社會關系的獲得，而是人的主體性存在的標識的發(fā)揮和實現(xiàn)。社會財富只不過是人本質力量的展現(xiàn)，只不過是自身能力和發(fā)展的表征。人們怎樣生產財富以及在多大程度上生產財富，既是自我發(fā)展、自我確證的表征，同時也是其實現(xiàn)自身與自然之間物質能量變換的表征。因此，在一定意義上來說，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的程度是同其生產物質財富一致的，是通過其生產能力表征的。此外，社會財富還是人們實現(xiàn)自身解放和社會進步的物質基礎。社會財富不僅是滿足個人生存需要、實現(xiàn)個人發(fā)展的基本條件，而且是促進個人解放與發(fā)展的重要機制和關鍵載體。在馬克思看來，個人首先是在社會生產的，并由此而結成一系列社會關系的現(xiàn)實個人，而個人之所以是現(xiàn)實的乃是由于其不斷發(fā)展的需要是現(xiàn)實的。所以，人們在其社會生產中不僅創(chuàng)造著整個物質世界，同時也更新著他們自身的能力、素質等。

二、馬克思共同富裕原則下的社會財富生產

馬克思對于社會財富的分析是以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為基礎的，也就是說，馬克思的財富觀是通過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資本主義制度下的財富是什么、如何生產和分配財富的闡釋而體現(xiàn)的。同時，馬克思也揭示了資本主義制度下的社會財富為少數(shù)資本家階級所占有而導致絕大多數(shù)人的貧困；要消除由財富占有的兩極分化所表征的階級對立，就必須要解決好在共同富裕的原則下如何生產財富、怎樣分配財富的問題，而這也對生產力和生產關系提出了新要求。

（一）共同富裕對生產力的具體要求

共同富裕，顧名思義，就是要以社會財富的極大豐富為前提，也即是以生產力的高度發(fā)達為前提，以及在此基礎上的人的自由的全面發(fā)展和社會關系的全面解放。在馬克思看來，人類社會的生產方式自進入資本主義以來，生產力獲得了極大的提升，社會財富的增長也是空前的。隨著工業(yè)革命而來的機器大工業(yè)的應用使得人們的生產方式實現(xiàn)了劃時代的變革，人類所創(chuàng)造的社會財富實現(xiàn)了極大豐富。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對機器大工業(yè)生產方式進行了詳盡闡述，而且充分肯定了科學技術在生產力發(fā)展中的重要作用。一方面，馬克思強調科學技術是人類認識、應用和改造自然力的重要方式，而且其在工業(yè)生產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科學技術的使用使得工業(yè)生產的基礎發(fā)生了根本性的改變。馬克思雖然對自然力機械化的資本主義運用進行了批判，但是也對其在人類社會發(fā)展中的重要作用進行了客觀評價，并且認為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基本前提就是要實現(xiàn)生產力的充分發(fā)展，也即是科學技術的充分發(fā)展。另一方面，馬克思也認為生產力不僅表征著人類生產物質性的使用價值的效率，同時也是人的本質力量的內在體現(xiàn)。而隨著人的本質力量的發(fā)展而來的，則是人們生產生活資料的必要勞動時間的縮短，勞動者發(fā)展自身、休閑娛樂時間的增加，也即是說勞動者獲得解放的程度的提升。因此，共同富裕在馬克思那里的核心要義就是要實現(xiàn)物質性的使用價值的極大豐富和個人能力的充分發(fā)展，而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生產力發(fā)展的基礎上的。此外，馬克思還揭示了高度發(fā)展的社會生產力在資本主義社會條件下為私人所占有而導致工人勞動時間和勞動強度的極限增加，而工人在此基礎上所創(chuàng)造的社會財富則直接為資本家所無償占有，工人并沒有隨著生產力的發(fā)展而得到解放。因此，共同富裕還要求人們從財富生產的私人占有中解放出來，變革現(xiàn)有的資本主義生產關系。

（二）共同富裕對生產關系的具體要求

共同富裕不僅意味著社會財富為全體人民共同所有，而且意味著人民擁有對社會財富的分配權，進而使得人與人之間關系實現(xiàn)實質平等。換言之，馬克思對社會財富的論述不僅蘊含著財富的生產，而且在更為本質的層面上包含著生產過程中人與人的關系、財富分配關系等，而且“生產關系決定著分配關系，實質上二者的關系是‘同一的”[5]。在馬克思看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通過占有生產資料的私人資本家雇傭勞動力進行財富生產、價值創(chuàng)造，進而剝削勞動者的剩余勞動。就此而言，勞動者并非社會財富的支配者而是絕對的赤貧者，其并不直接參與財富的分配。因此，資本家不僅占有生產資料，而且直接決定著其與勞動者階級的關系。因勞動者不占有生產資料，其必須出賣自身的勞動力而得到資本家的雇傭以換取生存資料，而資本家則決定著生產什么、如何生產、雇傭誰來生產等。這種為古典經濟學家所稱贊的看似公平合理的生產關系，實際上其出發(fā)點就是不平等的。換言之，勞動者出賣其勞動力的基本前提是，生產資料為資本家所占有和勞動者自身“自由得一無所有”[2]179。馬克思認為，生產資料私有制是社會財富公平分配的主要障礙，而且對社會財富的公平分配起到巨大的破壞作用。生產資料私有制，直接決定了資本家階級和勞動者階級在物質占有和社會存在上的對立，而且，勞動者是為資本家階級所排除于社會財富的分配地位之外的。相反，只有建立在生產資料社會成員共同所有的基礎上，由社會財富的占有所表征的社會階級的兩極分化才能真正消滅，共同富裕才能真正實現(xiàn)。換言之，只有勞動者同生產資料直接相結合，社會財富的生產和分配才是直接統(tǒng)一的，所有勞動者才是社會的共同主人。就此而言，共同富裕要求變革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而實現(xiàn)社會主義的生產關系。

三、馬克思財富觀下的共同富裕思想的當代意義

馬克思的財富觀不僅是物質財富的極大豐富及全體人民對之的共同占有，同時也是人類社會關系的全面發(fā)展與解放。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歷史性地解決了絕對貧困問題并建成全面小康社會的條件下，扎實推進共同富裕有了現(xiàn)實可行性和歷史條件性。馬克思財富觀下的共同富裕思想要求我們在充分歷史條件相對成熟下推進共同富裕，同時也要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并堅持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

（一）在明確發(fā)展階段和基本國情中推進生產力發(fā)展

馬克思財富觀下的共同富裕思想，是建立在生產力的歷史性發(fā)展基礎之上的，因而共同富裕的實現(xiàn)具有歷史性和階段性，而且馬克思在其思想理論中明確區(qū)分了共產主義和社會主義兩個階段。就此而言，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條件下推進共同富裕，也必然要堅持生產力發(fā)展的階段性和基本國情，即“社會主義本身是共產主義的初級階段，而我們中國又處在社會主義的初級階段……一切都要從這個實際出發(fā)”[6]。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黨中央把握發(fā)展階段新變化，把逐步實現(xiàn)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擺在更加重要的位置上”，因而要立足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國情系統(tǒng)謀劃推進共同富裕。就基本國情而言，雖然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已經進入了新時代，但初級階段的社會主義與西方發(fā)達國家在生產力發(fā)展方面還有一定的差距。因此，推進共同富裕應當立足于初級階段基本國情和新時代之發(fā)展階段的生產力狀況，既要盡力而為，也要量力而行。

（二）在促進人的全面發(fā)展中扎實和漸進推動共同富裕

馬克思認為，社會主義條件下的共同富裕不僅是歷史的，而且是具體的、現(xiàn)實的、全體人民的。換言之，社會主義條件下的共同富裕是全體人民的共同富裕而不是少數(shù)人的富裕，是人的全面發(fā)展意義上的共同富裕。因此，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條件下推進共同富裕，首先就是要使得經濟社會建設的成果惠及全體人民，不斷實現(xiàn)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不僅實現(xiàn)全體人民為主體的社會主義生產，而且實現(xiàn)社會財富的社會主義分配，使全體人民成為社會的主人。另一方面，將社會財富的全體人民占有和人民群眾的全面發(fā)展結合起來，將人民群眾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相結合[7]，實現(xiàn)物質生活普遍富足的基礎上人的全面發(fā)展。

（三）在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經濟制度下推進共同富裕

在馬克思看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的諸多弊端，包括無法真正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主要原因就是其生產資料私有制制度，要實現(xiàn)社會財富全體人民占有和享有則必須要實現(xiàn)生產資料公有制，以及在此基礎上所形成的社會分配制度。因此，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條件下推進共同富裕，就是要堅持“兩個毫不動搖”，既要保障全體人民公平享有社會財富的權利，同時也要能夠激發(fā)社會成員的積極性和創(chuàng)造性；同時，在分配方面除了保障公平，也要充分利用各種資源要素，如科學技術、信息、數(shù)據(jù)等在社會生產和財富分配中的重要作用。此外，還要積極響應鄧小平的“先富帶動后富”原則，扎實推進“三次分配”，充分調動“先富”人群的道德性，號召其積極組織和參與慈善公益活動，實現(xiàn)生產機會和財富分配的更公平、更合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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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 ?魁奈經濟著作選集[M].北京：商務印書館，1979.

[4]? ?范寶舟.財富幻象的哲學批判：中國面向未來的財富觀建構[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23.

[5]? ?薛加奇，錢智勇.《資本論》中共同富裕思想研究[J].當代經濟管理，2022，（8）：1-5.

[6]? ?鄧小平文選：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252.

[7]? ?習近平.扎實推動共同富裕[J].當代黨員，2021，（21）：3-5.

[責任編輯? ?劉? ?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