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祥/江漢大學人文學院歷史學系
關鍵字:關防;公文用??;歷史檔案
關防是中國古代和近代曾經廣泛使用的一種官印形式,至今在我國臺灣地區(qū)仍有使用,這種印式大量見諸現(xiàn)存清代和民國檔案中,其印面形狀為縱向的長方形,不同于傳統(tǒng)的正方形印信。關防的頒給和使用制度如何,與方形印信之間有何區(qū)別,在不同歷史時期又經歷了怎樣的發(fā)展演變,是歷史檔案研究中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關于關防的起源及其在古代、近代不同時期的用印制度,歷史學、檔案學、美術學等領域學者近年來已有若干成果,從不同角度進行了研究,但對于其中一些具體問題,如關防的起源、關防的意涵及其使用范圍的變化等,似仍存在一些不同看法。對于關防產生以來直至近代,其印信制度流變的整體脈絡,亦值得進一步深入梳理。故此,本文擬就相關問題進行探析,期待方家斧正。
“關防”一詞,由來已久,秦漢以降便見諸史籍詩文之中,其本為動詞,意指防范、警備。將這一詞匯用以指稱一種長方形官印的名稱,則歷史并不久遠。這種長方形官印起源于何時,其與傳統(tǒng)方形印信有何區(qū)別,早在清代,時人似已不甚明了。晚清學者俞樾便曾稱“今制有印,有關防,印方,關防長方,不知何義”[1]。現(xiàn)今通行說法一般認為,關防形成于明初洪武朝,如《辭海》中的“關防”詞條如是稱:“印信的一種,長方形,始于明初。明太祖為防止群臣預印空白紙作弊,改用半印,以便拼合驗對。明代所行長方形、闊邊朱文的關防,即由半印的形式發(fā)展而成的”[2]。這里所說的“防止群臣預印空白紙作弊”,顯然是就洪武朝著名的“空印案”而言的。明人劉辰在《國初事跡》中寫道:“各布政司用使空印紙于各部查得,或錢糧、軍需、段匹有差錯改正,卻將空印紙?zhí)顚?,咨呈補卷。事發(fā),太祖怒曰:‘如此作弊瞞我!此蓋部官容得,所以布政司敢將空紙?zhí)顚?。尚書與布政司官盡誅之?!h用半印勘合,行移關防”[3]。對于這一記載,俞樾曾作出了一番解讀:“讀此條,則知關防之初本是半印,故其式長方也,用以勘合行移,所以謂之關防。今習焉,而不察其義矣”[4]。在俞樾看來,關防的長方形印式乃是由“半印”而來,“用以勘合行移”,即將長方形關防的產生,直接與空印案后明朝推行的行移勘合制度聯(lián)系在了一起。《辭?!分瓣P防”詞條,顯然亦從俞說,此亦為目前常見之通行說法。
然而,細讀《國初事跡》記載原文,劉辰在敘述空印案時,其所稱之“半印”,并非指關防的長方形印式。《明太祖實錄》中對此有更詳細的記載:“(洪武十五年正月四日)始置諸司勘合。其制以簿冊合空紙之半,而編寫字號,用內府關防印識之。右之半在冊,左之半在紙,冊付天下布政使司、都指揮使司及提刑按察司、直隸府州衛(wèi)所收之,半印紙藏于內府。凡五軍都督府、六部、察院有文移,則于內府領紙?zhí)顣兄拢韵滤?,所司以冊合其字號印文相同則行之。謂之半印勘合,以防欺弊”[5]。對此已有學者研究指出,“半印勘合在洪武十五年創(chuàng)設之時,即需用‘內府關防’印記。換句話說,在勘合出現(xiàn)之前,已經存在‘內府關防’了”[6]。在筆者看來,《明實錄》的記載,不僅證明關防早在明初勘合制度確立之前即已存在,且結合《國初事跡》的相關文字比對視之,可知這兩則明代史料本身,均無將關防的長方形印形解釋為“半印”之意。其所謂“半印”,顯然系就關防騎縫用印,“右之半在冊,左之半在紙”,從而便于“勘合”而論的。此“半印”系就“勘合”之制而言,與關防本身的印面形狀并無關系,故清人俞樾之解,恐未準確。
事實上,騎縫鈐蓋的長方形印章,在明朝以前早已存在?!端鍟ざY儀志》記載,北齊時在“天子六璽”之外,“又有‘督攝萬機’印一,鈕以木為之。長一尺二寸,廣二寸五分,背上為鼻鈕,鈕長九寸,厚一寸,廣七分。腹下隱起篆書,為‘督攝萬機’凡四字。此印常在內,唯以印籍縫用,則左右郎中、度支尚書奏取,印訖輸內”[7]。此后杜佑《通典》亦載此事。從這一記載來看,這枚“督攝萬機”印印面為長方形,且僅用于“以印籍縫”,即此印為騎縫鈐蓋。宋人高承在《事物紀原》中稱“今齪合縫條印蓋原于此”[8],元代《居家必用事類全集》亦有“長條印”一目,稱“《通典》曰北齊有‘督攝萬機’長印,以木為之,唯以印縫,其原始此?!盵9]可知在宋元時期同樣存在這樣的官印,時人稱之為“條印”或“長條印”。由以上記載我們還可以清楚看出,這些用于騎縫鈐蓋的“條印”本身就是長方形,其“條印”之名并非是因為方形印信騎縫鈐蓋后,兩邊各存“半印”而稱呼的。
在《元典章》中,可見多處這種鈐蓋條印,用以防偽的記載,并開始以“關防”指稱這種做法。如工部卷有“關防起納匹帛”條目,稱“大德三年二月江西行省準中書省咨戶部呈萬億賦源庫申:本庫每年收受各處行省木綿布匹,不下五十余萬。近收到江浙行省木綿、布匹,兩頭俱無條印,亦無元收樣制。本庫止是從實收受,切恐沿路以長為短,以疏為密,因而作弊。今后各處行省起納木綿、地布匹,須要匹端兩頭使用條印關防,仍將元收樣制發(fā)下本庫,依上收受,于官有益。本部參詳,如準所擬,移咨各省。今后起納匹帛,兩頭用條印關防解納,相應具呈,照詳都省,準擬咨請,依上施行。”[10]這里元廷針對各地上解戶部的布匹,為避免途中被做“以長為短,以疏為密”的手腳,而要求起納之時,須在布匹兩端“使用條印關防”,以保證解運途中布匹不被打開。類似的記載,在《元典章》戶部卷“準除錢糧事理”和“新降鹽法事理”等條目中亦見。這里的“關防”一語雖仍作其動詞本義解,但已開始與這種鈐蓋長條印的防偽做法直接聯(lián)系起來了,這應是此后明代將這種長條印徑稱為“關防”的最早來源。在黑水城出土元代文獻中,我們也可以看到這類在公文書上鈐蓋半印用以勘合的實例。
由此觀之,關防或條印的長方形印面形狀,其最初之用意,或為便于騎縫鈐蓋,俞樾所謂“關防之初本是半印,故其式長方也”之說,并不符合史實。明初在重要文移上騎縫鈐蓋關防,半紙存根,以利勘合的做法,雖系受“空印案”的影響而推廣,但從印制上說卻并非新創(chuàng),而是對元代舊有官印制度的重拾和發(fā)展。關防作為印信的產生和使用,實大大早于明代。
關防最早的產生,雖然與騎縫鈐蓋的用印方式和防偽止弊的用印目的密切相關,但早在明代以前,其實際使用形態(tài)便已不僅局限于騎縫。中國國家圖書館藏《資治通鑒》元魏天佑刻本上,多處鈐蓋有“禮部評驗書畫關防”印,近年來已有學者針對該印研究后,認為其印式印文特征與元代官印吻合,當為元代鈐蓋[11]。在這一實例中,該枚“禮部評驗書畫關防”并非騎縫鈐蓋,而是完整印于該書各卷冊之末頁上,顯然與半印勘合無關了。這也表明,早在明代以前,關防在實際使用中,就已超出了單純的“半印勘合”,而開始逐漸發(fā)展成一種可以完整鈐蓋的印式了。
明中葉以后,這種被定名為“關防”的印式,日益成為方形印信的一種重要補充,廣泛地出現(xiàn)在明代的官員配印中。萬歷《明會典》“禮部”卷之“印信”條目記載稱:“總制、總督、巡撫等項并鎮(zhèn)守及凡公差官銅關防,直鈕,闊一寸九分五厘,長二寸九分,厚三分,九疊篆文”[12]。這里提到的總制、總督、巡撫、鎮(zhèn)守,雖都是地方上的文武大員,但從性質上說,皆屬于后面所稱的“凡公差官”,即臨時派遣官,對這類官員,皆頒給關防作為印信。在《明會典》中,還有一些對具體官員頒給關防的記載,如“(正德)十二年準給甘肅管糧僉事一員關防”[13],“萬歷二年鑄給‘監(jiān)督徐州淮安臨清德州天津倉關防’”[14]等語。這些頒給關防的職務,均為因具體事務而委派的臨時差職。而如巡撫一類官職,雖事實上已等同于常設,但在名義上仍是領“欽差”銜的中央派遣官,因而仍頒給關防而非印信,只是因官職趨于固定,故而其關防本身也無需不斷新鑄,而可直接由新舊官員交接,從使用和管理流程上已與印信趨同了[15]。
清朝入關后,繼承了明代的關防制度。據《清會典則例》記載,順治年間即確定了“鑄造寶、印、關防、鈐記”的各項制度,其中提到的關防包括“河南等六道巡鹽各差并同直省總督、巡撫關防”“各鎮(zhèn)守總兵官關防”“各部分司守巡道副將、參將、游擊、都司僉書關防”“提督學政關防”“織染局管理江南蘇州杭州各織造關防”“巡視五城御史府同知通判、衛(wèi)所千總營都司關防”“管理銀、段、顏料三庫各關防”等,并規(guī)定以上關防均為銅質直紐,九疊篆文[16]。這些頒給關防的官職,大體上是因襲自明代中后期已趨于固定的那些頒給關防的差遣官。此后,清廷也逐漸增鑄一些新的事務性職官關防,如康熙十五年就“沙河站等驛”和“鳳凰等驛”二驛站管理官員鑄給關防[17],康熙二十五年就“工部東陵管理修造事務衙門”鑄給關防等[18]。雍正六年又確立了欽差大臣(官員)關防制度:“議準鑄造‘欽差大臣關防’六,如督撫式,三品以上用;‘欽差官員關防’四,如司道式,三品以下用,均預鑄存部。遇有欽差,由部給發(fā)帶往,事竣繳回”[19]。這種預鑄的通用關防,可隨時根據需要頒給因各種具體事務而派遣的大小欽差官員使用,事畢繳回禮部,以待下次使用。這一新的印制,對臨時欽差官所用關防與督撫等事實上已成為固定官職的官員所用關防的頒授和管理進行了區(qū)分,從而實現(xiàn)了對關防制度的進一步發(fā)展完善。
明清時期的關防,由最初的用于半印勘合,到明中葉以后發(fā)展為針對重要臨時派遣官的一套日益完備的印信制度,從政治制度史的角度看,是中國古代使職差遣制度進一步發(fā)展的結果和表現(xiàn)。而關防制度的確立和發(fā)展,也令明清時期的使職差遣制度更趨完備,公文行移和行政流程更加規(guī)范,這是其具有積極意義的一面。
辛亥革命后,民國政府的公文印信廢除了滿漢雙語,但在印式上,仍很大程度承襲了清代的舊制。不過,自清末新政以來,中國社會不斷發(fā)生快速而深刻的近代化變革,大量新的政府機構和公共事業(yè)不斷涌現(xiàn),帝制時代傳統(tǒng)的公文印信制度即使在形式上尚未根本變革,但在印式的具體意涵上,也必然要隨之發(fā)生演變了。在民國時期,關防這一古老的印式在繼續(xù)得到承襲沿用的同時,也產生了新的變化和發(fā)展。
北洋政府時期,政治制度較為混亂,印制亦缺乏規(guī)范,這一局面隨著南京國民政府的建立和全國統(tǒng)一,方才有了改觀。1929年4月13日,《國民政府頒發(fā)印信條例》正式公布,這是南京國民政府制定的首個專門針對文官系統(tǒng)機關印信的法規(guī)。該條例將全國各級機關印信分為印、關防、鈐記、小章四種,其中針對“印”與“關防”的具體規(guī)定稱:“永久性及屬于行政范圍之機關發(fā)印。臨時性及不屬于行政范圍之機關發(fā)關防。特殊機關應發(fā)印或關防臨時核定之”[20]。該條例于1943年6月曾進行修改,關于印和關防的適用范圍表述修改為“印:有永久性之機關,其長官為薦任職以上者用之。關防:屬于臨時性或特殊性之機關,其長官為薦任職以上者用之”[21]。修改后的條例,將“特殊性機關”印信一律規(guī)定為關防,較此前更加明確清晰。這一條例是自關防制度產生以來,首個對其頒授對象和使用范圍做出明確界定的法規(guī),在中國公文用印制度史上首次對關防這一特殊印式做出了清晰的規(guī)定。此外,對于軍事機關,國民政府時期也先后頒布了《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印信條例》《國民政府行政院軍政部印信條例》等,建立了軍事機關的印信制度,其中亦規(guī)定“永久性之機關”和“臨時性之機關”分別頒給印和關防,這一區(qū)分大體與文官印信制度一致。
在國民政府時期的文官印信制度中,關防的使用范圍和意涵與明清時期相比有了進一步的擴展。除了傳統(tǒng)“臨時性機關”外,又多了所謂“特殊性機關”,這是在明清時期關防“因事而頒”制度邏輯的基礎上,針對近代新政府機構和公共事業(yè)機關所產生的意涵延展。綜合前后兩份《國民政府頒發(fā)印信條例》之表述來看,在國民政府時期的非軍事機關體系中,“印”的使用機關是永久性的常設或例設機關,而“關防”的使用機關則可概括為臨時性機關或特設機關。
以武漢大學檔案館館藏“國立武漢大學檔案”為例,在這些國民政府時期的文書檔案中,鈐蓋“印”的公文數(shù)量眾多,基本上都是從中央到地方各級政府機關及其內部例設機構之印,如“國民政府文官處印”“國民政府行政院印”“大學院印”“教育部印”“湖北省政府印”“湖北省政府秘書處印”“武昌縣政府印”等等。在這其中,“教育部印”不僅因武漢大學作為國立大學與教育部公文往來頻繁而大量出現(xiàn)在文書檔案中,更是通常學校頒發(fā)的每一張畢業(yè)文憑上所必須鈐蓋的印信。不過,在1932年7月頒發(fā)的該校首屆畢業(yè)文憑上,除了上方居中鈐蓋“國立武漢大學關防”外,左側年月落款處本應鈐蓋“教育部印”處,卻是一方長方形“教育部南京辦事處關防”。這一印文,反映的是1932年國民政府曾短暫遷都的歷史:當年初發(fā)生“一·二八事變”后,國民政府宣布遷都洛陽,至5月《淞滬停戰(zhàn)協(xié)定》簽署后,在洛陽各中央部會又陸續(xù)遷回南京辦公。但直到當年底,國民政府才正式發(fā)布還都南京令,從法律上完成還都,因此在1932年下半年事實上已回寧辦公的中央部會,名義上仍是以“南京辦事處”之名設立的臨時性派出機構。這方“教育部南京辦事處關防”,體現(xiàn)了國民政府時期臨時性機關當使用“關防”而不使用“印”的印信制度,這是關防自明清以來一直因襲不變的基本使用范疇,在國民政府時期依然得到延續(xù)。
除了臨時性機構外,這一時期使用關防的機關,更多的是《印信條例》中所稱的“特殊性機關”,筆者稱之為“特設機關”。所謂特設機關,是相對于前述“例設機關”而論的,即非各級地方政府機關中循例應設,而是因事、因需而特設的機關。仍以國立武漢大學為例,該校于1928年夏季籌備,秋季開學,其時《國民政府頒布印信條例》尚未公布,在1929年的公文中,武漢大學的校章均為方形“國立武漢大學之印”,而自1930年起則更換為長方形“國立武漢大學關防”。顯然,國立武漢大學并非臨時機關,但亦非行政機關或例設機關,而屬于非例設的特設機關,應頒用關防而非印。事實上,在1930年以后,絕大多數(shù)公立大學,無論是舊有還是新設,均依照《印信條例》規(guī)定,采用了“某某大學關防”印式的校印,體現(xiàn)了這一時期公立機關單位印信使用的規(guī)范化。在國立武漢大學檔案中,這類非例設的特設機關,或可稱為“特殊性機關”的關防,還有“管理中英庚款董事會關防”“鐵道部平漢鐵路管理局關防”“湖北省公路管理局關防”“湖北省會公安局之關防”等等。值得注意的是,諸如“湖北省公路管理局”“湖北省會公安局”這類機關,在今天看來似應視為例設機關,但在20世紀30年代,仍是在大城市、省會城市中才會因新興事業(yè)的需要而設置,因此在當時看來,仍屬于非例設的特設機關,故也使用了關防。
綜上所述,關防作為我國古代公文用印制度中的一種重要特殊因式,擁有漫長的發(fā)展歷史,其相關制度與意涵也經歷了不斷規(guī)范和拓展的演變歷程。關防的前身為用以騎縫鈐蓋的條印,早在唐宋元時期即已存在并日益廣泛地使用。至遲自元代開始,這一長方形印式還在騎縫勘合之外,開始完整鈐蓋。明代對這一元代舊有的印式進行了重拾和發(fā)展,確定了“關防”這一專有名稱,并在明中葉以后將之發(fā)展為與方形印信并列的國家官印體系中的重要印式。明清時期的關防,具有臨時頒給,因事因需而頒的特點,是永久性印信之外一種靈活性很強的補充印式,其日益普遍的使用,是中國古代王朝使職差遣制度在明清時期進一步發(fā)展和完善的具體體現(xiàn)。至國民政府時期,關防這一古老印式在近代時空背景中,其使用范圍和意涵發(fā)生了進一步延伸。除了傳統(tǒng)“臨時性機關”使用的既有范圍之外,關防在“因事因需而頒”制度邏輯的基礎上,又被確立為特設機關的專用印信,從而最終形成了以“常設”或“臨時”、“例設”或“特設”這兩項原則作為區(qū)分印和關防使用范圍的明確制度規(guī)范。
另一方面,在關防的使用范圍不斷擴展的同時,其無論在制度規(guī)范還是用印意涵上,事實上存在與印日益趨同的演變趨勢。在社會經濟發(fā)展的進程中,如特設機關漸成例設機關,臨時機構變?yōu)槌TO機構等情形皆普遍發(fā)生。關防與印的明確區(qū)分,其必要性日益下降,關防最終在我國公文用印中退出歷史舞臺,也就成為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