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古韻（外二篇）

汽車在盤山公路上搖晃，一段寒山瘦水、怪石嶙峋后，青山依依而來。和煦的風(fēng)像溫柔的手，將人撩撥得心醉神迷。偶爾看到背竹簍穿苗服的女人在車窗前匆匆閃過，還沒來得及細(xì)看，就已消失在拐彎處。婉轉(zhuǎn)的山歌如同長了翅膀的燕子，從山谷深處飛過來，輕盈地落在每個人的心尖上。

心馳神往之際，汽車又拐了幾個彎，忽然就覺得豁然開朗。迎面而來的鳳凰城依山傍水，極為清麗。雖然也有市井喧嘩、街鋪琳瑯，不乏現(xiàn)代氣息，卻仍不難看出這座古城歷經(jīng)滄桑后的獨有風(fēng)味。

從虹橋橋端下車，便是鳳凰城最繁華的去處——虹橋風(fēng)雨樓。

虹橋橫臥沱江之上。黃永玉的散文中曾這樣形容：“一座大橋，橋上層疊著二十四間住家的房子，晴天晾著紅紅綠綠的衣服，橋中間是一條有瓦頂棚的小街，賣著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笨梢姰?dāng)時虹橋的雜亂和有趣。

這座明洪武初年建的虹橋，幾經(jīng)拆除、改建和重修，仍保留著當(dāng)初大致的模樣。只是不再晾紅紅綠綠的衣服，也不再賣奇奇怪怪的東西。任何時候去，虹橋上總是人頭攢動。川流不息的人群在苗藥、蠟染、刺繡苗服間流連忘返。

如果想去鳳凰老街，從虹橋橋頭的小巷往下走就到了。古城門，古城樓，古城墻，古城小街。這一切，曾出現(xiàn)在沈從文的筆下。幾十年的時間，白了幾代人的青絲，而這街巷卻是依舊。那種超越了時空的重逢，給人的感覺真是奇妙非凡。

鳳凰在沈從文先生的作品中，猶如一幅水墨淋漓的湘西山水，淡雅中透著靈秀，靈秀中透著多情。

當(dāng)我們順著文字的指引走近它，并將感覺的觸角深入進(jìn)去的時候，一種莫名的氣息就不知不覺地從舊墻角、從青石板鋪就的路面，從延伸著的窄窄小巷升騰起來，伴著漸漸暗淡下去的日影，飄散在悠然而閑適的老街上空。一如唐詩的風(fēng)、宋詞的韻，點點滴滴滲入小城斑駁如畫的風(fēng)景中。

那些隱藏在巷子深處的白墻灰瓦，還在堅守著明清的氣息。斑駁的墻壁上，留著三月梅雨的滋味，還有沈從文先生一襲青布藍(lán)衫走過長長小巷的清瘦背影。

忽而，先生轉(zhuǎn)入城南中營街。他雙目凝神，卻又步履輕盈。他從從容容地走了一段，然后又從容地側(cè)轉(zhuǎn)身子，從小巷側(cè)著的一扇大門跨進(jìn)去。

那是個典型的南方四合院，風(fēng)格與關(guān)中民居迥然不同。石板鋪成的小天井灑滿了陽光。屋子并不大，還有些陳舊，但緊致而內(nèi)斂，讓人覺得親切和溫暖。天井一側(cè)，是先生的書房。房間內(nèi)的方桌上堆放著層層的書，還有紙墨。

此刻，我仿佛看到先生正倚著桌子坐下來。他時而凝思，時而疾速揮筆。那份專注，令人動容。小巷因為先生而獨具魅力，它成了每一位游者心靈的皈依處。

從舊居出來，往小巷深處走，就仿佛走進(jìn)了歷史的長河。歷史沉沉浮浮，亙古綿長。那些灰瓦青磚、畫棟飛檐，在不動聲色間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人的來，多少人的去。那些僅存的文物，在某一個路口，或者拐彎處，它們依然熠熠閃光。

偉大的人和事，之所以偉大，并不在于其存在形式，而在于其為后世留下的、可以稱為永恒的力量。對于每位過往者而言，這種力量就是燃燒在他們心靈里的一束光。

已近日暮。在漸次亮起的燈影里，我一襲玉色的輕衣，久久立于東門的城樓之上，凝視著這一方城、一方水，傾聽著歷史的聲音從城墻那頭汩汩而來。

鳳凰城的東門也叫作“升恒門”?！吧恪币辉~出自《詩經(jīng)·小雅》中“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即如同太陽剛剛升起，月亮初上弦一般。東門取名如此，可見當(dāng)時古城的繁榮興旺。當(dāng)然，還有為王者的那份自信和憧憬。

歇山屋頂，飛檐翹角，下層覆以腰檐，造型莊嚴(yán)雄偉。紅砂條石砌成的城垣，雖彌久，依舊古樸和安詳。此刻，覆蓋上褐紅的夕陽，就更添了一份歲月的悠遠(yuǎn)。余暉灑在城墻上，也灑在江水里。清幽的江水，點綴著金色的光亮，像一抹抹含羞的微笑。

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沱江上的“翠翠”們搖著木船而來，在碼頭邊“欸乃”一聲，又往清波中去了。的確，在沈從文的筆下，鳳凰是翠翠的孤獨桃源，是吊腳樓、木葉、白塔，是落雨時河面浮蕩著的薄煙，是詩情畫意，是千回百轉(zhuǎn)的情愛。

但歷史上的鳳凰，其實也曾遍地兵寨營壘。石城之外，山嶺堡壘綿延不絕，千總守備鎮(zhèn)守其間。所以，它是名副其實的鼓角錚鳴“竿鎮(zhèn)”，是蕩氣回腸的“鳳凰男兒”決戰(zhàn)沙場。

這些男兒，他們寫就了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史詩。從苗民起義到鴉片戰(zhàn)爭，從八國聯(lián)軍到辛亥革命，從護(hù)國運動到抗日戰(zhàn)爭，再到湘西和平解放，無論哪一段，都能找到鳳凰竿軍的身影。

夜色漸濃，店鋪的燈光也漸次亮了起來?；椟S的光亮漂在水面上，給江水摻入了一層神秘的色彩，猶如縈繞著的一曲幽怨的離歌，漸幽寂、漸消歇，將那深藏的感傷，絲絲縷縷牽扯出來。

恍惚間，角鼓火炬?zhèn)骶婕钡墓饩坝指‖F(xiàn)在眼前。在兵役與戰(zhàn)事不斷的上百年間，不知有多少戴著孝的女人和孩子，在這江邊涕淚漣漣。那一段城垣，它們也見證了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鳳凰這片土地上刀光劍影的鐵血崢嶸。

鳳凰這座溫柔的古城，寧靜中帶有野逸，經(jīng)典的杵聲和月色里流淌著傳說。時移世易，那些起起落落和鼓角錚鳴已成漁樵閑話。暮色中的鳳凰，四處彌漫著古老而神秘的氣息。

從城墻下來，我慢慢地走，慢慢地看。我在沱江邊佇立一會兒，享受著撲面而來的水汽和極盡浪漫的柔情。我在風(fēng)雨橋的廊亭里坐坐，聽那些不知道從何處飄來的樂音。它們像是浮在水面上，又像是散在暮色里，高高低低，若隱若現(xiàn)。

河岸的燈光突然間全亮起來。光影、線條、音符、色澤，這些都與光有關(guān)。光有極大的包容性，有了燈光，我們就可以一次次把自己投入進(jìn)去，感受那些新奇的古樸的、朦朧的清晰的、想象的現(xiàn)實的、自我的以及他人的存在。

苗也罷漢也罷，儺也罷巫也罷，戰(zhàn)爭也罷和平也罷，此刻，全都遠(yuǎn)離了意識，只有千古流淌的沱江水年年歲歲清浪依舊。

或許因為是夏日，向河的窗都敞開著。高懸的紅燈籠閃閃亮著，從江心飄浮的船只上看過去，一團(tuán)團(tuán)朦朧的紅光在夜風(fēng)中來回晃悠，很是動人，讓人感到溫暖。

兩岸的吊腳樓被各色霓虹燈鑲嵌出各自的美麗，給安靜的古城添了幾分熱鬧。記得黃應(yīng)培有詩：“誰家幽火夜叉魚，半是龍?zhí)栋?。稚子網(wǎng)收斜照后，老妻燈試晚晴馀。蘆花清淺看星亂，楊柳依稀掛月疏。卻羨鄰舟呼共飲，莼鱸風(fēng)味久輸漁?！?/p>

如今雖然沒有了蘆花，但依依扶風(fēng)站立于河岸的棵棵楊柳，亮著漁燈游弋于潭中的數(shù)只扁舟，仍然讓回龍?zhí)兑鐫M了詩情畫意。

一碗嗍螺

夜幕降臨，我們在瀏陽街頭看開在天空的煙花。

漫天綻放的煙花，在黑暗的夜空中如詩如畫。街上的行人來來去去，川流不息。我們夾在其間，走走停停?？疵朗?，也看煙花。還有那些陌生臉孔的驚喜。

行走在浪漫的煙花和繁華的街市間，我們感受著屬于我們的美好。我們離天空劇院很遠(yuǎn)，但煙花卻很近。微微仰起頭，看河流的方向，它的色彩斑斕就盡在眼底。行走的觀賞，有另外一種味道。要是再走慢點，還可以坐下來，看看店鋪里的電視直播。

沿街的店鋪，燈光閃爍，歡快喜氣。電視里的聲音從這個鋪子和那個鋪子飄出來。這座小城，精致繁華。琳瑯滿目的夜宵讓它充滿了生活的熱鬧與趣味。霓虹燈光亮的色澤將它裝飾得鮮艷奪目。熱氣騰騰的美食，挨挨擠擠的客人，清脆悅耳的鍋盆交響曲……那是舌尖上的記憶，是家和煙火的味道。

這場及時的煙花盛宴，就如同一道美味的催化劑，喚醒了我們的味蕾。文旅大會開幕式的直播里，領(lǐng)導(dǎo)熱情洋溢地說著嗍螺時，我們便覺得再也無法抗拒美食的誘惑了。我們都知道官渡嗍螺，那是瀏陽美食的一張名片。這種深受當(dāng)?shù)厝讼矏鄣奶厣朗?，以其獨特的口感和豐富的味道吸引了無數(shù)的食客。

走進(jìn)一家燈火闌珊的小店，我們各自點了些愛吃的。每一樣都讓人嘴饞，很難取舍，所以讓大家自己選擇。朋友們來自外地，看到香味撲鼻、色澤鮮嫩的小吃，總是愛不釋手?？纯催@個，望望那個，最后都把自己想嘗試的叫上了。

我們有些急不可耐時，店家端著香氣撲鼻的美食過來了。美食上桌，氣氛就更熱烈了。大家品嘗著美味佳肴，嘖嘖贊嘆。吃了好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忘了點嗍螺。急匆匆叫來服務(wù)員，她卻告訴我們嗍螺今晚早已售罄。

河流上的煙花

一座山脈，高聳入云，仿佛天地間的一道巨大屏障，將大地分割成了兩部分。山腳下，寬闊的河流蜿蜒而過。在夜色的靜謐中，一場盛大的文旅活動正在如火如荼地進(jìn)行。煙花，無疑是這場活動的主角。它們以一種特別的方式，向世界展示了它們的魅力。煙花，猶如一位神秘的藝術(shù)家，用火焰和煙霧為畫筆，以夜空為畫布，創(chuàng)作出一幅幅令人陶醉的畫卷。

煙花，已經(jīng)不是一剎那的輝煌。

夜幕低垂，暗藍(lán)的蒼穹似乎變得更加遼闊。此刻，煙花的序幕悄然拉開。突然間，宛如天籟之音的爆破聲劃破夜空，一束煙花疾馳而上。它的速度之快，讓人的目光難以企及。如同迫不及待的詩人在尋找靈感，又如同孤獨的旅者，急于向世人展示他們的旅程。緊接著，又是一顆，再一顆，好似群星在黑暗中爭艷，競相綻放。

突然，又一批煙花齊齊綻放。它們在夜空中爆發(fā)出璀璨的光芒。黃的、紅的、綠的、藍(lán)的如同五彩的寶石鑲嵌在夜空。會場設(shè)在河流旁邊的天空劇場。光華灑落，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每一個人的臉龐和劇場旁靜靜流淌的河水。

瀏陽河，就像一本書，記錄著時代的變遷。平日我喜歡獨自在河岸行走，聆聽河流帶來的古人的低語，感受到歷史的厚重。而此刻，瀏陽人的母親河，是文旅大會的重要載體。煙花像一群舞動的精靈，在瀏陽河上騰空而起，綻放出絢麗的色彩。

這些煙花似乎永不疲倦，一批又一批地在夜空中盛開。它們以那迅猛的速度，劃出一道道優(yōu)美的弧線，像是在為夜空獻(xiàn)上自己獨特的舞蹈。絢麗的色彩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幅幅變幻莫測的畫卷。而這些畫卷的每一個篇章，都在以各自獨特的方式、獨特的語言演繹著瀏陽的歷史與傳說，描繪著文旅的繁榮與輝煌。

融合在煙花里的節(jié)目也讓人驚嘆。每一個節(jié)目都充滿創(chuàng)意與特色，演員們傾情演繹，將瀏陽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和地域色彩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光與影，山與水，歌舞與煙花；節(jié)奏韻律的獨特與統(tǒng)一，斑斕色澤的凸顯與融合，局部的細(xì)膩與整體的和諧，還有科學(xué)的細(xì)密精準(zhǔn)與詩意的浪漫詮釋……

歌聲、笑聲、贊嘆聲、掌聲此起彼伏。每一個變換的場景都伴隨著觀眾們發(fā)自內(nèi)心的歡呼和鼓掌。它們的美，是那么令人震撼。藝術(shù)的設(shè)計者，他們用無比的熱情和執(zhí)著，創(chuàng)作出一幅幅令人驚嘆的畫作。每一道光華，每一抹色彩，都是大自然賦予的最浪漫的詩篇和藝術(shù)的最好融合。

河流在煙花的映照下，宛如一條彩帶，波光粼粼，與天空中的煙花交相輝映。河流，它是大地的血脈，是歷史的見證。它蜿蜒曲折，流淌在山川之間，擁有著無窮的韻味和內(nèi)涵。河流的文化與歷史，早已融入了人們的血液和基因。在河流邊上欣賞煙花，那是對自然與文化的雙重致敬。

當(dāng)另一群煙花在河流上綻放時，就像一個巨大的花環(huán)，在天空灑下一片輝煌。慢慢地，火花漸漸散落，又如同繁星從天而降，點綴夜空。這也是河流。它在夜空中流淌，綿延不絕?；鸹ㄑ刂恿鞯那€飄落，仿佛一條璀璨的光輝流。這是一條與眾不同的河流。它流淌的不是水，而是火，是激情，是生生不息?；蛘哒f，是一首未完成的詩篇，是一幅沒有邊框的畫作。在煙花的光芒下，人們感受到的是生命的無限可能。

煙花映襯下的山脈也變得更加閃亮和神秘。在煙花的綻放和光彩的流溢里，一曲千古的頌歌在這片土地上唱響。煙花之下，連綿起伏的大山靜靜屹立著。它們是那樣巍峨雄壯，那樣沉穩(wěn)寧靜。一座座山峰，層巒疊嶂，高低錯落，構(gòu)成了一幅壯麗的畫卷。

我突然想到那些山腳下的人家。在煙花的照耀下，那些原本寂靜的小村莊，也應(yīng)該是熱鬧的。人們紛紛從家中出來，聚集在村里的廣場上，欣賞這難得的美景。孩子們興奮地在煙花下奔跑嬉戲，打打鬧鬧。仿佛被煙花的色彩所感染，整個童年都將變得更加歡快?；蛟S在城市的某個街角，一位年輕的小伙兒正手捧鮮花，他的前面，站著一位羞澀的女孩。在煙花的映照下，他們的臉龐顯得格外明亮，甚至眼眸，也在熠熠生輝。

還有，街頭一家家的餐館，他們的廚師應(yīng)該正在忙碌。那些文旅大會上市長推介的美食，在餐桌上散發(fā)著誘人的香味。淳樸的阿婆，操著方言味十足的普通話，笑容滿面地招呼著四面八方的來客。坐在門前的客人，剝著龍蝦，或者手拿嗍螺，他們的眼睛，卻一直盯著開滿煙花的天空。

于是，一陣嘆息。大家遺憾得不得了，就像錯過了滿地的黃金。見如此，我只好跑出去找。一路尋去，都被告知嗍螺已經(jīng)賣完了。真沒想到，一碗嗍螺竟是如此難求。跑了很遠(yuǎn)的路，進(jìn)了很多的店，好不容易在拐角的一家店買到了。

終于，在溫暖的燈光下，嗍螺被端上了餐桌。一股特有的鄉(xiāng)土鮮味，瞬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讓人垂涎欲滴。這些田螺，外殼呈現(xiàn)出深淺不一的棕色，它們緊緊吸附在碗底，就像精巧的藝術(shù)品。田螺上面，散了一層薄薄的、青綠的香料。蔥、薄荷、紅椒，是一定都有的，只是被切得細(xì)細(xì)碎碎，攪和在一起了。如果不是特有的香味，真無法猜測是些什么有趣的東西。

除了好看，嗍螺的妙處就是每一口都是那么鮮美，那么令人陶醉。它的處理非?？季?，既要保證螺肉的新鮮和口感，又要讓調(diào)料充分滲透。這樣，每一只嗍螺的肉質(zhì)才會飽滿，新鮮嫩滑、肥美多汁、入口即化，而且絲毫沒有泥土的味道。當(dāng)然，調(diào)料的選擇也得用心，這樣才能夠?qū)⒃酒降孽r味調(diào)出醇厚的口感。

朋友們吃得很開心，一雙雙筷子在碗盤間飛舞，歡聲笑語不斷。

我們的鄰桌，也是滿滿的。有老有小，像是家人團(tuán)聚。他們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談?wù)搫倓偪吹降臒熁?。即便是遠(yuǎn)遠(yuǎn)觀看，但似乎也給他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孩子們吃得津津有味，但說起來仍然眉飛色舞。

“你們哪兒買的嗍螺??？”突然他們聞到了嗍螺獨有的香味，立馬停下說笑。聽到有人問話，聲音很急切，我們便循聲看過去。操著外地口音的青年男子繼續(xù)在問：“能不能告訴我一下？我爸媽和孩子們想吃?！?/p>

買到嗍螺店鋪的位置，我向他做了詳細(xì)描繪。他在飛奔而出后不久，又怏怏歸來，好不遺憾地說：“沒有了，也沒有了?！庇谑?，有孩子吵嚷：“我就要吃嘛，我就要吃！”

我有些于心不忍，未征求朋友意見，就轉(zhuǎn)而問鄰桌是否愿意一起分享。顯然他們是很愿意的，兩個孩子的眼睛亮亮的，青年男子也立馬道謝。我于是將剩下的半碗嗍螺放在了他們桌上。

年紀(jì)較大的男人是第一個動手的，他熟練地夾起一只，輕輕放在碟子里。他仔細(xì)地觀察著那只嗍螺，那是一只飽滿的嗍螺，殼上的紋路清晰可見，散發(fā)著淡淡的香氣。他輕輕地旋轉(zhuǎn)著田螺，再用牙簽一挑，嗍螺肉就出來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乎在感受著那鮮美的味道。

但他轉(zhuǎn)而又將挑出來的螺肉放到身旁女人的碗里，女人則微笑著接受，再用筷子夾起那只嗍螺。她把嗍螺放在鼻尖下聞了又聞，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濃郁的香氣，她很陶醉。不，應(yīng)該是特別遠(yuǎn)久，又特別親近的味道，所以她的眼里有朦朧的欣喜。她小心翼翼地將螺肉放入口中，那種美味立刻充滿了她的口腔，讓她感到一種無比的滿足。

他們的形象在這一刻顯得如此和諧而溫暖，而孩子們則是爭先恐后地?fù)屩事荩l也不想落后，他們的快樂在這小小的嗍螺中得到了最好的體現(xiàn)。這個瞬間，家的溫暖、美食的味道，似乎都凝聚在了這小小的嗍螺之中。它仿佛一道美味的催化劑，激活了所有人的味蕾，也激活了他們對這座城市的熱愛。

夜色越來越深，我們的食欲卻愈發(fā)旺盛。在尋找更多美食的過程中，我們邂逅了更多的驚喜，每一個店鋪都如同一個寶藏的入口，每一道美食都帶給我們?nèi)碌捏w驗。在美食與交談的交織中，我們品味到了不一樣的人生色彩。

這個時刻，我們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感覺到了與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這個生活了幾十年的小城，我曾以為只是匆匆過客。但此時，我卻深深地感受到，我也是這個城市的一部分，能感受到這個城市的脈搏，這個城市的幸福。

（選自2023年第10期《散文百家》）

原刊責(zé)編" 王俊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