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組詩）

吳小蟲

今天的河流

今天的河流剛好夠一個人的

要求再多，就是對另外的不公平

每天午后，每天沿著河邊行走

只為了每天而并不是河流

順著河水的方向，她比昨天

稍微慢了一點，巨大的長形綠色圓桌

沿著她走——風光的旖旎飄逸

水上依然有船只眾多的盛象

逆流而行，讓河水沖刷我

因為炎熱潮濕生長的心之雜草

另一個時空搖動清晨露珠

另一條河水干涸了也向前

立于橋上，依然是如何

內內外外的惶惑（疫情？自我？）

河流的河流并不能滿足每一個

某個時刻進入到了回水區(qū)

通過觀察、眺望、游泳而并不是水

在逼仄中，堅硬的樣子雙腳著陸

今天的河流是一種水波不興

年輕人也加入了垂釣中

詩是詩了——給何曉坤

年輕的我當時心中只有詩

對以筆為槳的詩人點滴凝重

占據了身體的大半部分水

讓嘴巴渴讓體內繼續(xù)發(fā)炎紅腫

照亮本就盲目的腦殼

酒后的造作與癲狂也歸之于詩

詩是詩了，實際

并未完全贏得一團熾烈的火

這是個隱在的缺陷，風中搖曳

當我在人世的尺規(guī)中步步喪失

那擁擠中有著溫暖的未來

比如在羅平，在成都

一個人就是一首詩有深沉眼睛

和八字須，靜坐飲茶

就是行走在滇東高原的山路上

一座他描述中的古老破廟

我并未抵達，也并未抵達詩

而在日子的磨損中懷想

“近一年受困老父之疾，幾近崩潰”

人生路，匍匐平行于大地

不用看他什么面容，心之蔚藍

飛著幾只不是詩的真實之鳥

沉浸式老年生活指南

我爸，馬上七十的人了

在老家駕校做二科教練

他從來不發(fā)朋友圈

現在，每天

“隨著駕考政策的不斷變革

再加上近期油價等物價上漲

學車費用漲價已勢在必行

早學車將在無形中省一筆開銷

報名電話：130976897xx”

“高考結束后約上好友

到金鳳凰駕校一起學車

再續(xù)同窗情

一起學車一起拿證

假期一起自駕旅行

聯(lián)系人：吳教練”

駕校規(guī)定必須多宣傳轉發(fā)

我爸，樂此不疲

他朋友圈頭像是我給拍的

春節(jié)，雪后，站在他的教練車旁

看著我

四季

但我沒問去把小孩從山上接回來的細節(jié)。

那個在別人面前永遠強硬的老人

聽說已經不裝扮自己

一件舊棉衣上縫了好幾個補丁

說話簡短，沒有表情

老伴兒和兒子去世多年

人世對于她越來越不重要

那多樣的正好了解別人的秋天

意義像一個肥皂泡泡，飄起來的好看

終至于破滅。事實爬行著

灰燼成為我們唯一的證詞

祁發(fā)寶站在河水中伸出雙臂

陳紅軍沖進“石頭雨”營救團長

陳祥榕、肖思遠用身體為戰(zhàn)友遮擋攻擊

王焯冉拼盡全力將戰(zhàn)友推上岸，自己

卻被卷入了刺骨的激流中……

用什么進入冬天和下一個輪回

花朵何時凋零，答友

如果早晨的光有啟示，一定是

空調。如果空調有

那一定是世界太熱了

我們，人類的拖拉機，已經

走到火焰山邊境了嗎

也是后來知道，為什么

要有肉身——大地

每一次的震動，飛鳥選擇死亡

靈魂蘇醒在這無聲的律動

為了在紛繁的綠樹下小坐

那個時刻，眼眸和眼眸里的

另一時刻，古老和古老中的

各自，共同

單獨，合一

一個更新的你，衣襟沾著深山

草木的露水透徹

我并沒有輕易表達愛

我確實表達了愛，盈盈一水中

聽黃綺珊唱《離不開你》

她確實讓你在沙發(fā)上寧愿

多待一會兒，浪費著時間

整個下午，你要讀的書

計劃寫的字都見鬼去吧

沒有什么是重要的，除了此刻

她寬廣的音域覆蓋

下著大雨，雨中的你

撐開的傘扔在地上，第一次

雨水下在了傘柄里

痛漂浮起來，因了這種守護

不再害怕，就讓

這歌聲似彎刀一遍遍割

終成一件肉身殘次品

而你會記得那旋律里的降落：

“不管你，愛不愛我”

繩索

義薄云天……未必

不是對自己的一種束縛

春日正朝更低的方向去

往事。那個更偏執(zhí)的，自己

更加出神地看著水中月

當然我有理由選擇憤怒

他細弱毛發(fā)的喋喋不休

禿頭？！

煙灰掉落杯子里

這偶然事件的氣息

我不是我，男女對應

“子彈穿過她背部肋骨……”

救活了弟弟和僅剩的

乘坐地鐵支付了兩塊七

地球儀上盯著圖瓦盧三分鐘

注：澤連斯基在醫(yī)院看望了卡特琳娜一家。送到醫(yī)院時，卡特琳娜的父母以為她必死無疑。媽媽說：“子彈穿過她的背部、肋骨、肺部、大腿?！彼P在8歲弟弟的身上，救了弟弟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