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馬鞍（二）

文/一兩琴音

“爺爺，朝魯?shù)鸟R鞍緩一緩不行嗎？等明年我們的羊和駱駝長大了，一定會賣個好價錢，到時候我們給朝魯打最好的雕花馬鞍?！绷峄ㄕf。

爺爺?shù)暮右呀?jīng)全白了，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朝魯是因為難產(chǎn)才變成這樣的。別人都說他傻，他才不傻，只不過笨了點兒。明年就該辦朝魯?shù)某扇硕Y了，只有騎著最耀眼的馬鞍，芍藥花神才會在那么多孩子中看見他，并賜福給他。每個孩子一生只有一次成人禮！唉！都是爺爺沒用。老啦老啦！”爺爺惱怒自己的無能為力，一下接一下地拍打著自己的大腿。

玲花不再說什么了，她暗暗打定主意——爺爺老了，這件事不能再讓他操心。

玲花又想起朝魯。那年冬天，下著冒煙雪，雪團子興高采烈地從天空撲下來。在家發(fā)著高燒的朝魯突然出現(xiàn)在學(xué)校，神秘兮兮地把玲花招呼出去，從懷里掏出一盒全羊湯。他們家雖然生活在草原上，但難得做一次全羊湯。全羊湯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玲花心滿意足地吃，朝魯心滿意足地笑。玲花發(fā)現(xiàn)朝魯縮脖短腔地直不起腰，揭開他的衣服一看，擠擠挨挨又紅又亮的水泡爭奇斗艷般地開在朝魯?shù)亩瞧ど?。玲花生氣地說：“你傻?。≌l讓你把全羊湯藏衣服里了？”朝魯嘿嘿笑：“藏這里，姐姐吃，不涼?！背斦f話一向不利索，“涼”聽起來像“娘”。玲花不愛哭，但還是忍不住哭了，眼淚“噼里啪啦”掉下來，把雪融出一個個淚窩窩。

玲花走出蒙古包，看著和白駝耍得正歡的朝魯，鼻涕流下來都顧不得擦。這么其貌不揚的朝魯，這么可愛善良的朝魯，姐姐一定給你一個難忘的十三歲。玲花邊給朝魯擦鼻涕邊心疼地說：“傻樣，鼻涕都過河了?！?/p>

玲花回來默不作聲地拿出一頂精美的頭飾，頭飾由銀鏈、銀鈴、鏨花貼片與成排成串的紅珊瑚、綠松石鑲嵌而成。玲花只要用手捧著它，就會有悅耳的聲響在蒙古包里打轉(zhuǎn)。這造型華美、光彩奪目的頭飾足足用了十幾斤的銀子，是玲花額吉的嫁妝。在這片草原上，女孩的嫁妝都是這么一代一代傳下來的。

玲花說：“爺爺，就用它給朝魯打一副雕花的馬鞍吧。朝魯?shù)鸟R鞍一定是烏拉蓋最漂亮的雕花馬鞍?！绷峄ǚ路鹂匆姵敳唏R奔騰的樣子，潔白的哈達在他的手里迎風(fēng)起舞，那模樣真是帥氣極了。

爺爺斬釘截鐵地說：“不行！這是你額吉留給你的嫁妝，動不得?！?/p>

玲花是犟起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孩子，她說：“爺爺，朝魯是我們家的男孩子，他得騎在最漂亮的馬鞍上征服烏拉蓋。草原上的男孩子都有雕花的馬鞍，我們的朝魯也要有?！绷峄ㄒ驗榧敝f服爺爺，臉蛋微微泛紅。

爺爺還是不同意，他說：“等我的病緩一緩再說吧，出去借一些錢再給朝魯訂馬鞍。這件頭飾說什么也不能動，它是屬于草原上最漂亮的玲花的?！?/p>

玲花知道爺爺老了，借不來那么多錢。巴特爾上個月?lián)碛辛俗约旱鸟R鞍，連工帶料居然花了五萬多。玲花當(dāng)時還大吃一驚：“這貴得都快能買一輛小汽車?yán)?！?/p>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