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鳶話中軸“金馬”傳京味

郭翔妹 陳建

北京凈土胡同的一間小院里，住著北京“金馬派”風箏傳承人呂鐵智、呂陽父子一家。不大的空間里布滿了與風箏相關的陳設，處處凝結著風箏工匠的心血。

中國風箏有許多派別。北京風箏精細華貴，極為考究，題材以文人雅趣為主，畫工精巧，設色瑰麗、大方。“金馬派”風箏是北京風箏的代表，在清末民初由著名風箏藝人金福忠與近代工筆花鳥畫名家馬晉共同創(chuàng)立。金家祖孫六代均曾供職于紫禁城里的燈籠庫；馬晉自幼跟隨宮廷畫家習畫，后來成長為京城風箏四大家之一。金、馬兩家是世交，金福忠與馬晉又有相似的愛好—繪畫，因而兩人在晚年創(chuàng)立了“金馬派”風箏，使風箏既結合了金氏風箏的骨架簡練、起飛性好的特點，又結合了馬晉先生在繪畫方面的優(yōu)勢。

呂陽是金馬派風箏的第四代傳承人。起初，呂陽并沒有子承父業(yè)，但后來的一個意外改變了呂陽的人生軌跡。父親呂鐵智40余年來收的唯一一位徒弟不幸因病去世。那段時間，每次回家，呂陽看到父親總是一副失落的樣子，他很是心疼，也由此在職業(yè)選擇上產生了猶豫?！安换貋韺W手藝，傳承了100多年的風箏技藝就斷了。”發(fā)小的這句話，讓呂陽下定了決心。

2014年，呂陽放棄了程序員工作，回家跟隨父親學習風箏制作技藝。改行之路并非一帆風順。頭三年，呂陽遇到了不少挫折?！昂透赣H經常因為風箏圖案的視覺呈現(xiàn)、設計方向起爭執(zhí)。自己說什么都不對，很迷茫?！钡麤]有放棄，遇到想不通的地方就不停琢磨、嘗試?！氨热绺赣H說我的設計風格有偏差、設計的整體性不足、顏色選取缺乏思考，那我就試試他那種為什么對，我這種為什么不對。試出來的，擺在眼前了，就知道哪兒不對了?！眳侮栆搀w會到：“所謂師徒傳承，其實要先從根上學好，再變的時候就有一條邊界線提醒，做出來的東西才不丟根。”

2022年是呂陽學習金馬派風箏技藝的第八年，他以中軸線為主題制作了系列風箏。

“我剛跟著父親學做風箏時，就曾想過以建筑為題材，但父親勸我再學學，有了足夠積淀再動手?！睆墓胖两瘢越ㄖ黝}材的風箏頗為少見。“一是建筑色彩單調，二是建筑形象固定，不像做動物形象，可做多種變化，藝術加工空間比較大?！眳侮栒f。

雖然難，但呂陽并沒有放棄嘗試?！白鳛橐粋€土生土長的北京孩子，中軸線以及中軸線上的建筑，就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從小到大，無論生活還是玩耍，都圍繞這條線，說它是北京人的脊梁不為過。”在嘗試建筑題材的時候，呂陽選擇了中軸線上具有代表性的建筑—永定門、鐘鼓樓和正陽門。“別看它們都是城門樓，但背后的歷史背景、建筑規(guī)制其實各有不同。”

呂陽反復打磨風箏的圖案設計，幾乎每一個中軸線主題風箏，他都做了半年以上，已完成的三個中軸線主題的風箏目前在王府井書店里展示著。“希望之后能在風箏上完整呈現(xiàn)中軸線上的建筑?！眳侮栒f。

跟隨父親學藝，呂陽體會最深的就是傳承的一定之規(guī)：風箏需從形、意、情、趣四個方面欣賞，取其二者為留，三者為傳，四者為承。“四樣都占著，才真正算得上傳承。”

讓呂陽高興的是，自己在變，父親也在變。他設計中軸線正陽門風箏的時候，前兩版都是按傳統(tǒng)方式以平面形制設計，最后的兩版則是以立體形制設計。當呂陽都拿給父親看時，“他反倒更支持我做立體的”。

呂鐵智說：“師傅把手藝教給我了。我不能讓這門手藝在我這一代斷了。孩子愿意學，又能夠以年輕人的視角發(fā)展它，我非常高興。活態(tài)傳承，才能讓更多人認識非遺的技藝之美、匠心之美?！?/p>

呂鐵智多年的堅守對呂陽影響很大，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做的事很有意義。平日里呂陽會在中小學校園開設選修課，普及風箏知識。“中國人講究天人合一，風無形云無聲，風沒有自己的形態(tài)，那我們怎么去觸摸它？為此，就做出了風箏。它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中國人和風之間的聯(lián)系，是屬于中國人的浪漫。我應該把這種具有民族特色的原生技藝傳承下去?！眳侮栒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