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菲凡
什么是世界上最美的顏色?
我想起幼兒園時,我參加了水粉畫興趣班,開始了對色彩最初的探索。我小心地把那些顏料混合,用最初的那些純度很高的色彩,去創(chuàng)造一個斑斕的世界,為每一個美麗顏色的誕生欣喜雀躍,為它們所碰撞的視覺效果而激動不已。后來初二那年的生日,母親送給我一大盒馬克筆。很多人都寫過以“我最幸福的時刻”為題目的作文,我曾在作文中天馬行空地編造過許多次,可唯有這一次讓我真真切切地覺得,那就是我最幸福的時刻,此后的這些年里,竟沒有哪個瞬間超過那一時刻。我看著那些挨挨擠擠地站在盒子里的馬克筆,仿佛身軀無限地縮小,也鉆進那個大盒子里,而那些筆都變成高大的樹木,組成一片只屬于我的秘密的色彩森林。它們搖晃,碰撞,歌唱,我撫摸過每一棵樹,把它們的顏色與編號都記在心里,它們在我心里混合、疊加,開出更多姹紫嫣紅的花兒,我親吻每一朵花瓣,它們把我白色的裙子也染成絢爛的彩虹色。
但再一次看到那盒馬克筆時,是四年后。那些樹木已經(jīng)枯萎,那些花兒也已經(jīng)凋謝,那些曾經(jīng)讓我興奮不已,讓我如癡如醉的馬克筆,也已經(jīng)干裂,只留下與紙張摩擦時那刺耳的聲音和丑陋的劃痕。過去的四年,是灰色的日子,我忙于學業(yè),再也沒時間去碰那些令人心動的彩色,偶爾擠出來的時間,也只夠我用考試的涂卡鉛筆在試卷背面信手涂鴉。鉛筆可以畫出絕佳的構圖,可以畫出完美的調(diào)子,可以畫出輕重薄厚與過渡,可是它畫不出顏色。它再努力,也讓人覺得這幅畫仿佛是不完整的、有缺憾的。這令人絕望的苦悶的灰色的四年,仿佛讓我遺忘了原先所有的美麗顏色,這些痛苦的日子都變成一粒粒細小的灰塵,為我的雙眼蒙上灰色的沙幕。
大學后,我也曾上過機構的網(wǎng)課,可那些課程都帶有明顯的功利性,他們可以讓我不斷把線稿變得更為復雜精致,可我始終無法畫出美麗的顏色。它們一直是灰蒙蒙的,我不斷修改,最后卻以放棄告終。我開始畫不完整的畫,停在線稿,甚至不想再進一步去嘗試,我變得畏首畏尾,再也沒有當年用一個下午去配色調(diào)色、去探索去思考的勇氣,我畫出的顏色很灰,有點像我對于畫畫的那份感情,在灰色的地帶不退不進,持續(xù)游離。
也是在那時,我偶然間認識了現(xiàn)在的老師,他喚醒了我童年對顏色的那份最質(zhì)樸又最熱烈的喜愛,像一只溫和卻又有力的大手,一點一點擦掉我眼前灰色的塵,讓我拋棄華麗線稿的束縛,讓世界再一次變得鮮艷分明。每次上他的課時,發(fā)現(xiàn)新知的滿足感與重拾舊好的親切感交織在一起,讓我再一次重啟了當年對于色彩的探索與練習。每次的作業(yè)我都完成得很快,而在完成作業(yè)后,還會迫不及待地把新的知識用在原來的畫上,期待產(chǎn)生新的化學反應。時隔八年,我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出于熱愛的、毫無功利性的探索給人帶來的奇妙感受,是收獲新知識后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是迫不及待想要不斷挖掘、不斷探索的欲望,也是全身心投入某件事時不求回報的單純享受。
此時我在想,對于那些專業(yè)的畫手和美術生來說,我或許只是一個外行人,可是現(xiàn)在我似乎明白,世界上最美麗的顏色其實很簡單,并不需要所謂的專業(yè)來束縛,它就來自于我們的熱愛,最純粹,最斑斕,也最鮮活。
(編輯 余從/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