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伯往事與滿語

王梅芳

王梅芳

一

每當我們嚷嚷要去西塔吃飯，老媽總是來一句：“可不能吃狗肉啊?！鄙蜿栁魉浅r族特色飲食一條街，除了冷面，還有狗肉著名。老媽是滿族人，什么都忘了，只記得這一條。每年也要說幾次，這句話算是給我們傳承她僅存的民族文化。

當我一想到滿族文化，就想到更大的滿文化傳承者：錫伯族女子伊文蘭、錫伯族學者吳元豐。微信語音找伊文蘭聊天，她人已離開沈陽在北京兒子家，準備過些日子回新疆。問及原因，她說：“告老還鄉(xiāng)，這次要在新疆常住了?！碧崞鹚鎰e了二十年居住的故鄉(xiāng)沈陽，她還是很傷感的。我便自責自己懶惰，沒有經(jīng)常聯(lián)系她，以至于沒有在她離開沈陽的時候送送她。她說：“你來新疆吧！也方便，沈陽飛烏魯木齊，轉機飛伊犁，再到察布查爾，一天的時間就夠了?！?/p>

同樣是從沈陽到新疆察布查爾，清朝時，伊文蘭的先祖走了十五個月。

伊文蘭的先祖從沈陽被遷徙去新疆察布查爾，是遵照朝廷的命令去戍邊駐防。那是清乾隆二十九年（1764 年）農(nóng)歷四月十八日，經(jīng)過篩選的二十歲至四十歲能騎善射、驍勇善戰(zhàn)的錫伯族官兵1020 人，連同眷屬3275 人，被拔往新疆伊犁戍邊。

臨行之時，來自遼寧各地錫伯人齊聚位于沈陽市北市場的錫伯家廟，祭奠祖先，焚香祈禱，數(shù)千人淚飛如雨，抱著親人不撒手。沈陽到伊犁到底有多遠？什么時候再回來？能不能回來，誰也不知道。這種生離之痛，深深地嵌入了西遷人的基因中。三聲炮響，哭聲戛然而止，隊伍毅然決然地從盛京（今沈陽）西門外西塔出發(fā)，往萬里之外的伊犁走去。牛車和馬車，拉著家當，人在車后面走，風餐露宿，幕天席地，從漠北蒙古高原徒步穿越沙漠、雪山、大河、高山，一切意想不到的意外，難不倒錫伯人，因為他們是鮮卑人的后代，游獵的基因早已錘煉了他們的強壯和剛毅。

十五個月走完整整三千四百公里的路程，這一行軍速度是十分快的，但對帶著家眷的錫伯官兵來講，不知道克服了多少艱辛，付出了多少血汗。這期間，因寒冬冰雪，無法行進，錫伯人在烏里雅蘇臺扎營休整數(shù)月，又因為遭遇洪災，他們在阿爾泰山北面繞道穿行，才艱難翻過阿爾泰山，進入新疆境內。明瑞將軍預判的長途跋涉造成的人員折損沒發(fā)生，路上他們還生了350 個孩子，加上還有送別親人的，送著送著送到新疆了，一共5050錫伯人到達伊犁。

這條偉大的西遷之路，不但運送了戍邊的將士和家屬，還運送了老家沈陽的滿洲文化和語言文字。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錫伯族學者吳元豐就是伊文蘭在察布查爾的校友，1975 年高中畢業(yè)，吳元豐和他夫人郭美蘭等六名同學一起被挑選到故宮博物院滿文班繼續(xù)學習了三年滿語，畢業(yè)后一直在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工作。吳元豐和郭美蘭出差到沈陽，都到伊文蘭在沈北新區(qū)的家做客，享用老同學伊文蘭做的家鄉(xiāng)美味，兩家交往特別親密。特別有緣分的是，吳元豐的老家是蓋州熊岳，距離我的老家萬福鎮(zhèn)三十多公里，他是當時熊岳城五十一戶西遷戍邊戶后代之一。他也曾到熊岳城去尋找本氏族后人，無果。我已答應他，下次有機會，我陪同去熊岳，再次尋找烏扎拉氏后裔。

20 世紀90 年代，吳元豐在北京故宮博物院明清檔案部所藏滿文檔案中查到一份奏折，奏折是首任伊犁將軍明瑞寫給乾隆皇帝的，他提到：“聞得，盛京駐兵共一萬六十千名，其中有錫伯兵四五千。伊等未甚棄舊習，狩獵為生，技藝尚可。”這說明了錫伯官兵從沈陽移駐新疆伊犁的真正原因。當時，經(jīng)過清代順治、康熙、雍正和乾隆四位皇帝的不懈努力，用了長達百余年的時間，最終統(tǒng)一了新疆天山南北，亟需有戰(zhàn)斗力的官兵攜眷駐防，加強西北邊防，鞏固統(tǒng)一局面。因而伊犁將軍明瑞才向乾隆皇帝提出挑選遼寧錫伯官兵攜眷移駐伊犁的建議，而且立即獲得乾隆皇帝的批準，去完成戍邊的神圣使命，并非民間所傳的乾隆皇帝要對錫伯族分而治之。

這份奏折讓西遷后人吳元豐感到自豪。之所以懷疑分而治之，錫伯人的祖先曾與乾隆的祖先努爾哈赤發(fā)生了激烈的“九部之戰(zhàn)”，被戰(zhàn)敗后，逐漸編入滿洲八旗，成為職業(yè)軍人，擔負起保家衛(wèi)國的使命。

二

沈陽的北市場并列了兩座家廟，西側的太平寺為錫伯家廟，規(guī)模小，一看就是來自民間；東側的實勝寺為清皇太極建的家廟，也叫皇寺，建筑宏偉，廟里的不是和尚是喇嘛，信奉的也是藏傳佛教。意味深長的是，強悍輝煌的東側滿族，自己語言和文字居然也被弱小的西側錫伯族給保留了下來。天上哪一塊兒云彩能下雨，還真不是能看出來的。這就是宿命，仿佛老天都安排好了一樣，當時光覆蓋乾隆以及他的子孫統(tǒng)治的“帝國”，被時光掩埋的事件被誤解、誤讀時，這群從錫伯家廟出發(fā)的西遷錫伯后人從遙遠的西北邊陲走出來，走到歷史的前臺。他們最后成了能夠解讀清廷密藏滿文檔案，洞悉清朝歷史秘密的人，成了現(xiàn)在清史檔案文獻方面最有發(fā)言權的研究者之一。

什么樣的原因造就了這樣的結果？

遼寧的錫伯人到達新疆伊犁后，“錫伯營”是伊犁駐防八旗的組成部分，是軍政合一的組織，人口相對集中和獨立，不與外人通婚，與先前移駐遼寧地區(qū)相對分散的狀態(tài)截然不同。此外，伊犁“地處極邊，形勢四塞”。錫伯營駐防地在伊犁河南岸一帶，北邊是河，南邊和東邊都是山，地理環(huán)境相對封閉，為留存滿語創(chuàng)造了條件。當?shù)劐a伯族人至今保留本民族語言文字和風俗習慣，其語言和滿語基本相同，二者有復雜的歷史淵源。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國內滿文人才極度匱乏之時，錫伯族人加入了維系滿語文的教育和傳承的隊伍中。

他們一邊開渠引水、墾荒種地，一邊拉弓射箭、上馬打仗，也特別注重學習，“錫伯營”八個牛錄都建立了學校，有完善的教學體系，以滿漢雙語教學，每個家庭都十分重視教育，以培養(yǎng)出有文化的人才為榮。民國政府成立后仍保留“錫伯營”八旗建制，繼續(xù)履行戍邊屯墾的使命，保持相對的獨立性，因而得以保留原有的教學傳統(tǒng)和自己的語言文字。因此，他們有一個令人震驚和意外的集體愛好：人們業(yè)余時間用滿語抄寫中國古典文學名著。

滿身殺伐之氣的戍邊將士，放下武器，變身鋤草耕種的農(nóng)民，還能變身安靜地閱讀和抄寫滿語的古典文學名著的讀書人，這三種角色的轉換實在令人感到震驚。伊犁河南岸的錫伯族村莊里，幾乎家家戶戶都珍藏著滿文手抄本《三國演義》《水滸傳》等古典名著。把名著手抄成一部書法巨作，這需要多長的時間？何等的意志和精力？《三國演義》有64 萬字；《水滸傳》有100 萬字，由首至尾，用小楷造就浩大恣肆的奇觀，這些名著成了書法、滿語的載體，他們也從文學中得到應有的快樂和教義。

這些錫伯人的閱讀與抄寫是群體性的，也是日常的。閱讀與抄寫成為他們消磨休閑時光的一件事兒。于是，滿語就活潑潑被一代又一代的錫伯人闡釋、傳承。吳元豐清晰地記得自己的父親就不倦地抄寫過《封神榜》《說岳全傳》《三國演義》等小說。他說那是沒有媒體時代錫伯人的娛樂方式。上世紀80 年代，伊文蘭丈夫阿吉肖昌也有手抄錫伯文古典名著的經(jīng)歷，那時候，手抄古典名著的愛好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已經(jīng)淡去，肖昌抄寫錫伯文的《紅樓夢》是賣給出版社的，手抄一回目可以賣到2 元8 角，一本《紅樓夢》120 回，可以賺到336元，是那個時代驚人的業(yè)余收入。此外，肖昌還為出版社抄寫了《錫伯族中草藥》等錫伯文圖書。

這個愛好當時看來并無大用，但是，他們一直在堅持。如同他們把荒漠變良田一樣，而我的震驚，正是他們這樣的日常。這日常的力量，使所有的居住在察布查爾的錫伯人成了“滿語專家”。應和了莊子那句話，“無用之用，方為大用”。

1947 年，新疆錫伯族有志之士對滿文進行了必要的改進，根據(jù)現(xiàn)代錫伯語的特點，適當增減了一些字母，改造成現(xiàn)在的錫伯文。錫伯文是在滿文基礎上改造的文字，必然具有滿文的繼承性和延續(xù)性。當北京、東北的滿族人、錫伯族人都被漢語同化之后，滿語人才非常稀缺，但是，海量的滿文歷史檔案和文獻，成為躺在深宮無人識的天書。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政府緊急性地全國尋訪精通滿語的人才，竟發(fā)現(xiàn)這群居住在遙遠的西北邊陲的錫伯族人，還在使用與滿語文十分相近的錫伯語言文字。于是，有一部分錫伯族青年攜帶著一份增值的文化資本被請到北京，請進了故宮博物院，開始從事清宮珍藏滿文檔案工作，與其他同事們一起，把浩如煙海的滿文檔案整理編目，翻譯成漢文出版，成為后人解讀清代歷史的一把鑰匙。滿文，因此不同于一般“死語言”，或“死文字”，在學術研究領域有其獨特的地位和作用。

事到如今，包括當年下令錫伯官兵攜眷移駐伊犁的乾隆皇帝，誰能想到，滿語文一脈單傳，傳者竟是錫伯人。這個日常愛好，使邊地孤獨的生活獲得了意義，這意義構成了現(xiàn)在。像一棵生長期漫長的果樹，在兩百多年后結出了果實。這件事兒說明只要種下了種子，一定會在適合的時空里開花結果。

吳元豐說：“當時使用滿語的還有達斡爾族、蒙古族，鄂溫克族，環(huán)境使然，現(xiàn)在都不會了。滿語雖然在民間使用越來越少，只剩察布查爾一塊兒滿語‘飛地’。但是，近幾年以來，中央民族大學、人民大學、黑龍江大學、內蒙古大學等高校都開設了滿文課程。為研究滿語文及其文獻培養(yǎng)人才。我自己回到新疆察布查爾，講錫伯語，年輕人笑我講的是清朝語言。”他一笑，沒錯啊，自己長期從事滿文檔案工作，不知不覺地將清代滿文書面語融入了自己的口語中。

三

一次戍邊大移民拉開了生命遷徙的帷幕，它與中國新疆歷史上的大動蕩相互對應，讓大西北廣袤的荒涼邊地開始染上了東北地區(qū)層層人間煙火。卻從此與東北渺無音訊。

240 年之后，西遷者的出發(fā)地沈陽，沈陽市教育學院中文系的錫伯族老師韓啟昆，望著家譜發(fā)呆。

韓啟昆小時候，大爺每年農(nóng)歷四月十八，都要把又寬又長的家譜掛在桌沿上，指著上面的人名告訴孩子們：“我們家的第六代人達林和第八代人瓦力海就是在乾隆二十九年奔赴了新疆。”早期錫伯族人多以蒙古語命名，編入滿洲八旗后越來越多以滿語命名，到清中葉，東北地區(qū)首先出現(xiàn)了漢語名字，而新疆地區(qū)錫伯族家譜出現(xiàn)漢名比東北地區(qū)晚五十年到七十年左右。那么，自己家譜記載的西遷到新疆的親人生活得如何？問遍了親人沒有人知道，老人們說，族人西遷之后就回來了兩個活物，一個是圖伯特，一個是一只大黃狗。圖伯特回來住了幾天又回新疆了，之后的事兒沒有文字記載。

韓啟昆很好奇這件事，在心中念念不忘。

1954 年，韓老師到北京出差，想到了中央民族大學會聚合各民族的學生，他就去看看學校有沒有新疆來的錫伯族的學生，學生處處長，說真有三個新疆的錫伯族學生，于是，處長把三個學生叫來了，他們來自新疆察布查爾，對于自己從哪里來并不清楚，提起西遷的歷史，并不太清楚。韓老師說：“這么的，你放假回家鄉(xiāng)找你們的縣長，他一準知道這件事兒，幫我找從沈陽遷過去的韓氏族人?！比齻€學生回去之后，真去找了縣長，察布查爾不大，解放初也就不到三萬人。是《西遷之歌》的作者管興才在察布查爾找到了達爾扎的后代，按沈陽韓老師留的地址寫信回來，新疆察布查爾的錫伯人才與沈陽的老家建立了聯(lián)系。血親中斷了260 年之后，1981 年10月，借到新疆開會的機會，韓啟昆見到了遠在西北邊陲的親人。這是錫伯族大西遷之后，東北人第一次來新疆探親。韓啟昆成功地將東北錫伯族與新疆錫伯族家譜對接，引發(fā)了西北、東北兩地尋親認宗旋風，北京的吳元豐也來了，和韓老師一起，按照家譜上的記載，到北市場尋找西遷出發(fā)地：錫伯家廟。

當時，北市場是一片棚戶區(qū)，他們找不到家廟在哪里。但是，最大的坐標是皇寺廟。韓老師他們不甘心啊，繼續(xù)找。最有可能的地方是一家校辦小工廠，韓老師拿著鐵棍到處敲，終于，敲到木板的聲音，在工人的幫助下，木板起了出來，果然是半塊錫伯家廟的匾額，繼續(xù)找，又在另一臺機床下面找到了另外半塊匾額，自此，大西遷的出發(fā)地找到了，新疆來人跪在地上開始哭，終于回來了。

2000 年，在政府的協(xié)調下，工廠搬出，2004 年家廟修復竣工，恢復了錫伯家廟本來的面目。韓啟昆撰寫了許多錫伯文化研究文章，編輯了許多錫伯文化研究書刊，影響帶動了一批人研究錫伯文化。2010 年，集錫伯族研究之大成的《中國錫伯人》，由遼寧民族出版社出版了?？傊骶幷琼n啟昆和那啟明，他們聯(lián)絡全國錫伯族同胞，經(jīng)過十余年辛勤勞動，終于編著出200萬字的著作。

四

2000 年，沈陽市沈北新區(qū)政府，與新疆的察布查爾政府協(xié)商，為傳承東北的錫伯族文化，從察布查爾請來了舞蹈家伊文蘭及導演、小提琴演奏家阿吉肖昌夫婦。

沈北新區(qū)的大營子村是伊文蘭先祖圖伯特的出生地，伊文蘭是西遷的錫伯英雄圖伯特的第九代后人。圖伯特十歲時隨著父母西遷，四十七歲主持修筑了察布查爾大渠而成為英雄，五十五歲借進京朝見嘉慶帝之機回盛京探親，是西遷的錫伯人中唯一在有生之年回過故鄉(xiāng)沈陽的人。

伊文蘭回到村里就忍不住失聲痛哭，這是他們祖輩魂牽夢繞了二百多年的故鄉(xiāng)，曾經(jīng)骨肉分離的疼痛沿著她們的血管流淌了二百多年，現(xiàn)在她帶著九代人的牽念回來了，激動得喜極而泣?？墒桥c她的激動形成對比的是，村里人不解地看著她，問她，你為什么而哭？村主任看著伊文蘭說：“你跟我的姑奶奶長得太像了，細高個，大眼睛，臉的排面都一樣?！币廖奶m去見了村主任的姑奶，果然長得像，村里還有小姑娘跟伊文蘭長得像，不得不感嘆基因的力量，血緣的力量。這一點讓伊文蘭更加激動。

圖伯特的青銅雕像矗立在蒲河邊上，靜靜地看著伊文蘭在哭泣。

是啊，她為什么哭？

我的先祖從山東闖關東來東北二百多年了，前幾年，我也回到了山東龍口，可是，沒有要哭的感覺。

吳元豐說：“錫伯族在康熙年間移駐遼寧各地，迄今生活了320多年；又一部分錫伯族從遼寧移駐新疆伊犁，迄今生活了250多年。錫伯族唯一的家廟完整地保留在沈陽，當年西遷的錫伯官兵及其家眷從沈陽整隊起程，在生活新疆的錫伯族人心目中，沈陽永遠是自己的第一故鄉(xiāng)。所以，哭才是西遷的錫伯人之常情?！?/p>

伊文蘭的先祖圖伯特是東北爺們兒，為了錫伯人在當?shù)氐纳妫瑳Q定開鑿水渠，引伊犁河水，擴大耕種面積，并在大西北實現(xiàn)了水稻的種植。他說服父老鄉(xiāng)親，對伊犁將軍松筠立下軍令狀：“渠不成，滅九族！”這樣的錫伯西遷精神，在今天的中國仍然有榜樣的作用。是啊，圖伯特的肉身消失了近二百年，他主修的察布查爾大渠還在澆灌著伊犁的土地，養(yǎng)育著幾萬各族人民，他的精神仍在錫伯人的血液中。錫伯人曾用一年多時間走完數(shù)萬里行程，這一次，用七年時間修成了察布查爾大渠，使伊犁河南岸的荒原變成了阡陌縱橫的良田。當年遭貶來新疆伊犁的林則徐，倡導修了又一條阿齊烏蘇渠，灌溉伊犁河北岸的大量土地。這樣，圖伯特和林則徐為伊犁河谷地區(qū)農(nóng)業(yè)的持續(xù)發(fā)展提供了成功經(jīng)驗和有利基礎。

伊文蘭故鄉(xiāng)的村里人都姓伊，他們都是伊拉里氏的后人，很多女性跟伊文蘭的相貌長得也像，這讓她心生溫暖。但是，當?shù)剡@些同宗同族的人看見她，就像看見一個客人，只有客氣，沒有她想象得那樣激動。現(xiàn)在經(jīng)濟條件好了，很多西遷新疆的錫伯后人，都會在農(nóng)歷四月十八日錫伯族的西遷節(jié)上回到沈陽祭祖。他們在替先祖完成回家看看的遺愿，回到遙遠的故鄉(xiāng)，情感都跟我一樣，到了錫伯家廟就跪地痛哭。相隔了二百多年的淚水重疊在一起了。

伊文蘭夫婦來了沈陽之后，助力沈北新區(qū)政府恢復建立了錫伯文化體系。夫妻倆到沈北的兩所錫伯學校，從二年級開始教孩子們學習錫伯語言和錫伯舞蹈、錫伯樂器?？墒?，由于沒有語言環(huán)境，又不是升學考試的項目，孩子們只能在課堂上學，每周兩堂課，放了寒暑假，再開學，還在學的錫伯語，也忘得差不多了。反倒是教孩子們射箭，卻在國家級的比賽上獲得了一些獎項?？梢?，種子是種下去了，不知什么時候就會生根發(fā)芽，開花結果。

如今，在沈陽生活了二十年的伊文蘭回故鄉(xiāng)察布查爾了，沈陽再一次成了她的故鄉(xiāng)。